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了!”春儿匆匆忙忙地奔进小屋,“衣服晚点再做吧,赶紧去找孩子的爹。”
正在缝制娃儿衣裳的范莲胸口一窒,针差点刺进她的指头,她不解地想,春儿怎么知道小乔子曾来这儿找过她呢?
“我跟他不再有关系了。”她故作淡漠地说。
“什么不再有关系,您敢对天发誓心里不再有他?”春儿气得直跺脚,“别再呕气了,去迟了可真的糟了。
范莲这才察觉春儿言词中的急促,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春儿,他到底怎么了?快说清楚啊。”
“紧张了吧?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春儿睨了她一眼,“现在说不清楚,您快点跟我来。”
“去哪儿?”
在春儿的牵引下,她只好疾步跟上,一直往另一头的小径迈去。
“春儿,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啊。”范莲挺个肚子,追得有点吃力。
春儿恍然大悟地停下脚步,“该死,我怎么忘了您是个孕妇!”她脚一踩,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你还是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范莲捶了捶双腿,直喘气道。
“小乔子……小乔子他要出家当和尚了。”春儿无奈一喊。
“什么?”范莲小脸瞬转白,全身一震。
“我刚刚在镇上听说的,小乔子他回府中向老爷辞行,并扬称要到后山的庙宇出家为僧,这事一传开自然是沸腾得不得了。”
“他……他要出家?”范莲喃喃念着。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非是因为她……
“是啊”。还听说庙里的师父已答应为他剃发,怕再不去阻止就来不及了,看来能劝他的就只有你了。”
春儿搀扶着范莲慢慢走,嘴里还不断念着:“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他不是还有个小婵吗?不过听说那个陆小婶也突然不见了,陆老爷急着到处找她。”
“她不见了!”范莲落下泪,“她回去了……”
“回去?小姐,您怎么知道陆小婵去哪儿了?”她突然觉得小姐今天变得好奇怪。
范莲摇摇头,拭了拭汗,“没事,我现在得赶紧去找小乔子,绝不能让他剃度出家。”
“嗯。”
于是范莲在春儿的扶持下,往冉采乔正准备剃度的庙宇走去。
当到了那儿才发现庙门外已是挤满了好奇的人徐,大家都想来看看潇洒倜傥又极具女人缘的冉采乔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打算出家。
“天,好多人哪,不知道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春儿嘴里碎念着,而范莲则是加快脚步往庙门口直奔而去。
“小姐。您慢点。小心儿”乍见莲还不要命的跑过去,春儿都快吓死了。
一进庙门,她的现身立即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大伙都揣测失踪多月的范莲怎会突然出现,又见她挺了个小肚子,细语更是碎念不断了。
范莲恍似未闻地往前殿走去,而众人也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路让她能顺利地往前走……
当到了殿门口,她瞧见一个和尚手拿剃刀在佛前一念,然后欲往冉采乔垂放的长发上剃下第一刀。
“不!不要!”
她含泪大声嘶喊,而后跨进殿门,奔到和尚面前跪下,泪流不止地说:“大师,您不能这么做,他……他是小女子的丈夫,未尽照顾之职怎能出家,请求大师成全小女子。”
“莲儿……”冉采乔没料到她会赶来这里,乍见她的刹那眼眶略红,他温柔笑说:“别这样,你这是何苦呢?”
殿内的佛灯照耀在他高耸的颧骨、挺直的鼻梁及深邃的五官上,更柔和了他脸上每一道线条,这样的他看来是这么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何苦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痕交错在她脸上,她跪在他面前,若非此时此地围观者众多,她真想扑进他怀里,重温那已深埋在她记忆深处的男人体味。
“与你一同,你为尼、我为僧,就近照料你和孩子。”他恳切地微笑。
“可我不要——”她直摇头,哭得肝肠寸断。
“我也不要你出家,既然你坚持,那我只能选择陪同。”他伸手拂去她满脸的泪水,嘴角轻扬,“好啦,别哭了,让我擦都擦不完,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是个爱哭的小子。”
“小乔……”她握住他的手,激切地说:“听我的话,告诉师父你不出家了,我求你。”
“那你呢?”他眯起眸子,嗓音低沉得让人心中一麻,性格的脸庞闪过一抹苦笑,苦涩得让人不忍卒睹。
“我……我和你不一样。”她茫然地找理由搪塞。
“是吗?不一样?但我总觉得你我是一体的,你体内有我的种,我体内有你的心,这就够了。”他深情地望着她。
“求你打消出家的念头,回去吧。”范莲抓住他的手,“尽避我不记得以往的一切,但我可由你眼中看见你的深情,那就够了!”
“以前的我太过荒唐,入佛门是我自行选择的,与你无关。你不记得也好,那时候的我太糟了。”范莲含泪的轻泣声直敲过他的心坎,令他不舍极了。
“我不管过去,只管现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满是执拗和坚决。说什么也不让他牺牲自己。若真要耗,她会跪在他面前与他耗一辈子!
“别闹了,你既然心意已决,应该能了解我的心意才是。”他一双孤傲的眼泄漏隐藏在他笑脸之下的倔强。
“说穿了,你只为报复我了?”
一股辛酸的滋味狠狠侵袭她无助的心头,更有着数不尽的自责深深困住她的心,萦绕着苦楚。
她不要他出家,他若真那么做会为她带来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内疚。
她爱他,更不要他因为她草率地作出这样的决定。
“你该知道这不是报复。”他摇头苦笑。
“我不管,你若不听我的劝告,就是报复!”
看她气得浑身颤抖,他不禁忧虑道:“莲儿,回去吧,别那么激动,对你、对月复中的孩子都不好。”
“小乔……”他悲切地喃喃说着:“别对我敷衍,我不要你的关心,只要你告诉我不出家了。”
他深吸了口气,刻意尘封心底那道滚滚翻涌的感情,双手合十向一旁的和尚行礼道:“师父,可以了,请动手吧。”
“小乔!”范莲用力地推了推他屹立不摇的身子,“不可以,求你不要啊!”
冉采乔无动于衷地闭上眼,“师父,请动手。”
“不!”范莲挡在他面前。对和尚滴泪直言,“师父,他六根不净,实在不适宜做个方外人土,请您三思。”
“这……”和尚果真犹豫了。
“莲儿你——”冉采乔猛睁眼,含泪凝住同是受尽折磨的她。
“我也六根不净,想要躲避尘缘的本事还不够,所以我……我收回决定不当尼姑了。既然不出家,就需要有依靠……但你若出家,谁来养我……”
她再也顾不得旁观的人群,倏地抱紧他,泪盈于睫、动容不已地说:“你说得对,我仍离不开尘世的爱恨嗔痴,怎有资格遁入空门?”
冉采乔紧紧将她抱住,恨不得能将她揉入心间,感受她此时的深情。他哑着声问道:“当真?”
“嗯,看不破红尘、离不开你,我已没得选择了。”她轻眨着黑睫有笑意,眼中却涌出了一串伤感的泪水。“那你呢?是否还执意出家?”
“莲儿……”他逸出一声唱叹,嗓音蓦然飘浮走调,“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出其不意地,他当着神佛与众围观者的面火热地吻住她的檀口,饥渴且狂野地索求他期待已久的甜美飨食。
他的莲儿正亲密地靠在他怀中,将一颗早已托付于他的心在他身上落了锁。
瞬间四周扬起了鼓掌声,与大伙慑服与钦佩感动的目光。
帮冉采乔剃度的和尚只好转首面佛,转动佛珠念着:“阿弥陀佛……。”
“玉帝,采花郎一入凡间竟变得那么深情,连我都感动了。”王母边看着人间感人的一幕,边拭泪道。
“是啊,以往他在天界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我还以为这小子从此都将恶行难改了。”玉帝拈须笑说:“考验完后,是该让他们返回天庭的时候了。”
“哦,原来玉帝并非真心要惩处他们!”王母惊愕地掩嘴一呼。
“其实应该说是佛祖的佛法无边。”
“怎么说?”原来这还有一段她所不知的内情。
“呵……还记得那时朕与佛祖相约对弈吗?”玉帝的思绪飘向以往,“就在中途佛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什么话?”
“佛祖突然问我是不是许久没翻阅天书了?”玉帝潇洒一笑,“被佛祖这么一问,联才惊觉真是许久没碰了,从那刻起朕便眼皮直跳,于是草草结束赶了回来。”
“那么天书上究竟写些什么?玉帝能透露一二吗?”虽明白天书记实乃属秘密但王母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于是玉带笑了笑,便将上头的几句词意念给她听。
“什么?花灵灭音、五郎束脚!”她难以置信地复诵了句。
“经我调查数日,才知他们之间各有不一样的情缘因果。采花郎因为浪荡成性,又与何仙姑身边的清芸纠缠不清,导致睡莲为情所苦,成天郁郁寡欢。”
“哦,我还真疏忽了,怎么都没发觉。”王母懊恼地自责道。
“这不能怪你,睡莲那丫头向来就矜冷沉默,有心事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的。”玉帝安慰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便决定以惩处来考验他的心,要让那小子在睡莲面前自动坦白心意。若他对睡莲情意不够坚定,自然害怕堕入凡尘,而决定不再与她纠缠。”
“可……可当时花郎个个表现得意志坚定,根本看不出是虚请假意,难道采花郎对睡莲并非出于真心?”王母不解地锁起柳眉。
“姑且不提其余花郎,光采花郎那小子就很麻烦。他也并非对睡莲丫头完全不具真情真爱,只是他的心已被他过多的所掩覆,使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心。”玉帝灼烁的朗目微微眯起。
“既是如此,他当时应该就认错,也就不会被处以沦落凡尘的大罪。”
“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采花郎生性贪玩,常在天界‘照凡镜’内偷窥凡间的一切繁华,甚至一心想与凡尘女子一夜风流。能有这种机会他哪会放过?”玉帝挑起双眉笑道,
“哼!他的胆子还真大。害得我的睡莲遭殃,实在太不该了。”王母生气地道。
“别气了,你没瞧见他现在这副情深样不是足以弥补以往的风流孽情了?”玉帝点头又道:“那小子经过几次轮回.已看尽人生百态、模清女人性情,所以这一生才能这般深得女人缘。既已看尽模清,他对女人的情意也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玉帝恣意一笑,瞳底反映出由照凡镜中所显现的恩爱情景。
“那么玉帝的意思是?”
“就让他们欢欢乐乐、无拘无束地在凡间过完这一生吧。事后请祈天君再跑一趟将他们一家人全都接上来。”考虑良久,玉帝已决定这么做了。
“可是他的令牌不是已经交予清芸了?”
“她一气之下将它给扔了,正巧掷在土地公头上,土地公一看此乃天界之物大吃一惊,立刻将它送返朕的手上。”玉帝哈哈一笑。
“这么说来,我们也只有等着他们返回的那天了。对了,您方才说一家人,这么说那孩子也是咱们天庭的人了?是谁呢?”王母听出玉帝话中有话。
“你说咱们天庭最顽皮淘气的是谁?”玉帝的眼底迸射出玩味的笑意。
“哪叱!?”
“哈……”
玉帝不置可否,只一味笑看镜里那对恩爱男女,还有睡莲月复中隐约显露的那张孩儿吮指的调皮笑脸。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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