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微沉吟着,粗犷的面容里透着几丝兴味,他一双虎目精光炯炯,薄薄的唇角衔着一抹笑。
这下,他可以清清楚楚看个够、看个过瘾了!
眼前男子身长九尺有余,虎背熊腰、英硕壮伟,面容粗犷伟俊,一双虎目神光湛湛不怒而烕,玄铁黑甲下的一身纠结肌肉,果真是前所未见、壮伟无双的男子汉!
看着他,路拾儿忍不住要坐直了身子、挺起略嫌清瘦的胸膛,只不过,尽避他坐得如竹竿似的直,胸膛挺得连腰都酸了,在战王眼前仍如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一般,显得单薄又瘦弱。
“药王是你的妻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怎么?不成?”拾儿抬头挺胸,睥睨群伦似地瞅着他。
“药王是个几十岁的男人。”
“哼!就说你是井底之蛙!”拾儿冷哼道:“我家老主子已经死了。”
“你家老主子?”
拾儿脸上一红,更加的理直气壮。“我从小都那么叫他的,叫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罢了。”
“那么你的『妻子』是新任药王?”
“没错!”
“药王的几个徒弟怕不都够资格做你的爹娘了。”
“井底之蛙、井底之蛙!药王有五个徒弟,他最宠爱的正是我的妻子王药儿,所以临死前将药王之位交给我的妻子接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新任药王此刻人在何处?”
“在阴山冥王府里。”
讲到这个,拾儿的气势立刻低了,他咬咬牙,阴沉着一张脸道:“我家老主人的几个徒弟叛变,所以命我们妻子上阴山向冥王求救,打算借冥王的力量夺回药王谷,谁知道会遇到你们来围山!”
“所以你这是代你妻子过来打探军情?”声音里那抹笑意还是没有消失。
“没错!正是如此!”拾儿跳了起来点头称是。“你快快招来,为何领兵包围阴山?”
“为何?自然是打算上阴山冥府去。”
“上就上,干啥劳子用这么多人?”
“你是小孩子,当然不懂。”
拾儿脸色立刻一变!倨傲地瞪视着他。“傻大个,你娶老婆没有?”
“本王尚未娶亲。”
“哼!你连老婆都没有娶,还敢称我为『小孩子』!”
战王眼底的笑意一直一直都没有退去。
“说的也是。既然路兄你的夫人也在山上,那么你可要随我上阴山?”
“你要打上去?”
“本王如果要率军打上阴山,早就上去了。探子昨夜来报,有一男两女夜探阴山王今未归,想来其中一名少女应该就是路兄的妻子。”
他这么路兄路兄的叫,叫得他浑身不舒服起来,但是他自己讲的,他都已经“娶老婆”了,被称为“路兄”何奇之有?
“路兄?”
拾儿忍耐地嘟囔两声。“当然好,不过我还有一个同伴,他也得跟我一起去才行。”
“既是路兄的同伴,自然也是本王的同伴,当然可以同行。”
“我去叫他来——”
“不用了。来人,有请金三爷。”
拾儿的下巴顿时掉在地上!门口进来的彪形大汉,可不正是金狂三!
“我不会嫁给你。”
凤冠霞帔端正放在铜镜前,透着那片光滑的铜镜,她可以看到冥王的身影远远地坐在房间的另一头。
“妳既然来了,又怎么由得了妳?”
药儿冷笑。“只不过是一死而已。”
“死?”
冥王桀桀怪笑。“妳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吗?这是酆都冥王府,死人与活人对老夫来说无多大的差别,妳要是死了,更是我货真价实的『冥后』,岂不是更好。”
“那我就毒烂自己,让你娶一个皮肉俱烂、半死不死的鬼新娘。”
冥王那阴冷的眼微微瞇了起来,因为这句话刺中了他的要害。他看上的正是药儿的美貌无匹,若是她毁了容貌——
“对本王而言,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该明白。”药儿回头,第一次透出身为“药王”的倨傲。
“妳这又是何苦?”冥王叹口气,温言道:“当年老夫的确曾与尊师立下婚誓,只不过我儿不幸早夭无福消受,如今老夫代替儿子迎娶妳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并无不妥。妳想夺回药王谷不是么?只要妳下嫁于老夫,莫说是药王府、冥王府,就算妳要金陵皇城的紫禁大殿,老夫也是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我师父命我来此求助于您,并没有说要我委身下嫁,更何况小女子心有所属,前辈何必苦苦相逼?”
“心有所属……哼,便是在大殿上鬼吼鬼叫的那名书生?当然!他比起老夫不知风流倜傥多少倍,更兼之年轻力壮,妳小小孩儿涉世未深才会给那皮相所诱惑。老夫敢言,那书生在老夫手下恐怕连十招都走不过。更何况……床第之事那年轻人懂得什么?老夫才是个中高手。”
药儿脸上一红,不敢相信这无耻老儿竟敢与她高谈“床第之事”!“无论前辈怎么说,药儿绝不屈从,前辈可将药儿禁锢冥王府中一生一世,但药儿此心绝不改变!”
“女孩子家嘴上总说着不会变,老夫见得多了,此刻不变,下一刻恐怕妳就要求老夫娶妳了……”
冥王说着,宽袍大袖一挥,房间里的白幕顿时翻飞起来,只见幕帘之后出现的,竟是风步云与燕铮的身影。
他们在冥王府中仓皇找寻着,风步云充满痛苦的眼神就在她眼前,似乎触手可及!她甚至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的谈话。
看着风步云那充满痛苦焦躁的表情,药儿的心不由得一紧!一股又甜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嘿嘿嘿嘿……乖孩儿,妳钟情于他,那他呢?是否也一样钟情于妳?他身边的妙龄女子武功高强美艳如花,妳想不想知道他是会为了救妳而留下?还是会为了救那女子而离开?”
“你快放他们走!”药儿怒道。
“放,老夫当然会放他们走。只要妳答应下嫁老夫,老夫立刻命人送他们安然下山,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若是我不肯呢?”
“若是妳不肯,咱们就来看看妳的心上人对妳有多忠实。他若真的倾心于妳,旁人的死活想必不在他眼中,就算他陪上一条命,也该要救妳回去不是吗?”
“风公子绝不像你一样无情无义!燕铮是他的生死王交,他不会扔下燕铮独活!”
“是吗?那么假如妳跟那女子当中他只能择一而救,妳想他会救谁?”
药儿一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会救谁?
她没把握,她真的没把握风步云会舍燕铮而救她——
“妳犹豫了……”
冥王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她可以感受到冥王那冰冷的身子正站在她背后,他那枯骨般的手正摩挲着她的发,那感觉如此冰冷、如此噁心!
“妳也害怕是不是?怕自己到头来只落得一生伤心!老夫今日就让妳看看什么叫『负心』,妳就会知道老夫与妳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他取下了她头上的银簪,无耻地将脸埋入她如云鬓发之中深深吸一口气。
药儿甩开冥王那冰冷的手,回首冷冽地望进他眼底。那双残酷的眼眸冷笑着回视她、挑战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知道?
她这一生得遇风步云,与他相处这么些日子、倾心于他,于愿已足了不是?何必强求?何必非要知道?
思及此,药儿衣袖微动——
“嘿!”冥王眼明手快,立时点住她的穴道。只是看着那双眼,他已经知道她有必死之心。那种眼神,他看过太多。
药儿咬着牙,冷冷怒视着他。
“妳知不知道妳这表情好美?美得令老夫心动,心痛!这般的美一定要留下,留在老夫身边,永生永世。”他的手轻抚她娇女敕的脸颊,掠过她不住颤抖的樱唇——
“真想现在就娶妳为妻,现在就得到妳……”他拥着她,光秃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喃喃低语着不堪入耳的。
泪水自药儿木然的美眸中落下,炽热的眼泪浇熄了他的。
冥王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她,微笑。“眼下就算夺得妳的身子,想必妳也不服,要将妳永远留在我身边,只有断了妳的念头才有可能。”
他握着药儿的双肩转向帘幕后的透明墙。
“看着……看着妳的心上人如何负心,看着妳的心上人如何因为负心而惨死在老夫手上。”
整座冥王府就是一个大迷宫,这冰冷的迷宫不但杳无人迹,而且大得惊人!
这迷宫自然与外面一样,是按照奇门五行所排列出来,没有人带路,他们不要说找到药儿,连想要离开都有困难!
奔走了大半夜,他们先是不断在冥王府外的树林迷路,继而在这偌大的殿堂中迷路,饶是他们内力精深也无法不感到疲累,而武功远逊于风步云的燕铮终于感到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
“步云……”
风步云回头,见她脸色略显苍白,便知道她累了,他歉然一笑。“抱歉,累妳陪着我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
燕铮叹口气。“她既是你心爱的人,陪你找她有什么难的?不要说一夜,就是一年十年也该的。”
“燕铮……”
燕铮微微露出苦笑。她何尝看不出风步云对药儿的感情?药儿啊,那般纤弱袅袅风情,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要心动怜惜,更何况是风步云此等人中之龙?
她是燕铮,永远也成不了王药儿,她只懂得终日舞刀弄枪,何来风情可言?药儿永远不会知道,有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以这一身武功换得药儿那国色天香的姿态!
曾经一度,她想过自己能与风步云仗剑豪侠同游江湖,那梦想打从她认识风步云就已经存在了,只可惜两人一直相隔两地,而风步云又对她从不动心。
女人总是清楚的,一个男人是否对自己动了心,即便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女人也绝不会错过。
而风步云从来都没有对她动过心,他对她从来就只是兄妹之情。
见到药儿的第一眼,燕铮便知道自己和风步云是永远不可能了,就算她在风步云身边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海枯石烂,他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思及此,她心下黯然,却只能低头苦笑道:
“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是冥王的地盘,他爱躲多久就躲多久,咱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得想个法子引他出来才行。”
风步云四下张望。冥王府真的很大,到处都是回廊岔道,布置又都长得一模一样,再这么找下去,不要说燕铮受不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活活饿死在这迷宫里。
思索片刻,他转向燕铮道:“妳把耳朵堵住,盘腿注意自己的内息。”
燕铮不明所以,正当开口欲问,风步云已经鼓足内力发出长啸。
燕铮大惊!连忙双手捣住耳朵,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感到心笙动摇,无法自已。
风步云的长啸声愈来愈响!有如雷声隐隐,又如万马奔腾!整座冥王府笼罩在此长啸声中,竟隐隐动摇。
原来整坐冥王府乃全部由巨石所造,建筑物既高且巨,出口却寥寥无几,连窗户也没见到几个,风步云内力深厚,再加上他们是在一座石城之内,长啸之声不断来回撞击,一波重过一波!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抹白色身影飘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的内殿之上,那游丝似的声音冷笑着说道:
“好内力!亏得昆仑山那老不死的教得出此等好徒弟,老夫佩服。”
风步云这才停住啸声,冷眼望着来人。“你终于肯出来了,快把药儿姑娘交出来!”
“就算本王将人交给你,你们也出不去的,只会落得饿死在冥王府的凄凉下场而已。”冥王冷笑。“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身边有两个姑娘,你选一个交给本王,另一个就让你带出冥王府,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岂不妙哉?”
“休想!”
冥王眼一冷,那张骷髅般的脸似哭似笑。“既然你不肯,那么本王先杀了这王药儿,然后让你们两个活活饿死在这冥王殿,于本王也无损。”
冥王身前的药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凝望着风步云,她的眼光是如此热切,似是想将他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之中永不忘怀。
风步云同样望进药儿眼底,不知怎地,他恐慌了起来!药儿的眼神……那眼神如此的绝望,却又透出一丝胜利感。她穴道被制,又无能逃离这里,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已胜利?
风步云猛地糅身奔向冥王。“快放下她!”
“本王——”冥王话声未落,蓦地脸色一变!“好歹毒的小贱人!妳竟对本王下毒!”
“你是紫微神宫派来歼灭冥王府的人对吧?”奔驰中,拾儿转头问月兑下战袍的战王。月兑去那一身铁甲,战王修长壮硕的体态更显阳刚。
“你也知道神宫?”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家老主子是怎么死的?”
“原来他们早就有所行动,本王终究是慢了……”战王不由得叹息一声,望着他的眼神大有愧疚之意。
“你不是紫微神宫的人?”
“本王当然是。问题是,现在的紫微神宫已经不是过去的紫微神宫,现在把持神宫的那群人乃是窃宫之贼。”
拾儿胡涂了。“那你到底来干嘛?”
“本王扶持神宫幼主,此番前来乃是劝降冥王,如果早知道那班人会先去药王谷作乱的话,本王应该先去药王谷相助药王才对,唉……”
“所以说冥王跟那些紫微叛贼是一伙的?”
战王回头有趣地望他一眼。“你怎确知他们是叛贼而本王不是?说不定正好相反。”
“你这种人当不了反贼。”路拾儿嘻嘻一笑。“当个镇前大将军倒是可以,要当反贼得有反骨,如同你爷爷我这样!”
“你有很多反骨吗?”战王笑着问。
“多!当然多!浑身上下都是!”
“那么新任药王又怎么会下嫁于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恐怕是胡吹大牛皮。”
“谁说我吹牛皮!”拾儿恼怒地瞪了旁边的金狂三一眼,后者只是一脸的无辜。“你别听这金老头胡言,他的命还是爷爷我救的呢,他又不是我们药王谷的人,当然不知道药王谷中发生过什么事!”
“喂!你这臭小子——”
金狂三气得跳脚,可自己这条老命确实是他救的,一口气堵在喉咙说不出来,直气得他满脸通红。
“就算你真是药王的丈夫,恐怕也当不了药王。”战王好整以暇地说道。
“你又胡说了!本爷爷我一身是毒,怎当不了药王?”
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冥王府前的石碑,前方虽有灰影阻挡,但是战王却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只见他横剑身前,几个轻灵纵落,还没见到他出手,那班灰影已逃之夭夭!
“嘿!身手不错,你怎么懂得解阵?”
“你也知道这是迷踪阵?啊我忘了,你原就懂得八卦迷踪步。”
“连八卦迷踪步你也知道?!”
“如果不知道八卦迷踪步,你在主帅帐里要看本王的脸,又怎么总是看下到?本王自有破解之道。”
拾儿很不满意了!那可是他得意的武功,怎么在这家伙面前全成了三岁孩童的小玩意?
“哼哼,我知道!全天下就你这『战王』最行了,成了吧?”
战王爽朗一笑。“这本王可就不敢如此自居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王只不过比你占了点年龄上的便宜。”
“嘿!你自个儿知道就好,是本爷爷客气让你的,可不是你真的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路兄年少英侠,本王自是佩服得紧,不过……你还是当不了药王。”
路拾儿怒道:“哼!你爷爷我当不了药王?我就当给你看!”
正说着,前方传来鬼魂凄惨哭泣之声,冥王府已近在眼前。
蓦地,狂啸之声传来,冥王殿不住地隐隐动摇,战王忍不住喝了声好!
“是我家侄子!他必定有难!咱们快进去!”金狂三大惊失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快交出解药!”冥王枯爪紧紧扣住药儿白细的颈项,同时点开她的穴道。“快拿解药来,否则本王让妳死无全尸!”
眼见药儿受制,风步云刷地长剑出鞘,精妙的招数直取冥王面门。“松手!”
冥王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身影一缩,飘然往后直退,不见他身影如何晃动,便已飘离一丈之外,竟真的有如鬼魂一般!
风步云的攻势愈来愈急,但冥王身形鬼魅,而且挟着药儿挡在身前,风步云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能尽力施展,当下不由得气急攻心,猛地呕出一口血!
“步云,别过来。”药儿轻柔地说道。
“药儿。”风步云愣住了,药儿从来没这么叫过他!
“别过来。”她脸上竟是一抹微笑。“能认识你,与你相处这段时日,药儿于愿已足,你快带燕铮离开吧。”
“不!”
“贱人!解药呢?!”
只见冥王身影摇摇欲坠,竟是愈来愈无力的感觉,他的枯爪深深陷入药儿的颈项之中,血痕一条条往下流,染红了药儿身上的雪白衣裳,看起来无比的怵目惊心!
“妳再不交出解药,本王催心掌一出,妳这条小命立时要毙于掌下!”冥王开始喘息了。他的眼窝原本深陷,而此时竟不断地往外凸出!眼球布满血丝,状极恐怖狰狞!
“妳……只要妳交出解药……本王允诺你们三人可以……可以平安离开这里……”
“太迟了。”药儿微笑。
冥王看着她,恼怒已极!只见他猛地将药儿的身子往外推,双手蓦地朝她身子奋力出掌。
“药儿!”风步云想飞身救人已来不及!只得长臂疾舒,将药儿纤弱的身子揽进怀里,打算以自己的背承受剧力万钧的一掌!
碰地一声巨响,四周墙壁都在晃动,偌大的冥王府竟因为这一掌而摇摇欲坠,石块尘埃顿时四下飞敌!
“战王在此!”
蓦地,战王墨黑的身影出现,他竟在半空中斜身飞下,单掌接住了冥王那剧力万钧的催心掌。待他落地之后,竟也不由自主地登登后退两步,直感到自己气血翻腾,竟有些目眩。
“药儿姐姐!”拾儿狂奔而来。他还没去看药儿,已经先飞身猛地踢向直立在一旁的冥王。“看招!”
“不!”战王大惊!方才接了冥王一掌,已经知道冥王内力之深厚恐不在自己之下,拾儿这一腿要是踢过去,就算冥王不还手,光是自身内力反噬就能让拾儿废去一腿!
又是碰地一声,虽然力道小得多,但是冥王的身子却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下了。
他们全都愣住了!
只见冥王双眼怒目圆睁、五官狰狞,已经气绝身亡!
“药儿姐姐!”拾儿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一腿踢死了冥王,他猛力推开风步云,由身看着药儿,只一眼便错愕的嚷了起来:“糟了!是同归于尽散!”
拾儿慌乱地抱着药儿瘫软无力的身子,手慌乱地在她怀里乱掏。“解药!解药呢?药儿姐姐!妳醒醒啊!解药到底放在哪?!”
药儿当然不会回答,风步云走过来,从拾儿手中接走了药儿虚软无力的身子紧紧拥抱。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望着药儿含笑的脸,才不过半晌啊,方才拥药儿入怀之时,他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药儿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你还有脸——”拾儿狂怒,一掌倏地猛然推出,幸亏金狂三实时拦下他。
“别乱来!你没看到我风侄子已经心痛如绞、生不如死了吗?!”
“他是生不如死!可我药儿姐姐却已经死了!”拾儿忍不住放声大哭,溃然跌坐在地。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我早就说要自己陪药儿姐姐上来的!都是你这穷酸书生硬是拆散了我跟药儿姐姐!眼下她却死在你怀里!赔来!你赔来赔来!”
“莫哭,你再找找!解铃还需系铃人,药王身上必然有解药。”战王温言说道。
“找什么找?!找个屁!同归于尽、同归于尽!既然都要同归于尽了还做什么解药!”
“可她刚刚明明还有气……”金狂三嗫嚅着。
“那是当然啦!药儿姐姐跟我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吃的用的全是毒,我们早就习惯啦!什么鬼毒物用在我们身上都要比一般人来得慢发作罢了,可那只是发作慢,不是毒不死!”拾儿哭道。
“既然还没有死,那就是还有救嘛!”金狂三安慰道。“咱们先下山再慢慢想法子好不好?这世上高人辈出,保不得还有比药王更厉害的神医可以救她。”
“你说得倒容易!呜……”
此时此刻,除了这条路外还能怎么办?一行人带着气息奄奄的王药儿下山,打算另访名医,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药儿如今已芳魂渺渺,与死无异……
战王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军帐之中,先将北夷巫医们全找来探视药儿的病况,只听得那些巫医叽哩咕噜地讲着些他们听不懂的言语,一阵讨论之后,巫医们终于还是摇摇头走了。
众人只能摇头叹息,而风步云则是守在药儿身边寸步不离。他没有流泪,只是呆若木鸡,痴痴地望着药儿平静的容颜。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陪着药儿。”良久之后,风步云终于低声说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要陪着我药儿姐姐!谁都不能赶我走!”拾儿立时往药儿身上扑!但他身影才动,战王已经从他身后扯住他的颈项。他力大无穷,竟像是抓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风兄伤心欲绝,咱们出去吧,别打扰了他。”战王说道,提着路拾儿的颈子走了出去。
“你这王八羔子!你这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快放我下来!免得爷爷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只听到拾儿不住地破口大骂,什么骯脏难听的话全出口了,只不过那声音却愈来愈远,终于远得听不见了。
主帐之内只剩下风步云握着药儿冰冷的手,热泪一点一滴地坠了下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下一句则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药儿……如果真有来世……妳可愿嫁我为妻?药儿,妳说妳希望这世上真有鬼魂,如果真的有,为何不来与我一会?”
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什么不思量,自难忘……想到从此再不能见到药儿那淡淡的笑,从此再不能见到药儿那雪白身影,他心痛如绞!
十年……他怎捱得过十年?!他连一时一刻也捱不下去!
他静静地垂泪,直到日落西山,又到朝阳升起,日复一日,直到第三日,他终于气衰力竭,倒在药儿尸身前沉沉睡去。
战王帐内。
“风公子只是气衰力竭而已,好生调养几日便可恢复原来模样。”巫医说着,转身离开。
战王叹口气说道:“命人将药儿姑娘的尸首好生收敛,别再让风公子见着了。”
“属下领命!”他的下属正要转身出去,外头却匆忙进来一名小兵。
“报!”
“什么事?”
“营里少了一辆马车,还有将军的骠云骑也不翼而飞!”
战王一愣!“少了一辆马车?还有本王的骠云骑?”
小兵耙耙头皮,一脸沉重的罪恶感。“大清早起来,营里的兄弟来报,说管马营的人不知怎么搞的,全都睡死了。经他们一清点,才发现少了辆马车跟两匹马,其中一匹就是剽云骑。属下失职!请战王赐罪!”
战王兀自沉吟着,虎目微瞇。
“唉啊唉啊!糟糕糟糕!”正在此时,金狂三却闯了进来嚷道:“真是糟糕透了!咱们中了那小表的计了!那小表跟药儿姑娘的尸首都不见了!”
“中计?”原本昏昏沉沉的风步云猛地跳起来,眼中重新绽放出光芒!“你是说……”
“金爷是说那路拾儿已经将药王拐带走了。”
风步云还是一脸的茫然。
战王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拍他的肩道:“风兄,你可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
“你是说……”
“路拾儿谎称药王已死,令咱们对他失去了防备。那小子情意切切,大伙儿自然不疑有他,更何况药王谷的奇毒之多,原就是毒物之王,是否有什么毒物能令人看起来像是死了,但其实却没有死呢?这答案也只有拾儿跟药儿姑娘自己心里清楚了。无论寻常大夫跟咱们怎么看,都只觉得药儿姑娘已经气绝身亡,只待咱们一分心,那家伙就将药儿姑娘给拐走了。”
“你是说药儿还活着?!”
“据本王看应是如此。”
“那……那拾儿带她去哪里了?”
“自然是药王谷了。”
“他回去药王谷干嘛?如果他要回去,咱们已经决定要将药儿姑娘的尸首送回药王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金狂三摇摇头。
“这就是那小于鬼灵精怪的地方了。”战王微微一笑,眼中绽放出激赏的光芒。“他跟药儿姑娘先回去接收药王谷,待本王大军到后,他自然能以药王谷之主的身分来与本王谈判。若只是跟着咱们将药儿姑娘的尸首送回,咱们未必会支持他成为药王。”
“那小子,想不到如此狼子野心!”金狂三大骂,气得简直要将自己的一双眼珠子挖出来了。“眷恋权势地位,真不是个好东西!我老金瞎了眼了!”
“金爷休气,那路拾儿想成为药王倒也不是眷恋权势。”
“那是啥?”
战王哈哈一笑道:“只因本王嘲讽他,说他不可能成为一代药王,他只不过想报复本王罢了!”战王拍拍风步云的肩。“倒是连累风兄连夫人也没了,本王甚感隗疚。这样吧,本王随你们往药王谷一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