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美仍然在酒家工作。十二年了,岁月丝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雕刻出风尘的痕迹。
和她同住的男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年纪比初一大不了多少,那种油腔滑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初一一进门就知道自己是来错了。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那里依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老张死了。”他的第一句话和当年的第一句话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人名罢了。
春美有三秒钟的错愕,她让他在客厅里坐着。“你等—”下。”她说着,便走进卧房将门关上。
初一打量着这间十来坪大的小房子,里面乱得像是刚打完第二次世界大战一样,酒瓶、脏衣服、报纸、吃剩下的东西、垃圾……总之什么都有,还有些不堪入目的杂志随意地扔在房子的角落里。
这就是他母亲住的地方。
他涩涩地笑了起来——多么希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女人,那么至少他还可以保留一点最基本的幻想。
房间里传出吵闹的声音——
“这是我的钱,你管我要怎么用?”
“我当然要管,外面那个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给他钱?是不是你新养的?”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讽刺。
“你给我闭嘴?”春美气愤地压低了声音,但是房子那么小,初一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爱把钱给谁就给谁。你要是不爽就去找另一个女人养你……”
“你以为我不敢?”
“敢不敢是你家的事。”
初一站了起来,迫切地渴望离开这个地方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为什么?
“等一下”春美打开门走出来,手上拿了一叠钞票,“这——”
“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初一冷冷地摇头。“我只是来告诉你老张过世的消息,你以后不必再汇钱到他的户头里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这是你这几年寄来的钱,剩下的我会慢慢还你。”
“我说过要你还钱吗?”
“那不重要。”初一将钱放在桌子上。“我不需要用到你的钱。”
“你还在念书。”
“我自己会赚钱了。”初一不耐烦地回答,对面的房门被拉开一条小缝,有只眼睛正偷偷地看着他们——他觉得猥琐。
林春美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孩子——这几年间她偷偷去看过他好几次,可是却从来没机会像现在这样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
初一真的长大了。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他的肩膀很宽,胸膛结实,浓眉大眼——和他的父亲是那么的神似
她的心结结实实地痛楚起来。
“其他欠你的钱我会还的。”初一冷淡地说着便转身
“等一下。”春美深呼吸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紧密地藏起来。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住在哪里?”
“老张已经把房子卖了,我还没找到地方住,不过可能会去住在工厂里。”
“你做事的那家铁工厂?”
初一沉默地点点头。
“我记得你快毕业了不是吗?”
还是点点头。
“毕业之后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会考大学,要不然就是去当兵。”
“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她眯着眼冷冷地说着,“怎么?看不起我吗?”她想控制自己办不到,“你觉得有我这种妈很丢你的脸是不是?”
初一沉默了三秒钟。“……我没那样说。”
“可是你的脸上就是那样写的。”她尖锐地笑了笑,“怎么,大了?可以自己赚钱了是不是?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初一冷冷地看着她。“我心里本来就没你这个‘妈’,你也没把我当成你儿子来看待。”
“你说这是什么话。”她愤怒地叫了起来:“如果我没把你当儿子看待,为什么要寄钱去给你?”
“那是因为你良心不安。”
“你——”
“如果没事我想走了。”初一强忍着怒气,沉沉地打断她:“我不想打扰你太久。”他看了那扇房门一眼,脸上写满了鄙夷!
春美突然泄气地笑了笑——是啊,还能期望他怎么想?自己正和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同居着,他怎么会承认她这种女人是他的母亲?
初一无言地走出那间房子,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他不想回头,窗口春美的眼泪他也没看见,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种他根本不想去承认的母亲。
他站在街头,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他忘了问她了,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了。或许是他根本不想知道了吧。
本来他想问她,他的父亲是谁?是死了?还是跟她一样正在下流社会的某个角落里残败的生活着?也许他根本没有勇气知道。
收拾好他和老张少得可怜的东西之后,他搬到铁工厂里去住;那里有个小小的、还不到四坪大的房子可让人住,至少他不用每个月付房租。老张卖掉房子的钱他几乎全还给了春美,再加上办老张的后事,算一算自己身上只不过剩下不到一千块钱。
他并不在乎钱的问题,现在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他每天除了工作念书外,根本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少了老张,他的生活突然变得如此的索然无味。他不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过日子的,工作、读书、照顾老张,每天的日子都一样,但是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无味,那时候他活得有希望——因为有老张。
堡厂的人对他不错,可是他却很难待在那里;那是一个“家”,不过不是他的。
老板一家人全住在楼上,每天他都可以听到他们全家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三个孩子、老板、老板娘,他除了羡慕之外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那感觉让他慌张,他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他又开始擦鞋。
只不过他擦鞋的地方改在迪化街上。
自似兰突然出现在老张的葬礼上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特别的联系——一种亲人似的感觉。初一开始渴望见到似兰,尽避那种渴望是不被允许的。
温家俊对初一的敌意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他当然更加痛恨初一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的地盘上。
而当他知道初一和似兰之间开始有了那种若有似无的感情之时,林初一根本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温家俊的身边总有一群小喽罗供他使唤。他们每天都会去找林初一的麻烦,刚开始只是冷嘲热讽,到后来是
明目张胆地挑衅,初一那种完全无视于他存在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他们。
似兰对这件事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这个哥哥除了怕他父亲之外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件事她却不能跟她的父亲提起,她怕!
她怕爸爸知道之后,一切只会更糟糕!
她和初一都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那一夜,家俊那票人“照例”去向初一挑衅,这已经成了他们每天必玩的游戏了,他们甚至打赌看谁可以先
让那个木头人似的小子发火。
初一根本对他们的挑衅视若无睹,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老张拿来当成取笑的对象。
“从小就看了‘绿帽子’是不是?我听说养你的那个老头子特别喜欢替别人养孩子,不但把你捡回去养,还娶了个怀孕的女人进门哩。”他们讥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喜欢戴绿帽?”
初一低着头,可是双手却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哎哟!生气啦。”家俊大笑着将一顶绿色的帽子扔在他的头上。“我还以为你是个死人哩尸
他的笑声还没停止,初一已经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你去死。”
温家俊全然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出手,鼻梁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拳,鼻血登时流下。他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我狠狠的修理他。”
一场大混战立刻展开,初一一个人对六、七个年轻小伙子,打得天昏地暗的。
“让他死。”
初一的火气一上来,打起架像是不要命!他们六、七个被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吓坏了。可是他们终究是人多
势众,初一再能打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住手。”似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慌张地冲了过
来。“我叫你们住手你们听到没有。”
“你给我闪边去。”家俊愤怒地拉住她。“再罗唆我连你一起打。”
似兰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快点叫他们住手,要不然我就回去跟阿爸说。”
“好你去说,看看谁怕谁。”家俊冷笑着放开手,“你去啊,你以为只有你会告状吗,我也会。”他指着初一,不屑地笑了笑。“如果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去跟阿爸说你正在和这个擦鞋的谈恋爱,到时候看看是谁比较惨。”
“温家俊。”似兰气得红了眼睛,初一很明显的已落于下风,如果她再不想办法阻止他们,他们真的会打死他的。她急中生智——“你要是不叫他们住手,我就去跟妈说,她的钻石戒指是谁偷走的。”温家俊一愣:“你——!”
“我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叫他们住手?”
他冷冽地瞪了她一眼。“算你狠。不过就算你今天救得了他,明天救得了他也没用,总有一天我要这小子死在我的手上,你看着好了。”他转向他的喽罗们——“我们走。”
“初一。”似兰焦急地冲过去扶起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的初一。“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初一忍着痛爬起来,他的脸肿得像面包一样,眼睛黑了一大圈。他擦去唇角的血丝,涩涩地笑了笑,“没什么。”
似兰泫然欲泣地拿出手绢轻轻地替他擦伤口。“打成这个样子……我不是叫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吗?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她难受地低下头。“我不要你再被他们这样欺负……”
“我说过我没事的。”初一忍着痛苦笑。“从小打架,我早就习惯了,今天是因为他们人多,如果一对一,他们才不是我的对手。”他温柔地抬起似兰的小脸。“不要哭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温似兰哭着摇头。“可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欺负你……”
初一无言地替她拭去泪水,他又何尝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叫他怎么舍得放弃?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似兰也失去了,那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好不好?”似兰哭得像泪人似的。“我不要再看到这个样子了,我不要。”
“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死命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被我哥哥欺负,他说的是真的,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打死的,我受不了,我们
可以另外找地方见面,就算是我求你好不好?”
初一点点头,轻轻地抚着她乌黑的秀发。“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哭了。”他取笑地碰碰她的鼻——“你看
看你哭成什么样子,像红鼻子了。”
似兰哭着瞪他。“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
初一笑着将他拥进怀里。“我是舍不得你哭,你知不知道你的眼泪可以淹死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哭,你哭得我都快心碎了。”
她静静地在他的怀里——泪水却仍不停地流着,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可以持续多久。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将来。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驻——直到永远!
“还有两个月我就要联考了,这两个月我可能没什么时间来找你。”初一低头温柔地看着她。“你不会怪我吧。”
似兰漆黑的星眸闪着动人的泪光,她轻轻地摇摇着头。“当然不会。”
初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低下头轻轻地,温柔地吻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时间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即使是因为“爱”也一样。
他们缠绵悱恻地吻着,就像是没有了明天——
“你会等我吗?”初一轻轻地问着,凝视她柔美的面子。
似兰点点头。“会,我会一直等你。”
两片灸热的唇再度相逢——这是他们的承诺,可是——命运却自有它的安排。
他们坎坷的命运从此才真正展开——
口口口
“订婚,订什么婚?”似兰震惊的摇头。“我不要订婚。”
她的父亲沉默地坐在太师椅上,那模样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从小案亲最宠爱的就是她,他怎么可能会这样随随便便就决定了她的一生?
温太太无奈地看着女儿。“你爸爸和人家合伙做生意,对方跑了,把你爸爸所有的钱也都带走了,如果你不肯和秦家的大儿子订婚,他们怎么会帮我们?”
“你们要把我‘卖给’秦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父母。“为了钱?”
“似兰。”她的母亲难过地摇头。“不是这个样子的,秦家的人本来就很喜欢你,他们家比我们家有钱,你嫁过去不会吃苦受罪的,我和你爸爸本来就有那个意思要把你嫁给他们家,现在只不过是把时间提早了而已。”
“我不要。”似兰冲向父亲。“爸,我不要嫁到秦家去,我求求你,至少……至少等我把高中读完好不好?爸。”
她的父亲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妈。”她哭着摇头。“我不要嫁给秦家的人,我不要。”
她的双亲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又何尝愿意女儿嫁那样一个纨绔子弟?似兰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他们心头上的肉,他们——
“你不嫁给秦文雄,那你想嫁给谁,那个擦鞋的?”家俊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鬼主意,你是想拖延时间好让那个小子来带你走是不是?”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似兰哭得肝肠寸断。“我是你妹妹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才要管。”温家俊冷冽地回答。“如果现在不把你嫁出去,不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哥——”
“等一下。”他们的父亲蹙起眉沉声开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擦鞋的,给我说个清楚。”
温家俊耸耸肩。“就是常在巷子口擦鞋的那个林初一啊。阿兰整天和人家眉眼去的,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鬼!”
“温家俊!”
“你住口!”他威严地瞪了女儿一眼。“让你哥哥把话
说完。”
“他说谎。”似兰顾不得一切地哭吼着。
“我叫你往口你听不懂吗?”
温太太连忙将女儿拉到身边。“你就少说两句,不要
再惹你阿爸生气了。”
“以前我们还救过他呢,谁知道他现在跑来勾引阿
兰。我阻止过他们好几次了。”家俊笔做无奈地耸耸肩。
“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似兰狂乱地摇头,“我和初一是真心相爱的,我——”
——啪……
蓦然,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他们全都愣住
了,她长到这么大,父亲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可是
今天他却打了她。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用说的就好,为什么打她?”温太太气愤地搂住了女儿,“阿俊的话也能听吗?”
“你没听见她刚刚自己说什么?她和那个擦鞋的真心相爱!”温家老爷气绿了脸,“这种不要脸的话她也说得出口?枉费我让她去念什么女中,简直是丢人现眼。”
似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的脸火辣辣的燃烧着,那一巴掌竟打出她所有的叛逆,“我不会嫁给秦家的人的。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嫁。”
“你说啥?”他暴怒地吼了起来。“好胆你再说一次。”
“我——”
“阿兰。”温太太及时阻止了女儿。“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你爸爸说话?”
似兰顿时静默,她怨恨地瞪着冷眼旁观的哥哥和暴怒的父亲,虽然她不说话,可是她的眉宇之间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抵死不从的坚决。
温家老爷气得脸色发青。没想到他从小疼爱的女儿竟然敢这样公然地反抗他!”“‘去通知秦家的人,就说不必订婚了,一个月之后结婚、订婚一起办。”
“爸!”
他指着女儿,恶狠狠地咆哮着:“你给我听清楚!从明天开始,不准再去念什么鬼书!你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面准备当新娘!如果你敢踏出这个家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口口口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看到似兰了,她没到学校去上课,问她的同学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初一急得根本没心情念书。
似兰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和他联络的,一定是发生
了什么事了。他躲在巷子里已经很多天了,只见到温家的
人个个忙进忙出的,却怎么也等不到似兰。
她到底怎么了,温家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联考就在这几天了,可是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温家的大门打开了,佣人的手上拿着刺眼、大红色的“喜”字贴在门口。
初一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喜?”是谁要结婚?温家俊?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将走到巷子口的佣人拉近阴影中。“是谁要结婚?”
对方吓得脸都青了,一看到是他,不由得往后看看。“你怎么还敢来?”
初一的心在刹那间沉到谷底!“为什么不敢?”
佣人同情地瞅着他。“我家先生说,要是再看到你要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是快走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谁要结婚?”
“当然是似兰小姐啊,她后天就要嫁给秦家的大少爷了。”
初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都流到了脚底——
佣人无奈地摇摇头。“你快走,万一被先生还是我们少爷看到了,你就死得很难看。”
“不可能。”初一大梦初醒般地吼了起来广她答应过要等我的,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去问她。”
“不能去。”佣人焦急地扯住他。“去了,会没命的,你快走,不能去。”
“放开我。”初一狂烈地推开他,往温家的大门冲过去。“似兰,似兰,”
“唉啊。”佣人急得满头大汗地。“天啊!你——你怎么……”
“是谁在那里鬼吼鬼叫的?”温家俊往外一看,讶异地笑了起来。“擦鞋的,你居然敢到这里来?”
“似兰呢?我要见她尸初一愤怒地着:“似兰,似——”
“不用叫了,阿兰去试新娘礼服了,不在家。”温家俊冷笑着坐在奇子上。“不信你可以自己找。”
“是你对不对?”初一怒气冲天地揪住了他的领子。.“一定是你在从中搞鬼要不然似兰怎么会突然嫁人?”
温家俊不屑地推开他的手。“你少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个擦鞋的,你还真的以为我妹妹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不要笨了行不行,你拿什么去跟秦家比,人家有钱有势,你有什么,一个擦鞋箱?”他可怜地朝他摇摇头。“似兰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要选谁。”
初一愣愣地看着他,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千方百计的拆散我和似兰?”
“讨厌,你够格让我讨厌你吗?”温家俊冷冷地笑着。“不过,如果你真的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防。”他眯着眼打量初一那一身寒酸的打扮。“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自为是的样子,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这种明明自卑却还要装成一副清高,不在乎似的人。你什么都令我讨厌从头到脚。光是看着你都让我觉得恶心。”
初一定在当场,他望着温家俊那张对他极度厌恶的面孔——人的感觉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憎恨着另一个人。
就像他现在的恨一样。
“你们在吵什么?”楼上温老爷的声音威严地传来。“连让我睡个午觉都不行吗?”
温家俊对着初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阿爸,是那个擦鞋的找上门来了。”
楼上的人立刻冲了下来,那股怒意远远地就可以闻出火药味,“谁让他进来的?把他给我轰出去。”
“不,今天如果你们不让我见似兰,我是不会走的。”
“不走!”温家老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竟然不怒反笑。“你不走是不是,好我让人请你走。”
温家的伙计全是做粗活的,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初一没多久就被打得不成人形。可是他拼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肯倒下。
他要见似兰——
无论如何他都要似兰亲口对他说她不是心甘情意的他才会死心。
“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
“把他给我轰出去。”
他们将初一的身体抬起来狠狠地扔了出去,迷蒙中他看到似兰了……她正从金龟车上下来,她的身边有个男人亲密地扶着她下车,他们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
初一勉强睁开眼睛一那是真的,不是梦——他狂笑几声——天哪,他怎么会这么笨?天底下的女人原来都是一样的,原来她们都一样的。
他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今生今世,如果他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就叫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