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第四章
作者:沈苇

于方美子反对下,方书吟仍不顾一切跟谈杰炘出游,谈杰炘驾车带她到山顶俯瞰山下的万家灯火。

“好美。”灯光将平淡无奇的黑夜编织成灿烂夺目的布匹,方书吟赞叹它的奇妙。

谈杰炘的注意力不在山下的夜景,而是专注的凝视着日思夜念的清丽脸庞。

方书吟的双眸绽放出兴奋光芒,喜悦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好久不曾这般开心过,每日平板的赶上班,下班后便到母亲的面店帮忙,日复一日,过得乏然无味。谈杰炘的出现改变了现有的一切,尤其是她的心境改变最大,欢喜慢慢进占她的心房,使得清冷的脸庞逐渐浮上亮丽的色彩。

她想,失忆前的她定很爱谈杰炘,否则不会有前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你怎么都不说话?”察觉他的沉默,方书吟嘴角噙着笑意,旋身问他。

四目相接的刹那间,方书吟被他眸中毫不隐瞒的烧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向旁瞟了瞟,就是不敢与他直视。

“为何不看我?”她害羞的态度惹笑了谈杰炘,他故意逗着她问道。

“我……你……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两颊似遭烈火狂焚,方书吟垂首低喃。

终究是失去记忆,是以对谈杰炘露骨的表现,仍教她羞怯不已,无法坦然面对,更不用说快速与他建立起情人间该有的甜蜜。

“我想好好看你的梦想好不容易实现,我当然不会放过每个可以看你的机会。”谈杰炘认真道出他心底的渴望。

“我想不透为何我妈会不赞成我们来往。”说不赞成算是较保守的说法,事实上当她母亲见到谈杰炘找上面店时,一张脸白得似撞了鬼,好像谈杰炘的出现不在母亲的计算中,不过母亲倒也没说出不得体的话,只是极端不愿地朝谈杰炘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即嘴便紧闭得犹如蚌壳般死紧,是在谈杰炘提出要带她出游时,她才又开口反对。

可惜母亲的反对不被采用,她任性、不听从母亲的命令,硬是与谈杰炘出门,心中对母亲是存有抱歉的,可她还是听从了心底的呐喊,不愿因半点迟疑而造成日后的遗憾。

“或许我不得她缘吧!”谈杰炘晓得真正原因,但为了不伤她的心,他选择不提,既然她失了记忆,能不想起就别想起,对她会好些。

“是吗?还是你做了让我妈反感的事?”不疑有他,方书吟笑吟吟地问。

“我最让她反感的事即是抢走她的心肝宝贝。”谈杰炘故意轻佻地挑挑眉,大掌往前一圈,顺势将她圈入怀中。

拥着她的感觉好多了,不必提心吊胆怕她会消失不见。毕竟刚刚才又得到她,心底仍有着深深的不确定与不安。

虽不是第一次被他拥抱,方书吟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僵了下,三秒钟后,方放心地倚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

“原来是你满嘴油腔滑调,使得我妈不喜欢你啊!”方书吟佯装恍然大悟,打趣道。

“只为你一人油腔滑调,不好吗?”他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喃。

他的低喃仿如春风,骚动方书吟敏锐的神经,她轻轻地颤动了下,平稳的血液慢慢加速流动。

谈杰炘察觉出她动了情愫,俯首轻吻她的头发,深深吸取她的芳香。

绵密的细吻几乎令方书吟喘不过气来,她惊得倒抽一口气,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光般。

“书吟,我的书吟。”他低沉的语气中有着浓烈的情感,再次拥有她,令他觉得三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他的叫唤声带有一丝苦痛,令方书吟不禁热泪盈眶,说不上来情绪转折何以这样大,可是他的叫唤声好熟悉、好熟悉,好似在遥远的年代他亦曾这般呼唤她,且不止一次,可是那时的她无力回应,仅能悲伤地躲在暗处守着他。不过,今日的她不同了,现在的她有能力回应,所以她不会隐藏情感,用力的回搂住他。

“你终于又找到我了。”奇妙且怪异的话月兑口而出,而她却觉得十分自然。

“是的!寻寻觅觅间,我捉到你了。相信我,这回不管是谁来都不能再阻止我俩相爱,我不会让憾事一再发生,我会尽全力来守护你。”说话的同时,谈杰炘将她拥得更紧。

“嗯!”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她就是单纯的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

两人紧拥住对方,舍不得分开一丝一毫。

“啊!是流星。”不期然的睁开眼,方书吟轻叹。

谈杰炘听闻她的惊叹,跟着回头看,正巧看到一对流星划过天际,向另一方逝去。

“你有对流星许愿吗?”

“没……没有,太快了,我来不及许愿。”她心虚的低下头。

“没关系,我已经许了。”沉迷在夜空的谈杰炘没留意到她的心虚,否则他会晓得她在说谎。

“你许了什么愿?事业顺利?”关于他的愿望,她感到十分好奇。

“不,不是。”谈杰炘笑着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体内的好奇因子作祟,要她非得到答案不可。

他执起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眸,认真无比地道:“我许的是生生世世与你永不分离。”

盈聚在眼眶中的热泪终于克制不住溢出眼眶,一颗颗晶莹滚落。

“你怎么哭了?不会是不喜欢与我生生世世做夫妻吧?”她的泪使谈杰炘慌了手脚,连忙由口袋掏出手帕,笨拙但轻柔地为她拭泪。

“你是我所见过最具浪漫气息的男人了,但浪漫两字与你的身分又似乎搭不上。”她又哭又笑地说。

愈是感动,滚烫的泪珠愈是不听使唤,纷纷滑落。

她知道,她等他那句话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几乎以为不会有机会听见。

地老天荒,情不灭!地老天荒,情不灭!她不断在心中反覆喃诉、背诵,这句话出自于她深层的记忆,在她对着流星许愿时,便如月兑了缰的野马跃上脑际。

“我的浪漫仅属于你。”认知她的哭泣是喜极而泣后,谈杰炘总算松了口气,笑着说出他的承诺。

没错,对别的女人,他始终无法产生与对她一样的情感,他所有的热情仅能为她一人燃烧。

“我骗了你。”她爱娇的再次投入他怀中。

“哦?什么时候?”谈杰炘对她突来的表白有些模不着头绪。

“我有对流星许愿。”她埋首在他的胸膛,语焉不详地说。

“那很好啊!”谈杰炘低下头,好不容易听清楚她的话,轻笑。

“地老天荒,情不灭。”她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诉她许下的愿望。

方诉完,便见谈杰炘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不会不愿意吧?”将他的震惊归类为惊喜过大,她打趣道。

谈杰炘的反应是冲动地抱起她转圈圈。

“地老天荒,情不灭。地老天荒,情不灭。地老……”他激动的一再重复,仿佛那是他此生最珍视的字句。

“啊——”方书吟被他疯狂的举动惹得尖叫连连,不过她亦感染到他的喜悦快乐而大笑出声。

谈杰炘抱着她转,直转到昏了头,气力告罄,才舍得放下她。

“哈哈!你怎会突然……”娇花一朵朵绽放,方书吟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话尚未说完,谈杰炘黑得发亮的眼眸锁住了她,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则掌控住她的头颅。

火热的唇狂热中带着温柔覆上樱唇,品尝属于他的佳肴。

双唇接触后,如天雷勾动地火,立即火热的纠缠在一块儿,灵活的舌瓣亲密的追逐嬉戏,两人吻得浑然忘我,热切且渴望,心底的空虚慢慢被盈满。

柔和的月光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射在黄土地上,远远望去,不真切中恍若看到一对恩爱非常的鸳鸯。

于甜美的时刻,任再不解风情的夜行性动物亦不敢轻易叨扰他们。

☆☆☆

自方书吟不听方美子劝告,执意与谈杰炘出门后,方美子整个人便显得不太有精神,颓丧地坐在已打烊的面店中等待女儿归来。

斑跟鞋敲击地板的声响传来,惊醒脑袋一片空白的方美子,她猛然抬头,瞧见来人时一张脸霎时僵冻住,苍白而无血色。

“我想,你应该没忘记我吧?”吴莹岚不掩脸上厌恶之情,皱着眉盯着摆设简陋的面店。

她由皮包中取出一条薰有香水的手帕拭着高雅的套装,欲拭去套装上不小心沾染上的油烟与穷人的气息。

“谈夫人,你请坐。”方美子挪了张圆板凳请她坐下,语气中带着抖音,脸儿自卑地垂下。

吴莹岚以眼角瞄了眼圆板凳,随即不苟同的甩甩手帕,让鼻间所闻的气息能高尚些。

“不用了,我站着跟你讲。”要她坐那张不知多少下等人坐过的板凳,不如杀了她。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官夫人,姑且不论身分,光她全身名牌服饰,若坐上那张板凳,衣服就可以当垃圾丢了。

“是!”方美子恭敬得连动都不敢妄动一下。

“我记得当年我给你三百万,要你带着你的女儿离开,是不是?”吴莹岚的口气仍旧高傲得教人难受。

“是!”方美子像个应声木偶,不该多说的话,绝不敢多说一个字。

“既然如此,为何你那卑贱的女儿会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你耍我是不是?抑或是嫌我钱给得不够多?”吴莹岚的眼神变得尖锐,刺向不敢反抗的方美子。

“不是的!不是的!书吟会遇上谈二少爷全是意外,是意外。”方美子慌得连忙挥手解释。

“意外?!你敢跟我说是意外,请问这意外是谁造成的?你不会想推到我身上来吧?”吴莹岚睨着胆敢抗辩的方美子。

“我……我以为书吟不会再见到谈二少爷,所以才会再搬回台中,谈夫人,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是故意的。”方美子怕死吴莹岚了,虽说她出身风尘,在同样是风尘女间,她可以泼辣蛮横,但遇上真正的贵妇人,在身分上她何止矮人一截,简直是天渊之别,是以每次见到吴莹岚她便诚惶诚恐,生怕惹得吴莹岚不悦。

包何况吴莹岚是鼎鼎有名的官夫人,如果真想对付她,遭赶尽杀绝是轻而易举之事,微渺的她哪敌得过人家一句话。

“好个你以为!”吴莹岚冷哼一声。

“对……对不起,我也想马上搬家的,可是……可是……”

“你配跟我道歉吗?”吴莹岚怒喝一声,当下让方美子噤口。

“三百万买你们母女俩的离去够瞧得起你们了,你还敢跟我耍阴的,果真是在风尘中打滚的人,不简单!”吴莹岚刻意提起方美子的以前的身分。

方美子的头垂得低低的,人家说的是事实,让她无从抗议。

“我记得你女儿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是吧?呵!我也不想问你有关她生父的身分,反正你不是忘了,即是那人的身分光彩不到哪儿去。至于杰炘,我想我不用多对你描述,你是知道他有多优秀,他的优秀是连你们母女俩近到他身都是件罪恶之事,我家老爷可算准了要安排他到政坛去发展。好!就算他不从政,在商界他的能力亦是不容小觑,现在的他可是万氏企业总裁身边的得力帮手,更遑论他与万氏企业的总裁是拜把兄弟,我请问你,你女儿凭哪一点可以与他在一块儿?光是你的身分说出去便足以吓坏所有人,你说,我儿子的将来会不会毁在你的手上?”说到爱子,吴莹岚的脸上有着掩不去的骄傲,但一谈及方氏母女,她的脸色是鄙夷到极点,方氏母女在她眼中比细菌还不如。

方美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尽避不满吴莹岚刻薄的言词,可仍是隐忍下来,半声不吭。

“有些人是天生当高高在上的领导人物,有些人则适合活在黑暗的角落做些不要脸的勾当,我的儿子正是第一种人,他所结交的朋友全是社会上有身分有地位之人,在他的生命中不该出现例外,倘若这个例外成了我儿子的绊脚石,你应该晓得所有天下间爱护子女的父母的心情,下场会如何,你就自己想吧。”吴莹岚下达最后通牒。

“我知道。”方美子颤声道。

“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将它处理好,如果再出错,休怪我把所有事全告诉你女儿,届时你想她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做母亲的?”,吴莹岚轻笑,笑声尖锐无比。

方美子因她的警告全身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哼!没有!没有一个作女儿的愿意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区区三百万而出卖自己,这跟把女儿推入火坑有啥分别?呵呵!”伴随着得意的笑声,吴岚莹优雅的离开这个令她作呕的脏污地点。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方美子耳边,一股寒气由脚底升起,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吴莹岚的警告。

不!不可以!她绝不能让书吟知晓她曾做过的事,不能让吴莹岚有机会到书吟面前去嚼舌根。

唯一避免憾事发生的方法即是离开。

没错,她们要离开台中,离开所有谈家人,断绝书吟与谈杰炘见面的机会。她得好好想个法子,令书吟无从反抗,安安分分地随她走才成。

方美子竭尽脑力苦思。

☆☆☆

方书吟快乐的与送她回来的谈杰炘道别后,嘴角噙着幸福的微笑,踩着愉快的步伐回房。

唉打开房门即见母亲已板着脸坐在床沿等她,她的笑容立即凝住,满怀着歉意走到母亲面前。

“妈,对不起。”她明白母亲会板着脸全因她不听母亲的阻止执意与谈杰炘出门,所以惹得母亲不开心。

“哼!你倒晓得回来,我以为你跟着他去,不愿意回家了呢!”方美子冷着声讥嘲。

“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方书吟当她在说气话,轻笑安抚她的情绪。

“不会吗?我挺怀疑的。”方美子扬扬眉,睨着地。

“妈,我是你的女儿,难道我的个性你会不了解吗?”尽避母亲的表情令心底涌现一股不安,方书吟仍是强压下,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就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关于你的个性我是了若指掌。”方美子没给好脸色地甩开她的手,语气已达冰点。

“妈,你怎么了?今晚怎么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无措地望着变得冷漠的母亲。

“听不懂?是呵!我忘了你已丧失记忆,不如就在今夜同你说个明白,好教你清楚自己的为人吧。”方美子双手环胸,眼瞳饱含鄙视的目光,将先前吴莹岚对付她的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书吟摇摇头,猛然发觉今夜的母亲不似往常,直觉告知她,母亲接下来的话不会是她想听的。

“不!我不想听。”她无力地发出细小的拒绝。

“容不得你!我倒是要请教你,你是不是一天没有男人就会死?”

“没有,我没有!”她被母亲的话刺伤,肩头重重地缩了缩。

“既然没有,何以对谈杰炘死缠不放?”方美子无视她的痛楚,乘胜追击。

“不是的!妈,你很清楚,我与杰炘之前是对恋人,我们在一块儿有何不对?”喜爱和心上人朝夕相处是死缠不放吗?

“你倒是说得很好听,因为目前的你根本不了解从前的自己,你可知道每当我想起你所做过的丑事便觉得无地自容,全是我的错,你的所作所为在在告知众人我对你教育失败。”

方书吟瞠大眼,屏住气,听着母亲用着寒冰似的语气诉说,明知不该听、不要听,依然无法使耳朵合上,今夜的听力功能甚至比往常要来得敏锐十倍。

“你天生犯贱、爱慕虚荣,就读高职时即像交际花般周旋在各个中年男人之间,你为了享受出卖自己,不管我如何打骂你都不听,在你眼底唯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方美子所想出让书吟主动离开谈杰炘的方法便是以谎言误导她,让她觉得自身是污秽不堪,再也不敢靠近谈杰炘方圆五百公尺之内。

“不!不会的!我不会是那样的人。”方书吟急喘着气否认。不可能!她怎会爱慕虚荣到出卖以换取物质上的享乐?不可能!

“你是!”方美子的语气坚决,不容她否认。“你以为你真的爱谈杰炘吗?错了!你看上的是他的家世北同景,以及金钱。从前的你曾当面告诉过我,你根本没受过他。”

“不!我爱他!我真的很爱、很爱他!!一定是你听错了!”方书吟哑着嗓子拚命表明她的真感情。

靶觉是不会骗人的,在面对谈杰炘时爱意盈满心怀,其他杂事压根儿无法进入她的心房,更遑论是金钱。

“有没有听错,你不是该比我更清楚吗?”女儿愈是痛苦,方美子愈是高兴,因为这表示她的计画会成功。

“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热泪不断由她的眼眶释放,道出她的难以接受与悲伤。

“否认不能抹杀你的过去。”方美子尖锐的语调射向方书吟毫无防备的心房。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我以前真的不是个好女孩,但现在的我是啊!我不会再出卖自己,当拜金女郎了。”方书吟急切的以手背抹去颊上的泪痕,保证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美子冷哼。

“妈,请相信我,我是真心对杰炘,我想……他那么爱我,一定也会相信我。”方书吟带着无比坚定的希望,眼瞳中泛着决心。

啪!方美子的反应是反手给她一巴掌,当场将她的脸打偏向一边。

“犯贱!事到如令,你犹想去欺骗善良的谈杰炘?还是你连自己都催眠了?骗自己对他是真心付出?”这一巴掌打得方美子右掌麻辣生疼,可是仍不改尖苛的语气。

从未被方美子打过使方书吟整个人呆住了,不,与其说是这巴掌带来的震撼,不如说是无情的言词,以言语伤人更甚以暴力的,更何况伤她的人是她的至亲,伤害力更大。

“就算谈杰炘明白亦接受你了,可是你忘了他的身分,他的父母希望他继承父业走上政坛,现下他是没有,但有谁能保证未来之事?你若嫁给了他,不光是在政坛或商场上都是笑话一桩,你想以爱为名,令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吗?”方美子改换较软的语气,分析着谈杰炘可能遭遇到的困境。

方书吟茫茫然,双腿无力而跌坐在地上,一双清明的眼眸已然失神。

“再则他所结交的朋友皆是权贵名流,你认为他的朋友会接受你吗?他们会真心去喜欢你吗?人类是最善于记得他人过错的动物,你忍心让他终日遭人指指点点与恶意的讪笑吗?你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是幸福的?倘若你是这般认为,我得说你太天真了,迟早他会受不了跟你离婚的,与其跟他离婚,使他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让自己在他心中是完美无瑕,你懂我的意思吧?”方美子苦口婆心劝服着。

“为何世人不愿给犯了错的人一个机会?”方书吟失了心魂般,喃喃自语。

“明知世人不会给你重生的机会,当初又何必犯错?”这话方美子是说给自己听的,回想起前半生的荒唐,不由得令她再三感慨,若非她贪慕虚荣入红尘,今日岂会招来吴莹岚的侮辱?岂会在吴莹岚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方书吟一颗心飘飘荡荡、无所依靠,幸福的感觉遭无情破坏殆尽。

“来,乖乖收拾行李跟妈一道离开,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如果你是真爱他的话。”方美子以爱为名半恐吓。

离开他?!离开他无疑是亲手扼杀了她的生命,但能不离开吗?能让谈杰炘为了她而使得生命蒙上黯淡吗?

当然不!她不能再自私下去,其实远远看着他成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远远地看着他真是种幸福吗?是吗?是吗?

是吧?!

她不断在心底说服自己要看得开、想得开,不然往后的人生会过得比现在痛苦十倍。

为了爱他,她唯有作出痛苦的决定,希望她的决定不会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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