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维奇来得很早,不到七点就来按夏芯莹家的门铃。
她昨晚被那个吻搞得辗转难眠,还得将那座衣服山像挤沙丁鱼似的又塞回衣柜里,所以今天得靠着淡妆来掩饰一对熊猫眼,现在他又想来制造什么灾难?!
“有事吗?我要去上班了。”
房门半掩,她摆明了不想让他进去。但这家伙除了有偏冷的尊贵气质外,另一个特质就是霸道。
他略微施力的将门往后推,迫得她不得不像只青蛙的往旁边一跳,闪开身,让他进来。
入内,莫维奇顺手将门关上,看着又是一身黑白套装的她,气色稍嫌不好,但星眸冒火,显得元气不错。她的脚,他蹲来──
她却直接连退三步,不让他模。“我的脚已经没事了。”其实还有一点点痛,但真的不碍事了。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很好。早餐准备好了,你先吃,待会儿我载你去上班。”他说着径自走过她身边,她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一个袋子。
然后,像变魔术似的,一份丰富的早餐从袋子里变了出来,放在那张小小的书桌上,有一人份保温壶的热咖啡,一份总汇蔬菜鸡肉加蛋三明治,营养不仅百分百,就连摆放的盘子都很讲究,还备有餐具、餐巾,看得她瞠目结舌。
“快吃吧。”他贴心地拉她坐下。
她的确饿了,而这早餐真的让人垂涎三尺,再加上他昨晚丢了她一堆泡面,她当然不客气的享用了。只是,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干么看得笑逐颜开?
咬着下唇,她问:“你吃了吗?”
她的关切令他的心弦再次牵动,他轻笑,“吃了,我一向早起,晨跑吃早餐,一定在六点前完成。”
难怪她到纽约的第一天会遇见他。又是一项跟她不符的生活习惯,她每天都忙到很晚,休息时间都不够了,哪有时间运动?早上若不是靠着两个闹钟,她根本爬不起来,而一到假日,常常还睡到中午。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就沉甸甸的。
“不好吃吗?你的脸沉了下来。”
他突兀的低沉嗓音打断夏芯莹的沉思,她先是一愣,抬头看着那张俊帅非凡的容颜。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属于她?除了拥有一手好厨艺外,他温柔又敏锐,霸道又执着,兼具好男人和坏男人的特质,根本就是一个杀手级的钻石单身汉,她还是别害他吧,世上的好女人那么多!
放下手上的三明治,“莫维奇,我们当朋友就好,好不好?”她是真心真诚说这话。
男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昨晚的吻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他刻意以行动来证明,就算他看到某些她感到不自在的一面,仍然毫不在乎,他就是要她!
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粉脸又爆红,“我不想谈那个吻。”
“好,不谈。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可以也愿意放慢脚步来追你,而且我深信,你一定会属于我。”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煮的猪心汤还被你批为垃圾。”
他笑着打趣,“我记得有人说过她不记恨的。”
她顿时语塞,羞得满脸通红。
她的沉默,换来莫维奇深深的凝视,而她最怕看到他这样震慑的眼神,因为它传递的讯息太清楚、太强烈了──他要她!
“我尝过很多种味道,芯莹,”他的手温柔的将她落在脸旁的发丝勾到她耳后,“我可以主导美食的味道,甚至想象它们会有的味道,这个理论,在过去,也可以套用在女人身上。”
意思是,他也曾经拥有过其他女人?!这么一想,她的胸口有点儿闷。
“可是你不一样。当我看着你眼中冒火时,我像是尝到了辣味;看着你凝盼着妹妹离开的泪眼时,尝到了酸味,”他一顿,微微一笑,“昨晚你在这里的无措困窘,则让我尝到了苦味。可是你的唇却是那么甜,我无法想象你的下一个味道,甚至渴望探索你更多的味道。”
她听了眼眶微微泛红。她不知道他的感受那么多?而且竟与她的感受一样贴切!
“为什么是你?因为你值得细细品味。”
她泪光闪动的盯着他,喉头也被满载的感动给梗住了,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或许我真的把你逼得太紧了,所以,我们就先当朋友。”
他尊重她的意愿,这男人会不会好得太过份了?!相较之下,她显得太残忍了。
突然,他看了手表一眼,“你几点上班?”
经他这么一提醒,夏芯莹脸色大变,“天啊,我又要迟到了!”
在匆匆的吞下剩余的早餐后,两人步行到餐厅的停车场,她尽量忽视街坊那些婆婆妈妈的好奇眼神,在坐上车后,她一路指引莫维奇怎么开往她的公司,总算在八点三十分及时打卡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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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莫维奇很努力的做她的好朋友。
他注意到夏芯莹下班的时间很晚,而这条回家的路,一到他餐馆打烊后,几乎是成了一条黑暗的静巷。所以,尽避打烊的时间是固定的,不过,招牌灯关掉的时间便随着某人的夜归时间而定。
在确定她回家后,他总不忘替她煮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给她当宵夜,她爱吃海鲜是安妈透露给他的,只是在台北市,海鲜并不便宜,节俭成性的夏芯莹大都舍不得吃。
面对他的好意,夏芯莹在接受之余,总觉得有压力。
“不要想太多,这一碗面好听点叫什锦面,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碗把剩下的食材煮成的杂菜锅而已。”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外头寂静无声,但夏芯莹看着那碗鲜虾、干贝、花枝、蛤蜊等煮成的海鲜面,再看着坐在床上温柔看着她的英俊笑脸,她还是忐忑啊!
如果这是第一碗面,她当然吃了,但已经延续了半个月,她的脸皮真的没那么厚,何况,她也听说了,法尔斯的生意极佳,哪可能有那么多剩下的食材?!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是算钱吧,不然我吃不安心的。”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况,你也只是帮我消耗一些NG食材,不然成了馊水,更浪费。”
“食材也有NG?!”她以一种被打败的眼神看着他,厚,撒谎也不打草稿。
莫维奇起身走到她身边,“卖相不佳,我这一关就过不了。”
她相信,他是个严谨、自我要求很高的男人。只是,不论她怎么看这碗面的海鲜料,都看不出其卖相不佳。
“厨师的眼睛总是比较挑剔。”他看得出她眸中的疑惑,微微一笑,拿起她手上的筷子,将那几尾虾子略微翻开。“瞧,虾头跟身体有些分开,有些人会说这虾不新鲜,但这可能只是助理在清洗时不够温柔拉扯到的。”
还真的呢!夏芯莹看了恍然大悟。
莫维奇又以筷子拨了蛤蜊,要她看看,原来蛤俐的壳也有破损,花枝则是横切花后剩余的边边角角,上不了桌面的。他看着她频频点头,心里却对这些食材感到很抱歉,因为这些都是他“加工”,亲手弄坏的。
但只要看到她吃得心安理得些,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稍后,夏芯莹在大快朵颐后,洗了碗筷擦干后交给他。
“谢谢,但明天还是不要了吧。”毕竟NG食材也是用钱买的。
“我忙了一天,其实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找你这个朋友小聊一下放轻松,说白了,一碗面也只是借口,如果你真的觉得烦,那我就不要来了。”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觉得你烦呢?”瞧他一脸难过,她急急解释,虽然吃得很不好意思,但她心里很清楚,每当下班经过法尔斯时,她就开始期待门铃响起的那一刻。
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露齿一笑,“那我明晚再来,晚安。”
“晚安。”她红着脸儿回道。没办法,她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
将房门关上后,夏芯莹忍不住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这样可以吗?她一向讨厌占人便宜。
而一门之隔,莫维奇则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夏芯莹已经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他相信,只要再持续下去,她终究会懂得他的心。
于是每一晚,他都带着一碗面来拜访,然后故作不经意的替她收拾房间,但在她注意时,便收了手。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小区块整理下,她的套房已经越来越洁净。
就在这一天,他在她半开的一本笔记本里,看到上面写着银行存款的金额,还有自我励志的话──
‘加油!夏芯莹,你离你的梦想又更近一步了。’
在字的上方则画了一栋可爱的房子。
莫维奇微微一笑,抬头看她,“你想买房子?”
“随便写写而已。”她的反应是急急抓走本子,一古脑儿的塞进已经乱七八糟的抽屉里。
她有梦,但显然不想跟他这个朋友分享,这让他的心情有点低落。
而这样的感觉似乎会发酵,尤其在看到一对一对男女朋友在餐厅用餐时,深情的凝盼与互动,莫维奇心底那股低落,便在羡慕的扇风点火下,层层迭迭的越积越深,成了笼罩在心口的阴霾,但他总是努力压抑着。
这一晚,他因为较为忙碌,以为错过她晚上的返家时间,直到十二点才带了一碗面去敲她的房门,却见她双眼红肿,明显哭过了。
“发生什么事?”他关切的问。
夏芯莹却是先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提袋,将里面的面拿到桌上后,又拿了汤匙跟筷子,一坐在椅子上,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莫维奇对她现在没有半丝不自在的享用那一碗面是很高兴,那代表他们之间的陌生一直在减分中,只是──“你很饿?”
“嗯,这是我今天的第一餐。”好烫喔!她边吹边入口。
“你今天没去上班?”
“嗯。”其实是跟戴光仁吵架,她干脆请假。那家伙见她居然拿到了法尔斯的合约,没法子整她,竟然要求她跟他到加拿大出公差七日?!她才不去呢!
原来她没去上班,难怪他没看到她回来。“那怎么哭了?”
她边吃边回答他,“看电视时看到一出电影太催泪了,一时忍不住,哭得乱七八糟。”
“什么剧情?”
“就一个孤单的都市女郎想要一个家──呃,是老梗啦。”她突然低头,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因为她的泪腺突然又发达起来,而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尤其当他那双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黑眸静静凝盼她时,她总有一种被透视的赤果感受,让她很不自在。
莫维奇不舍的看着她。他知道她的自尊心很强,也知道她要的那一个家,是她自己挣来的,只是,他有能力为她圆梦,又怎么能默不作声?!
“我听说,在台湾以一个领干薪的人要买房子是很难的,也许我可以帮你,你再分期还我?”
“不要!”她断然拒绝,她不能让他一直付出,更不能自私的接受。“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一旦牵涉到钱,友情很容易变质的。”
“到现在,我在你心中,依然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他那双沉静的黑眸隐隐的风起云涌,似乎有道飓风正在酝酿之中。
夏芯莹怔怔的瞪着他,不懂他怎么突然脸色大变,还问得好认真,她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伤了他,本以为他的耐心与努力已让她些许改变,甚至,本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已悄悄萌芽,没想到仍是他一相情愿!
他生气,但这股气却是针对自己而来。是他做得不够!所以她没有信心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碗筷明天我再收。”他神情一凛,突然起身告辞,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夏芯莹的脑袋则是空白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回过神,急急开门走出去,“莫维奇!”
电梯门正巧关上,她急急的按了另一台电梯,但太慢了,她连忙改走安全门的楼梯,拚命跑下楼,跑到一楼时已是气喘呼呼,但那台电梯里早已没人,她再跑到大楼外,寂静的街道上同样是空无一人。
你生气了吗,莫维奇?她突然一愣,眼眶又红了。
笨蛋!夏芯莹,你此时的在乎、焦急,在在都泄露出你的真正心意,其实他对你而言,早就不只是朋友啊!可是──
要她怎么主动?她不知道,也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