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浥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键盘,试着集中注意力把手边的资料输进电脑,可是眼睛盯着萤幕,思绪却像长了翅膀似的,不理会她的警告猛往外头飞。
他到底到哪里去,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没进办公室?
她虽然在他手底下做事的时间不长,却熟知他是一个对工作有狂热的男人,而且他更有不迟到的好习惯;就因为老板以身作则,作属下的怎能不上行下效?
久而久之便培养出恒阳良好的公司文化来。
他或许有些霸道、有些跋扈、有些严苛、有些喜怒无常、有些自我意识过强,但不可讳言的,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领导者,难怪恒阳会全国知名,这全都得归功于他的领导有方。
就因为她了解他的工作态度是如此严谨,才会疑惑他到现在仍未进公司,他到底去哪里了?
打电话到他家,管家说他一早就出门了;打他的手机,听到的也只是收不到讯号的回应,让她实在非常担心。
她当然担心了,因为她是他的秘书嘛,除了这个原因,她绝不承认这份担心里还含有她私人的感情在。
听过昨天他的告白,看见前头那束花,说她一点儿都不动心是骗人的。只是就仅止于那么一点点动心,没有更深、更浓的情愫存在了,爱情毕竟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爱上一个人?
那世间男女的爱情不就显得太过肤浅、太过速食了吗?
虽然她没资格谈情说爱,但她对爱情还是有她的期盼与憧憬的。
啊!他回来了!
罗浥薇听到旋转门把的声音,还在外太空神游的思绪立即拍拍翅膀回巢,正襟危坐的埋首于她的资料输入工作,但一颗心却紧张地彷佛要蹦出喉咙似的。
她在紧张什么啊?
她被自己异常的情绪反应搞得连续又按错了好几个键。
怎么会这样?
一个早上下来,她光修改打错的资料比真正打进去的东西要多得多,这种工作效率,老板恐怕会很有意见。
“浥薇,只剩你一个人啊!”
“他”突然出声,吓得她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
原来不是“他”,而是他。
“是你啊!”她惊魂未定地猛拍胸脯。
“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她的过度反应让陈佳郁一头雾水,狐疑地比着自己的脸问道。
“没有啊!”罗浥薇摇头否认。
“还是你今天吃了胆小丸?”陈佳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什么胆小丸?我没吃啊?”他说的话老是让她听不太懂,可能是他独树一格的笑话吧!可惜她资质驽钝,无法理解,否则至少可以给他捧个场。
“若没吃,怎会胆小如鼠?”她思想之单纯常让他哭笑不得,这一点倒和倪均有得拼,只不过他是没有幽默感,跟她的症状不同。
“我才没有!”她不肯承认。
“没……有?”陈佳郁揶揄地提高音调。
“当然没有!”罗浥薇被他糗得连耳朵都红了。
“没有才怪。”他也满爱捉弄她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和陈佳郁说话,就感觉好像是和自己的亲人说话一般,特别轻松,不像和某个人在一起时那般紧张、拘束、放不开。
“算了,只要你肯乖乖招出你的白马王子是谁,这次就放你一马,不和你计较了。”向来视力特佳的他,怎会看不见她桌前的那束花,更何况一路走来,耳朵接受到的“号外”通通都是关于她的,不问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没有白马王子,你不要乱说!”两朵红云倏地飘上罗浥薇的双颊,怎么连他都问起这档事,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没有?”他会相信才怪!其实她不说他也隐约猜得到几分,问她只不过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无误罢了。
史无前例地将秘书的办公桌搬进总裁办公室,藉口编得好听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可是倪均之心,他陈佳郁怎会不知?
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死板板的老友越来越有一套了,居然也懂得追求女孩子要用鲜花攻势,难道他真开窍了?还是有高人指点?
这是他第一次看阿均对一个女孩子如此用心,或许也只有她的柔情才能滋润他干涸的心灵吧?
说实话,他很替阿均高兴,他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春天。
“若没有,那你桌上的花打哪来的?”陈佳郁的笑容兴味十足。
“你说咧?”她索性跟他打马虎眼。
两人谈着、聊着、闲扯着,完全没注意到有一双白眼已怒视他们许久。
懊死!
懊死的她!
还有该死的他!
为什么她能对他笑得如此开心,却吝于对他展现笑容?
他此时此刻真的非常、非常嫉妒他这个结交多年的好友,甚至有扭断他颈子的莫名冲动。
“咳、咳、咳!”倪均装腔作势咳了几声。
他的目的很简单,第一点当然是他看不下去了,第二点也是为了提醒这两个聊得正起劲的男女——不要忘了他的存在,他回来了。
“总裁,你回来了?”陈佳郁一听到他的咳嗽声连忙回头。
“我要是不回来,恐怕会有人以为这里是聊天室,忘了自己的工作是什么了!”倪均的话差点把陈佳郁酸死。
看样子该溜了!阎罗王总裁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他再不溜绝对会被飘散出来的浓浓醋味给熏死,唯有明哲保身才是他这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我来只是为了把文件拿给你,我要回去工作了。”他二话不说,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陈佳郁一走,就只剩下罗浥薇一个人孤军奋战。
甭立无援的她,面对他慑人的视线、不悦的表情,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天啊!他不会以为她在模鱼吧?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老在他面前出糗!
她低垂着头,准备接受他的责难,讵料他竟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她:“你觉得陈佳郁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罗浥薇愣愣地抬起头来,一脸迷惘。
他问这个问题有特殊的涵义吗?
“就是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倪均面容凝重地想知道答案。
他很怕从她口里听到她喜欢佳郁,可是他又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兄长,很亲切。”这样回答,不知他满不满意?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他清楚他的语气听来像一个爱吃醋的老公在质问妻子的交友状况,但他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满满的嫉妒情绪。
“还会有什么?”她真的不懂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难道你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他?”他的问题真莫名其妙,罗浥薇忍不住蹙起黛眉。
“因为你们看起来很好,我以为你应该会喜欢像他那样的人。”佳郁脸孔讨喜、说话幽默,可不像他线条冷硬、不善言词。
“他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并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就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她难得的情绪激动,谁教他的语气那么恼人,问她这么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好像他是警察,而她是犯人。
太好了!她不喜欢佳郁,这表示他还有机会!
罗浥薇义愤填膺的模样不但浇熄了倪均的妒火,且还让他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开心地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足以让女人见了会神魂颠倒、男人看了会自惭形秽的潇洒笑容,把她彻底征服了,完全忘记前一刻的忿忿不平。
为什么他从来不笑,为什么?
罗浥薇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像花痴,但是他的笑容就宛若是早晨初上的朝阳,而她正被他的光芒所笼罩、被他的温暖所包围、被他的力量所震慑而不能动弹。
或许他就是太过于明了自己的笑容有多迷人,害怕逐日的“夸父”将会有如滔滔江水般源源而至,只求沐浴在他的光与热之下,所以他才不愿轻易展露吧?
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