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年初春东京
“琳——”
一道凄烈刺耳的喊叫声,伴随着激烈的碰撞声响起。
屋内所有准备在半小时后参加婚礼的人,全被这不寻常的声音给震慑住。
身为新郎的岩威听出声音的主人,正是他唯一的亲人——外婆苏明兰,他放下手边与司仪的对稿,没命地朝她的房间奔去。
推开门,他的新娘筒井琳子穿着衬衣跪在面如槁灰,全身不住抽搐的外婆身旁,她纤细的手臂搁在她脖子上,脸上满是心慌与愧疚的神情。
全身抖动的外婆指着筒井琳子,口吐白沫的嘴像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传出呜咽的声音,一双眼在他和琳子之间往返着。
“天啊!杀人啦!”有人这样喊着。
“新娘杀人了!”
四周议论纷纷。
岩威急促地奔向前,他一把推开新娘,小心翼翼的抱起外婆,“秋人,快叫救护车!”
“知道了。”刚赶到的秘书——伊东秋人,转身急忙奔去打电话。
“外婆?外婆,你振作一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你要撑下去!”
岩威抱起外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客厅,他不停地在外婆耳边说着话。
很快的,救护车的警笛声传来,医护人员冲了进来。
看着救护人员火速地将外婆推上救护车后,呼啸离去,岩威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与害怕。
他转过身,严厉地望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新娘,咬紧牙,愤恨地说:“你到底对外婆做了什么?”
筒井琳子的盈盈水眸因他的话语瞪得斗大。“什么?”
“外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岩威的语气充满质问。
筒井琳子茫然的眨眨眼。“我……我不知道啊!我是听到外婆的叫声才……我一进房里就看到外婆躺在地上,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他的语气令她心中浮现一股不安。
“真的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只有你听见她的叫声,来来往往这么多佣人,却没人发现?”他指了指身后的人群。
听出他话里的含义,筒井琳子心凉了半截。
“你在指责是我害了外婆吗?”她化着完美新娘妆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底下惊人的惨白。
岩威没有回答,转身面向人群,大声喊问:“外婆的看护呢?”
一名娇小瘦弱的中年妇女,怯生生地从人群中钻出。
“我在这儿……岩先生。”她惧怕地低着头。
“外婆跌落床时,你人在哪里?为什么不在房里?”
看护太太恐慌地抬起头说:“是琳子小姐说,她有事要跟老夫人说,要我先出去,我不知道竟然会发生……”
闻言,筒井琳子吃惊地反驳:“你胡说,我没有!”
岩威眯起眼觑她一眼,视线又放在看护太太身上。
“我要听的是实话。”
“我……我说的是实话啊……老夫人待我不薄,现在她这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听琳子小姐的话,现在也不会……”
忽地,她跪地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
“我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身影,走进老夫人房里……那好像……”有个仆人不是很确定的提出她的证词。
“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有点印象……那个……那个人影跟太太现在这个样子很像耶……”另一头也有一个人迟疑地这么说。
“是啊!是啊!我也有看到耶……”
一时之间,众人谴责的目光,全放在穿着白衬衣的筒井琳子身上。
越来越多的附和,让岩威的冷静在瞬间消逝。
“真的是你!”他抓起她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筒井琳子慌乱地摇头,“我没有,威……我真的没有叫看护太太离开,也没有伤害外婆,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威……”
“你没有?那为什么他们能指证历历?矛头又为什么都是指向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爱外婆啊!我怎么会伤害她!?”筒井琳子清丽容颜上的双眸,刻满了不被信任的痛苦。
她想不透,为什么这些人要联合起来陷害她?
“岩威!?”说相信我,说相信我啊!
心绪从未这么紊乱过的岩威,听见她的低唤,狠下心甩开她寻求支持的双手。
筒井琳子心碎与心寒地望着决绝的岩威。她原以为找到一个专属于她的归宿,没想到……没想到一切竟然幻灭的如此之快。
建筑在薄弱信任之上的情爱……这样的爱……她留着又有什么用!?
筒井琳子狼狈的退开数步,她伸手拔掉右手无名指上的订婚钻戒,“既然你不相信我……那……这段婚姻……我不要了……”
说完,小手向后一挥,镶有三十颗晶钻,价值上千万的钻戒在空中飞舞,众人全都慌忙地想接住,一时间秩序大乱,大厅里上演着抢钻全武行。
这举动,深深地撼动岩威,他怔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被人群淹没。
她脸上凄然欲泣的哀恸,像千万只蚂蚁般地啃咬着他的心窝,令他疼痛难耐。
他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冷静下来的岩威,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细查,便主观的定了她的罪。
“琳子……”岩威紧张地昂首在人群中张望。
一张张认识与不认识的脸孔在他眼前闪过,不论他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就是寻觅不到他深爱的清秀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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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井丽子拉拉身上红色丝绸套装,艳红的唇畔带着压抑不了的嚣张笑意。
喔!此时此刻,她多么想要仰天大笑啊!那个自以为是的臭女人终于走了,她也完成她策画已久的报复。
为了不让人察觉,她垂首貌似整理裙摆,实则笑咧了嘴。
“丽子,你到底对苏婆婆做了什么?”
身旁传来略带急躁的嗓音,令筒井丽子顿了下,收敛笑容抬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妈妈。
“妈妈,你在说什么?”她佯装不解的皱起眉头,美丽的脸蛋楚楚可怜,双手习惯性地贴在胸口上,因为她要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她是脆弱、需要人疼惜的。
筒井夫人怎么可能没发现,自个儿女儿眼底刻意压抑的愉悦光芒,她可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哪会不了解她的性情。
“不是告诉过你,这场婚礼对你父亲的事业影响很大,要你乖乖地不行搞破坏,你怎么讲不听!?”筒井夫人脸色苍白的教训爱女。
“妈妈,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使坏呢?”筒井丽子暗忖不妙,唯今之计只有耍赖到底。
她的计谋要是被妈妈识破就糟糕了……不过,其实也无所请,她本来就是故意来破坏婚礼的。
她才是筒井家真正的小姐,只有她才配得上岩威,那个杂种女人哪有资格当上岩罗殿的主母!
万一情势不对……大不了假装昏过去不就行了罗?她可是个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啊!呵呵……
“还敢狡辩!?如果你不是去搞破坏……那你刚才到哪去?”
筒井夫人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为了这个联烟,筒井组可是想尽办法,才让岩罗殿的首脑——岩威,愿意娶他其中一个女儿。
琳子虽然是庶出,但,人家岩罗殿不在意,这笔交易简井家算是赚到了,怎知现在会被丽子弄得……
“平常你要怎么欺负琳子,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你实在玩得太过火了。”
“什么嘛!我哪有……”
筒井夫人既失望又生气的凝视着她,见她不知悔改,便气冲冲地站起身。
“走吧!等你爸爸回来,我也保不了你,一切回家再说吧!”她踩着小碎步缓缓往门口走去。
筒井丽子跟着起身,看见向来冷淡的妈妈,神情竟是那么紧绷,心底不免有点小不安。
“妈妈,你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说不定事情真的是琳子做的啊!”
闻言,筒井夫人脚步停顿,缓缓侧身轻轻瞥她一眼。
“那你敢当妈妈的面,月兑掉你身上的红色薄外套吗?”
筒井丽子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筒井夫人叹息地摇摇头,无奈的说:“你是赶走琳子没错,可是你也毁了我们重振筒井家的机会,你知道吗?
这一次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就算你爸爸愿意放过你,可,人家岩罗殿不一定会认亏,你啊……唉……都是我跟你爸爸将你宠坏了。”
深深地看了令人头痛的女儿一眼,她才又回过头走向门口。
直到这一刻,筒井丽子才意识到,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将事情闹得太大了。
瞧了眼乱烘烘的婚礼会场,挺立在宾客中带着心急表情的岩威,眼神越过人群接上她的,那双异色瞳眸像是看穿一切似的眯了起来。
生乎头一次,筒井丽子开始觉得……害怕了……
她急切地跟上母亲的脚步,祈祷眼前这混乱的一切,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