警队就在这栋全新的市政大楼里。这是一幢很吸引人的三层白色石灰建筑,顶上铺着红瓦,两边环绕的是宽阔而幽雅的有拱顶的凉廊。四周满是绿茵茵的草地,其间点缀着棕榈树和古色古香的煤气灯。贝尔港的市政大楼不仅引入人胜,而且功能齐全。
大楼的第三层是镶有橡木板壁的法庭和礼堂,通常小城里的大多数会议都在这个礼堂举行;市长办公室,文员办公室,还有档案室占据了二楼;而一楼的大部分指定给了警队
萨拉的公司被雇来为大楼进行室内设计,她本人的才华在市长穷奢极欲的办公室以及法庭得到了凸显。法庭里的凳子都是用漂亮的深蓝色和棕色软呢装饰的,同地毯的颜色相映成趣。
等到装潢归警队使用的区域时,萨拉和她的搭档得到的预算却少了,而规定更严格,于是便没有多大的空间供她们创意和发挥了。
在这一大片区域的中央摆着三十张办公桌,横排成三排。每张桌子都有各自的电脑终端,双格的文件柜,还有一把转椅墅和一把边椅。位于整个房间前部的、有玻璃门的办公室是归有军衔的警官使用的,在房间的左侧和右侧则各是一溜会议室。房间的后面,有—道厚重的门,门总是关着的,遮住了它背后一块狭长的地力。那儿是一个拘留所,临时关押一些正受到指控或已记录在案的罪犯。
棕灰色的地毡,棕灰色的金属桌和棕灰色的电脑显示器统统聚在一起,多少看上去有点像慈善机关。为了消除这种令人不快的感觉,萨拉的公司大胆地将一块深蓝色和棕灰色的商家使用的地毯铺在了房间中央,并且定了一些相配的窗帘,挂到了窗上。不幸的是,地毯总是被一些吃的和喝的,再加上由九十名警察带进来的泥巴给弄脏。这些警务人员每天分三班,二十四小时使用这个房间。
思珑是为数不多的欣赏萨拉设计的几名警官之一,或者说他们几个注意到了萨拉的用功。但是,那天她同其他人一样,对周边环境熟视无睹。假日对警察来说总是一个忙碌的时段,但是这一次比平时的更吵闹更忙乱。电话铃一直不断地响,大楼的走道里回响着从接待室里传出的嘈杂的人声,还夹杂着一阵阵爆发出的神经兮兮的笑声。接待室里集结了四十个女人,等着听思珑的第一堂自我防卫课。会议室都被占用了,警察们正在讯问目击者和嫌疑犯。不久前发生了一起由一群十几岁孩子作下的抢劫案,案件最终以一场斑速追逐战结束,但在州际公路上留下了一连串追尾的汽车。那些孩子的家长和代表这些家庭的律师把电话占了个满满登登,他们还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
如此混乱的场面可惹恼了罗依·英格索,他本来就觉得不舒服。于是,他泄愤的方法只能是一遍遍地在办公桌旁的走道梭巡,大把大把地吃抗酸药,并且伺机找别人的茬。玛丽安·利吉特是他秘书,今年六十五岁,耳朵已经背了,她总认为新装电话通讯系统非常糟糕,一点都不值得信赖。这会儿她也加入了混戴,每每有英格索的电话,就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冲他直喊。
警官们都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手中处理的文件上,不去理会那些分心的事,但是每个人都发现这有点困难——每个人,除了彼德·贝辛格。他正在为当晚单身汉聚会和他即将举行的婚礼而兴奋,对于英格索的臭脸和其他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在走道里闲庭信步只要谁和他说话,他都会停下来和那人聊个不停。“嘿,杰斯,”他叫道,在思珑一旁的办公桌边站定了。“你怎么样?”
“走开,”杰斯回答道,一边打着他的报告。这个星期的早些时候,他破了一个不大的毒品案。“我可不想让你的好心情在我这儿被浇灭了。”
杰斯不理不睬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影响彼德兴高采烈的好心情。他又停在了思珑的办公桌旁,弯,并试着用一种像亨弗莱·鲍加①的口气说道,“告诉我,孩子,像你这样标致的人儿,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希望能遇上一个像你这么会说话的人。”思珑头也没抬地玩笑道,她正在为待会儿上课做笔记。
“你太迟了。”他得意地说道,痛兴得手舞足蹈,“我下星期就结婚了。你没听说吗?”
①好莱坞著名男影墨,代表作有{卡萨布兰卡}、(马耳他黑鹰)
“我想我的确听过这么个谣传。”思珑回答说,冲他浅浅地一笑,一边继续写她的东西。事实是,她,还有譬队里差不多每一个人,都直接地参与了他整个坎坷的求爱过程中。他在五个月前遇见了玛丽·贝斯,并且据他自己说的,对她一见钟情。不幸的是,无论是玛丽·贝斯还是她富有的双亲,对于同一个警察结婚都提不起一点兴趣,因为一个警察的事业和经济前景无论如何都谈不上灿烂。但是彼德却铁了心。怀揩着一大堆从同事那儿得来的建议(当然很多都是些糟透的主意),他向玛丽·贝斯发起了攻势,并且竟然冲破了一切艰难险阻,获得了成功。现在,离他的婚礼只有一个星期了,他欢天喜地得难以自禁,看起来多少有些孩子气,不过在思珑看来那很招人爱。
“别忘了晚上来海滩参加我的单身汉派对,”他提醒她。杰斯,李奥·瑞根,和泰德·本原先计划找个月兑衣舞娘来玩玩,把晚会搞成平常的那种每个人都酩酊大醉的狂欢宴,但是彼德不听他们的。他和玛丽·贝斯的结合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郑重宣布,他不能做任何可能让他后悔的事……或者是她会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后一句是杰斯·杰斯普加上的。为了确定事情按他设想的进行,彼德坚持他的单身汉派对是“双双对对”晚会,他还会把玛丽·贝斯带来。
“我以为晚会是明天晚上。”思珑骗他说,听上去好像今晚她没办法赴约似的。
“思珑,你可得来!这会是一个非常棒的派对。我会在沙滩上生一堆火,还有烧烤——”
我只觉得这违反了清洁空气条例。”她故意逗他。
“所有的啤酒,你都可以喝。”彼德和她套近乎地说道。“宿醉不醒外加有失检点——我们都会被抓,,然后新闻媒体会把这事变成—件全国性的丑闻。”
“没人会当班来抓我们”他兴高采烈地反驳道。
“我会。”思珑说,“我和迪里克·奇宾斯墓今晚分班,他会在晚会开始的时候到;而我晚些时候才能来。”彼德看上去有些扫兴,于是她又说,态度也严肃了些,“得有人在沙滩上盯着,那儿毒贩子很猖撅,尤其在周末。”
“我知道,但是在码头抓几个三流的中间人,根本没法阻止这些每当。那东西是用船运进来的。如果我们想端了它,我们就得在船上。”
“那是DEA的工作,而且应该正在干。我们的任务是不让它在海滩和大街上出现。”
她瞥了一眼门口,看见萨拉正走进来。然后,她在自我防卫课的备忘录上又如了一条。“十分钟后我得上课。”
彼德像好哥们一样捶了一下她的肩,然后踱回自己的办公桌边打电话去了。等他再也无心听别人的谈话时,李奥。瑞根站起身,穿过走道,来到思珑的桌子跟前。“我和你打赌,十陪一,他准是在给玛丽·贝斯打电话。”他说道,“今天,他已经打了三通电话给她了。”
“他可是整个人都爱得稀里糊涂的。”杰斯附和说。
萨拉过来了,把搁在恩珑的桌沿上,向两个男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向李奥的方向侧了侧身,看了看彼德。他正背靠着椅子,冲着天花板傻笑。“他真是可爱,”她说“而且根据他韵脸部表情,他一定是和玛丽。贝斯在通电话。”
看到彼德这么专注,李奥很满意,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杰斯。“我们正在筹钱给彼德和玛丽·贝斯买一个结婚礼物。每人交二十五美元。”
“我们给她们买什么?一栋房子?”杰斯问,一边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思珑也伸手去拿她的钱包。
“银器。”李奥揭晓了谜底。
“你在开玩笑!”杰斯边说边把他的二十五块钱装进信封,随后又将信封递给了思珑。“那他们打算养多少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罗斯打电话给一家商店,他们那儿有张清单,记录的都是这对新人挑的东西。你信不信,你的二十五美元连买一把叉子都不够。”
“那一定是把该死的大叉子。”
思珑和萨拉相视一笑,萨拉一边把她的二十五美元也滑进了信封。这时,荚格索上尉正从他的玻璃办公室里踱出来,环顾室内,发现了聚集在思珑办公桌边有说有笑的人群,他的脸立刻腾地红起来。
“糟糕。”瑞根说。“英格索来了。”他转身就走,但是萨拉对上尉光火的样子并不在意,也不担心他马上就要过来。
“等等,李奥,让我也为这些银器贡献点什么吧。”说着她把钱装进了信封。然后,她换上了一个最媚的笑容,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了上尉的身上,好试着改变他的情绪。她故意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家。“嗨,英格索上尉。我一直在担心你!我听说昨天你吃了那些可怕的辣椒不舒服,不得不去急救站。”
他开始转怒为喜,不再火冒三丈了,最后还脸带笑容。“是你的这个朋友推荐的,”他边说边把头扭向思珑,但是他的视线寸步不离萨拉,还和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甚至还拿刚才她给瑞根的钱开玩笑。“你难道不知道贿赂警官在这个州是违法的吗?”
接着,他用一种滑稽的声音说道,“妨碍警察执行公务也同样如此。”听他这么说,思瑰觉得他的幽默感真的很差劲。
萨拉向他眯缝了一下眼,他竟然脸虹了。“我怎么妨碍了?”
“你让人分心,小姐。”
“哦,是吗?”她轻声细语地说道。
在英格索的身后,杰斯正张大了他的嘴,假装把他的手指从喉咙往下滑。不幸的是,英格索,他当然不是个笨蛋,一回头恰巧看到了他的举动。“你他妈的怎么了,杰斯普?”
思珑看到杰斯惹了麻烦,憋住笑,过来打圆场。“我来泡咖啡吧。”她站起身,急急地打断他们。“上尉,你要一杯吗?”她用一种柔和而谦卑的声音问道,打算出其不意,也让他消消气。
这招奏效了。“什么?那……好吧,既然你提议了,我就要一杯吧。”
咖啡壶摆在过道那头的桌上,在复印机的前面。“两块糖,”他冲着思珑叫道,此时她已经走到半当中了,这时,思珑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此举只是为了让萨拉知道他一直是多么的忙忙碌碌。“英格索。”他冲着听筒大声说道。
在电话那头的男声很礼貌,但十分威严。“我想这是思珑。雷诺兹的电话。我是她的父亲。”
英格索瞥了一眼时钟。思珑的课按计划是在三分钟之后开始:“她马上要开始上一堂自我防卫课了。晚些时候让她打给你好吗?”
“我还是想现在和她谈谈。”
“等一下。”英格索按下了保持键。“雷诺兹——”他叫道,“你有个私人电话。你的父亲。
思珑一边把两块方糖放进他的咖啡,一边扭头说:“不可能是找我的。我没有爸爸——”
很明显,这番表白比房间里的某些其他谈话来得有趣,因为吵闹声顿时降了好几个分贝。“每个人都有父亲。”英格索指出。
“我是说我的父亲和我从来就没有什么联系。”她解释说,“不论是谁打的这个电话,他要找的都是别人。”
英格索耸了耸肩,抓起电话。“你说你找谁?”“思珑·雷诺兹。”那个人不耐烦地说。
“那你是?”
“卡特·雷诺兹。”
英格索的嘴巴不禁张大了。“你刚才说卡特·雷诺兹?”
“这正是我说的。我找思珑说话。”
英格索暂且按住保持键,双臂交叉在胸前,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思珑,目光中交织着敬畏、责备和怀凝。“有没有可能,你父亲的名字是卡特·雷诺兹?”
这个响当当的旧金山金融家和慈善家的名字像一枚炸弹,顿时在这个吵闹的房间里炸开了。于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有些僵僵的,也沉默了。思珑一手各拿着一杯咖啡,稍稍停了一下她的脚步,然后继续又往前走。房间里的熟悉面孔都带着一种陌生的表情注视着她,那表情里有怀疑,有惊讶,还有兴奋。甚至连萨拉也冲着她张大了嘴。英格索接过她递上的咖啡,但他仍旧待在办公桌边,很显然,他想就近听听。
思珑并不在乎他在那儿;实际上,。她根本也没留意到。她那名存实无的父亲连一张生日卡都没给她寄过,不论现在他用什么理由来接近她,思珑都不会在乎。她要撤这个想法告诉他,完完全全地、坚决地告诉他,并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她把她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把垂在脸颊上的头发拂开,抓起听筒,放到了耳边。她按下了闪烁着的白色按钮,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我是思珑·雷诺兹。”
她以前从没有听过他说话。那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透着赞许。她说话的口吻让他觉得有意思,“恩珑,你听上去非常专业。”
他没有权利肯定她,他也没有权利对她的事发表任何意见。思珑强压着想要把这些话告诉他的冲动。“现在我不方便,”她转而说道,“你得换个时间再打来。”
“什么时候?”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最近报纸上的倍的照片——一个头发青灰、英俊、矫健、在棕榈海滩的俱乐部里和朋友们打网球双打的男人。“为什么不再等个三十年。”
“我不怪你会生气。”
“生气——你不怪——!”思珑带着嘲讽的口气连珠炮似地说,“雷诺兹先生,您实在太好了。”
他用一种温和而理性的语调打断了她言辞激昂的讲话。
“别让我们第一次谈话就争吵起来。两个星期以后,你可以当面数落我当父亲的不是。”
恩珑把听筒暂时挪开自己的耳朵,慎恼地瞪了它一眼,满月复狐疑,然后又把听筒放回了耳边。“两星期后?当面?我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感兴趣!。”I
“不,你有兴趣。”他说。思珑虽然很气愤,但忽然有些钦佩他的大言不惭和坚定的意志,弄得她竟然没办法挂断电话。
“也许我该写信给你,但我想电话可能会让事情更快奏效。”
“那你想让什么事奏效?”
“我——”他有些犹豫,“你姐姐和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在海滩待上几星期,好让我们对彼此都有些了解。半年前,我突发了一次心脏病——”
“海滩,”思珑揣测这是圈内人用来称呼棕榈海滩的说法,这点挺明确,“我在报上读到你的病情了,”思珑说道,她就是刻意设法要让他知道她对他漠不关心,同时也提醒他这样一个事实——她所知道的关于她亲生父亲的一切都是从报纸上得来的。从地理位置上来讲,棕榈海滩并不很远,但是就社会层次和经济状况而言,棕榈海滩实属另一个星系。为了能让自己也沾点光,贝尔港的报纸总是把这个明星邻居的周日社交版照搬过来,也就是在这些版面上,思珑看到了经常被提及并附有照片的她那个身为社会成功人士的父亲,还有她才华横溢的姐姐。
“我想乘还不算太晚的时候,让我们三个彼此了解。”
“我想你一定神经有问题!”思珑终于爆发了,这通电话负荷了太多的情感,以至她被突如其来的眼泪刺激得怒不可遏却又不明所以。“已经太晚了。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根本没这个念头。”
“那你姐姐呢?”他平静地反问道。“你对于了解她也一点兴趣也没有?”思境的脑海中一下于又浮现出了那张相同的在乡村俱乐部的照片。她的姐姐,湃瑞斯,一直是她父亲的网球搭档。她有着一头黑发,头向后仰着,右手臂恰到好处地伸展着,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发球姿势。看上去她的生活除了……完美,别无其他。“我对了解她不感兴趣,就好像她对我一样。”思珑说,但她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很空洞。
“湃瑞斯觉得如果她不能了解你的话,她会失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谤据思珑经常看到的有关湃瑞斯的报道,她的生活就是一连串永不停止的辉煌和成功——从她的网球和马术奖章,到她在旧金山和棕榈海滩为她父亲举行的豪华宴会。今年三十一岁的湃瑞斯·雷诺兹;漂亮,沉着,精明,在这之前,她都不需要或者想要思珑加入她的生活。想到这儿,思珑又坚定了她的决心,尽避刚才还有些优柔寡断,但她已决定不同她那富有的家庭分支发生任何联系。“我就是没兴趣。”她说得非常坚定。“再见。”
“我今天和你的母亲谈了。希望她可以改变你的主意——”他还没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她的膝盖开始颤抖,这个反应也许迟了些,但是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向软弱低头。
“就这样吧,”她轻快地说,“我得走了;我还有堂课要教。”
等思珑来到她的临时教室时,她已经使自己相信她的情绪被牢牢控制住了,她可以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要做的事上。
她走进屋子,关上身后的门,给了房间里的人明朗而坚定的一笑。“我们将会讲到一些具体的办法,帮助女性处理一整潜在的危险局面……”她大声说道。然后她注意到她竟然忘了向她们问好,或者作一下自我介绍。“顺便说一下,我叫思珑·雷诺兹。”她又开始说。而且我的父亲刚刚和我联系,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她想道。思珑摇了摇头,把她的思虑甩开。她要教的课程对于房间里的女人们来说至关重要,而且这些女学员对她也都很重要。她们需要她的建议;她们相信她。卡特·雷诺兹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思珑把他扔出她的脑子,开始上她的第一堂课。“我们以一个最普通的场景开始,那就是一个孤身女子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了危险中。让我们想象一下,晚上你一个人在路上,而你的车又爆胎了,”她说,“路上几乎什么车也没有,而最近的灯光——也就是说最近的有人的地方——在三四英里外。你怎么办?”
有几只手举了起来,思珑朝一个长得挺漂亮的买卖地产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我会锁上车门,把玻璃窗摇上来,待在车里,直到有警车或者拖车,或者一些看上去可靠的救援到选为止。”
这正是思珑想听的答案,一个错误的答案。“好吧,”她说,准备阐明她的观点,“现在,如果说你把自己锁在车里的时候,有一辆车停到了路边。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并过来提出要帮助你。你会怎么办?”
“他看上去可靠吗?”那个房地产经纪人问道。
“我不知道诚实看上去该是什么样。”思珑针锋相对地说道,态度很坚决。“而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谁会比杰佛瑞。戴莫或者泰德·本迪看上去更安全?不过让我们假设那个
提出要帮忙的人看上去不可靠。那你又该怎么办?”
“我会摇上窗,而且一而且我会骗他说帮忙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说完,地产经纪人不禁为自己极富灵感的答案而沾沾自喜。“这个答案正确吗?”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这正不正确。”思珑说着走向了一边的桌子,她已经在那上面摆放了电视机和录像机。如果你说的那个人真是个好人,的确乐意帮忙,他就会离开。但是如果他是个坏人,正蓄意抢劫、或者谋杀,你认为他会干些什么?”
“他能做什么砚?”那个女人回答遭。“我在车里,门锁了,窗也关着。”“我会让你看到他能——而且会——怎么做。”思珑边说边按下了录像机的回放键。电视机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一重个夜晚的场景,同思珑刚才描述的一模一样,有一个女演员扮演一个被困在公路上的车主。在画面上,第二辆车停了下来,一个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演员走了出来,并提议帮她更换她的坏胎。当那女人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帮助后,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门把手,试图要打开车门。她吓得尖叫起来,于是他跑回到自己的汽车前,但是他并不是要离开。很快他提着一柄轮胎铁棒又跑了回来。然后他猛击她的车窗玻璃,开了门锁,把那个尖叫着拼命挣扎的女人揪出了汽车,并开始用铁棒猛烈地抽打她。
这个电影短片拍得太真实了,思珑的学员们一片寂静,直到思珑关了录像机还在颤抖不已。
“第一课——”思珑语气坚定地说道,但是脸上还带着微笑,好缓解房间内的紧张气氛。“不要呆在一辆出了故障的车里。如果你这么做的话,你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潜在的受害者,你等于把你的困境向每一个开车经过的罪犯和坏人广而告之。”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一个药商太太问道。
“你们有几种选择,这得看你离最近的人家或商家有多远。没有哪一种选项是方便的,但是同被抢或其他更糟的事相比,它们一点也不『不方便』。如果你可以步行到民居或者商店,哪怕是几英里远,那就开始走吧。如果你不能穿过田地,如果实在离得太远没法走,或者天气会给你的健康带来不利,那么你就必须呆在车里,但是准备好,那一旦有车灯朝你的方向过来,你就要离开汽车躲起来。如果有人停下来查看你的车,藏着别动。”
思珑顿了顿,好让刚才说的话浸透每个人的脑子。接着,她又说:“如果有些原因使你不得不呆在车里直到早上,那么你就呆在车里,等到你看见有车向你这儿驶来,你就从车里出来,隐蔽起来。在那儿,你可以看见他都会干些什么,他的举动如何。如果他试图破门而入,或者破坏你的车,或者偷你的毂盖——或者如果他还有两个醉醺醒的同伴——那你至少知道,你眼下呆的地方更安全。”
恩珑从她身后的桌上拿起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她微笑着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在黑夜里沿着公路步行,或者穿越农田——如果你不甘愿在整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晚上都在从你的车里钻出钻进,躲躲藏藏,为你的生命提心吊胆——那么我很高兴地为你推荐另一个选择。”她抬起手臂,只见手里握着她刚才从桌上拿起的手机,她收敛了她的微笑。“请购买这样一个电话。”她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务必。”她又强调了一下。“不到一百元你就可以买一个。而且如果你只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每月的通讯费也没有多少。我知道,一个便宜的手机再加上每月的服务费,对于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来说,这笔钱多少会给支出带来些压力,但是你们的生命不能用钱来衡量,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电话,你就是拿生命在冒险。如果你有这样的一个电话,当你晚上被困在一辆车里的时候,你就不用整夜都在步行或者躲躲藏藏。你可以打电话叫一辆拖车,或者打电话给警察局,或是给你的丈夫或男朋友,告诉他们你会在车子的附近等着他们。之后,你所要做的就是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直到你等待的救援到达。”
“哦,还有一点,”她又说道,这时杰斯走进了房间,“如果你打电话给警察局,记得强调你会在车子的附近,而不是在车里。等我们到的时候,千万不要从我们身后的草丛里突然窜出来。”
“为什么不?”萨拉挑衅地问道,笑容直逼杰斯。
“因为,”杰斯冷冷地说,“这会吓得我灵魂出窍。”
每个人都乐得哈哈大笑,但是对于萨拉和杰斯之间如此公开的、看似并无恶意的正面交锋,思珑的感觉却和别人十分不同。萨拉,一直对每个人都很友好,但她很明显要迫使杰斯在一屋子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胆小。思珑对这点很肯定,就如同她肯定杰斯,这个从来不会认真理会任何嘲笑——或者任何女人的杰斯,会从心里厌恶萨拉的这个“玩笑”。他们俩是贝尔港最具吸引力,最有个性的人。可他们两个水火不容。他们是思珑最亲密的朋友,但是他们之间涌动着互相仇视的暗流,而这条潜流现在终于浮到了表面,并且公开爆发了出来。
讲课结束的时候,思珑提醒大家下节课会教一些自我防卫的腿脚动作,要记得穿合适的衣服。然后她关掉电视机,从录像机里取出像带。她已经忘得一千二净一卡特·雷诺兹无端地从黑漆漆的路上冒了出来,那是她过去所走的路。
可惜的是,萨拉单独找到了她,打破了她短暂的记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