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竟然碰到了武当山的人。”
打开箱子,乔天师看也不看地抓起衣服就扔到摊在床上的大布巾上。“啊啊,怎么全都是外衣,没有衬里穿的棉衣吗?霜纹她们也不在,我都不知道她们把衣服放到哪里了。对了,现在不是找衣服的时候,跑路的话,最好带些金银珠宝……切,怎么这个金香炉这么大?对了,可以把香炉融掉再打磨成金饰,一定很赚钱,我是谁,我是聪明绝代的乔天师,哈哈哈哈哈!”
乔天师狂笑着打开窗户朝外跳去,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推门进来的。
跃上房顶,她高叫道:“何五,如七,符九,不杀,把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跑路了。”
没有两分钟,何五四人已经聚到她身边。“我先去探路。”根本没有问跑路的原因,符九首先以阴影作为掩蔽跳纵着向外行去,原本修长的身影因为背后背了一个大包袱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臃肿。
三人与他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符九停顿招手让他们上前的次数并不多,他专拣小路疾驰,以花树假山作隐蔽,好几次都是与锁澜府的客人奴仆擦身而过,对府内地形熟悉得就像是闭着眼都不会迷路一样。
锁澜府的大门已在即,比起王府其他地方的防卫,其实大门处算是最弱的,而且一般护卫都是外紧内松,他们光明正大地出去,一定没有人想到要阻拦。
“不愧是孟常客符家的人。”
见符九大咧咧地打开红木大门,乔天师才露出嘉奖的笑容,却见他又猛地关紧门,一脸紧张地边朝他们跑来边低叫道:“快回身,我们有麻烦了。”
“怎么回事?”
“这要问你在王府究竟做了什么事啊,为什么门外面围了那么多禁军?”
“我什么也没有做呀……不会是赵缙那家伙犯事了吧?”那她一定更要逃得远远的才对,才不要被那个笨蛋连累了。
几个人边说着话边回身要离开大门处,却听见嘈杂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乔天师眼尖地看到慌慌张张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赵缙,其后跟着他的狐朋狗友以及在锁澜府玩乐了好几天的客人,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比所有人都快地向她飞来,连叫了几声:“乔,乔。”
“啊,忘了还有小龙。”但现在不是反省自己差劲的记忆力的时候,乔天师当机立断地把包袱扔给如七,“把包袱拿好,你们退到我身后,大不了和他当面翻脸。”
结果赵缙走近,看到捋着袖子准备干架的乔天师竟是松口气的表情,“原来你比我来得还快,原本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呢。”
“哦?”看赵缙不是找她麻烦的神色,乔天师放下袖子,表情也调整为若无其事,“这么匆忙,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说话,跟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就见赵缙两步并作一步地走上前,示意看门的护卫开门。只听“咯吱吱”’阵钝响,大门广开,这时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禁军鱼贯进入锁澜府庭院。在两个提着灯笼的褐衣护卫的身后,一名穿着天蓝锦袍的太监跨过门槛,右手高高举起亮黄色的卷轴,高亢尖细的声音直刺耳膜:“圣——旨——到——”
只是一句话,整个前庭就听“扑通扑通”地跪倒一大片。
太监人刚站定,旋即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黄绸,尖声宣布:“明王赵缙接旨。”赵缙见只有乔天师还呆呆愣愣地搞不清状况,忙气恼地猛拉了她二下,只听“啪嚓”一声,膝盖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把乔天师疼得直龇牙,见到她毫无掩饰的丑态,赵缙一横心地撩住她的脖子往下压,没及反抗地,又“砰”的一声,额头撞击在石板上,把乔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奉天成运,皇帝昭曰:赐明王赵缙方团玉带加赐玉鱼。封明王妃赵乔氏晋国夫人,赐绿绶。钦此。”
赵缙跪拜接旨。起身后让人把所赐之物拿回房里后,他像个孩子一样跳到白面无须的太监身边叫道:“李公公,真是想死我呢。我听到小厮说宫里来人,就在想是不是你,一年多不见,李公公越发精神了。”
“你这个孩子就是嘴甜,在外面玩都玩疯了,连太后娘娘都不去请安,又怎么会记得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说。”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李公公的嘴角微翘,显然心里十分受用。
“什么不记得,在宫里谁对我好,我永世都记得。李公公,一路兼程地来到这里,一定累坏了吧。钱坤,你还在发什么呆?快点让人为公公接风洗尘。”
“不用这么麻烦,我马上就走。”虽然没有拦住钱坤朝外冲,但李公公的神情并不是矜持做作。
“为什么,怎么这么急?”
“原本宫里的事就很多杂,我这次可是受太后娘娘的吩咐才接下了宣旨的差。”眼神朝旁边瞥了一下。
赵缙会意,摆手把李公公让进屋里后斥令奴仆和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李公公才道:“太后娘娘自从你成婚后一直惦念着你和没见过面的儿媳妇,在皇帝耳边软磨硬施的,皇上不得已才想个降旨的法子。太后娘娘说八月的琼林团圆宴,你和你媳妇儿一定要参加,到时候皇上要考你诗词歌赋的,你要放机灵点,皇上一高兴也许就会给你安个有实权的官职,不过,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媳妇儿介绍给其他皇亲认识,以后夫人小姐的也可多多走动一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说让那个妖,不,把乔介绍给其他皇亲认识?”赵缙惊吓不已地叫道。
还以为赵缙是因为高兴而张口结舌,李公公点点头笑道:“虽然这样说,但是什么都是假的,你的媳妇儿能让太后娘娘看着欢喜才是真。言尽至此,我也该起程回宫了。”
赵缙忙让人备了大礼带给太后,又塞给李公公一个宝蓝色的锦盒。公公既没有打开看也没有推辞地收下了。随公公前来的禁军护卫也都多少打点了一些银子,等公公坐轿离开后,月已西沉,时至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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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亭轩回廊、竹林曲水、赵缙抓住人就问王妃在哪里,最后还是在小路上拦住的一个小丫环战战兢兢地告诉他,王妃回到金麒园歇息去了。
“什么?在这么焦急的时候,她还有闲心回房睡觉!”
赵缙恼怒地把小丫环拨开,怒气冲冲地折身朝金麒园走去。
“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扰她睡觉的好。”身后传来凉凉的说话声。赵缙回头,见蝉灵子倒拿着拂尘,用手柄搔了搔鬓边的发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好感的,赵缙口气恶劣地说。
“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师叔,你以为我会离开吗?”斜眼用眼白看着明王爷,蝉灵子满腔不甘地道,“没有想到明王成婚的对象竟然是小师叔,小师叔人小单纯,你一定是用甜言蜜语把小师叔骗到手的吧!”
“什,什么甜言蜜语……”不但人格遭到怀疑,还侮辱他看女人的眼光,赵缙气得发抖地大声叫:“是她自己硬靠过来的好不好!这个世上有女人值得我甜言蜜语吗?!”
“喷喷,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贵族子弟士大夫,平时不是自命风流地狎妓玩乐就是颠倒黑白说人是非,小师叔不过是一介民女,她硬靠过来你就娶她,说出来有人相信才怪。不是甜言蜜语……”蝉灵子蓦然睁大眼睛,“莫非你是下药威逼!怨不得、怨不得,小师叔武功那么高,却甘心从了你,一定是吃了亏了!师父啊师父,”蝉灵子长呼短吁悲痛不已,“就是小师叔把你蓄的二十年的美髯拔光,你也不能狠心地把小师叔赶下山啊,江湖那么险恶,小师叔又那么可爱,一不小心就会被邪恶之徒吃了,师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小师叔好可怜。”
被妖姬缠上可怜的是我好不好——到底是个男人,赵缙还没有办法把这句示弱的话说出口。他冷哼一声,不再理蝉灵子地继续走路。
“嗤,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要是叫醒睡着的小师叔,锁澜府里会发生什么惨绝人衰的事情,别怪到武当头上哦。”蝉灵子挥手欢送赵缙,不忘义务地提醒。
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着,直到来到金麒园门口,赵缙磨蹭了半天,手在才消除了淤肿的脸上模了模,最终还是放弃了,打道回他的金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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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兄,你又要去找嫂夫人吗?”三人相互推操着,最后还是李东麓鼓起勇气问道。
“嗯。”赵缙虎虎生风地踏在石板路上,不找到乔天师誓不罢休。比起他的兴致高涨,李东麓钱坤孙立激三个人全都是睡眠不足、哈欠连天的萎靡模样。
“赵兄,你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嫂夫人的身上,我们多少天都没有出外玩过了哎。”
前两天举行的五月花会,听说全城的夫人小姐全都走出家门观花,结果他们因为要陪着赵缙对付嫂夫人而白白错过了观看美人如花的盛景。一想到江宁府有某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为错过结识权贵少爷,失去了一场浪漫的爱情而在默默哭泣,他们就不由得一阵心如刀绞。
“哼,你们的玩乐还少吗?今天早上你们谁不是从女人窝里爬出来的。”
赵缙斜睨了他们一眼说道。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女人,他才娶了一个妻子就烦闷气恼得要命,而这些人就像不要命一样非但娶妻而且纳妾,一房一房地接进门也不怕麻烦。
“嘿嘿。”一提起女人李东麓三人的神情就变得婬亵,“那是因为赵兄还没有尝过那种欲仙欲死的滋味嘛。嘿嘿,只要尝过一次的话……”
赵缙觉得不舒服地加快脚步。平时有他们陪着自己玩闹是很开心,但是就在这一点上他和他们格格不人,次数多了便觉得厌烦起来。
“咦,赵兄,你看那个向这边跑的人,是不是嫂夫人?”
经过钱坤提醒,赵缙看去。像是有人追赶一样,一个个子小小的小女孩用力地奔跑而来,不一会就冲到他们面前,但却看也不看他们地,擦身而过。
“妖姬!”赵缙回身大声喊。
已经跑过十丈左右距离的个子小小的女孩闻言身子微向左倾斜,一个大旋身地又跑回他面前。
“是你啊,抱歉,刚才没有看清楚。”停下脚步的乔天师弯着腰,双手按在膝上喘着气,“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干什么.有人追你?”回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穿着道袍的人。
“不是,我在跑步。”乔天师攥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
“哎?”
“跑步有益于身体健康呢,对耐力和持久力都有好处,我身体条件不好,一定要每天勤做功课才行。对了,再等我一下。”也不待赵缙应声,乔天师就走到路边先两脚并步,两臂垂身侧做个预备式后,右脚向右后方猛然一顿,竟然打起基本长拳来。
乔的姿势弹腿猛力,前穿轻盈,明明只是拳法的基础动作,她使出来就极为飘盈好看。赵缙四人目瞪口呆看着她,直到她并步对拳还原后,赵缙才从失神中清醒,抖着声问她:“你……你,你在做什么。”
“练功啊。”乔天师又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看东边树梢上挂的太阳道:“嗯,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可以去吃早饭了。”
向前走了两步,乔天师回头疑惑地看向还呆在原地的四人,“怎么了,你们不吃……啊,对了!”乔天师想到什么地一捶手掌,“男女不同席对不对?我总是好忘呢。”皇家的规矩真多,但她现在是晋国夫人了,一定要习惯才行。
真庆幸她逃跑没成功,虽然不知道晋国夫人是干什么的,但是皇上赐的,一定比王妃的地位更高。比起名誉地位权势来,小小的武当山道士算什么!
“你忘的好像还不止这一件啊……”赵缙低头抚额轻柔淡然地说道,但额角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思绪。
“还有什么……啊?我记得了。”乔天师又一捶手掌,“还有男女授受不亲对不对?那我们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才可以。”
“谁让你记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了!”才维持一秒的完美淡然的表情立刻显现出怒火,赵缙激动地咆哮道:“是我,是我!你难道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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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一走进屋内一缕幽香萦绕,金藤丝红漆竹帘高卷,进门架上一只艳丽的大鹦鹉见人进来就喊,但是见到进来的人是赵缙时,竟眼一闭地把嘴塞到翅膀下假寐起来。
“总有一天把你的毛拔光!”赵缙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自从成婚后,只要关于乔的事情,他就处处吃瘪,到现在连一只扁毛畜生都敢怠慢于他!
地上铺着百花争艳的华丽地毯,两侧放着六把红木椅,乔天师习惯性地坐在主座,结果又把赵缙气得浑身发抖。“那个位子应该是我坐的!”
“哦。”虽然不明白赵缙为什么非要和她抢椅子坐,但看赵缙脸色一直没有好转,她也就不计较他的任性地换了一把椅子。
霜纹上前上了茶点,乔天师交代她留些饭菜地也就让她下去了。
“不请你的那些朋友进来吗?”乔天师“咕嘟”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他们呆在园外没事。况且这件事要太多的人知道,对你也不好吧。”赵缙揉了揉太阳穴道,“昨个李公公来对我说了一些事,八月我们要到皇宫赴团圆宴,母后想见你。”
“啊,你是说……我的婆婆?”
“什么婆婆!你要叫太后!”狠瞪了乔天师一眼,要不是她是身份卑微的土包子,他现在怎么会这么辛苦?“你知不知道皇室的礼仪?”
“知道啊,就是见面就磕头嘛。”提到这个乔天师微皱了下眉。昨天跪得太猛,现在她的膝盖还疼着呢。
吸气呼气再吸气,赵缙早就应该想到问她也是白问。“我明白了,明天,不,今天我就会找个老师训练你熟悉皇室礼仪。我就是给你说这件事,我走了。”
再不走的话他又要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发火,而现在他所需要的就是冷静,一定要在两个月时间内,把妖怪王妃训练成仪态无懈可击的贵夫人,绝不能让他那些皇亲笑话了。
走到半路他突然又想起忘了交代妖姬以后出去见人不要再穿那么恐怖的衣服,于是又回头走进金麒园。走之前还静谧幽雅香气氤氲的园内此时却是一片吵人的嘈杂,赵缙满心疑惑地进了厅堂,才跨进去门槛,就见到盘儿、碟儿在眼前乱飞,厅堂中央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包子煎饺油炸糯米糕等南北方的早点,不杀与何五抢吃着烧卖,乔一脚踏在桌上一脚踩在椅上攥住如七的领子,让他把偷拿的南瓜饼吐出来,却没有发现另一只手上端的油饺让符九偷拿了两个。
霜纹的脸急得通红,跺着脚喊:“别抢、别抢,还有好多啊!”其他丫环早就偷偷地捂着嘴笑,也不帮霜纹的忙。就连鹦鹉小龙也凑热闹地大叫:“别抢别抢,全都给我!”也是它发现了赵缙进屋,更大声地叫道:“风紧扯呼,坏人来到!”
气氛一下于冷却下来,丫环们笑声凝结,全都无声息地退到乔的身旁,符九、何五不杀放下碗筷,而乔还是在如七的拼命示意下才知道:回头,看到是赵缙时,嘴里还咀嚼着包子地邀请:“早点很好吃,你要不要来一点?”
可怜的明王大人身子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脑中控制理智的弦习惯性断开——
“乔——天——师——不要别人了!今天下午你就搬到我的金阙园,我要亲自教导你!”
终于记清了妖姬的名字,该不该说可喜可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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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园在府内东部,重门叠户,庭院深深。院落之间以漏窗、门洞、回廊沟通穿插,比起金麒园来显得庄重严肃。
“好像比金麒园阴冷呢,盛夏的时候到这里避暑好了。”
乔天师摩挲了一下肩说道。霜纹提着的金铰架上的鹦鹉附和地叫了两声。一行九人扛着几个大箱子随着大丫环朝前走。一路行来池水回环,蜿蜒曲折。
“我以为金麒园就很大了,这里好像更大啊。”
到了一处造型秀丽精巧的两层小楼前,大丫环道:“这里是又见飞香轩,以后便是王妃的住处了。”
楼前亭院宽阔,两侧厢房与东西方向厢房相连,只是以花墙相隔。
“如七,你们也找个房间住下呢,霜纹,你们随我进屋。”
却见大丫环堵住门口,冷冰冰地道:“抱歉了,王爷只让王妃一个人住进来。”
“哦。”乔天师朝霜纹、绮纹、蝉纹、嫡纹挥挥手道:“那你们也在偏厢里住下吧。”
“王妃,王爷的意思是金阙园里只让王妃一人住进来,他们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你在开玩笑吧?”乔天师双手抱胸脚点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还是丫环打扮的人道,“你知不知道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我已经习惯了让人伺候,你不让他们住进来,那谁来伺候我?”
看到乔粗俗的举止,大丫环的脸更加阴沉。“府里多的是丫环。”
“他们陪我嫁进来的,知道我的脾性,我不换。”
“王府内只有王爷说的话才算数。”
“……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去对王爷说。”
“……”乔天师搔了搔头,一脸不耐的表情,“我早就说了还不如留在金麒园呢,不过,现在回去的话又太难看了。”
又摇了摇头,“那么,我就先给你上一课吧。”乔天师又双手抱胸地直视着大丫环,“首先,我已经嫁给了赵缙,人说夫妻一体,也就是他是我我是他,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府邸也就是我的府邸,他的钱财也就是我的钱财,而我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我说——如七、符九、何五不杀你们住在右厢房,霜纹、绮纹、蝉纹、螭纹你们住在左厢房。而我就住这个什么飞来轩,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王爷。”如七等人恭谨地应了声,而后由符九把所有的厢房打开,搬着大箱子走进去,先收拾起房间来。
没有料到王妃这么无赖,大丫环憎厌的神情一闪而逝,“是你不听劝阻,怨不得我的。”她用力拍了拍手,用略高的声音叫道:“护卫,除了王妃,把其他闲杂人等都赶出金阙园。”
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龙墙假山树梢花木处闪现出十来个穿紫衣的护卫,霜纹几人吓了一跳,如七几人却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说:“好久不见。”
见到是他们,跃下龙墙的护卫首领脚几乎打滑,而就在将站稳还未站稳之际,半月门处突然响起了充满怒气的声音:“添香,你是怎么带人的,让我等那么久!”
赵缙一进小院,看到院子里站了那么多人愣了一下,随后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只是搬个家就这么兴师动众,我的护卫是让你用到这地方的吗?”
“不是啊,王爷……”
赵缙瞪向想要解释的护卫首领,“怎么,还想回嘴,还不给我滚到原位!”
一声暴喝后,紫衣护卫立刻忽悠不见,快速得连乔天师都赞叹不已。那是需要多少年的苦练才能达到的默契和速度啊。
大丫环添香朝赵缙施了一礼道:“王妃让她的丫环和下仆全都住进来,我一人实在无法阻拦。”
“我需要人伺候嘛。”乔天师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他们想住就住好了,怎么这种小事还来烦我。”下人在他的眼里和路旁石块差不多,赵缙只看得到乔天师,“喂,不要磨磨蹭蹭的好不好,快跟我来。”
“做什么?”
“月兑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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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即礼节与仪式。祭祀之事为吉礼,冠婚之事为嘉礼,宾客之事为宾礼,军旅之事为军礼,丧葬之事为凶礼,是称为五礼。”
坐在案前赵缙认真地说道:“不过这个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祭天要到冬至,夏至的祭地已经祭过,我们只要过了中秋节就成了。因此我现在所要教你的是飨燕饮食礼仪。”
手指了指摆满案的食具,赵缙问:“你知道这些餐具的名称吗?”
手指没什么信心地指了指其中的几个金玉陶器,乔细若蚊声地道:“那个是酒樽,勺子,盘子,和……刀。”
“原来你只认识这么一点啊,让我告诉你——这是用于烹煮的鼎、甑和釜、这些是盛酒的樽、壶、角、勺、钫和。这是切肉的刀和俎,这是盥洗的盘和缶等等等等,记清楚没?”
“记这些做什么啊,吃的时候只要记得食物就行了嘛。”乔嘻嘻地笑着,但在赵缙严肃的眼神下,笑容渐渐淹没地说出实话:“没有。”
“你真的很笨啊,连这些都记不住。”赵缙冷哼一声,“幸亏记得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下面我就教你真正的礼仪了。”
没有用你还拿出来现!想这样大吼出来的乔眼瞅了瞅放在案头的戒尺,吞了吞口水,还是保持了沉默。
“我们首先说说使用器具的数目问题吧。”赵缙说道,“对不同地位的人使用器具的数目有严格规定。所谓‘天子九鼎,诸候七、大夫五、元士三’,我是王爷,就算是诸侯了,所以说我可以使用七个器具,你是我的妻子,自然也要使用七个。”
“是这样吗?”乔天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敢怀疑在皇宫内长大的我吗?!”
“……不是,我想问我们比别人多了两个餐具,食物会不会更多些。”
“你别总想着吃。下面我们说进食之礼。比如札记中说道:虚坐尽后,食坐尽前。意思说,食物少的时候尽量往后坐,不要和别人抢吃的,但是食物多的时候尽量坐前面吃多点没有关系。”
“是这样吗?”
“你敢怀疑博学多闻的我吗?!”
“……不是……”
“至于‘食至起,上客起,让食不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上菜的时候要让上宾先吃,你要是让菜呢,不能舍不得地咽口水。”
“是……这样吗?”
“你再怀疑我我打你哦。”
“……对不起。”
“而‘客若降等,执食兴辞。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的意思是客人如果没有兴趣等待上菜了,要告辞走掉,作为主人一定不让他走,让客人再次坐下。”
“是这样……吗?”
“你再怀疑我踹你哦。”
“对不起……”
“还有‘主人延客祭.祭食,祭所先进,之序,遭祭之’……总之就是吃饭要有次序,至于‘三饭,主人廷客食,然后辨,客不虚口’就是吃饭一定要吃三碗,让客人的嘴塞得满满的。我们到参加秋宴的话,就是客人了,到时候一定要遵循客人应有的礼节!不要给我丢脸!”
“是……吗?”
“你再怀疑我我虐待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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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赵缙备尝当老师的乐趣,李东麓、钱坤、孙立潋多次找他出去玩乐他也没有兴趣再去。《礼记》让他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就算他还在皇室的学堂上学时也没有这么用功过。
这日下午,赵缙没有叫乔天师,乔就自己一人去书房,虽然礼仪繁琐又怪异,但是作为辛劳的补偿,进食之礼所用的“进食”,都很美味。所以乔天师根本不排斥天天训练。
书房门口站着大丫环,见她前来,却没有请她进去的样子。听霜纹说,这个大丫环原本是太后身边的人,在赵缙封明王,从京城远到江宁时,太后怕赵缙在外面住得不方便,就让自己最疼爱的丫环随赵缙一起到江宁府,就近照顾他,身份自是同一般丫环不同。
乔天师却不知道有什么不同法,在她眼中,所有人只有亲疏之分,只要是重要的人,在心中的地位自然大大地不同。而大丫环和路人甲差不多,见她不理她,乔也不觉被怠慢地自己去推书房的门。
“王妃,王爷在听夫子讲课,请不要打扰他。”
大丫环连忙拦住乔天师,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吧?”乔天师侧着头疑惑地道:“听课需要这么大动静吗?”
雕花双扇门随着她的问话打开,这时一个人猛然冲了出来,把毫无防备、同大丫环说话的乔天师撞得差点跌坐地上。随后,书卷、笔、墨、纸、砚全被扔了出来,一时间书页乱飞,水墨直溅,全都落在了先冲出来的那个人身上。
“逆徒逆徒!”
跌趴在石板地上,不是冲出来,其实是被踹出来的夫子颤巍巍地半翻着身子,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从屋内走出来的赵缙,“你竟敢连老师都敢打,你还有没有王法!”
“你才是个假夫子,竟敢说我的对子对得可笑可恼,滚啦,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赵缙作势又要踢他。
夫子连忙爬起来,扶着闪到的腰咬着牙边退边恨声道:“你以后重金求我我也不会来!你的恶名传遍整个江宁府,要不是我秉持着有救无类的想法,又怎么会来教你这个恶徒!你放心吧,等我出了这个府后,绝不会再有人傻到来教你了!”
夫子带着一身伤痕屈辱而愤怒地离开了锁澜府。大丫环并不在乎明王赶走了几个夫子,她所在意的是——“王爷,称作诗提赋还不纯熟,要是皇上问起功课,你若是答不上来,会惹人笑话呢。”
“哼!是那个夫子不好,我苦思得来的对子,他却一句胡闹打回,还想用戒尺打我的手心耶,我早就看他不顾眼了,一口一句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好像我是无可救药的坏蛋一样!”
“看来要到邻府去请夫子了,有点麻烦呢。”但大丫环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丝毫苦恼的模样。
“不用去那么远。”乔天师猛然接口,赵缙像是才发现她地瞪着她看。
“你眼前就有一个啊。”乔天师笑得纯纯澈澈眉眼喜俏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教我礼仪,我教你读书,很公平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