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
东方绝世其实非常痛恨小九说这句话。
谁要她保护了?
她这个笨蛋,她难道不明白,他不要个替死鬼,他不要她挡在他前面,或是守在他后方,他更不要她舍命,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好好的,待在他身边。
撞击的力道如此强烈,鼻间传来她身上的气息,这个他闻了十九年的味道,一点都不香,反而还有着淡淡的汗味,但,他喜欢这个毫不造作的气味,而且,再也不准一丁点的血腥污染了这个气味。
死都不准。
于是,在向后坠下的零点一秒,他用尽残余的力量,抱住小九,猛力翻转,将她压在身下。
刀斩落,小九张大嘴,声音却在肝胆尽裂中蒸发……
倏地,两颗子弹从暗处飙射而来,一颗直入江石眉心,另一颗则精准地打中长刀,刀身应声而断。
江石身子一震,向后倒下,断裂的刀尖轻划过东方绝世的手臂,窜落一旁。
被护卫扶着的薄少君脸色阴鸶铁青,转头望着子弹来处,一个冶丽的男子与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缓缓现身,在他们身后,五道黑影紧紧跟随。
是东方老三和他的狼群!
至于那个女子,想必就是曾经拥有天眼的“先知”闻知来吧!
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来得还真是时候。薄少君在心里怒忖着。
东方倾国和闻知来走向东方绝世,闻知来帮他镇住表符,东方绝世顿时整个人像被解穴了般,轻松多了。
“真是的,要来也不早点来,拖拖拉拉的。”东方绝世埋怨地瞪着自己的三哥。
“你以为要入境很容易吗?姓薄的势力可不小,我们光是要进来就费了不少力气。”东方倾国哼道。
“小九,你还好吧?”闻知来关切地询问脸色苍白的小九。
小九混乱不已,刚才的惊险还充斥在她心中,她脑中十三岁那年的事件和此刻重叠着,所有的一切完全搅和在一起,可是脑中又似乎有段诡异的空白,完全接续不起来。
“我……怎么了?”她怔怔地反问。
“你怎么了?你这个白痴!你扑过来干什么?谁教你扑过来的?”东方绝世不顾右臂上的刀伤,撑起上身,低头看着被他压仰在地上的小九,破口大骂。
她睁大眼,大脑顿时清晰地回顾几秒钟前的画面。
那一刀,该是她替绝世挡的,明明应该由她来承受的……
但绝世却反而用他的身体护住她,他……竟然保护她……
她还看着刀砍下来……用力地砍向他……
“快被你气死了!你竟敢不听我的话?你是嫌你身上的疤还不够多吗?笨蛋!”他看她一脸呆样,吼得更大声。
她眨了眨眼,热气冲上眼眶,五脏六腑全都纠结着。
绝世全身都是血,可是……可是他还活着,还能骂人,还能瞪人,还能这么凶……
太好了……
“以后,不准,绝对不准再做这种事,听到没有!”他继续狂骂,藉以发泄内心胀得快爆裂的惊恐,但还没骂完,突然一呆。
小九伸出手,将他紧紧抱住,用她惊吓过度的颤抖双手,抱着他也因惊吓过度而颤抖的身躯。
“绝世……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她激动地低喊。
他狂乱暴怒的脸霎时化为浓烈的心疼,猛地将她反手搂住。
狠狠地搂紧。
他的小九终于回来了。
薄少君看着他们相拥的情景,脸色更如死灰。
为了东方绝世,小久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连薄家宗主之妻这个位置,也要舍弃吗?
东方绝世在这时抬起头,狂艳的视线隔空与他对上,一道无形的火花在四目之间激抗。
“东方绝世,放开我妻子!”薄少君喝道。
“妻子?你几时娶了我们家小九了?我们东方家怎么都不知道呢?”东方倾国冷冷地瞪着他,手中的枪口正对着他。
“仪式已完成,谁也改变不了事实。”薄少君算准了他不会,也不敢开枪,这场仗,他还是会赢。
闻知来看着薄少君,秀静的小脸从刚才第一眼见到他就微微蹙起。
这个除厄师很难缠哪!东方家这次,真的毫无胜算了。
“去你的事实,对小九施了咒,再偷偷模模办个鬼仪式,就敢宣称小九是你老婆?真是瞎扯!”东方绝世冷哼。
“不管如何,小久已是我们薄家的人了。”说着,薄少君转向小九喊话:“公孙久,过来,你没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吧?你要想清楚,我的命,东方家的命,都在你手里。”
小九转头看他,脸色刷白。
是,她想起来了,她不能让薄少君死,他死了,整个东方家就没救了,所以,她得回到他身边,得回去……
“够了,别想再威胁小九,区区一个鬼符,你还真以为我们怕了吗?”东方绝世扣紧小九,烦怒大喝。
“你们真的不怕吗?被诅咒缠了将近百年的东方家,最想要的就是解除咒语吧?只是,眼看就要解咒了,偏偏那陵寝的怨恨之气被我的鬼符压制,只要鬼符一日不除,你们恐怕就要一步步走向灭绝,这样,还是不怕吗?”薄少君恻恻一笑。
“你真罗唆。”东方倾国艳眸闪闪,食指扫向扳机。
闻知来轻轻将手覆在枪上,向东方倾国摇摇头,叹道:“不能杀他,倾国,今日这个果,是千年前种下的因,是当年工匠欠了薄家一份情,所以今日才得还了这个债。”
怎么事情又扯到了工匠?
东方倾国和东方绝世同时一凛。
“当年工匠以身殉葬,教他在美人瓷上下咒的,就是薄姓咒术师。”闻知来拧着眉心,宋朝的薄家,以咒术闻名,没想到这一族血脉竞绵延了千年,流传至今。
东方家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小九,完全没想到双方会有这一层因缘。
薄少君也有些惊异,对于千年前的过去,他无法窥知,不过公主陵寝内那股熟悉的咒气,却和他身上的力量产生共鸣倒是事实。
“知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倾国丽眉微攒。
“薄家在宋朝就是民间阴阳古术家族,他们向来和宫廷国师水火不容,也拥有强大的法力,工匠一介草民,能求助的也只有民间术师,薄姓术师帮工匠完成了心愿,助他以美人咒求得和公主魂魄相依。”闻知来侃侃地道。
“那也是工匠欠薄家人情,为什么要我们偿还?”东方绝世怒道。
“千年之后,工匠的后代成了东方家即将出世的子孙,薄家却面临香火断绝之虑,这债,当然由东方家来偿。”闻知来很无奈。生命中的因果循环,常是人力无法抗拒更改的。
“香火断绝?”东方倾国微怔。
“意思就是姓薄的快死了。”东方绝世冷哼。
“薄家的除厄师都是用阳命帮人除厄,结果被阴邪反噬,因此逃不过个个早夭的命运,真要说起来,薄家与东方家都有着相同的困扰。”闻知来望着薄少君,感慨不已。
薄少君暗暗心惊,闻知来果然非泛泛之辈,她的卜算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真行哪,闻知来,你一下子就看出我们薄家的症结,不过,薄家还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要找到了驱煞旺福的妻子,阴阳相补,我们就能长命百岁。”他说着,目光直盯住小九。
“这驱煞旺福的女子,可遇不可求,小九阴中带阳,命中天福镇恶,的确是个百年难得的吉旺之人,只可惜,她与你无缘。”闻知来正色道。
“无缘?哼,无缘我可以求缘。”薄少君冷笑。
“强求来的缘,不是缘,而是孽,身为阴阳古术师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闻知来轻叹。
“我就有本事化孽为缘……”薄少君说着突然双手大开,以自己鲜血在空中结印,顿时,东方倾国和东方绝世都脸色骤变,痛苦地揪住胸口。
“绝世!”小九惊呼。
“倾国……”闻知来焦急地立刻画符抵挡,但她自重伤后体力和法力都已大减,根本挡不住薄少君凌厉的恶咒。
“哼,闻知来,你以为你来了就能解决问题吗?太天真了,如果美人咒咒术真是渊源于我薄家,那么,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你们东方家。”薄少君得意地道。
闻知来满脸焦灼,正因为心中的惶惶不安,她才和东方倾国赶来此处,现在,得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其实心里已很清楚即将会发生什么事。
她和东方倾国未来都还有十年的寿命,假设这是个不变的事实,那么,东方家的这个难关,势必会有人出面解决。
因此,她看着小九。
丙然,小九站起身,盯着薄少君,朗声大喊:“住手,薄少君,我愿意当你的妻子,你就放过东方家吧!”
“小九!”东方绝世惊斥。
“你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我而已,不是吗?”小九冷冷地道。
“没错,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养后代,我承诺,薄家和东方家的瓜葛就到此结束。”薄少君微笑道。
“好,你要说话算话。”小九说着轻轻挣开东方绝世因疼痛而虚弱的手,走向薄少君。
“不行!我不准!小九,你给我回来!回来!”东方绝世喘着气,伸长着手,绝艳的脸孔因气恨而扭曲着。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留住她?该死的为什么不能?
小九站定,回过头,神情平静而认命地看着他。
“绝世,东方狼第三条法则,不能感情用事,一切大局为重,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去他妈的大局为重,我什么都不记得!”他狂吼着,转头朝东方狼们暴暍:“你们杵着发什么呆?把小九抓住,快啊!”
东方狼们正要出手,小九就严厉喝道:“谁也不准拦我,拦我等于要狼王们死,你们不懂吗?”
“别听她的,我叫你们抓住她!”东方绝世嘶哑地大喊。
东方狼们个个静立不动,因为东方狼的第一法则,就是誓死守护狼王,因此,他们不能阻止小九,于公,于私,都不能。
眼看小九一步步走向堆满胜利微笑的薄少君,东方绝世转向东方倾国,怒道:
“三哥,难道你也不拦小九吗?难道你也要眼睁睁看她离开我们吗?”
东方倾国痛得蜷在闻知来身旁,看着身陷情瘴的弟弟,也只能低声点醒他:“绝世,你就当……你的『姊姊』……出嫁了……”
这句话如雷电劈进了东方绝世的心头,堵住了他的呐喊,也堵住了他的呼吸。
姊姊!
所以……就算小九留在东方家,他和小九也不可能有结果?
三哥是要提醒他这个吗?是吗?提醒他和小九在法律上的身分是姊弟?
小九的脸色没变,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只有一下,又继续往前。
“姊姊……哈哈……好好笑……哈哈哈……”他陡地大声狂笑,笑得好像东方倾国说了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他笑得愈狂,每个东方家的人心就愈沉重,小九的心,也就愈痛。
最后,他笑倒在东方倾国身旁,看似疯狂无度,但就在这时,他突然从东方倾国手中夺下手枪,起身瞄准薄少君,扣下扳机——
“砰!”
子弹从小九的身边擦过,笔直地射入薄少君的心脏!
这一变化,让所有的人都呆掉了。
不仅薄家的护卫猝不及防,就连东方狼们也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看着薄少君身子一震,看着血从他白衣的胸口以惊人的速度渲染开来。
薄少君惊瞪着双眼,嘴角的笑容瞬间冻结。
他万万没想到,他会死在东方绝世手上。
没想到……他真的熬不过今年的春天……
“宗主!”薄家的护卫们抱住薄少君,齐声惊吼,全都慌了手脚。
小九瞠目呆立,只感到心中一阵阵冰寒。
闻知来则脸色苍白,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世这一击,不但灭绝了薄家,也可能灭绝了东方家!
薄少君倒下,恶咒暂除,身体的疼痛消失,东方绝世立刻冲上前,抓住小九的手腕,冷傲愤恨地睨着薄少君。
他受够了,从小就在“死亡阴影”下长大,现在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还得被迫看一个病表的脸色,这种人生,不要也罢,这种该死的威胁,根本就该彻底捣毁!
与其小心翼翼地苟活,他宁可率性痛快地死去。
“我早就说过,小九是我的,谁敢打她主意,谁就得死。”
薄少君抽搐地望着他,心中的怨,心中的恨,心中的遗憾与不甘,全都化为一抹凄厉的冷笑。
“你……会后悔的!后悔……杀了我……”他的脸白得异常狰狞。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东方绝世冷绝着一张狂艳丽容。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得到小久吗?不,你没办法碰薄家的新娘的……她生是薄家的人,死是薄家的鬼……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小久……永远别想……”薄少君话里的执着令人毛骨悚然。
“哼,真可笑,小九自始至终都是东方家的人,从来就不是你的。”东方绝世厌恶地瞪着他。
“你……等着瞧!你们……已大难临头……我死了……你们东方家……全部……都得陪葬!”他阴狠的话有如诅咒。
闻知来、东方倾国以及小九都闻言色变,唯有东方绝世一脸轻蔑不屑,懒得再听他说下去,举枪又对准他。
“你话太多了,薄少君,早点下地狱去吧!”
“绝世!住手!”东方倾国急喝。
“绝世!不要!”小九惊骇地反架住东方绝世的手,阻止他开枪。
“杀了东方绝世!杀光东方家所有人,替宗主报仇——”薄家护卫们早已气愤填膺,全部部众一拥而上,杀向东方绝世。
东方狼见状,立刻出手护主,双方再次交锋,刀枪火拚,场面陷入混乱。
东方绝世却懒得再战,他射杀了数名挡路者之后,拉着小九,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
“绝世!回来,绝世——”东方倾国守着闻知来,怒声急喊。
但东方绝世不回头,就这么带着小九消失在浓雾之中。
消失在薄少君渐渐昏茫的视线里。
薄少君恨恨地瞪着,望着,最后喷出一大口血,断了气。
断了气,仍瞪睁着双眼,至死都不愿瞑目。
夜风吹动,浓雾轻掩,阴气骤生,在这一片厮杀声中,闻知来盯着薄少君死白的脸庞,不禁打了一记寒颤。
薄少君一死,鬼符变死符,就要开始索命了,他的遗言从这一刻起生效,而东方家,将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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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隐密的古老民居里,东方绝世洗掉一身血水,果着上身坐在床沿,一直盯着小九。
她正在帮他上药,嘴里却不断地念着,骂着,而声音,抖着。
“你是笨蛋吗?呆子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这样率性地杀了薄少君,等于害了所有东方家的人,到时,美人咒解不了,东方家的子孙,甚至连黑靖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很可能都会死,你们,很可能全都会死……”
“你才是笨蛋!是谁教你帮我挡那一刀的?我那时一直在想,如果你死了怎么办?如果你就这样消失了怎么办?如果再也不能听你在我耳边罗唆怎么办?所以我决定,如果你敢死,我就追去地狱找你,不论你跑到哪里去,我都一定要找到你,然后,把你紧紧锁在我身边,永远不放。”
他语气狂怒,可是字字句句里的浓烈情感却让小九听得无法喘息,心悸震荡。
她说东,他却说西,但心里的恐惧却都一样。
他们在乎着彼此,非常在乎。
“那种心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你要记住,干万不能比我早死,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他看着她,严正警告。
水气,突然漫进了她的眼眶,她微哽着,说不出话来。
绝世说的情话,也充斥着他的个人风格,强悍又专制,但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更动人心弦。
“可是现在很可能你会比我早死啊!薄少君死了,东方家很可能真的要全家陪葬,你太冲动了……”
他没有吭声,只是炙烈地,狂热地,看着她。
小九心一紧,所有的责备全卡在喉咙,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她怎么会不懂?他根本不是冲动,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
不顾任何人的生死,不在乎任何后果,他只要她。
这么任性,这么专制,这么自私,这么可恶,这么狂霸……
这么……爱她!
“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要把我看得太重,我只是一个挡煞的,一个跟班,一个保镳……一个东方家的影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她微哽着。
是她害他成为家族罪人,都是她的错。
他艳容封霜,怒道:“说够了没?”
她看着他美丽的脸庞,幽幽地接着又道:“我本来就该是薄家的人,嫁给薄少君,才是我真正的人生,你只要忍一忍,时间一久,你就会把我忘了,而我,也会渐渐忘记你……”
“你不会忘的,你就算中了薄少君的锁心咒,就算不认得我,你的潜意识都还记得我的一切,我的习惯,我的嗜好,甚至,你还不忘为我备好发束……”他握住她的手,细腕上,还有一条黑色橡皮圈。
小九怔怔地看着那条橡皮圈,脸色一呆,心潮瞬间澎湃翻涌。
中了薄少君的锁心咒之后那段空白,突然一点一滴地清朗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不认绝世,想起自己刺了他一刀,想起他暴怒的吻,他浓烈如火的话,想起自己帮他挑了一个没有青椒的便当……
想起他说,他和她是“同命鸟”,不是一对,是共用一身一命……
她眼中闪着泪光,悸动莫名。
就连失去了记忆,绝世也都一直在她心里,或许,他们已是彼此的一部分,从六岁起,她和他,就已合体,谁也离不开谁了……
“你是我的,小九,你得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事、任何人将我们分开。”他严肃地道。
“整个东方家都会反对……”她的视线落在他胸口上方那个她刺的刀疤,呼吸微窒。
“那又怎样?”
“你会害死整个东方家……”
“我不管。”
“你对不起女乃女乃和你母亲,对不起哥哥们,对不起东方家列祖列宗,你会成为东方家千古罪人……”
“无所谓。”
她屏息地瞪着他,一颗心紧揪着。
天生反骨,叛逆无道,绝对自我,为了自己所爱,伤害所有人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她深爱的东方绝世啊!
“你疯了!”
“也许吧!”他自嘲地勾起嘴角。
一直以为哥哥们中了爱情的毒,全都变成了笨蛋,现在他才知道,他是四兄弟中最早中毒,也中得最深的一个。
小九投降了,认了,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深深爱着,就算和他一起被唾骂,就算要下十八层地狱,都是幸福。
“而我,一定也疯了……明知不可以,却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她轻抚着他精雕细琢的脸庞,止不住内心的激荡。
他屏息了几秒,陡地将她拉近,捧着她的脸,狂吻住她轻颤的嘴唇。
十六年来的压抑、抗拒,在这一吻中彻底解放,第一次,他们跨越心中的藩篱,表露了彼此的真心。
太早萌芽的爱情,却生长得迟缓,因为懵懂,他们花了十六年才能收割爱情的果实,才成为真正的恋人……
他们的吻又急又猛,像是要弥补这浪费了多年的时间,互相攫吮,互相厮磨,互相占领……
小九半喘息地睁着眼,看着东方绝世冶艳的瞳眸和鼻尖,感受着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挑逗拨弄,感觉他炙人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
她满足地低吟着,这个她从小只能看、不能碰的男孩,这个美丽得要命的“弟弟”,真的属于她了……
东方绝世紧紧舌忝濡着她的唇舌,饥渴得像是只野兽,狂烈且不知餍足,仿佛不把她啃蚀殆尽绝不罢休。
她被他吻得双腿发软,站立不稳,他趁机一扯,将她拉倒在床上,一个翻身压住她,唇仍与她的紧黏不放。
饼了许久,直到两人都快断气了,他才抬起头,细细地端详她,指尖轻抚着她脸颊上的疤。
“我很丑吧?”她故意问。
“是很丑……可是我喜欢。”他说着低下头吻着那道疤,沿着眼睛下,顺着疤痕吻到耳际。
她感动地闭上微湿的双眼,嘴角轻扬。
这小子一定是太憎恨自己太过诡异的美丽,才会爱上她这个丑女吧?
“不论你长得什么样子,我就是喜欢你。”说罢,他的吻从耳际又滑回她的嘴唇,含住她的微笑,也含住她的悸动。
一段激吻再次展开,他们气息交融,口沫相濡,吻得难分难解,渐渐的,两人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的手直接探进她的白衫里,罩住了她尖挺饱满的胸部。
她一惊,想起他还带着伤,急推开他:“绝世,等一下……”
“我不等。”他直接表态,拙住她阻挡的手,低头吻向她的颈窝,指尖从她的向下。
“绝世,你的伤……”她娇喘一声,又道。
“管他的。”他轻啐,仍持续着狂野的进攻。
十足的绝世作风,想要就要,不接受任何推托与拒绝。
“绝世……”她按住他伸进她双腿间的手,有点羞。
他定住,抬头看她,眼中闪着恶劣的促狭。“怎么,你怕?”
“你不怕吗?”她反问。
“怕什么?怕爱你?”他眉一挑。
“怕这终究只是一场梦……”她怕自己没资格拥有他。
“我马上会让你真实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一场梦。”他轻笑地保证,低头含住她的唇,整个人贴住了她。
于是,她不再阻挡,也阻挡不了,两颗互相渴求的心,终于激撞出狂焰火花,他们急着撕扯对方的衣服,急着拥有对方的全部,急着成为一体……
只是,小九春心大动之际,她手肘内侧的刺青陡地像火烙般灼热刺痛,让她忍不住痛喊出声。
“啊!”
东方绝世愣了一下,撑起上身,气息紊乱地问道:“怎么了?”
“我的手……好痛……”她拧着眉,右手痛得发颤。
他抓起她的右手,只见上头的刺青图腾正不断地冒出青焰。
“这是……”他脸色微变。
“唔……”小九更加遽痛了,缩起身体闷哼。
“小九……”他着急地抱紧她,没想到这样反而激出更多的青焰,将她整个人包覆。
“啊——”刺骨的疼痛钻进她的每个细胞,令她尖叫。
“小九!”他骇然,同样被那青焰焚灼得不得不立刻放开她。
他一放手,她身上的疼痛和青焰立即减缓,瘫在床上,大口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他瞠目,喃喃地问。
“大概……是薄少君的咒吧。”小九悲伤地抬起头看他。
他心头惊凛,倏地想起了薄少君死前的警告。
你永远都无法碰触薄家的新娘……她生是薄家的人,死是薄家的鬼……
“不!我不信,不信!”他气急怒吼,再次抱住她。
顿时,青焰又燃,烧疼了她和他,两人痛得只能分开,然后,彼此渴望又绝望地互望着。
“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为了不让我碰你吗?是吗?”他痛苦地嘶喊。
“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个刺青,原来一直是他加诸在我身上的封印,要我不准和别的男人上床……”她嘲讽地苦笑着。
原来,从小她就被迫得为薄家守身。
“那该死的浑蛋!”他咬牙,抓起她的手拚命擦拭着那怎么也擦不掉的印记。
“绝世……痛……”她痛得皱眉。
他不听,仍使劲搓揉那碍眼的刺青。
她闭紧双唇,忍住痛,任由他发泄,不再哼痛。
直到刺青部分的肤色整个淤青红肿,他才戛然停止,怔怔地看着她和他一样痛心的表情。
他心一紧,将她揽进怀中,低喊:“我不准他这样整我,小九,我想抱你,我要你,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即使是个鬼魂!”
青焰瞬间窜起,焚烧着他们彼此的皮肤、毛孔,小九怕他灼伤,奋力将他推开,跳下床,与他保持距离,流着泪道:“薄少君绑住我的身体,绑不住我的心,我这颗心永远都是你的,永远都是。”
“不够!那不够!我要你,连人带心都要!”他冲向她,将她压在门板上,厉声狂喊。
她泪眼婆娑,看着这个美丽狂艳的男人。
她多爱他啊!多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身体,心,连命,都想给他……
“我爱你,绝世,就算不能被你拥入怀中,我也早就是你的了,从六岁起,从头到脚,每根寒毛,到每一口气,都是你的。”
说着,她踮起脚尖,捧住他屏息悸动的脸,轻轻在他的唇上一吻。
青焰瞬问炽燃,比刚才都还要烈,还要亮。
青烙就代表她的心,烧得愈狂旺,就表示她的爱愈深浓。
她很快地退开,忍住刺青传来的滚烫与疼痛,对着他露出最美的笑容,然后,走出房间。
东方绝世就这么怔怔地瞪着门板,握紧拳头,狂愤而无奈。
他知道,小九就在门外,心和他一样狂跳,和他一样刺痛,和他一样撕扯。
难道,今后他们就只能这样了?
到死,都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