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睁开眼,感到头重脚轻,眼前一片蒙眬,她勉强坐起身,吸进一口冷空气,突然觉得鼻腔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妳醒了吗?”
相思听见桀琅的声音,抬头一看,桀琅的人影在她眼前急剧地一晃,她顿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头像被石柱重重撞上似的,猛烈剧痛起来。
她“啊”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倒回床上,闭上眼,缩着身体,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痛苦。
桀琅跪在床边,焦急地问:“相思,妳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相思觉得呼吸不顺畅,心跳急促,她忍不住痛苦地申吟起来。
桀琅惊慌地捧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又冷又颤,吓得急忙去模她的脸,发现她的额上滚烫而双颊冰凉。
“是昨天淋雨招寒了吗?”桀琅心痛地揉搓着她冰凉的手,焦灼地说。“我去找大夫来看妳!”他用棉被将她紧紧裹住,然后冲出了房间。
相思痛得浑身虚月兑,流了一身冷汗,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以往虽然偶有小病痛,但都比不上这一回的来势汹汹,她抱紧棉被,汗湿透了全身,隐约听见自己胡乱狂叫的声音。“桀琅!桀琅——”
她无法想任何事,耳里像雷鸣一样轰轰不停,她不知道自己叫喊了多久,接着听见桀琅忧心如焚的声音,正和谁在说些什么,但她听不清楚,隐约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诊脉,不多久便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不知怎地感到寒冷和惧怕,嘶哑地大叫着桀琅的名字,彷佛自己就要被遗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恍惚间,她觉得有双温热的手臂抱起了自己,然后听见桀琅焦急的声音慌若从幽谷传来那般空荡——“相思,来,我喂妳喝药。”
她迷迷糊糊地喝下一口。整个胃不住地在翻腾,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她开始狂呕,像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似的吐个不止。
她呕到没有东西再可以吐,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整个人濒临虚月兑,像要飘飞出去似的轻,她感到自己贴在桀琅的胸膛上,听着他温柔的抚慰,她可以感觉到桀琅正努力地给她抵抗的勇气。
头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在桀琅怀里,她有时燥热得汗如雨下,有时却又寒冷得格格打颤,身躯软弱轻盈得像棉絮一样,任由他擦拭翻弄。
相思不知道究竟经过了多久,疲倦的感觉慢慢淹没了她,在桀琅温暖舒适的胸怀里,她正渐渐往睡梦中沉落下去。
她彷佛落到了一个安静柔暖的境地,一切都会平安,再也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相思慵懒地睁开眼,深秋的阳光将屋内照得亮晃晃。
她觉得整个人浸润在温暖的金色阳光里,从眉心到趾尖,都烤得暖烘烘的,她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想抬起手,却发现两手像被绑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愕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卷裹在一层的薄被里,而身上除了薄被以外,竟没有半点衣物。
浑身的暖意霎时转变成了热气蒸腾,她的面颊滚烫起来,想起自己在急病的这段时间里,总会清楚地听见桀琅在她耳畔细语低喃的声音,温柔抚慰、细心照料着她。
一场急病,让她变得脆弱而无助,桀琅突然成了她身边最亲密的人,那种亲密,甚至比和娘的关系还要紧密,桀琅让她的感觉渐次苏醒了。
是桀琅的深情软化了她的心,暖和了她的心,但是她能拥有这样的温暖多久?
门“咿呀”一声开启了。
相思条地闭上眼,她还没有准备好该用什么语气和态度来面对桀琅,尤其是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连最根本的一点尊严都丧失了。
她假寐着,感到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稳住她的下颚,接着以口含着药汁慢慢哺入她口里,她心神一荡,在苦涩的味道中带着一丝甜蜜的气息。
“我知道妳醒了。”她听见桀琅沉声轻笑着。“喂了妳这么多次,还没有像现在吞咽得这么快过。”
相思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一触上桀琅深邃的瞳仁,立刻惊闪开来,心中怦怦怦一阵乱跳。
“我的病……倒让你占去不少便宜。”她的声音轻如耳语,眸中漾着柔光。
“这叫占便宜?”桀琅扬声抗议。“我陪妳一道吃苦,这还叫占便宜吗?”
“我没想让你一起吃苦呀!”她抿着嘴看他。
桀琅扬唇轻笑两声,俯下头在她唇上啄吻一下。“我这么喂妳,妳才肯吃药,否则全都吐了出来,应该是妳占我的便宜才对。”
“你胡说。”她羞得耳根发热。
“一点也没有胡说,也许是我的口水够甜,所以妳喜欢我这么喂妳。”说完,他纵声大笑着。
“那也不必月兑光我的衣服。”她轻嚷,眼光如醉,双颊如酡。“你……究竟趁我昏迷的时候看去了多少?”
相思既娇羞又温柔缠绵的模样,惹得桀琅大为动情。
“全都看过了。”他想起相思牙骨般柔润的肌肤,滑如凝脂的胸脯,压抑了几日的欲火终究按捺不住了,他将脸埋入她的头肩,轻轻啃咬着她的耳垂,亲吻她的颈项,在她耳鬓低喘着。“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处子馨香,相思,妳折磨得我好辛苦……”
桀琅的手指插入她浓密的发丝,阒黑的眸中闪着,饥渴地吻住她。
相思尝到桀琅的吻中带着苦涩的药味,想起他说陪她一起吃苦的话,一颗心澎潜不已,她挣扎地抬起手,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
她逐渐明白了,对桀琅的感情已经愈来愈炙烈,那种狂乱的力量连她自己都无法负荷,为了抵御桀琅而筑起的心墙,很快就会被攻破了。
她浅促地吸着气,费力推开他的脸。
“我病着,你忘了﹖”她软弱地推拒他。
桀琅面露痛苦的表情,凝视着怀中红梅般羞涩的脸,娇艳欲滴。
“我喜欢妳现在的样子。”他的额头抵着她,低哑地说。“现在的妳,美得能蛊惑人心,这才是最真的妳,相思,不要怕爱我,不要怕拥抱我,我会把妳心中的阴影驱散掉,相信我。”
相思紧紧环住他的颈项,所有的屏障都瓦解了,她轻抚他的头发,温柔地吻他,柔声说:“如果你愿意等,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全部交给你。”
天色将黑,擎天骑着马,驰进了“龙泉镇”。
他一路追赶桀琅而来,他不能再等了,天知道,他已经等了多少年,不论面对桀琅将会得到怎么样的羞辱和心碎,他都决定孤注一掷。
当擎天救了杜若若,而杜若若也以如出一辙的方式爱上擎天时,擎天陷入了混淆的困境,他厘不清自己对桀琅和若若的感情,弄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即使感情注定要绝望,他也必须找到桀琅,彻底将他心中扑朔迷离的感情理个清楚。
追了十多天,他知道,就快要追到桀琅了。
擎天刚踏上“龙津桥”,迎面走来一名身穿锦缎绣袍的贵公子,身后跟着四名侍从,那名贵公子一看见擎天,登时两眼发直,很有兴味地绕着擎天走,上上下下打量着。
“妳是哪个酒楼里的姑娘呀?”那名贵公子拦下擎天,放浪地问。“杏花楼?水艳楼还是醉红楼?”
擎天脸色僵冷,被误认虽然不是头一遭了,但被调戏倒还是第一次。
“收起你的垂涎色相,我是个男人。”擎天板着脸。
“男人?”贵公子和身后四名侍从同时放声大笑。“妳……生得比女人还美,天下有这样的男人吗?”
“霍七爷,这姑娘不老实,唬您哪!”贵公子身后的侍从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斌公子名叫霍登荣,人称霍七爷。
霍七爷伸手撩起一绺擎天的头发,一瞇眼睛,故意调戏。
“柔细的头发,绝美德脸蛋,姑娘,别以为做了男人的打扮,就能蒙骗人了,谁瞧不出来妳是女扮男装的,快说说妳是哪个青楼里的姑娘,本大爷肯定天天捧场,给足妳面子。”
擎天气得脸色大变,简直想杀人。
霍七爷的声音引起不少好奇围观的路人,但因霍七爷是“龙泉镇”最大的恶势力,当街强抢美女对“龙泉镇”的人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除了看紧自家漂亮的闺女外,也别无他法。
“你们最好快点滚开,别来烦我!”擎天怒不可遏,劈手挥开霍七爷。
“竟敢对霍七爷无礼!”四名侍从冲向擎天,分别揪住他的双臂制住他。
霍七爷纵声狂笑,他实在愈看擎天是愈喜欢了。
“真是又呛又辣的姑媒,太有趣了,来,你们把她押回我府上去,是男人还是女人,今晚到了床上就见分晓。”
擎天奋力挣扎着,羞怒得忍无可忍,但见看热闹的人群愈聚愈多,却没有人敢挺身帮他的忙。
“放开我!”他咆哮着。“我现在就能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不必等到晚上。”
“哦,这么一来,大家就有眼福了。”霍七爷呵呵大笑,目露邪光。
擎天用力地抽回手,扳住领钮一扯,把罩衫从肩部往下一垃,露出赤果而平坦的胸膛。
他的肩臂白待全无肤疵,指甲彷佛像透明的冰片,结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随时都会化去似的,在黑夜与彩灯的映照下,擎天美得恍如夜月之魂。
人群中传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在霍七爷的眼中,擎天此举更引发了他强烈的兴趣和,擎天就像一份令人垂涎的点心,让他只想一口吞噬入月复。
“长得如此妖魅的男人,简直世间罕见,这下子我更想抓你走了。”擎天已惹得霍七爷焦渴异常,霍七爷一弹指,四名侍从随即又扑向擎天压制住他。
“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擎天猛烈地挣扎着,一不小心仰翻在地,四名侍从用力压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动弹。
“绑起来。”霍七爷沉声下令。
突然间,一个瘦小的人影扑过来,整个人覆在擎天的身上,大叫着︰“别抓他﹗求求你们别抓他﹗”
擎天一听见这个声音,大吃一惊。“若若,怎么会是妳?”
杜若若吓得大哭不止,她挡在擎天身前,哭喊着。“你们别抓他,别欺负他,要抓就抓我吧!”
“唷!是一个水灵灵的小泵娘。”霍七爷歪着嘴角邪笑。“这回收获不小,抓了一个,还引得另一个送上门来,把他们一并给我带回府去。”
“喂、喂——”人群申冒出一个高硕的黑影,排众而出,口中讥刺着。“我瞧这里怎么这般热闹,原来龙泉镇里的人喜欢看人干坏事。”
擎天和若若认出这个声音——是桀琅!
“桀琅哥,快救我们。”若若惊喜地大叫。
霍七爷眼角一瞅,看着颊纹金豹的桀琅,心里盘算着桀琅的来路,沉着脸问:“你是他们什么人?”
“朋友。”桀琅冷笑道。“你又是他们什么人?”
霍七爷不可一世地笑着,由侍从开口说话。
“咱们霍七爷是龙泉镇权豪势要之家,官府以下之人莫敢与忤,将你的朋友带进霍府享受荣华是他们的福气,劝你别想阻拦,否则休想走出龙泉镇一步。”
桀琅闻言,朗声大笑。
“说了半天,不过是个横行不法的地方恶霸而已,干坏事竟干得这般张扬,小爷我不是龙泉镇的人,可不吃你这一套。”说完,扬手揪起霍七爷的前襟,阴侧侧地瞪着他。“快放人,否则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四名侍从见状,急抢过来欲救人,桀琅手腕一翻,将霍七爷掀翻在地,抡起拳头狠狠打上一拳,四名侍从纷纷围住桀琅,一阵拳来脚往,桀琅自幼在贼窝中长大,与人搏斗有如家常便饭,根本不把这四名侍从黏糯的把式放在眼里,他闲闲地招架,只听啊唷、砰砰之声响成一片,四名侍从摔倒在地,哀叫连连。
围观的人群咬指惊叹,摇头咋舌,见霍七爷被打得鼻青脸肿,无人不暗自欣喜,但又怕惹祸上身,一径纷纷走开。
霍七爷从地上翻身爬起,龇牙咧嘴地暴喊。“有种你就别走出龙泉镇!”
桀琅扬眉轻笑,“地方恶霸小爷我看得多了,在汴京,小爷我都能畅通无阻,何况这区区的龙泉镇,有本事就弄点新鲜的来玩玩,别只会说大话。”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火气,但说的尽是嘲语。
桀琅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唬人,他一向凭恃着脸上邪诡的豹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吓得敌人逃之夭夭。
霍七爷虽然惊怒得目皆尽裂,却自知没有反抗之力,只好由侍从们狼狈地撬扶着离去。
一场闹剧总算落幕,桀琅叹了口气,疑惑地打量着擎天和杜若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们……”若若嗫嚅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擎天冷然的表情。
擎天没有直接回答桀琅,转而瞅着若若,良久,才淡淡地问:“妳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我……”若若眼中泪花乱转,她低垂着头,吞吞吐吐地。
桀琅看着擎天和若若古怪的表情,只觉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十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快说清楚好不好?”桀琅催促着,已经没有耐心了。
擎天调过视线,定定凝视着桀琅飞扬跋扈的神采、桀骜不驯的眉眼,他的心猛地紧缩,微疼。
“我是来找你的。”他缓缓地开口。
“来找我做什么?”桀琅大惑不解,没有留意若若黯然的神色,径自问道。“我不是跟你们说清楚了吗?帮相思找到她舅舅之后,我自然会回到十渡找你们,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擎天挺直背脊,正视他。
桀琅微愕,他突然间觉得眼前的擎天神色异样,看来很陌生。
“什么事?”他敏感地问。
“卓相思呢?”
听见擎天突然提起相思,桀琅更觉得狐疑了。
“相思在客栈里,为什么问起她?”
“找到卓相思的舅舅了吗﹖”擎天又问。
“还没有。”桀琅再也忍不住了。“你是为了相思来的吗?”
擎天微微一笑,旁若无人。
“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情敌,真正有情敌关系的人是我和卓相思。”擎天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情敌是卓相思。”
桀琅呆视他半晌,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睁大眼睛不能置信。
若若的脸色条地刷白,她双膝一软,整个人倒在擎天身上,软软地滑靠下来,泪水决堤而下。
桀琅震惊地看着擎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第一次觉得他美得如此妖异。
相思乍见擎天和若若,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她察觉到若若的表情空洞无神,而擎天虽然刻意淡然,双目仍透出逼人的威力,更奇怪的是,连桀琅的脸色都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房间里,沉默和僵硬的气氛笼罩着四个人。
相思不知道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默默观察着,强烈的好奇心渐渐取代了一切。
桀琅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得罪了龙泉镇的地方恶霸,那个霍七爷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桀琅转头对相思说:“我查过了,龙泉镇外三里处住着一户姓葛的人家,明天我们就去那里探问一下,说不定就是妳舅舅。”
相思点点头,没有接腔。
桀琅继续说:“今晚若若和妳睡,妳先带她回房,我有话要单独和擎天说。”
相思看着桀琅,见他脸上露出罕见的认真,面色凝重,神情严肃。
“好。”她起身,牵起若若的手。“走,先到我房里。”
若若神色凄楚地望着擎天,缓缓地起身,和相思走出去。
桀琅看着擎天,深深吸口气,想说什么,话却像被硬塞在喉口,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双手支着额头,焦灼而苦恼,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擎天轻笑着。“怎么,很困扰吗﹖”
桀琅抬起头,怪异地盯着他看,突然跳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石擎天,你最好是和我在开玩笑。”
“我干么大老远跑来和你开这个玩笑。”他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你……”桀琅觉得脑中纷乱,并且发现事态严重。“擎天,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成弟弟……”
“我知道,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成哥哥。”
桀琅觉得脑子一阵昏眩。“为什么……你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决定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给我答案。”擎天慢条斯理地说。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他的眉心微蹙。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桀琅倒抽口气,浓眉紧锁了。
擎天注视着陷入苦恼的桀琅,心口微微抽搐着,他知道自己给桀琅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困扰,若是一个女人的示爱,桀琅一定能应付得轻而易举,而偏偏他是个男人,又是交情匪浅的拜把兄弟,肯定让桀琅束手无策极了。
“桀琅,我并不想让你为难。”擎天叹着。“你不知道,这几年来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和你相处,那是一种异样的情怀,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比任何人都重要,自从你把相思带来后,你不知道我就快被痛苦折磨成灰了,那种苦恼和无助,让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桀琅,是你让我变得如此,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我才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桀琅听得入神了,他呆望着擎天,眼前的擎天像尊精致绝美的玉雕塑,自里隐隐透出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光,让他无法漠视。
他叹口气,低沉地说:“擎天,我爱的是女人,而且我现在爱的人是相思。”
“这些我都知道。”擎天平静地说。“我并不是强迫你来爱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让我先跟着你一段时间,如果我发现我对你的情愫确实是爱,我就会选择离开,永远不再和你见面,但若发现原来根本不是爱,那么我们依旧是好兄弟。”
桀琅深思半晌。“擎天,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
“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暗哑,困难地说着。“但是偏巧我天生就有这种怪病,如果不想失去我这个好兄弟,就想法子医好我吧。”
桀琅觉得整个人都绷紧了,弄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他把脸埋进手掌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问:“若若怎么会跟着你?”
擎天默不作声。
桀琅继续说:“今天看见若若以身护你,又看见你说自己的情敌是相思时,她哭泣绝望的模样,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非比寻常了。”
“我知道,但是你若治不好我,说再多都是枉然。”他幽幽地接口。
桀琅挑了挑眉,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其实,若若才是你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能治好你的人是她。”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擎天僵硬地说。“别想怂恿若若用身体来治我的病,我不会接受的。”
“你怕吗?”桀琅忍着笑说。“怕就表示在乎,说不定若若就是一帖良方,何必拒绝得这么快。”
擎天眼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想起若若以身护他的那一幕,心中微微一动。
“若若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不想伤害她。”他的语音平和。“因为我很清楚,心被斩碎、焚烧成灰时有多么痛苦,我不想害她落到那种地步。”
桀琅震动了一下,无法置信,擎天所受的那些痛苦,竟然是为了他这个男人,为了一个不可能给他爱情的人。
他跳起身,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你休息吧,我另住一间房。”桀琅打开房门欲走。
擎天猛地抓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同睡一张床也无妨,别因为我说了那些话,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了。”
桀琅拍拍他的头,叹了口气。
“既然知道你的心情,我就必须认真面对你,如果再和你共睡一床,岂不是有意挑逗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认定你是我的好兄弟,就不会和你有任何暧昧不清的行为,这样也会让你好过一点。”
擎天放手,怔怔地看着他。
“早点睡,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桀琅看了他一眼,开门离去。
夜深了。
相思和若若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都没有睡着。
若若幽幽叹了口气,相思也幽幽叹了口气。
若若转脸看相思,低叹着。“相思姊,爱一个人真苦。”
“是啊。”相思慵懒地应。
“相思姊爱桀琅哥吗?”
相思不回答,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眸中浮着泪光,反问:“妳爱擎天?”
“擎天……”若若喃喃地念着这个令她心痛的名字,哽咽着。“擎天不爱我,他爱的人是桀琅哥。”
相思被惊动了,她出神的深思着,恍然低语。“原来如此”怪不得擎天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敌视的。
“相思姊,一个男人为何会爱上一个男人?”若若微带着哭音。
“不知道,妳为何会爱上擎天?”
“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了,一旦被感情召唤,任何人都是无法解释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相思觉得身体里有说不清的震栗,猛然苏醒,指尖微微泛凉。
“我想,这就是天命吧?命里无法测知的部分。”若若喃喃自语,语带哽咽。“八岁那年,我娘嫁人作妾,十三岁那年娘病死,十六岁这年继父卖了我,这些都是天命,都是我无法测知的部分,然而,在自己生死攸关之时遇上了擎天,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擎天将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相思姊,妳对桀琅哥的感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相思按捺住颤抖,若若的话将她唤醒了,从见到桀琅那一刻起,不就是时时刻刻在意着他、关心着他,让他渐渐变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她甚至私心的盼望着,桀琅能永久不变地陪伴她。
“既然把对方当成命里最重要的人,对方又能真心伴妳多久﹖”相思叹息着,轻轻合上眼。
“那也不要紧。”若若的声音如梦似幻。“如果擎天肯爱我,就算只有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满意足。”
相思被若若的说法撼动了。
若若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擎天能爱她一天。
她想起桀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这辈子妳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妳,把我自己深深刻在妳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妳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和若若比起来,她才惊诧自己对爱情的渴求近乎贪婪、无魇,连桀琅下辈子都得到了,竟然还无法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