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妳管我是谁。”冷漠、叛逆,不耐烦。
“姊,他是谁?”
十岁小女孩眨巴眨巴的大眼,好奇地对着眼前漂亮的大男孩猛看,他是姊姊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长得好看极了,比电视上的偶像明星还好看,如果所有念高中的男生都这么帅,那她以后一定也要念高中。
“他是我同学,小虫妳可以叫他魄哥哥。”同样念高中的女孩模模小虫妹妹的头,为两人介绍。
小虫妹咯咯发笑。“哈哈,破烂哥哥,好好笑--”
妹妹的重新诠释也逗乐了姊姊,只见高中女孩爽朗大笑,勾住男孩的肩膀调侃道:“哈,『破烂哥哥』,这个好笑,不如你就真的去当个捡破烂的,把你老爸给气死怎么样?”
男孩冷冷给了两个笑翻天的大小女孩一记大白眼,心情恶劣到不行。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嘛!”女孩拍拍男孩的肩。“人家是又酷又很有魄力的魄哥哥。”说完,自己反而笑得更大声。
大男孩的脸更臭了。小虫妹歪着头,很认真盯着他生气的俊脸,陶醉出神。
“看什么看?!”
“破烂哥哥,你是小爱姊姊的男朋友吗?”
“哼。”袭日魄冷哼一声,懒得理会小表头的幼稚问题,径自从书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十足叛逆少年的模样。
“破烂哥哥,你会抽烟哦?老师说抽烟是坏学生。”不过这个发现无损她对他的欣赏。
“我不只是坏学生,我还是『大、流、氓』。”他故意恫吓她。
小虫妹笑了,更专注盯着他好看的俊脸。“大流氓哥哥抽烟还是很帅。”如果每个流氓抽烟都这么好看的话,那她长大之后就要去当流氓妹。
“小虫,我们等一下要讨论功课,妳先安静不要吵哦。”姊姊说话了,再不阻止妹妹好奇的发问,难保她这个心情不佳的好同学就要发飙了。
“好。”
小虫点点头,很乖巧地闭上嘴。但,十岁的小女孩,情窦初开,怎管得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漂亮的大哥哥呢?况且,姊姊和破烂哥哥好像在讨论很严肃、很难懂的事情,她听不懂,也没兴趣研究,她只要能一直看着帅帅的流氓破烂哥哥就很开心了,呵呵--
“不要再看了!”
不到五分钟,大男孩再也受不了小虫妹灼热的注视,不耐烦地大吼出声。有个小苞屁虫像背后灵一样死命盯着自己就已经够烦人了,她竟然还可以看到流口水,真是够了!
小虫妹冲着他猛笑。“你的脸那么好看,好看的脸本来就定要让人看的嘛,不然就太可惜了。”
“我讨厌小眼睛的女生看我。”他的嘴很恶毒,故意针对她。
小虫妹猛摇头,笑。“我的眼睛才不小呢,人家都说我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对不对?姊。”而且她现在为了看他,瞪得可大了。“啊,对了,我来画你好了--”这样他没来的时候也可以看到他的帅脸。
小虫妹开心拿出纸笔。
“不准画!”
袭日魄冷冷盯着手上一张折得绉巴巴的纸,眉头越锁越紧,脸色越来越沈--这上头到底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少爷,这些是帮主交代要给您看的资料和帐本。”
两名外表文质彬彬、穿着黑西装、提着公事包、梳着整齐西装头的年轻男子进房,摆明了听命办事的态度。
“放着吧。”袭日魄心不在焉应和着,注意力始终放在手中那张纸上。
面无表情地放下一大迭资料,两名男子无视房里另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迅速退至门边。“少爷如果有任何疑问,我们虎堂的人就在隔壁。”
“嗯,我知道,先出去吧。”
两名男子退出。袭日魄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资料本,意兴阑珊,随即又看向手中那张“鬼画符”。
“打地、打地。”
小手指伸过来,指着纸,又比向袭日魄,讨好似的甜甜一笑。
纸上有图,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张脸,一张以签字笔勾勃出的漫画美型男,旁边还大大标注了他的名字:袭日魄。
画图的人应该是有点绘画底子的,至少线条很流畅稳定,构图也没问题,但就是把这张脸画得太属于少女漫画特有的美形和夸张,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烁,下巴尖得可以去刺苍蝇……
他不认为自己长得这副德行。
“这是妳妈咪画的?”他问。
点头,咯笑。“喵咪画、喵咪画画……”
小妮子来认亲父,身上什么象样的证明都没带,只有这一张图,而且坚持他就是画中人,就是她的爸爸……还真是见鬼了!
“妳妈咪是谁?”
“大喵咪、小喵咪、嗯嗯喵咪、虫虫喵咪……”
鸡、同、鸭、讲。
这小妮子如果不是太聪明和他装傻,便是太鲁钝到只会答非所问。
“*︿#$@&……”又来了,呜啦啦呜啦啦一大串,没人听得懂的哝哝软语。
小妮子会说不太标准的中文和闽南语,偶尔亮两句英文,但更多时间总是冒出一堆不知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语言,他猜测这孩子若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便是生养她的人是外籍人士。
袭日魄定神细看这个“号称是他女儿”的小女孩,肥嘟嘟红扑扑的小脸蛋,细致灵巧的五官,鬼灵精怪的圆瞳,有点熟悉,又极度陌生,他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一张脸。
就如同他手上的这张画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某种影像在他脑海隐隐跳动,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给他这种奇特的感觉--
“打地……”软软的稚音,将他思绪拉回。
除非他愿意,否则任何女人绝不可能有机会生下他的子嗣,而他有没有给过机会,当然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粉女敕女敕的小脸、圆滚滚的身体又黏上来。
此时此刻,他唯一非常确定的是--她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不要抱着我。”他只要狠下心,轻轻一抬腿,她就会像之前一样从他腿上直接滚出去,省时省事……但,他忍下了这个冲动。
“困……”小新像只无尾熊环抱他的大腿,小脸在他裤管上磨蹭。
“下去。”
“抱抱,睡觉觉……”她怎么都不肯松手,执意挂在他大腿上。
不再强迫她从腿上下来,袭日魄索性挑了距离最近的沙发坐下,让她继续维持无尾熊抱腿的姿态。以她小小的年纪和力气,他不认为她可以撑太久,等她累了、倦了,自然就会下来了。
或许,根本不需要一根烟的时间。
闲适地为自己点上一根烟,他吞云吐雾起来。
须臾,抱着腿的手慢慢放松,小小身躯缓缓从他腿上往下滑……抱紧!往下滑……抱紧!往下滑……
小新眼皮沉重,仍不忘做睡死前的挣扎,在用力抱腿和会见周公之间,奋力拔河,模样憨真。
袭日魄闷闷抽着烟,扯扯嘴角。
他向来不是会主动和小孩亲近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有吸引小孩的魅力,但为什么这个小女孩如此执意要亲近他呢?
这是一种牵绊的感觉,他不喜欢也不想要,他甚至不习惯这样的独处。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清脆的乐铃忽然响起,有人自愿来当两人的陪客。
“喂?”他接听电话。“我是。”
闻言,袭日魄神色一凛。
“哦?找到线索了?”
一个人一辈子,到底可以遇到多少倒楣事?
她明明姓李不姓吴,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恩宠,可偏偏她就是“无恩宠”,老天爷根本一点都不“恩宠”她,祂对她唯一的眷顾,就是一天到晚将她往死路里推,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多少孽?怎么这辈子遇到的每个人都像是来讨债的?!
钱债、人情债、乌龙债,她永远都有还不完的债!
如果一个人一生的倒楣事件采“限量发行”,有“限额”规定,那么,她深信自己在过去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岁月里,绝对已经“超额兑现”了!
平静平淡平凡的人生……我爱你们,赶快来找我吧!
“这几位大哥,我想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倒楣事既然再添一桩也就认了,怕只怕自己会莫名其妙成为黑道寻仇下的无辜枉死冤魂一条,那可划不来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耶--”好小心翼翼、好如履薄冰的女性娇女敕嗓音,企图博取一点男性的同情。
“妳不需要见过我们。”
“呵呵……”一长串讨好谄媚的笑,又圆又润,完全是陈年专业级的。“但是小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各位大哥,希望大哥大人有大量,说来让不懂规矩的小妹知道哪里做错了,小妹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李恩宠举手起誓,打从心底好有诚意解决事情。
自从她被抓上车之后,随即被黑布蒙住眼睛,这次,她肯定自己麻烦真的大了。她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不知道要被带住何处?
不害怕吗?当然怕!在被杀人灭尸之前,她至少也该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哪条道上的手里,才好向阎王爷投诉申冤哪。
“妳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随着冷冷的拒绝,车子停下,车门开启,她被人拉下车,架着双臂强迫往前走。
蒙眼走路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李恩宠内心的不安和疑虑愈形扩大,脸上还是一贯的嘻皮笑脸,拚命和绑架她的兄弟们套交情、搏感情,做垂死前的最后挣扎。
“嘿嘿,各位大哥,大家有话好说嘛--噢!”
冷不防踢到一个阶梯,她差点跌个狗吃屎。
“好好走路,不要讲话。”架着她走的其中一位兄弟,在她耳边斥喝。
“当然当然,谢谢大哥关心。”李恩宠很乖、很狗腿地附和着。
闭来绕去一阵之后,李恩宠感觉自己已走入一间大屋之中,凭着踩在脚下的触感,她直觉他们正在把她带往某个房间的路上。
人口贩子?验货?!
李恩宠寒毛直竖,脑中不断涌出种种情节画面--坏人邪恶的狞笑,无辜少女可怜求饶,最后还是落得辣手摧花梨花泪的悲惨结局……完了,她该不会真的先被带去“○○XX”之后,再被推入火坑赚皮肉钱,从此成为历尽沧桑一美人的交际名花吧?!
呜……她还年轻,她不要啊!
“各位大哥,小妹家里上有高堂老父--”虽然好赌不成材。“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儿--”虽然已塞给小孩的亲生父亲。“虽然全家重担都落在小妹一个人肩上--这算是实话。“但是小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才二十初头,就为生活奔波,快成黄脸婆了,所以也没算说谎。
“少啰嗦,走快点。”
靶觉到李恩宠迟疑耍赖的脚步,又是一声斥喝。
李恩宠没理会,继续厚着脸皮为保住小命而努力。“还有还有,一定要先警告你们的,那就是小妹我有爱滋病,如果你们想对我干么干么,你们一定会后悔自己干么要干么干么,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因为一时想干么干么,毁了自己一生--”
“妳真的有爱滋?”
蓦地,一句沈稳的、充满权威的男性嗓音传来,李恩宠吓一跳,看来是对方老大现身了,要讨价还价还是找当家做主的就对了。
“对对,我不只有爱滋,我还得过SARS--”李恩宠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火力全开。“不只这样,我还有躁郁症,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杀人的,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想干么干么--”
对方看穿了李恩宠的虚张声势,沉沉笑出声。“我老了,不想干么干么,只想和妳谈谈事情。”
早说嘛,原来是个老头子,李恩宠暗松一口气。
“不过妳很老实,倒是很对我的胃口。”老先生又补充一句。
不、不会吧?李恩宠咽了咽口水,她一点都不想成为满足老先生的小点心。老实?哈,那种满口瞎扯的鬼话他也信,可见得老年痴呆很严重了。
她堆满笑,狗腿道:“呵呵,是啊,从小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古人说相逢自是有缘嘛,既然今天大家有机会认识,不如--”
“妳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老实。”老先生微笑,一语戳破她的心思。“从进来到现在,妳都没想过要拿下眼罩,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咦?对耶!李恩宠后知后觉发现,架着她的人不知何时已放开了手,现在她两只手自由得很。
跋快解下那让她“瞎了眼”的鬼东西吧。
“可是我比较喜欢妳戴着眼罩跟我说话。”
嗄?
正在解眼罩的双手戛然停住。这死老头是在耍她吗?镇定,不能发飙!她的一条小命还掐在别人手上呢。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继续戴着比较好呢。”很狗腿地绑回眼罩,见风转舵道:“而且我是蝙蝠投胎转世的,本来就见不了光嘛,呵呵--”
闻言,老先生乐得哈哈大笑。
“逗!妳和小新果然是『母女』啊!”很投他这老人家的缘。
“小新?”
“小新是妳女儿吧?”
“呃,是……”搞什么?怎么忽然问起小新?
“妳女儿现在在我手上。”
“啊?!”惊愕。“在、在你手上?”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把小新送到“他”那里去了,她亲眼确认“他”家里的佣人把小孩接进屋里,才安心走人的,怎么会……
按“绑架”她来这里的那帮黑衣西装人的气息看来,十之八九也是道上混的兄弟,难不成是……
绑架?勒索?!
李恩宠惊骇莫名,情急之下扯掉眼罩。幽暗的房里,柔和的光线中,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轮椅上体格魁梧的老先生,威严、冷肃,眼底却意外盈满笑意。
是敌?是友?她被搅迷糊了。
“小孩是无辜的……”她吶吶道,脑袋一片混乱。
她好懊悔,早知道日子再苦也把小新带在身边,跟她过逃亡躲债的苦日子也好过落入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手中……不知道小新现在怎么样了?
“你、你们想要多少?”要钱她没有,要命勉强一条,她还给得起。
“这应该是我问妳的才对。”
“什、什么?”
“妳想要多少?”
“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更糊涂了。
“听说妳现在在外头有一百多万的债务--”袭南天正式摊牌。
从小新被送上门的那天,他便命令组织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带小孩来的人,而当天李恩宠将小新送来后没有马上离去,还在袭家大宅外徘徊了两、三个小时,结果被门口的监视录影机清楚拍摄到她的脸孔。龙衣帮旗下专门负责情报的鹰堂组织便是以该卷录影带循线找到李恩宠,并且将她的身家背景一并完整送到他手中。
说实在的,他东看西瞧都不觉得眼前这个小名为“小虫”的女子,像是会令他儿子动心的女人,但眼下,不管他儿子结扎的事是真是假,只要确定了小新是他孙女,他肯定都会给他孙儿的妈一个名分。
“我可以帮妳还清,如何?”
“呃?这……”是有一百多万的债务追着她跑没错,但那可不是她欠下的。
“只要妳愿意做一件事。”
“什么事?”闹了半天,不会还是要叫她下海卖身吧?
“嫁给一个人。”他当然没有好心到免费做善事,有条件是应该的。
“谁?”
“袭日魄。”
“啊?!”她重重倒抽气,连退两步贴在墙上,两眼圆睁,震惊的模样比演电视剧还夸张。不要吧,这比叫她下海还恐怖,不如直接取她贱命算了!
“看妳惊恐的样子,似乎是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她大叫,死命摇头。“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能嫁给他!”
“妳说『不要』、『不能』,而不是『不想』。”
“你干么挑我语病啊!”自以为是的臭老头!尤其是眉宇之间那股让人很想扁人的傲慢,似乎……颇神似……袭日魄?!
是她的错觉吧。
“哦?妳不是已经跟他生了小新吗?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啊?那个……那是因为……”这叫她从何说起呢?
“妳不答应也没关系。”袭南天模了模白色的落腮胡,气定神闲道:“现在外头正在找妳的那帮人应该是『威震会』的人吧?很巧,我和他们的大头刚好有点小交情,不如我就做顺水人情,把妳直接交袷他们……”
“等一等!呵--”李恩宠变脸速度飞快,好识相地陪笑道:“呵呵,老人家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对身体不好哦,有事大家好商量嘛,我这个人向来很好说话的--”
“那就嫁给袭日魄。”
“不行!”
“妳不是很好说话?”
哇,又挑她语病!就算是长得像袭日魄的帅老头,还是让她想扁人!
“妳怕见到袭日魄?”
“我、我、我才没有……谁、谁、谁怕见他呀?!”
当然不怕,只是紧张得结巴而已。
“那现在就去见个面。”袭南天含笑道。“小俩口吵架,闹闹脾气是很正常的,既然妳人都来了,有什么别扭就当面说清楚讲明白,小夫妻总是床头吵床尾和的。”
袭南天扬手,命人带她去见袭日魄。
李恩宠急了,一时间慌了手脚。“我才没有跟他吵架咧!”她紧张大叫,好像要被送上断头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见他!”
“别紧张,妳答应我的条件,就可以不用见他了。”
“我答应你不是一样也会见到他!”她吼出,这痴呆老头当她是白痴啊?!
“现在见,还是洞房花烛夜那天见,两秒钟,妳自己选一个。”
一、二
李恩宠迟疑了一下,随即被两名大汉拖着往外走,对方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喂喂,我不要见他啦--”李恩宠被架走,悬空的双腿不断飞踢挣扎,高分贝的抗议声回荡在长廊尽头。“臭老头,不要闹了啦,他不会娶我的!我也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币上电话,袭日魄皱起眉,倒不是因为分他心神的公事电话,而是此刻那由远而近、一长串足以刺穿耳膜的高分贝尖叫声--
相信在一百公里外的人都知道有个嗓门失控的女人不想嫁给他。
一、二、三秒,有个女人被扔进了他房里。
“少爷,帮主希望您跟她好好谈一谈。”任务执行者报告完毕,关门,走人。
李恩宠抗议无效,在被扔进房的同时,手忙脚乱将手上的眼罩再自行绑上,想蒙住自己的眼睛。
她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他!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此刻,她宁可化为一只“鸵鸟”也不要“见”到他。
袭日魄冷冷瞪着那忙着蒙住双眼的女人。他本没兴趣随父亲的作为起舞,但这女人激烈的抗拒行为还是引起了他的谈话兴趣。
“我不喜欢跟看不到眼睛的人说话。”
“嘿。”她干笑了声。“那正好,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小妹就此告辞了。”她转身模索门把,想借机落跑。
“喵咪--”
倏地,李恩宠的腿被人一把抱住,她听出那软软糊糊的稚音,打住脚步。
“喵咪,抱。”温软小手拉扯她腰际的衣服。
“小表,不要闹了啦。”李恩宠假装不认识,铁了心拨开寻求亲近的小手。
“原来妳就是『孩子的妈』?”
“不是不是,我不是。”她急忙忙否认。
袭日魄踱上前,冷不防一把扯掉她的眼罩。李恩宠惊呼,想护住眼罩已来不及,只好傻气地以双手反射性遮住自己的眼睛。她就是不要见到他,也怕他认出她。
“把手拿开说话。”他沈声命令。
“不要。”
“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不要,见到你,我的眼睛会瞎。”她也很坚持。
袭日魄挑眉。“会瞎?”
“对,会瞎掉。”
“那好,我这辈子还没跟瞎子说过话,妳让我见识一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双手。
她的眼睛对上他的。
定住,呆了。
李恩宠像只乍见强光的猫咪一般,两眼发直,视线和身体同时定住,再无能力反应,只剩下脑袋瓜里有关他的记忆库还灵活运作着--
他的脸,如她记忆中那般俊美无俦,但是更成熟、更深沈、更有男人魅力,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极了!
好怀念、好怀念哦……他的脸……
“喵咪--”很黏人的小手又来拉她。
“别吵啦,老娘很忙!”忙着看他的脸,忙着变成傻瓜。
她就说了不要看见他嘛,她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
视线渐渐模糊,感动、感伤、怀念的泪水盈满眼眶。
缓缓点上一根烟,从几上抽出一张面纸,袭日魄走回她面前,将面纸递给她,白色的烟雾从他俊美的唇瓣间轻轻逸出,拂过她清秀的丽容。
“小姐,妳流口水了。”他慢条斯理指出事实。
“正常的……”她抹抹嘴。
“妳还斗鸡眼。”
“也很正常……”她眨眨眼,都说看见他眼睛会瞎嘛。
“哦,是吗?”袭日魄似笑非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专注盯着她瞧。
那双眼,就像一座核能发电厂般辐射着强大的电力,足以电死一只大恐龙都没问题,更何况是向来对他毫无招架力的她。
他认出她了吗?
李恩宠猜测不到。她一向看不透他的心思,虽然在她的生命中,他曾经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但对他而言,她并不算什么,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只路过的毛毛虫,他不会记得她的……
“这是妳画的?”他亮出那幅少女漫画美形男的图。
李恩宠想否认,但老实的脑袋瓜已经自己点了下去。“嗯……”
“所以是妳让小新『咬定』了我是她爸爸?”
“你本来就是啊。”她嗫嚅道。
“哦?”袭日魄挑起眉,眼中闪动异样光采。“妳今年几岁?”他没来由地问。
“二十。”干么忽然问她的年纪?
“这孩子今年几岁?”
“四岁……呃,五岁吧。”问这干么?
“换言之,五年前妳才十五岁?”
“嗯,是啊。”
袭日魄垂下视线俯视她,呼出的白色烟雾缭绕她的视线,而他近在咫尺的镌刻脸庞,也迷惑着她的思绪。
“妳听好--”他低沈的嗓音娓娓宣告着:“我不可能让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女成为我孩子的妈,一辈子都不可能!”
“我……”
“妳……”袭日魄神秘一笑。“就这么想得到我吗?”
“啊?”她心脏猛一抽。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过了这么多年,妳还是这么想得到我,小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