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近五时左右,下午茶时段的人潮渐渐减少;现在这段时间,是“里昂咖啡”客人最少的时候。
站在门口等待客人上门的一男一女服务生正在窃窃私语,一会儿望向吧台里明显正在发呆的老板,一会儿又相互低声讨论。
“老板是怎么啦?从没见他这样发过呆。”女服务生小倩以手肘顶顶身旁的男同事,疑惑地低声问道。
男服务生阿辉摊摊两手,肩膀一耸,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模样,说:“我哪里知道?这情形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会不会跟宣宣大哥昨天问起的柏小姐有关?”
她是知道店里有一位美女常客“柏真希”跟老板搭讪,奇异的是,对少数前来搭讪的女子都摆臭脸的老板,居然乖乖给了这位小姐名字和电话——这种小道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里昂咖啡”上上下下,恐怕连一向冷漠的酷酷嫂都知道喽!
昨天宣宣大哥不停试探她,问起那位柏小姐最近是否有出现在店里,搞得她一头雾水。宣宣大哥问这些要干什么?
“你是说,上次问老板姓名和电话的那位美女柏小姐啊?”那位美女太漂亮了,让很多男人都印象深刻。
“对啊!柏小姐好久都没来了,怪的是,老板也变得怪怪的。”小倩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老板,却被一记冷眼扫过来,浑身打颤。
“这么闲?我请你们来发呆的啊?真的很闲的话,去厨房帮酷酷嫂准备东西,不要在那里打屁。”耿聿洋听见员工在偷偷讨论他,非常不爽地吼了他们,此举也引起某些客人的注意。
“呜……踩到地雷了。”小倩可怜兮兮地瞅着阿辉。
“好啦好啦!我去厨房帮忙。”阿辉朝耿聿洋露出友善的僵硬笑容,却被白了一眼,害他深怕被波及,连忙问进厨房避难去也。
雹聿洋皱着墨黑的眉,抿紧薄唇,像是谁得罪了他似的!
柏真希这个小猫女,这阵子天天在他心里大作乱;让他晚上睡不好就罢了,连白天也不时盯着门口看,等待她是否会出现。
都怪她啦!
他救了她的隔天早上,当他睁眼起床后,却发现她像个仙女般消失了——这本来让他失落极了!可是当他一转身,看见餐桌上准备好的早餐时,他却又不禁傻了眼——
这……这都是她弄的?
鲜女乃吐司、各种口味的果酱,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上头娟秀的笔迹交代他冰箱里有鲜女乃,要他记得拿出来喝……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的离开而郁闷的心情,竟然因此而雀跃!没有人……没有人替他准备过早餐,她——是第一个。
他很清楚,心中上上下下翻涌的,已不只是纯粹的“感动”,那是一种更深、更深的悸动。
她为他准备早餐耶!
为此,他傻笑了一整天,心里暗暗想着她今天会不会出现在店里,结果——没有。没有就算了,还一连消失了快两个礼拜,害他满腔烦闷无处宣泄,只得朝无辜的员工咆哮,谁教他们要在他面前嚼舌根!
活该!
雹聿洋臭着脸在心里为自己的失控找了个理由。
“欢迎光临!”这是小倩兴奋过度的声音。
他懒洋洋地抬眼,往门口看去——这一看不禁又令他傻眼。
那笑意盈盈朝他走来的俏佳人,不正是让他古怪了好几天的罪魁祸首吗?
“嗨!”柏真希将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都看得仔仔细细,心里可开心、可得意的!看来这几天饱受煎熬的不只是她一个啊!
她消失的这一阵子里,她找黎宣扬聊过,把席汶汶的底细和席汶汶与阿洋的纠葛都模得差不多了,她想,席汶汶这个阻碍应该不大,至少据黎宣扬的说法是,席汶汶自从离开台湾后至今还没回来过,连电话也是久久一通。黎宣扬还说,看来她对阿洋的影响,比席汶汶来得大哟!
嗯……这么说来,她的胜算还挺大的哩!
最近刻意不出现,也算是追求人的招数之一吧!
把要追求的对象死缠活缠,等到被缠的一方有些受不了或有些动摇后,再来个彻底消失……如果对方为自己的消失而感到失落,那么,就算成功了一半哩!
“你……你怎么来了?”他别扭地问。对她的回答似乎有所期待。
柏真希无辜地指着自己,心里在偷笑。“我?我来喝咖啡啊!”
“喝……喝咖啡?!”耿聿洋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扬高。就、就为了这个?!
“是啊!”柏真希在心底问笑,美丽的脸蛋上却是正经八百。
雹聿洋没风度的黑着脸,暴躁地问:“喝什么?”
她来这里居然是为了喝咖啡,而不是为了他?说是来谢谢那天他的救命之恩也好啊!居然……居然只因为一杯咖啡而来?!气死他了!
‘潍也纳。”她甜甜地笑着。“鲜女乃油要多一点哦!”
嘿嘿……这男人也太好捉模了吧?一来一往的对话,他的心思就被她给模透了八、九分。嗯!这样不错,至少她以后可以好好管教住他。
看他臭着一张俊脸煮咖啡,她有些不舍,于是好心地想解开他的不快。
“那个……”他迅速看向她。她灿烂一笑,道:“那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她适时的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让耿聿洋揪心,才又续道:“你……今天有空吗?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公园喂狗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公园喂狗?”耿聿洋突然敏锐地问起这个问题,让柏真希差点招架不住。
“你救我的那晚,我看见你提了一大袋的食物,又有一群小狈围绕在你身旁,很明显的你就是在喂狗啊!难道不是吗?”澄亮美眸中,一丝心虚也没有。
“喔。”耿聿洋没有一丝怀疑,只是点了点头。
呼——安全过关!柏真希松了一口气,追问道:“可以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他凝着黑眸,专注地看着她绝丽的脸蛋,缓缓而慎重地点了头。
柏真希难掩心底的愉悦,红唇弯成一道弧度。“嗯,我大概要几点过来呢?”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她伸手在他俊脸前方挥了挥,召回他的魂。“喂,你听见我问的问题了吗?我大概要几点过来呢?”
懊死!好糗!雹聿洋狼狈地收回视线,左边的胸膛如鼓般作响。
“七、七点半好了。”
柏真希笑意盈盈。“就这么说定了,我七点半再过来喔!”
***
接近六点时天空忽然开始下雨。雨势不大,却持续下着,笼罩了整个台北市。
柏真希本来想先回家洗个澡,享受自家小弟优秀的好手艺,可后来想想还是放弃,索性待在公司耗时间,顺便处理一些公文。一方面是因为雨天,懒得多跑一趟;另一方面,她可以借故说肚子饿,看能否骗得他与自己共享晚餐,她对他那一道意大利肉酱面可是念念不忘呢!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她决定提早十五分钟出发,反正天雨路滑,她可以慢慢走。
打定主意后,柏真希将该收齐的文件收齐,拿起了透明的便利伞,搭乘电梯下楼。
可她才刚推开公司大厅的旋转大门,便见公司大门口前停放着一辆宾士车,一名身着三件式名牌西装的男子手执一把黑伞,站在车身前方。
那名男子一见她纤秀的身影出现,便带着笑意朝她走来。
“真希。”
正在打伞的柏真希听见这声叫唤,困惑地转过小脸,看见他后不禁讶然低叫道:“宋韬?”
“我来接你。你想上哪儿吃饭呢?”宋韬着迷地凝视着她美丽的脸蛋,几乎移不开视线。
第一眼见到真希,是在“宋氏企业”。当天他的专用电梯故障,使得他只好搭乘一般电梯。缘分使然,他与真希搭上同一部电梯。而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深深迷恋上她。
可是,她却是他所追过的女人之中,最难追求的一个。
每天一束鲜花,还殷勤地接送她上下班,这些都不足以打动她的心。她接受他的好意,却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不知道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腕,抑或是她压根儿就不在意他?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抱歉!我今天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对于他的贴近,柏真希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俏脸上带着客套的浅笑。
唉!吧业务的就是这么倒霉!
明明对他没意思,为了保住case,还是得接受他不时的邀约,和他自以为体贴的接送!之前,当她还没爱上耿聿洋时,她可以把他当成追求者;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要求伴侣忠诚的同时,自己也该同等付出。所以,除了耿聿洋外,任何男人的示好,她都不愿意接受。
宋韬的脸因她直接的拒绝而显得有些扭曲。可是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虽然他真的很急着想要拥有她。
“那……你要上哪儿去?我送你,好吗?”他还是保持着自小训练有素的教养,绅士地问道。
柏真希面有难色,微蹙秀眉思考了下,还是歉然地笑着拒绝。“不麻烦宋先生了,我的目的地就在这附近而已,步行大约五分钟就到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使得宋韬不高兴极了!可是他硬是忍下胸口勃发的怒气。她从不曾这样连连婉拒他的好意,其中一定有问题。
宋韬眼一眯,在心底打好主意。他不动声色地笑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好意思。”柏真希客气地答道。唉!对方毕竟是大客户啊,得罪不了的!
“再见。”宋韬恋恋不舍地贪看她美丽的容颜,才转身回到车上。表面上他是将车开走了。可实际上,柏真希背过身后,宋韬的车却一直跟在她身后,跟随着她的脚步。
***
十分钟后,柏真希来到“里昂咖啡”,正在骑楼收伞。
雹聿洋好像早早便准备好迎接她的到来似的,一见她来了,便提着要给狗儿的食物,满脸不自在的走出门来。
“你……你的衣服都湿了。”耿聿洋拧着浓眉,瞪着她几乎半透明的上半身,喉咙一阵燥热紧缩。
“下雨啊!”柏真希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才刚说完,鼻子一阵搔痒,让她捂着小嘴,开始大打喷嚏。“哈啾!炳啾!炳——啾!”
雹聿洋闷声不吭,立即返身回到店里,拎了一件外套出来,粗鲁地扔盖在她头上。
“穿上。”
简短的两个字,甚至带了点不耐烦。可是柏真希却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字里头的关心有多浓。
她难得傻气地笑了,因为这份小小的幸福。
“谢谢。”她穿上他的外套,很喜欢有他的气息环绕身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好吗?”耿聿洋抬头望着仍然不停飘落的雨丝。
“好。”柏真希伸手要接过他手里那一大袋的食物,却被他给拒绝了。
“这比你还重,会压死你。”耿聿洋没好气地哼道。话说出口后,他脑中蓦然浮现她在他家的那晚,他抱着她上床的模样……
担心心思被她看破,耿聿洋匆匆冒雨越过街道,去将车子开过来。
柏真希正低头,努力把过长的衣袖给卷起。
忽然,一道黑影无预警地笼罩住娇小的她。她狐疑地抬起头,心想,耿聿洋怎么这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
“原来你的‘有事’,就是来找这个男人?”
“宋韬?!”柏真希讶异地微瞠美眸,看着一脸阴暗不定的宋韬,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韬贸然伸手,攫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他的力量拧得她发疼!
“你拒绝我,就为了这个男人?”宋韬隐忍着怒气,把她执得更紧。
“你疯了吗?你弄痛我了!”向来大胆的柏真希,此刻竟不禁也怕起眼前这个眼神狂乱的宋韬。
“你居然敢瞒骗我、玩弄我?柏真希,你有种!”宋韬向来是天之骄子,总是让人捧着呵护的,立足于商场上的他,习惯掌控全局;更无法容忍任何人的欺骗!
“你……你在说什么?瞒骗?玩弄?”她不记得自己瞒骗过他什么,更别说玩弄他什么了!
两人的拉拉扯扯引来路人的注目,宋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使劲扯住柏真希,要将她推入自己的车里——
“喂!放开我!”柏真希拉住“里昂咖啡”的大门把手,死都不肯移动半分。
宋韬也不松手,差点把她纤细的手臂给扯到月兑臼,让她疼得苍白了小脸。她慌乱的美眸搜寻着耿聿洋的身影,早已吓出了眼泪。
呜呜……耿聿洋,你跑哪去了嘛?
“放开她!”
柏真希抬起一双带泪美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一脸肃杀神情的耿聿洋,一个委屈,瘪着小嘴,泪水就这么滴了下来……
雹聿洋见状,心一揪,皱起浓眉,黑眸中冷光闪烁。
罢刚他在车里看见她被一个男人纠缠,那张吓坏了的小脸,让他整颗心都掀紧了!随意将车一停,连忙冲下车来救人——
这一看,他赫然发现,纠缠真希的男人,居然是他的大学同学宋韬!
宋韬一见到耿聿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仰起下巴,傲然地问:“你凭什么要我放开?”
雹聿洋握紧拳头,一张本来就不友善的俊脸更加严峻。
看得出来他似乎想要痛扁宋韬一顿,为了不使事情闹大,柏真希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倏地低头咬住宋韬攫住她手腕的手,令宋韬疼得爆出怒吼。
“该死!”宋韬皱紧脸,愤怒低哮。
对于她的举动,耿聿洋难掩讶异地挑高了一道眉,黑眸写满赞赏,看着正对自己甜笑的她。
一脸阴霾的宋韬愤怒得口不择言。“真希,我和这家伙是大学同学,还算了解他。你最好看清楚,他不过是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咖啡馆的老板,凭什么和我争夺你?况且,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呢!这样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不配爱你!”
由于耿聿洋的父母是知名度颇高的考古学家,所以在大学时代,耿聿洋的身家背景可是被许多人讨论着呢!再加上他和外形亮眼的漂亮宝贝席汶汶又是班对,更是引人注目。不过后来席汶汶抛下他远走异乡,这也是同学们都知道的事。
雹聿洋沉着脸,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宋先生。”有了耿聿洋在身后作靠山,柏真希的胆子大了起来,她整个人像只全力捍卫小鸡的母鸡般挡在耿聿洋身前,几乎是带着警告意味,冷冷地开口。
“我说的是实话!他自小案母就不要他,之后就连他的青梅竹马都抛弃他,这样一个被人当成垃圾的男人,不值得拥有你。”宋韬双手抱胸,满意地看见耿聿洋转为深沉的表情,和那敛下的眼眸中,明显的受伤情绪。
“宋韬,我警告你,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别妄下断论!”耿聿洋低沉地道。
柏真希被宋韬这一番侮辱耿聿洋到底的言词,彻底的挑惹起怒气!
“请你收回你刚刚说的话。”她很平静地建议。
宋韬不理会她,径自睨着耿聿洋冷笑。“你满孬种的,还要女人出面替你说……噢!Shit!Shit!”话都还没说完,宋韬马上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扬声诅咒,一双手紧紧护着被一只小脚毫不留情重踹的,疼到冷汗都冒出来……
饱击并未就此结束,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后膝又被毫不留情地端中,使他整个人瞬间较瘫,当场朝地板瘫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在向他们下跪……
“该死的你!”宋韬愤怒地朝真希咆哮。一手护住、一手握拳!
柏真希微扬红唇,低头笑看宋韬此刻的狼狈模样。
“哟,这么大的礼啊?我们可承受不起哦!”她神色一凛,严厉地指责他。
“这是告诉你,没有任何人生来就是让你糟蹋的。他没有人要又怎么样?我要,我巴不得要!你又凭什么说他是垃圾?在我眼里,你才是比垃圾还不如!”
雹聿洋站在娇小的她身后。她的种种举动与言语,深深震撼了他。他只能够傻愣愣的望着她小小却蕴满能量的身影捍卫着自己,他感觉到胸口被一股温暖的热流给淹没了……
疼到冷汗直冒的宋韬,抬起一双狂乱的眼,放话警告道:“柏真希,你会后悔你这么做的!”
柏真希微抿红唇冷笑,美眸闪烁着一股让人发毛的邪冷。“宋先生,请容我直言,若是你敢将私人感情和公事混为一谈的话,我也会将你今天失控的场面,—一转达给对你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的‘某周刊’。相信‘宋氏企业’太子宋韬的绯闻,应该很让人感兴趣才是。”
“阿洋,我们走。”她主动拉起耿聿洋那只冰凉的大手,将他带离现场。
哼!天涯何处无芳草,宋韬上了自己的车,愤愤地离去。
***
离开事发现场后,耿聿洋开车将真希载到了公园。一路上,两人一直都十分沉默。
雹聿洋一手提着食物、一手打伞,努力要遮住柏真希娇小的身子,不让她被雨水淋湿。可由于撑的是柏真希那把便利透明小伞,伞下却躲了两个人,有撑好像等于没撑似的。为了顾及柏真希,耿聿洋半个身子几乎都被雨淋湿了。
小伞下,他们无法避免的靠近,不自在的,似乎是耿聿洋。
他觉得这样与她肌肤相贴不妥,可却又无法命令自己离开,甚至是眷恋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水果甜香,那让他感觉到安心、稳定……他不由自主地偷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俏脸,心中忐忑不安。
他在乎她的想法,极在乎、极在乎,从没有过的在乎!
听见宋韬把他的事情说得这样不堪,她会有什么想法?是与宋韬一般嫌恶他呢,还是……还是压根儿就不介意呢?她刚刚对宋韬说的话:没有人要他,她要,她巴不得要……是真的吗?
他好想好想问她,可是,却怕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一看见他走近,十来只流浪狗全摇着尾巴围拢上来。为了不让狗儿们淋雨,他们走到一旁浓密的大树下,换由柏真希执伞,耿聿洋蹲处理食物。
沉默,还是持续蔓延——
低头望着他,柏真希心里一阵难过……
必于耿聿洋的事,她早由黎宣扬那里听了十成十,他的遭遇,她心疼。而今天,居然还因为她,让宋韬揭开他幼时不愉快的回忆……
他的父母长年漂泊海外,使得他从小就要独立面对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时便能陪在他身边……
她蹲,陪在他身边,侧过小脸,看向他忧郁的眉眼,低声喃道:“对不起……”
雹聿洋浑身一震。
“为……为什么道歉?”他哑着嗓音问。他不敢看她,怕在她眼中看见鄙视的眼光。
柏真希知道他受伤了,她心疼地红了眼眶,微微哽咽地说:“都是因为我,你才……”
“你会嫌弃我吗?”耿聿洋打断她的话,一双黑眸无助地凝住她,语带急切地发问:“你会嫌弃总是被抛下的我吗?”
她凝着眼泪,微蹙秀眉,他此刻茫然的模样让她十分不舍,他究竟为了这个问题痛苦了多久?
见他因她的不语而益发焦躁,她忍不住举起手,爱怜地轻轻抚着他坚硬的脸颊,温柔地微笑道:“你很在乎我的感受吗?”
雹聿洋伸手握住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激动地低吼:“我当然在乎!”
柏真希满意地笑了。
“你笑什么?”他有些难堪,却忍不住伸手揉抚着她被宋韬捏红、微肿的手腕。他微微拧起的浓眉中,有着深深的怜惜与心疼……
“我不嫌弃,当然不嫌弃。”她不忍心再逗弄他,笑脸一敛,柔着美眸凝视他,认真而诚恳地说。她顿了顿,忽然将小头颅倚在他宽阔厚实的肩上,以两人都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问道:“喂,既然你这么在乎我,那……在一起吧?好不好?”
雹聿洋一僵,愣愣地转过头看向她,心中如潮涌、上上下下翻搅个不停,有喜悦、有感动……这种种情绪几乎让他无法负荷!
“你……你不要连这种事也要抢着问好不好?”他撇开脸,不自在地抱怨道。其实一张胀红的俊脸看来简直开心过了头。
柏真希无辜地耸耸肩。“既然你不问,我只好自己问啦!”纤细的肩膀蓦然被一双巨掌给擒住,她不解地抬眼。
“你……你真的不会嫌弃我?我……我真的像那个人说的一样,通常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喔!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他焦虑地频频发问。
看来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低哩!她低头偷笑,又想捉弄他,于是低叹道:“唉!有什么办法呢?偏偏我就是对你动了心呀!”
偏偏对他动了心?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勉强……耿聿洋神情一黯,松开她的手,高大的身躯站起,朝细雨中步去。
冰雪聪明如柏真希,哪里会不知道他因为她无心的话而受伤了呢?她无奈却甜蜜一笑,连忙跟着站起身追上去,高举起伞为他遮挡纷飞的雨丝。
她以食指调皮地点点他绷得宛如硬石的肩,他拗着脾气不肯转身。
他怎能让她看见他因为受伤而微微湿润的眼眶呢?那太糗了!雹聿洋举起一手,懊恼地揉脸。
“你再不转身,我就要亲你了哟!”柏真希在他身后放话,成功地让他停下脚步。
在心底数到三,见他仍不肯转身,她甜甜一笑,跑到地面前,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双脚一踮——
对上他疑惑黑眸的美眸闪烁着慧黠笑意,下一秒,红唇瞬间印上他微启的薄唇,不顾他的惊愕,开始对着他的唇又啃又吸……
嗯……距离上一次接吻,也就是她的初吻——已经快四年了,有点忘了当初接吻的感觉以及接吻时该怎么做了,不过,应该是这样没错吧?柏真希被他身上的热度醺得迷迷糊糊。
雹聿洋简直不敢相信,他、他、他居然、居然被她给强吻了!
他一张俊脸猛地爆红,心脏如擂鼓般抨击着胸口。
被她亲吻的滋味还、还不错嘛!等等……错、错了!靶觉非常之好!好到……好到他急着取回主导权。
他移动大手按住她小小的后脑勺,逼迫她靠得更近……
他身上的热度惊人,透过两人身上的衣物,又快又急地传递到她的身体里,而他有些笨拙却十分热情的唇舌,却掏探得让她险些招架不住。若不是攀附着他,她相信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
伞早被这对有情人扔在一旁,而沉溺在亲吻中的两个人,丝毫不在意兜头淋下的雨水……
在大树下吃食物吃得正开心的狗儿也都抬起头,为他们的进展“呜呜”叫了几声……
“你、你不会离开我,对吧?”一吻既毕,耿聿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此刻火红、但仍如水晶女圭女圭般精致的脸蛋,黑眸带着渴求凝望住她,像个无助的孩子要求保证。
激情的冲击还让她头昏昏、眼茫茫,可一听他这么问,红唇绽放出贼兮兮的笑意,反问道:“你有多喜欢我?”
“不要开玩笑,我、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他又一脸懊恼的低咒。
“我也很认真啊!你有多喜欢我?”她笑咪咪地持续反问。
“问、问这什么烂问题。”耿幸洋撇开胀得通红的俊脸,转身就要走开。
转开身的刹那,钢铁般的手腕被一只柔女敕小手缠上,他羞赧地回过头要低斥她,没想到却被一张红唇再次吞噬,他微微一笑,欣喜地接受了这个吻。
一双铁臂环住她纤瘦的腰身,将她扯向自己,吻得更深……
什么时候这么爱她的?从他们还没谈过话、当他还只能远远看着常来店里的她时吗?还是她主动来与他说话的那一次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