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月,整个日本京都都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浪漫中,京都的春天没有百花争妍,只有纯粹的樱花。整个京都,不论河边、路旁还是寺院里、山野间,处处都开满了樱花,在这儿几乎只要一出门就可以赏樱,根本不需要大老远跑到旅游区。
谌红带着容观来到洛东最富盛名的鸭川享用京都怀石料理。
谌红端起味噌汤经轻啜了一口,然后缓缓说:“怀石料理是以茶道为中心的料理名称。源自于古时候寺院中的人为了忍受饥饿感,将热过温暖的石头抱在怀中的典故。”
容观满怀兴味的听着谌红介绍,她觉得“怀石料理”的名称由来真有趣,相当富有禅意呢!迫不及待的,她跟着谌红端起碗尝了口鲜美的味噌汤。“哇!真不错。”她觉得这一刻真是幸福,一股电流悄悄流向容观的心房。
“还有很多小菜在后头呢!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料理很有风味!”谌红夹起一片香物(腌萝卜)放人口中。
“嗯!真的不错。”平心而论,容观满喜欢这种清淡而雅致的餐宴。
“那就好。我真怕不合你的胃呢!”谌红相当高兴,看得出来容观喜欢这样的安排。“等一下带你去领略日本文学作家三岛由纪夫的‘悲壮美’。”他决定先给容观一个提示。
“是‘金阁寺’吧!”没想到容观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对三岛的这部作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火烧金阁寺的僧侣,他在被捕时所的那一句话:‘我对金阁寺的美感到嫉妒,所以把它烧了。’这令我感到震撼。”
“你觉得悲壮!”谌红想知道容观的看法。
“不!我觉得可怕!”
谌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因为此刻的他和容观的意念思想完全一样,他和她之间,可说此时无声胜有声。欣赏过金阁寺的悲壮美后,谌红带着容观走出寺院。他知道此时的容观对京都的古物风情已经看出了兴味,所以他决定好好陪着容观走一遭日本文化之旅。
“怎么样?反正都来这儿了,想不想四处走走?”谌红觉得容观在接受训练之前需要放松自己,毕竟往后的一个月她必须放弃许多坚持。
“可是……我们又不是来这里玩的。”容观转身.便要走。
她果然一板一眼,一丝不荀!谌红扳回她的身子。“今天就算我们不玩,也没办法现在就开始训练啊!不如……就当了解一下环境嘛!”他试图游说她。
“了解环境也--”她仍想坚持。
轰隆轰隆,公车已到站--
“好啦!走。”抓起容观的手,谌红便直接拉着她跳上公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容观带着疑惑与新奇的眼光看这有点像又不太像台湾的公车,心中忽然觉得来到异国不好好玩玩实在有些可惜,因此对谌红提议要游京都,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毕竟都已经上车了。
谌红看出容观的心思,他笑了开来,觉得容观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四月天的日本,樱花怒放,尤其是位于洛东的“哲学之道”,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不跟你说了。反正在日本你最大,我算什么。”容观双手交于胸前,嘟着嘴,但话里可是一点怒意也没有。
“快到站了。”谌红起身准备拿行李。咦!她怎么没有反应!
原来容观睡着了,台湾到日本的路虽不是很遥远,但这一天下来要和谌红斗嘴又要担心觉伦和李倩的交往,对容观来说,实在够累了。
这样也能睡!谌红拍拍容观的脸蛋,他发现她的脸颊好女敕、好滑腻,不过就是那副大眼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对了!不如趁现在拿掉她那俗毙了的黑框眼镜。谌红突然想起这正是取下她眼镜,看清她庐山真面目的大好时机。
于是谌红小心翼翼地拿下她的眼镜,镜面下紧闭的眼睛细细长长。“好美。”他忍不住赞叹。他发现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十分可爱。
“做什么!”因惊吓而醒过来的容观大喊一声,引来车上乘客的侧目。
鲍车适时的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到站。
谌红快速走向车门。“我们到了,该下车了。”还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可恶!”容观追上前去,睡意全失。
容观伸出手。“还我。”“什么?”他在装傻。“眼镜还我!”她大声喊。
谌红耸耸肩。“丢了。”
容观两手插腰,一副母夜叉样。“你这是土匪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想彻底改造吗?不先将身上的这些包袱丢掉,怎么改造?这只是第一步呢。”说完,谌红竟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可恶!我……”容观气冲冲地追上前去。
忽然,谌红止住不再跑,他举起右手向外伸,做了个欢迎的姿势。“到了,这儿就是有名的哲学之道。”
“这里!”容观寻着谌红的手势望去,只见沿着小河的两岸有着低矮可爱的日式平房。容观扬起嘴角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在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谌红抬起容观的下巴,说道:“看上面!”
“哇!”这一次容观可是被眼前的粉红花海给迷眩了眼。这可是她第一次对樱花、对日本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佩服。一个民族能这样拥戴国花且以它作为精神指标并竭诚栽种,这是很难得的,容观觉得有些感动,她已经忘记了要向谌红讨回她的黑框眼镜。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容观真心地道谢。
“还有呢!京都还有好多值得观赏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去。”谌红打算带容观去更多地方。
“嗯!”这一次,容观没多说什么,也没多作坚持。显然容观已经完全陶醉在浪漫的日本四月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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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过另一班公车后,谌红带着容观来到一处别具特色的地方。
谌红举起手指向前方那座古意盎然的木楼。“就是这儿。”
“那是什么?”
“清水寺。”
又是一片花海,与哲学之道不同的是,清水寺的花海更为壮观,加上寺院本身的宁静与庄严,透露出另一股清丽之美。
“太美了!”容观完全沈浸在这种浪漫的景致中。
“你也好美。”谌红忍不住暗自赞叹。
拿掉眼镜的容观,清丽的脸庞加上全然的陶醉神情,在粉红色泽的樱花丛里,散放出一股瑰丽的清幽,谌红看得有些痴了,他开始想像她穿上华服、蹬上高跟鞋的模样,想着想着竟想得出神了。
“喂!你发什么呆啊!这个我拿走了。”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神情,容观戴上从谌红上衣口袋抢回的黑框眼镜,一溜烟跑了开来。
她其实是被谌红迷恋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失去黑框眼镜的保护,令她没有安全感。迅速戴上她的眼镜,容观自在地向前大步走去。
“矣--”谌红感到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望着容观的背影,脑袋里兀自将画面停格在容观那一张美丽的容颜,少了黑框眼镜的阻隔,容观的美令人惊艳。
怎么自己当造型设计师这么多年,从没发现一副眼镜可以让人有这样大的差异,谌红在容观身上真是上了一课。
痴傻几秒后,谌红火速奔至容观身后,然后他喘着息轻声道:“反正……反正明天以后,你就得和你的眼镜说拜拜啦!现在就让你得意一下!”谌红决定采用精神胜利法,来获得精神上的安慰,他用他那浑厚的迷人嗓音,夹杂着追赶后的喘息,化为一股凡人无法挡的魅力,投射给面前木头般的容观。
悠然走在樱花树下,容观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男性的气息,他的每一个喘息适巧地吹送至她象牙白的颈项,那感觉麻麻的、痒痒的,经由神经送至她的四肢、她的每一个细胞,她对他的话全然听不见,因为她全副的心神全都笼罩在他强大的男性的气息之下。一时之间,她竟无法思考、无法言语,连一向果决而冷静的心都因此震荡、颠踬、慌乱……
立在容观身后,谌红有股拥抱她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每与容观相处一回,他对她的感觉就深一些,对于这项认知谌红感到有些棘手,因为这让他与容观、觉伦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此情此景,这立在樱花树下的一男一女,活像一对初恋的情侣,在樱花树下情话绵绵,所有路经的游客莫不对这对恋人投以赞赏的眼神,果然,日本的四月天浪漫得不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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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谌红带着容观把京都走得到的地方都去遍了。他们几乎把洛东的所有美景都尽收眼底和心里,这大半天的时间不管对谌红或是对容观而言,都有了一番相当不凡的领略。她领略到日本传统的柔和美,他则领略到了她不同以往的一面,那一面在他心里较日本的四月天而言,更美。
美好的一天在月娘升起的那一刻便宜告着就要进入尾声,谌红领着容观来到一处拥有精美庭园造景的传统房舍。
“这儿是我在日本念书时,用奖学金买的房子,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我们都会住在这儿。”
“为什么不住饭店?”容观高声提出疑问,因为未婚男女共处一室,对她而言简直就是犯了奸婬罪o
“首先,这儿很安全;再来,我熟悉这儿;而后,所有造型要用的工具都在这儿;最后,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所以我们住这儿,不住饭店。”谌红一口气说完他的理由,随即又补上一句:“你放心,这房子外观看起来很小,可是里面有四个房间,我们不算共处一室的。”他当然看得出她心中的顾虑。
“那就好!”容欢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想法全写在脸上,谌红看在眼里,不由得苦笑,她真是直得可以了。
一整天下来的奔波与参观活动,把谌红和容观两人的体力用得一丝不剩,因此尽避身处异乡,尽避人生地不熟,尽避不习惯京都的夜空,他们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睡得非常香甜,完全没有思乡情作祟。
京都的第一夜就这样平静而无声地过去。
明天,明天之后的一个月,容观将要展开不同以往的生活,她很期待,也很害怕,但这些感觉都敌不过浓浓的睡意和甜甜的梦乡。
从小作息正常的容观并未因为身处异地而有所改变,她依然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
坐在木造的窗沿边,容观望着窗外,见到满街道的樱花,这才想起自己正身处日本京都。她就要展开一连串不可知的训练,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开始紊乱了起来,因为这一趟日本之行,她十分没有把握,她不知道谌红将如何打造她的一切,她更不知道的是,远在台湾的觉伦是否真会接受改头换面的她,她的未来如何,她完全没有头绪。
“早!”特意起了个大早的谌红,含笑向容观问早。
早已立在门外的谌红,好奇地打量着刚睡醒的容观,发现她睡醒的容颜憨憨的,好可爱!正想前去好好捉弄她一番,却惊讶地发现容观眼里的茫然,那茫然令他心生不舍。
“早!”轻轻回了一句话,容观显现出极度的不安。
深陷未来迷茫中的容观,在谌红堆满笑意的早安声中,渐渐看清自己的方向,她想起当初谌红给她的支持,和给她的祝福;她想起自己当初与谌红的约定和坚持;未来如何,说也奇怪,竟在两人一来一往的问早声中,逐渐清晰、明朗,像拨云见日一样,她的心霍地清明了起来。她忆起自己追求爱的勇气与执着,于是她缓缓抬眼对上谌红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
电光石火!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容观对上的竟是谌红那该死的温柔流波,她没试过与男人眼神交会,这一刻她竟迷陷在深邃柔情的深潭里,只觉一阵惊诧,夹杂着隐隐然的欣喜和一点点的心动。她因而略显慌乱了起来,不自觉地抬手推了推架在鼻上的黑框眼镜。
她其实是想掩饰自己的心动。
谌红看见了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只觉那是她坠人爱情里难免有的患得患失心态。他了解这样的心情,他知道她需要安慰,不过他暂时不能给,因为她更需要的是提振精神,勇敢接受改变。
把心一横,谌红开口道:“你准备好了吗?”他的意思是要确定容观可以开始接受他的打造了没。
“好了。”容观用极小的声音回答,慌乱的神情显得相当没自信。
“好!首先,你要放弃你原有的坚持。”谌红收起自己的感情,他必须先和容观约法三章,他要先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谌红无情的规则一下子把容观的慌乱炸得一点不剩,她的眼神由空洞茫然转为锐利:“放弃什么!”容观觉得她肯答应谌红这种不切实际的改造计划就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现在还要她放弃什么?不知不觉中,她提高了音量。
“放弃你原有的习惯,例如:拿掉你的黑框眼镜。”谌红示意要容观拿下她脸上那副眼镜。
“可以。”容观想反正昨天都已拿下眼镜过了,这不难,于是她抬手一抓,便摘下眼镜。
谌红见状,满意地笑了笑。“还有,你的家居服只有一种。”他仍继续他的要求。
“什么?”容观感到不安,她早从谌红的眼神里解读到了一些些危险的讯息。
“传统和服。”谌红不疾不徐地说。
“为什么!”容观大声嚷道,她十分不解。
“因为传统和服可以修正你过大的走路步伐和百线式的动作。而且传统和服穿习惯了,你身上就可以自然流露出女性特有的体态了。”谌红坦白出他的用意。
“那你怎么不干脆叫我裹小脚算了!”容观没好气,她觉得好荒谬。
“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这种皮肉苦?”谌红深情款款地望着容观,忽然觉得柔情似水。
完全不习惯深情告白的容观只觉脸上一阵燥热,心中像电击般,她没试过听男人的甜言蜜语,现在遇上了,竟无法思考,但这感觉挺好的,容观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人甘心为一句花言巧语而奉献全部的自己。
“……”容观傻傻地盘算着,就是没办法答应。
“上回李倩记者会后,你不是穿过长裙了吗!就当穿长裙嘛;你穿裙子很美的!”谌红见容观没有反应,使用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的语调试图说服她、打动她。
提及李倩,令容观心里掀起一阵狂风巨浪,该死的谌红还用那种调情式的语调,实在让她感到莫名的紧张。“好……吧!”容观一咬牙怯怯地答道。
此时的容观竟成功而自然地表现出小女人的模样,这个发现令谌红感到意外,他意外的是,她的女儿媚态令他觉得心荡神摇,这感觉是谌红前所未有的。
??“还有这段训练的时间,你不能生气。”谌红继续他的要求。
想起过去和谌红之间的种种,容观直觉这是谌红的诡计。“办不到。”她可没忘记自己每次遇见他的那股无端升起的怒气。
“为什么?”谌红大感意外,调情的语调升高了八度,变为震响,他想不到容观竟然拒绝得这么彻底。
“因为……我发现我只要遇上你火气就特别大,这很难控制。”容观被谌红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便不留情地说着自己对谌红的感觉。
“生气只会令你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你自己考虑考虑。”谌红觉得她说的话有些伤人,他的眼神转为黯淡,刚才对她的特别感觉也在此刻渐渐消褪。
容观知道话伤了人,脸上的表情显然缓和许多,她抬眼迎接谌红的黯淡。“那你不可以故意拿我寻开心。”她同意妥协,但觉得不放心。
“没问题。”谌红眼里的黯淡一扫而空,他这才知道容观心里的顾虑,心下受的伤马上不药而愈。
“好,不生气。”容观深吸一口气,随即鼓起勇气答应谌红。
“还有,这一个月中我会帮你做很多种造型,带你去很多种场合,你的所有言行举止要搭配这些造型,而且不能有任何意见。”谌红一口气说完另一个要求。
“我怎么知道要怎样搭配!”容观觉得不懂。
“放心!我会教你的。”谌红自信满满地笑开,然后温柔地拍着容观,想给她一些力量。
“好吧!”看着谌红认真而诚恳的眼神,容观豁出去了,她决定就把自己交给谌红吧。
“最后……”谌红说得小心翼翼,声音几乎要自己的害怕给淹没。
“最后!还没完啊!”容观显然有些恼怒。
“这段时间不可以和觉伦有任何的接触。”手按自己的心脏,谌红一口气说完最后的要求。
“……”垂首默默不语,容观像极了泄气的皮球。
“相信我,凭我的观察,李倩和觉伦之间很难发展出真挚的爱情,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只有性,没有爱。反倒是你和觉伦之间的情谊,不但深厚而且稳固,你们互相了解,这是很可贵的。”谌红一手搭在容观的肩上,他很想给她一些力量。
“相信我,你的改变一定可以成功地引得他的注目,加上你们之间深厚的情谊,一定可以成为令人称羡的佳偶。”谌红低下头去,对上的是容观迷蒙的双眼。
“我……”点点头,容观把话收回,她答应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后,咱们就可以开始习了。对了!外面桌上有早餐,你先去吃吧。不过,不能吃太饱,因为穿和服必须绑身体,如果吃太饱,你会不舒服的。”谌红看着容观,体贴入微地交代一连串的事情。
取得协议后,谌红从房里搬出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原来他早有准备,怪不得昨天他敢带着容观到处游玩。
容观看着谌红辛苦准备的这些东西,竟有些感动了起来,尤其现在她明白计划内容后,她更是由衷感谢谌红昨日带她去放松心情的好意,忽然间,她对谌红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快去吃早餐,别愣在这儿。”满头大汗的谌红瞥见仍杵在门口的容观,索性走到她身边,推着她来到外头的餐桌。
“你怎么不一起吃?”容观见满桌的早餐原封未动,她知道他一定还没吃。
“放心!我忙完就来吃。”谌红示意容观坐下。
“好吧!谢谢你,那我不客气喽!”容观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她的心里觉得很温暖,自从母亲去世后,容观便一直与老爹相依为命,家里的事大半都落在她身上,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早餐了。
轻轻咬了一口吐司夹蛋,她想起台湾的老爹,不知道老爹和觉伯伯他们一起用餐习不习惯?不知道老爹一个人好吗?不知道觉伦好吗?
她答应暂时不和觉伦联络的,用力摇了摇头,容观把想念觉伦的心甩得老远,她决定要在日本好好改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