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满月高挂天边,深蓝的河面上倒映着点点晨星。
一辆骡车沿着护城河慢条斯理地奔过去,答答答的蹄声自远而近,惊醒了浅睡中的善月。
她恍恍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惊觉宁静的满月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天际已经渐露曙光。
“弼尔雅,醒醒,天快亮了!”她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弼尔雅慵懒地起身,背靠着墙伸懒腰,像只刚睡醒的小老虎,金褐色的双瞳迷离朦胧,闪着丝一般的光泽。
“啊--”善月忽然一声怪叫。“我的脚好麻!”
弼尔雅毫无丰点歉意,径自站起身用力伸了伸懒腰。
善月的双腿如万针穿刺般的难受,她一动也不敢动,咬牙忍耐着,静等可怕的剌痛感过去。
“你看那个人,他在干什么?”弼尔雅对前方窄巷内某个忙碌的景象很感兴趣。
此刻天尚未亮透,天空是一片灰灰的紫蓝色。
善月朝窄巷望去,勉强看得见巷内停着一辆双轮板车,一个中年男人正把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往板车上堆摆。
“大概是买卖旧货的小贩吧?”她看到疑似画卷的东西,便猜道。
“古董商吗?”他也看到了板车上放置的几卷画轴和几件天球瓷瓶。
“他应该只是收旧货的小贩,收了旧货后到早市去转卖给古董商。”
他们说话间,那中年男子已推着板车出了窄巷,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过来,然后转了个弯,往城门方向去。
板车上有几件东西吸住了弼尔雅的目光,他好奇地走向中年男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板车上的几件瓷盘上。
“公子爷,有什么您看合意的,让小的给您取来。”中年男子见弼尔雅贵气逼人,连忙客客气气地弯腰笑问。
“那几件青花瓷盘……”
“是、是,小的给爷取饼来!”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把绑成一摞的青花瓷盘提出来,献宝似地放在弼尔雅面前。
弼尔雅只轻轻模了一下盘缘,便问:“这是康熙年官窑制的青花九龙瓷盘,你从哪里得来的?”
“爷真是好眼力,您还没看盘匠儿的落款,便知道这五件是康熙年制的青花九龙盘啊!”中年男子见来的是识货的公子爷,乐得笑呵呵。
“我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善月等腿下那么麻了以后,困惑地来到弼尔雅身旁,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对几件盘子感兴趣起来?
“回爷的话,这是小的昨儿个从一位二品大员府里收来的,那二品大员升了官,举家迁往云南,这易碎的瓷盘不好带,便让小的捡了个大便宜,小的正要住市集做买卖,爷若看合意了,价钱方面好谈。”
“这瓷盘我府中多得很,早看腻了,我想看的是最底下那一件。”弼尔雅的视线凝注在四件青花九龙瓷盘下。
“最底下那件?”中年男子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青花九龙瓷盘只有四件,最底下的其实是一件五彩云龙大盘。“哎呦,小的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昨儿收来时竟没特别留意,原来这一件不是青花九龙瓷盘呀!”他把绳子解开,单独取出五彩云龙大盘递给弼尔雅。
弼尔雅把瓷盘捧高,轻轻地旋转盘身,专注地看着盘上布满的五彩云龙图案,这是用红、黄、绿,得、紫等色做釉上彩烘烧而成的,因此色泽漫艳,异彩纷呈,加上云龙图案密布,饰以江海云彩,更加显得瑰丽堂皇。
“那位离京的二品大员是谁?”弼尔雅微眯着眼,视线盯在盘沿上一行蓝色的楷体字:大明宣德年制。
“是葛天成,葛大人。”中年男子哈腰陪笑脸,就盼弼尔雅快点掏出银子来买下瓷盘。
“这瓷盘你要卖多少?”弼尔雅缓缓放下盘子,随意拿起一旁的画卷翻看。
“弼尔雅,你不是真的要买吧?”不等中年小贩开口,善月忍不住先发出一声低呼。“我们现在这情况,怎么能带着一个瓷盘走?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
“爷若是喜欢,请随意看赏吧!”中年男子忙道,这上门的生意,怎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我不懂你们的行情,你给个价。”弼尔雅已经决定带走这件瓷盘,对善月的企图阻止不予理会。
“那就……五两银子好了!”他原先想出价一两就卖,但瞧弼尔雅贵气十足,有钱爷儿当然得趁这个机会狠敲他一笔。
“喂,你卖金子也没这么贵呀!”善月傻眼。“用五两银子买个大瓷盘,那真是疯了!”
“小泵娘别不识货,金子本来就没有古董贵,这是康熙朝的瓷器才有这个价,要是宋瓷,你给我一千两我也不卖哪!要不这样吧,公子爷赏个三两银子让小的开个市怎么样?”中年小贩怕弼尔雅反悔不买,干脆自己先压了价。
弼尔雅淡淡一笑,这小贩显然没弄清楚他要卖的这件瓷盘并不是康熙朝烧制的,而是出自明朝宣德年间。
“给他三两银子。”弼尔雅拿起五彩云龙瓷盘,转身便走。
善月一听差点要疯掉,这弼尔雅我行我素,简直不把钱当钱花,可她生气归生气,见他抱着人家的东西自顾自走人,就算她不想给钱也不行。
把三两银子丢给中年小贩后,她急急追上弼尔雅。
“弼尔雅,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买这个东西做什么?要是一个不小心撞碎了,三两银子就没了耶--”她模模钱袋,里头只剩下二两银子和零散的铜钱而已,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十年前,干隆帝将两百件大明宣德年制青瓷和五彩瓷器分赏给王公大臣,其中一对五彩云龙瓷盘分别赏给了我阿玛和内阁侍读学士葛天成。”弼尔雅不理善月的叨念,径自捧着瓷盘低低说道。
善月愕然一怔,弼尔雅很少主动开口说什么,突然间提起这件瓷盘的来历,显然其中定有她不明白的因由。
“当年,葛天成时常出入顺承郡王府,与我阿玛一同赏玩古今画作,我那时年纪虽小,对他的印象却极为深刻,因为我总会看到他脸上浮着奇怪的黑影,可是旁人却看不见。”
善月没有插口,怔怔听着他说。
“我当时只觉得葛天成这个人丑得令人生厌,尤其是他脸上那块黑影,看了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只要他一来府里,我就躲得很远很远。”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买下这件瓷盘?”她不解。“是因为你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所以你才想要吗?”
“不是。”他眼神寒冽起来。“是因为这件瓷盘告诉我,陷害我阿玛的人就是葛天成。”
善月错愕地睁大双眼。
“你、你说……这件瓷盘告诉你……你阿玛是……是被那个姓葛的陷害?这瓷盘会、会说话?”她傻呼呼地眨着眼。
“对,没错,这瓷盘对我说,我已经四百岁了,跟过很多有头有脸的主子,最近一个主子名叫葛天成。”他认真地攒眉回答。
“我的天,这盘子成精了!”她彻底惊呆。
“白痴!”弼尔雅无力地翻了翻白眼。“除非这盘子里住了一只鬼,否则它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那、那你刚刚说……”
“我能看见你的过去,自然也能看见这盘子的过去,就是这么筒单。”他皱眉斜睨她。
“你连盘子的过去都看得见?竟有如此神奇的事!”她晶亮的双瞳充满了惊讶与敬佩。“这样说来,不管是人、动物还是什么东西,你都能看得见它们的过去和未来喽!”
“你真聪明。”他悠然扬起分外赞赏的浅笑。
就在善月被他俊美的笑容迷得神思荡漾时,他倏地收起笑,转身走人。
“等等我!”她小跑着追上去。“弼尔雅,你是不是想去云南?”
“我去云南干什么?”他挑眉微笑。
“你的仇人葛天成不是去了云南吗?难道你不想找到他为顺承郡王爷洗刷冤屈?”正常人都会这么做不是吗?她觉得他冷淡的反应很奇怪。
“不想。”
“不想?!”她愕然。“为什么不想?你阿玛既是被他陷害的,你为何不想替你阿玛报仇?”
“你不会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仇人是谁,别自作聪明了。”他俯身盯着她冷笑。
善月的小口张得好大,傻楞楞地瞪着他。他说的仇人该不会是指顺承郡王爷吧?就算郡王爷囚禁了他五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呀,弼尔雅不至于真的视他为仇人吧?
“那个姓葛的害死顺承郡王爷,还让郡王爷被削爵除籍、王府遭皇上查抄,这些你都不生气吗?”她不相信。
“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我生气也没用吧?就算气死了,会发生的事还是一样会发生。”他的心早已经冷了,无情无绪也无恨。
“那你买下这件瓷盘做什么?”
“这件瓷盘出窑四百年了,曾是几朝帝王闲暇时把玩的珍品,你说我买下它做什么?”他一脸“怎会问出这种笨问题”的表情。
“就算它再珍奇好了,那也是富贵人家放在多宝格内悠哉赏玩的东西,像我们这样带在身边多奇怪呀!”看了就觉得好累赘。“要是弄不好撞碎了,变成一堆残屑,还有什么珍不珍贵可言。”
“所以,在还没不小心撞碎以前,就得把它卖掉。”
“卖给谁?”
“识货的古董商。”
善月终于了解到,弼尔雅口中所谓的“帝王闲暇时把玩的珍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
从“集珍斋”中走出来,一直到坐在“吉祥茶楼”吃了半天的茶点,她还无法从方才受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我们还要出城,你能吃快一点儿吗?”弼尔雅实在受不了她那副呆样。
“喔,好。”她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却因为太急而差点呛到。
没办法,她怀中抱着的三百两银子是害她神魂不属的原因。她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她把那件四百岁的瓷盘放在“集珍斋”的红木桌上时,老掌柜眼中竟闪出一种极惊喜的光芒,仿佛见到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二话不说,便开价三百两向她买下大明宣德五彩龙盘。
一开始,她还抱怨弼尔雅端着贝勃爷的架子摆阔,在逃命的关口还买什么瓷盘赏玩,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弼尔雅眼光独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身上就多了三百两银子。
她真的是吓傻了,如果不是弼尔雅识货,就凭她,可能只会觉得那件大明宣德五彩龙盘拿来盛装烤鸭刚刚好,一辈子也看不出它的价值。
“弼尔雅,你真的好厉害喔!”她对他崇敬得五体投地。“你有这样的本事,很快很快我们……呃,你就会很有钱、很有钱了!”
“我们就我们,干么你呀我的?”弼尔雅无聊地挑了挑眉。
善月听了这话,心中暗喜,这是她从他口中听到的最接近情感的话,
“鉴别古物并不是我的本事,”他轻啜一口西湖龙井。“那是因为我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我才能立刻辨认出那件瓷盘的身分,其它的古玩不见得我也能鉴别得出来。”
“你只需要碰一碰,不就知道是不是古物了吗?”她想到了极妙的生财之道。
“这等异能,可不是普通人都会的,如果用于鉴别古物上头,那可是大大的好用,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等这三百两花光了,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他完全是敷衍的语气。古玩这行必须得跟官商富贾应对周旋,一想到这,他可就一点儿兴趣也没了。
善月却对他的“慎重考虑”信以为真,心情大好起来,尤其是抱着沉甸甸的三百两银子,那种安心踏实的满足感,根本不是嫁进富贵豪门那种虚幻不实的感觉能够相比的。
“不要抱着银子不停傻笑好吗?样子看起来真俗气!”他蹙眉。
“没办法,我这辈子还没抱过这么多银子嘛!”她尴尬地垂头轻笑。
酒楼外隐隐起了一阵怪异的骚动声,弼尔雅侧头转望,看见几个男子在门头接耳,面部表情各异,店内几个客人好奇地走出去相询,结果聚在店门口议论纷纷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善月紧张兮兮地低问。
弼尔雅凝神细听,隐隐约听见了“抄家”两个字。
“……抄家了,真不知顺承郡王爷是怎么把皇上给得罪的,下旨抄家哩!”
“听说是顺承郡王爷私造了一颗干隆皇的印玺。”
“呦,那可是杀头的罪呀!”
“顺承郡王府一大早就去了一百多个顺天府差役,连九门提督也带了一队戈什哈,提刀持枪的,吓死人了!”
“走吧,去瞧瞧热闹,王爷府被抄可希罕吶!”
“现在去已经太晚了,王府大门口早就挤满密密麻麻的人了,连门口那两头石狮子都快被挤塌了!”
“不知道王府会抄出什么好宝贝来?大伙儿一块儿瞧瞧去,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开眼界哩!”
人群喧喧嚷嚷地奔看热闹去,茶楼里的客人仍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善月偷望了弼尔雅一眼,见他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啜饮,仿佛周遭人谈论的事件与他无关似的。
看着他故作冷漠的俊容,她的心隐隐纠结着。她知道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好象这么做就能让他遗忘成长岁月中曾遭遇的痛苦煎熬,但是在他眼底深藏的哀伤却不会因他的刻意无动于衷而抹去一丝一毫。
“要走了吗?”他抬眸低询。
善月用力点点头,轻快地嫣然一笑。
“走吧,趁现在外头车马人多,比较容易混出城。”
“大大方方走出去不就行了,干么用『混』的?”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我真的很担心守城门那几个大叔认出我来嘛!万一刚好又是我阿玛的拜把兄弟萨大叔守门,那可就更惨了!他是从小看我长大的,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幸亏你个子够高,要是真碰上萨大叔,你背后还可躲一躲……”
弼尔雅懒得接话,任由她一个人自寻烦恼。
往来城门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两旁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整条城门前的官道上挤满了水泄不通的人潮。
看见摩肩接踵的人海,善月虽然大吃一惊,可是又觉得放心多了,至少趁乱挤出城去,就能避免被守门的熟人看见。
但是又因为人车太多了,偶尔一匹骡子马车逼过来,一不小心就把善月给挤走,总是弼尔雅及时又把她拉回身边来。
“勾着我的手,免得走散了不好找人。”最后没办法了,弼尔雅干脆把她的手挂上自己的臂弯。
“好。”善月欣然接受这个命令,紧紧攀住他的手臂。
虽然她努力装作不在意,告诉自己不可胡思乱想,可是小脸却无法克制地泛起可人的红晕,身旁的人声、车马声,仿佛离她好遥远、好遥远,她全神倾注在此刻离她好近好近的弼尔雅身上,挽着他的手,有种即使天塌下来了也不怕安全感,和一种又软又甜的幸福滋味。
弼尔雅低下头,看到善月白瓷般柔滑的颈项,细腻得近乎透明,白晰的脸颊像是上过胭脂一般,泛着粉粉女敕女敕的桃红。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目光为何停驻在她身上愈来愈久,愈来愈移不开?心底深处隐隐有股神秘的渴望,希望永远留住这双攀附着他的柔软小手。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对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产生强烈的眷恋,是因为她将他从阴暗深邃的孤寂中带出来吗?所以才不想放,也放不下。
在他的生命中,除了额娘以外,他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感情,可是对善月却有种莫名的悸动,甚至觉得这种悸动正在一点一滴的增加,此时的善月在他眼中单纯只是个甜美娇羞的少女,其它什么身分都不是。
“糟糕,真的是萨大叔!”接近城门时,善月果然看见守门的人就是父亲的拜把兄弟。
“把头低下,别看他。”弼尔雅猛然抬手压下她的头,但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那萨大叔一瞥见善月,视线便盯在她脸上不放。
“善月,那是善月吗?”萨大叔诧异地喊出她的名字。
善月吓得魂飞魄散,弼尔雅握紧她的手,急切地拖着她从拥挤的人潮中直窜出城门。
“善月!你跑什么?我是萨大叔呀!善月--”那萨大叔还紧追在他们身后高声大喊。
善月不管萨大叔如何喊叫,就是不敢回头应一声。此时此刻,顺承郡王府正在被查抄呢,她如何敢相认?要是让人发现郡王爷的九姨太太和郡王爷的二子弼尔雅贝勒正准备逃出城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必死无疑了。
好不容易挤出城门,弼尔雅拖着她奔进一条小巷道,由于他人高腿长,善月一路被他拖跑得气喘吁吁,累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转过两个弯,他们躲在只容一人通行的阴暗小巷道内,屏息听着萨大叔的喊叫声由近而远,直到听不见。
两个人面对面,各自背靠着墙喘息。
一滴汗珠顺着弼尔雅的颊畔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滴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兀自喘息不止的善月,轻轻抽出手绢温柔地替他拭去汗珠。
手绢传来的淡淡馨香,令弼尔雅不禁迷乱了一瞬。
他凝视着她泛红的脸庞,缥缈却真实的一抹幽香,自她微喘的气息中悄悄侵入他的鼻端,隐隐约约催化了他体内若有似无的情愫,他低下视线,焦点凝聚在她微张的红唇上,丝缎般的唇瓣宛如一颗熟透的樱桃,散发着甜蜜的诱惑,引诱着他品尝一口。
脑中的念头刚刚成形,他就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诱导着他缓缓俯首,将唇浅浅贴附在她的唇上。
这是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柔女敕的触感、娇弱的吐息,一再拂乱他的思绪,他从来不了解,一个少女为何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诱惑力,让他做出无法控制的反应。他细细吮摩着她的唇瓣,依着本能逐渐加深,舌尖好奇地顶开白玉贝齿,探索柔润的红唇中藏着怎样的绝品佳酿。
善月的心剧烈地跳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弼尔雅在吻她!
如果不是真实感觉到他几乎将她烧融的唇舌,嗅到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她一定不相信弼尔雅会吻她。
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像一场令人意乱情迷的梦,她无法抑制浑身兴奋的轻颤,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响应,整个人轻飘飘的,脑袋醺醺然的,陶然晕眩在他惑人的炽吻中。
“唉哟,哪里来的野小子,大白日的躲在这儿干什么勾当,知不知羞呀!”一个开了后门走出来的老太太撞见了这穗绵的一幕,像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臊得老脸通红,气呼呼地骂完,转身又进门去。
纠缠深吻中的两个人倏地分开来,微喘地互望着。
赫然回神的弼尔雅,满脸错愕地望着善月迷离朦胧的神情,讶异自己怎会一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脑中似乎有个不能吻她的理由,但一时之间,他竟无法冷静下来去想清楚那个理由是什么?
“弼尔雅……”她眼中浮着水光似的迷蒙,眸光依恋地落在方才与她厮磨纠缠的双唇上,无意识地舌忝了舌忝唇瓣。
弼尔雅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浑身肌肉霎时绷紧。她以舌润唇的动作带给他异常强烈的刺激,掀起他体内一股神秘的狂潮。
这是他不曾想象过的意乱情迷,他无法解释下月复隐隐烧灼起来的莫名渴望,好象有什么就要失控了的奇怪感觉。
一定是这小巷道太窄、他们距离靠得太近的缘故,所以他才会陷溺在暧昧的诱惑中,失去理智和冷静的判断力。
他骤然转身就走,把她一个人远远拋在身后。
他必须单独静一静,好好弄清楚体内可怕异样的躁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