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你身上有带麻痒粉吗?”白亦城低声问道。
“有。”苗弯月点点头,明白他想做什么。“分量虽然有点不够,不过我还有一点毒药,叫赤蝎粉,二姊将里头的成分稍微改过,不至於伤人命,但是会让人很痛。”
基本上,苗家姊妹不喜欢杀人,对於坏人,她们一致认同二姊苗舞月的说法——整到他们求死不得,那比较有惩罚的效果。
“很好。”白亦城测了下风向,风正好对著朱威那边吹。“待会我抱你到树上,你负责放毒,我去救小鲍子。”
“好,这个你先吃下去。”苗弯月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这是什么?”吞下后他才问。
“解毒丸,预防用的。”她边说边将麻痒粉与赤蝎粉和在一起,幸好在出谷前,三姊有教她这招。
“嗯。”他笑了下,“要开始罗!”
她点点头,“好。”
白亦城抱著她跃到树上,接著他身子一转,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朱威面前,一掌震退他,铁臂搂住朱继棋的腰将他带走。
“哇……啊……”
当毒粉随著风吹向朱威那一群人时,现场立刻响起一片哀号声,所有中了毒的人,不仅全身麻痒,而且剧痛无比,就连朱威也是。
情况瞬间逆转,在王爷这边被绑著的人,全都张大眼看著这一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王爷身边、监视他写奏章的人一见情况不对,立刻用刀想押住王爷,但王爷反应迅速,夺过刀的同时亦将人给反制。
白亦城搂著朱继棋落到地面,顺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师父!”看清楚救他的人是谁后,朱继棋惊喜地叫出声。
“没事了。”白亦城拍拍他的肩,然后推他走向王爷。
“爹。”
“棋儿!”王爷紧紧搂住爱子,失而复得的激动情绪,差点令他落下泪来。
白亦城转身才想将苗弯月抱下来,谁知道性急的苗弯月根本等不及,乾脆自己跳下来了。
“弯月!”他低吼一声,飞身接住她直直落下的身躯,差点吓得心脏停止跳动。“你在做什么?”
“飞下树啊。”她无辜地回道,学他的喔。
“你那叫『掉』下树吧。”他瞪著她说。
苗弯月吐了吐舌,跳下他的怀抱站好。
“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学会的。”她反过来安抚他。
白亦城听了差点想把她抓来吼一吼、摇一摇,要不是发现众人以著有趣的目光看著他们,他真会这么做。
他解开其中几个人的绳子,然后由他们去解开其他人的。
“王爷,请恕亦城来迟。”他躬身对王爷行礼。
“来得早、来得晚,不如来得巧,本王欠你一个天大的恩情,该好好谢谢你。”王爷牵著朱继棋的手,感激道。
“王爷言重了。”白亦城不愿居功。
“他们是怎么回事?”望著那群惨叫连连的人,王爷不解的问道。
“是毒粉。”白亦城解释。“为了救人,亦城只好出此下策。不过王爷放心,这些毒粉不会危害人性命。”
王爷点点头,转向苗弯月道:“本王也该谢谢这位姑娘。”
“弯月,快拜见王爷。”白亦城示意她行礼。
“弯月拜见王爷。”她躬身为礼,然后拿出一只药瓶子给朱继棋。“这个擦在伤口上,可以止痛疗伤,你的伤很快就会好。”
“我才不用女人的东西。”朱继棋高傲地别开脸。
王爷正要训斥儿子的无礼时,苗弯月却诡异地一笑。
“喂,我听到你叫白亦城『师父』,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
“我是你师父的朋友耶,也是他未来要娶的妻子,你对我该尊重一点吧?”
朱继棋表情一愣,随即又不屑地别开。
“连走路都会迷路的人,我干嘛尊重你?”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和大家救离坏人魔掌的,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不会连感恩图报的心都没有吧?再说,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你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对吧?”
朱继棋一时语塞。
“快拿去擦吧。”苗弯月把药瓶子递给他。
朱继棋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瓶子,迟疑地道:“谢谢。你……你可以做我师母。”说完人就跑开了。
“不客气。”她笑著朝他挥挥手。
看著这一幕,众人相视而笑。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白亦城问道。看著那群痛得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人,不得不承认那毒粉还挺有用的。
“将他们擒住,解了毒后送交官府,由官府送到刑部发落吧。”王爷忍不住长叹一声。
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王爷不可能对朱威没有父子之情,恨铁不成钢,他的心也很痛。
“王爷,请多保重。”白亦城可以了解他的心情。
王爷点点头,对众人宣布道:“今日的游猎到此为止,收拾一下,准备回王府。”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为了权位而丧失人性,要亲手弑父,这叫一向重视亲情伦理的王爷怎么不欷吁呢?
成为王府上下的救俞恩人,白亦城在王府里当然备受礼遇,他盛情难却地在王府用完晚膳后,便带著苗弯月快快告辞。
要知道,太多繁文缛节,是会烦死人的。
回到金绣庄、沐浴饼后,苗弯月和白亦城坐在书房外的秋千上,一边乘凉、一边吃水果。
“白亦城,我不懂耶。”吃下一颗他剥好皮的葡萄,苗弯月不解的问道。
“不懂什么?”
“朱威是王爷的长子,王位本来就是他的,他又何必抢呢?”嗯,葡萄满甜的,她示意他再剥一颗。
白亦城笑睨她一眼,一边剥水果,一逞回道:“其实朱威并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
“啊?”她眨眨眼。
“还记得在王府寿宴中,你问我的问题吗?”他提醒她。“你说,王爷和小王爷长得不像,原本那时候我就要告诉你,不过后来发生了其他事,所以一直没机会提起。”他顿了顿,然后才往下说:“王爷娶了一妻一妾,但一直没有孩子,为了王位后继有人,便收养了妾室远亲的孩子,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扶养。谁知道十年前,王妃却意外有孕,并且一举得男,就是继棋。”
“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王爷就不疼朱威了吗?”如果是这样,难怪朱威会心理不平衡了。
“不完全是这样。”白亦城摇摇头。“其实对王爷来说,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他并没有特别偏爱继棋。只是随著年岁渐长,继棋天资聪颖,又虚心受教,但朱威的行为却愈来愈偏颇,不但吃喝螵赌样样都来,甚至结交了一些市井匪类,在洛阳城里仗势欺人,王爷屡劝无效,反而造成两人间的冲突,所以王爷才会考虑不将王位传给朱威。”喂她吃了一块甜瓜,他又继续道:“一年前,继棋被一群蒙面人掳走,恰巧被我所救,王爷和我几经调查,发现那群蒙面人的行动,极有可能是朱威授意,所以王爷才会请托我成为继棋的师父,教他武功。”
“这么说来,王爷算是个不错的人罗。”
“是啊。”
王爷本身并不是崇尚奢华的人,也没有将身分地位看得太重,平时生活十分俭朴,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摆出王府的排场与派头,正因为王爷有这种务实的个性,才会乐於与非朝中之人相交,也才会如此赏识白亦城。
“今天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吗?”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太惊讶。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猜到。”他笑了笑后道:“近半年来,朱威和绿林盗匪往来频繁,甚至找人劫金绣庄的货,我一直有留意他们的行动,猜到他们可能想进行什么事,而对朱威来说,没有什么事比王位更重要。”
“你是故意不和王爷一起走的吗?”
“不是,今天我们会走另一条路,完全是意外。”他瞄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问:“你忘了昨晚的事了吗?”
对喔。
苗弯月脸蛋微红,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猛吃水果。
“弯月。”他低声唤著。
“嗯?”
“还记得我们没谈完的话题吗?”看她吃水果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与她分享。
意随心动,他吻向她的唇,分食她尚未含入口中的一瓣甜瓜。
“什么?”苗弯月被他意外的举止分了心。
“昨晚为什么那么做?”水果不够甜,她的嘴比较甜。
苗弯月被他的亲吻弄得低喘连连,急忙捧住他的脸,将他移开一点,然后大喘两口气。
“我快不能呼吸了。”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快回答我的问题。”他微笑道,可没被她骗倒。
苗弯月白了他一眼,她是真的差点喘不过气耶;虽然,她的确也有想分开他注意力的念头。
好吧,既然他这么聪明,她只好老实说了。
“因为……我岂口欢你。”
“我知道。”他一脸镇静地点点头,尽避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快要被喜悦涨满。
心上人的爱意,自己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绝对是有差的。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然后?”
“那你呢?你会想要娶我吗?”
“我想娶你。”他凝视著她,眼里满是对她的深情爱意。
“那就好。”问题解决,她继续快乐地吃水果。
白亦城不解地看著她,这样算回答他的问题了吗?怎么她一脸事情解决、天下太平的模样?
“弯月,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他提醒道。
“我回答了。”
“有吗?”他回想刚刚的对话。
“有啊。”她很肯定的说。“昨晚……就是因为我想嫁给你呀。”希望义父和姊姊们会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白亦城听她这么说,表情顿时像吃了黄连,既吞不下又吐不出来。
“你觉得造成既定事实,是个嫁给我的好方法?”太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而且,这好像是男人为了得到某个得不到的女人,才会不择手段使出的方去,怎么她……
“好不好不重要,有效才重要。你说喜欢我,为了避免你三心二意,或者半途被别的女人拐走,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
“这个是谁教你的?”镇定、镇定,在吐血之前,他得知道那个始作俑者是谁。
“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苗弯月一脸喜孜孜的,希望受到赞赏的模样。
“你自己想出来的?!”白亦城失声惊呼。
完了、完了,他的弯月怎么突然被带坏了,变得一点也不单纯?
“对呀。”她笑咪咪地望著他,她很聪明吧。
聪明?是是,是很聪明,聪明到白亦城差点从秋千上跌下去。
“白亦城,你说过要带我去杭州的,你还记得吗?”她转移话题的问道。
“记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后天。”本来他是准备游猎完再去,现在可以提早出发了。
“那你会跟我姊姊们说,你要娶我吗?”问起求亲这件事,苗弯月倒是一丝害羞也没有。
“会,还有你义父。”说到这里,白亦城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义父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一直都不知道。
“我义父啊……”她笑得很诡异,“你真的要知道?”
“当然。”要去提亲,如果不知道女方父亲是谁,那是很失礼的事,他可不希望老婆还没娶到,就先得罪未来的丈人。
“那你听好喔。”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我义父名字叫『白回』。”
白回?很熟的两个字。
“他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富贵乞丐』。”她补充一句。
白亦城当场呆住。
白回?富贵乞丐?闲隐谷,五个姊妹?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你口中不常见面的义母——”
“闺名『苗月』。”她快乐地口道。
白亦城忽然发现自己被耍得很彻底。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他问话的语气有些严肃。
“对,也不对。”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苗弯月赶紧澄清。“我是在听到你的名字时,才知道你是谁,会跟著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义父说过,江湖上坏人不少,我也会怕呀。”
想到黑店那件事,若是他没有正好去挑店,她会有什么遭遇令他不敢想像,白亦城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一点。
“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瞄了眼他严肃的表情,她不安地绞著双手,“不提义父的名字,的确是我故意的,可是你一直没有问,我想那也不重要,等你送我到杭州时,总会知道一切的,只是没想到,我们两个后来会……”会互相喜欢。
听到这里,白亦城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只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因为他居然这么粗心大意。
会发生这种事,其实也不能说他当真太粗心,要怪,就要怪他和弯月那对怪义父母。
义父和义母成亲后,又因故分开,义母在江南,义父则在北方。义父母除了个亲生女儿外,义父在北方收养了四名义女,加上亲生女儿共是五个;而义母则无巧不巧地也收养了五名义子。多年来,他们各自教导儿女,彼此不曾见过面,他们甚至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但显然她们是知道他们的。
表面上义父、义母互不往来,但其实还是有的,像他们就见过义父,义父也教他们武功,而义母则是到闲隐谷与女儿们住饼一阵子,教导她们关於女儿家应知的事情。
这对分居的夫妻,心里还是爱著对方,这点从儿女的命名上就叮以看得出来。苗月收养的义子们全姓白,而白回的女儿全以苗为姓、以月为名,这不就很清楚的告诉别人,他们的心里只有对方一个。
这下白亦城全明白了,难怪他会觉得弯月那些想法很熟悉,原来是来自义父。
而义母的想法,肯定也影响了弯月,难怪她一点都不像一般的女子。
有这么一对江湖人称“怪夫妻”的人当爹娘,到底是他们为人子女的幸,还是不幸?
“白亦城,你在生气吗?”苗弯月忐忑地问道。
“气。”他搂住她。“但不是气你。”
“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很怕他以后发现会生气,所以她想还是现在一次说好了。
“什么事?”他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她再做什么事,他应该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惊吓了。
“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阴谋。”苗弯月不好意思地低声承认,“经过昨晚的事,我就可以很理直气壮的独占你,如果有女人想来抢你,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赶走,而且你只会有我一个妻子,不会再花心。”
“你认为只要有夫妻之实,男人就会对女人忠实?”
“不是,是你一定不敢对不起我。”她纠正他的话。
“怎么说?”这倒令他好奇了。
基本上,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都勉强不了他的。他是没有意思沾除了妻子以外的女人,但她又要怎么确保他不会变心呢?
“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去叫姊姊们、义父,还有义母天涯海角地通缉你,把你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般了半天,她昨晚那么做的确是想抓住他,加上还有一大票人当她的靠山,确保他不敢乱来。
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哪轮得到别人算计他?但是碰上弯月,他却结结实实被算计了。
“弯月!”他哭笑不得地喊道。
“我已经老实承认了,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不可以不要我喔,不然姊姊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的靠山都很硬,提醒他切切不可乱来。
“你呀。”白亦城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亲昵地吻著她的脸,“你真的值得我喜爱。”对她的感觉更深了一层。
她的心思果真很单纯,只不过那种单纯思考的方式,是老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种,他已经可以预想,未来的日子里有了她,绝对不会单调,相反的,他可能得常常接受惊赫的考验。
但为了心爱的女人,这是很值得的。也幸好他遇上的是弯月,而弯月必定是五名姊妹里,最可爱的一个。
弯月说,她们五姊妹全出了谷,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而去,最后会在杭州会合。
他已经等不及要到杭州,见见她口中那四个性情各异的姊姊,只但愿他的兄弟们未来的“克星”,别是苗家美人才好。
否则,白家兄弟的前途……实在堪虑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