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避已经决心要振作,但过去这半个月来对颜家乐来说,却过得要比之前七年都来的漫长。
半个月来,她虽然强打起精神面对每一天,心中的煎熬却让她觉得像是度日如年。
几名共事的同事虽然留意到她有些不对劲,但开口询问的结果却都是否定的回答。
像这会儿,一名同事来到厨房原本是有事情要问她,却发现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怎么啦家乐?人不舒服?”
币心儿子病情的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
“妳确定?我看妳这阵子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会吗?”她佯装没有注意到,其实只是不想为了自己的私事增添旁人的困扰。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还是说祈康有什么问题?”对于这阵子未去接儿子下课,她只是解释因有保母代劳之故,可在旁人看来仍是有些疑惑。
“不是,是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要是需要帮忙,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了。”对于颜家乐的年纪明明与她们相仿,却要独立抚养小孩,这一点总是让同事们对她多了份关怀。
“我知道。”她连忙转移话题问起,“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后天晚上店里接了个外包的业务,不过人手有些不足,妳可不可以过去帮忙?”
打从儿子两岁被检查出心脏方面有毛病后,为了方便定期回医院接受追踪,颜家乐又从南部搬回了台北。
陆续虽然换了几个工作,却都因为做得不是很顺手,最后又回过头来做熟悉的餐饮业。
只是为了避免意外叫项纪雍给碰上,她选择待在厨房工作,藉以避开前来用餐的客人。
这下听到同事需要帮忙,她倒也没有多想,“那厨房怎么办?”
“阿泰他们会尽量支持。”
她听了也才放心,“好,我知道。”
得到她的应允后,同事不忘提醒道:“还有,因为结束的时间不是很确定,妳可能得先跟保母说一声,万一回去晚了请她多帮妳照顾祈康一会儿。”
同事的提醒听在她耳里顿觉有些神伤,但仍故作没事般的应道:“我知道,我会跟保母说的。”
“那就好。”
同事离去后,想起儿子情况的她,心情不禁又低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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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区里夜幕纵已低垂,一栋座落在大马路旁数十层楼高的办公大楼,这会儿却是灯火通明。
今晚是这栋企业大楼的启用酒会,云集的宾客全是冲着莫氏企业这块响亮的招牌而来。
经过七年的时间,莫宗怀一手创立的研发公司已经发展成一家大型企业,在商界的实力无人敢小觑他。
为了能跟莫氏企业攀上关系,所有受到邀请的宾客无不抢着前来捧场,除了身旁略显不耐的好友以外。
“好歹也给我个面子吧!”虽说莫宗怀十分清楚好友向来对这类表面性的应酬不感兴趣。
“那你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问题是人来了心却没到,“起码开心点,好歹这栋大楼也不光是莫氏在用。”认真说起来,好友也算得上是今晚的半个主人。
原来,这七年来不单是莫宗怀,就是项纪雍的成就也不可同日而语。
事务所的规模在不断的扩编之下,如今在业界的名号已是如雷贯耳。
除了各大企业争相委托之外,事务所也概括承接了莫氏企业所面临的各类法律问题。
因此,两人除了原本的好友关系外,如今也是在事业上密切合作的好伙伴。
为了方便双方的合作,企业大楼内的其中一层甚至挪给项纪雍的事务所专门使用。
项纪雍虽然没有对好友的话提出辩驳,态度却依然不见热络。
阳关建设的董事长关德成在这时走了过来,身旁则伴着下属温红湘。
“莫总裁、项律师,抱歉来晚了。”
“哪儿的话,难得关董赏光。”就算莫氏的资产早较已阳关建设大上数倍,莫宗怀仍看在他的年纪跟资历上敬他一声前辈。
陪同前来的温红湘也道:“莫总裁,恭喜、纪──恭喜你,项律师。”她硬是改了称呼。
经过半个多月来的心理建设,温红湘对项纪雍那天的态度已稍能释怀,并且也不打算就此放弃。
打从三年前认识他的那一刻起,温红湘心里便认定他是唯一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再说,自己之所以被拒绝并不是因为有别的女人存在,这就表示她还有机会。
与环绕在他身旁的其它女人相比,自己是这些年来唯一得到过他的。
扁冲着这点,她很快又振作起精神,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一定能得到他的眷顾。
为了不想引起项纪雍的反感,她在差点月兑口喊出他的名字时,硬是逼自己改了口。
丙然,原本无意理会她的项纪雍,在听到她得体的称呼时,才不冷不热的勉强点了头算是招呼。
毕竟是公开场合,只要她能安守分纪,他也没理由要给她难堪。
必德成虽然年过半百,视力却还不至于模糊到看不出自己的手下大将看上了项纪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关德成今晚才会让温红湘陪他一起出席,为她与项纪雍制造一些机会。
虽然说阳关建设是传统产业,与科技起家的莫氏企业其实沾不上什么边,但在法律上却有其绝对的需求。
要是自己的下属与项纪雍能萌发出什么结果,关德成相信,对阳关建设未来的发展必有极大的助益。
当然,若能因此而有机会进一步与莫氏企业合作,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因为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关德成顺势牵线道:“这位是我们阳关建设近两年极力栽培的副理温红湘,项律师对她应该还有印象。”其实他心里早已知晓两人有过几回的接触。
项纪雍仍是点头,表情没有明显的热度。
倒是一旁的莫宗怀基于对好友的关心,连带对出现在他身旁的女人自然也多少有点印象,也知道温红湘对好友颇有好感。
温红湘并不是唯一一个对好友示好的女人,但是眼见好友这么多年来对身旁来来去去的女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莫宗怀也不禁替他感到着急。
眼下见温红湘条件不错,漂亮大方又精明干练,如果能打动好友的心也不常为美事一桩。
因此在看出关德成的意图后,尽避好友的反应冷淡,莫宗怀仍决定顺势帮忙一把,“关董这回您可就不懂了,早在三年前贵公司的那场辟司时,负责与纪雍接触的就是温小姐了。”
必德成佯装诧异,“这么说来这回倒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他们已经这么熟稔了。”说完还刻意转向温红湘调侃,“难得我把妳当成自己人在栽培,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事先也没听妳提起过?”
温红湘状似娇羞道:“不是的董事长,其实我跟项律师,我们……”视线有意地瞥向项纪雍,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却是对上他冷冰冰的双眼。
莫宗怀眼见好友无动于衷便又推波助澜道:“人家关董还在等着你,倒是说句话啊?”
项纪雍先是看了好友一眼,语气却冷淡得感觉不到温度,“只是见过几次面罢了。”
顿时,温红湘不禁感到一阵难堪。
必德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阅历丰富的他旋即四两拨千金,“这么说来倒是我误会了。”说完便哈哈几声,试图化解场面的尴尬。
温红湘虽然勉强扯着笑容,看来却显得僵硬。
待两人转向他处后,莫宗怀忍不住对好友叨念起,“人家好歹也是女士,多少也给人留点颜面。”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推波助澜。”
“身为你的好友,我这是关心你。”
项纪雍自然也明白,所以才没责怪好友的多事。
见他没作声,莫宗怀又道:“要不是知道你跟一些酒店女人有一腿,我还真要怀疑起你的性向了。”
“什么时候我的性向也轮得到你来关注了?”
既然起了头,莫宗怀索性顺势说下去,“我倒是还好,项爸跟郁玟姊的操心那才是真的,这些年他们为了你的婚事,私下都不知道跟我说过几回了。”
明白好友想说什么,项纪雍反问道:“怎么你的婚事已经有着落?”
“好歹我有正常往来的对象。”而不是他这样,只在酒店女人身上发泄。
就为好友的那一句正常往来的对象,项纪雍打心底升起一股鄙夷。
见他又露出谈起女人时惯有的厌恶表情,莫宗怀的不解又油然而生。
打从七年前开始,好友谈起女人时便是这种态度,在那之前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对女人没什么耐心,莫宗怀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
虽然说依稀听项郁玟提起过,好友在七年前似乎曾有个女人陪在身边,但毕竟没有亲眼证实,其中的真假他也无从得知。
尤其之前莫宗怀也曾试探性的问过一两回,项纪雍都只是随口驳斥便带过,让他更加怀疑是否真有这么个女人存在?
如果要真的有,以两人的交情来看,他没道理不知情啊!
以为好友会像以往那样对女人提出批评,却见他的视线突然冻结成冰,脸上的线条瞬间僵硬。
一时之间,莫宗怀还没能意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
项纪雍只是不发一语瞬也不瞬的盯住前方,两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好友的情绪起伏的如此之快,莫宗怀顺着好友的视线望去。
大厅的另一头,颜家乐正端着托盘走过,全身突然像是被一股炽热的念力紧紧锁住似的。
她出于本能的回头望去,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雷击中一样,僵在当场无法动弹。
项、项纪雍?!这怎么可能?
她虽然不愿相信,但是他那副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神情却叫她丝毫无法怀疑。
手上的托盘匡的一声摔落到地上,顿时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投注在她身上。
罢好转过脸来的莫宗怀正好注意到这幕,原以为是单纯的服务生不小心,下一秒却见到那女服务生二话不说地转身拔腿就跑。
莫宗怀先是怔了下,不过真正令他感到错愕的是,原本在身旁的好友突然像中邪似的追了出去。
跑出企业大楼的颜家乐像是后头有恶鬼在追她似的,只是没命的往前狂奔,甚至冲出了马路。
一辆正驶来的汽车倏地急踩煞车,在剧烈的煞车声中她因惊吓而跌倒在地。
车里头的驾驶探出头来狠狠咒骂一番,但她像没听到似地连忙起身想要再跑走,手臂却突然被一把抓住。
她猛一回头,项纪雍盛怒的脸庞已在眼前。
一瞬间,颜家乐彷佛看到世界在自己面前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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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乐几乎是被项纪雍一路拖回到他的住处,一进门整个人便被粗暴的拽向沙发,差点没撞得她晕头转向。
回头见到他杀气腾腾的模样,骇的她完全无法开口。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背叛他的女人,项纪雍曾想过在逮到她时要亲手将她千刀万剐,而如今她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再回想到她方才乍见到他的剎那,居然毫不迟疑转身就跑的情景,他心中的怒火更有如滚滚巨浪排山倒海而来。
“妳以为我会给妳机会,让妳从我眼前逃走第二次?”阴狠的神情像是宣告着她的末日一样。
她颤抖着双唇,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对……对不起……”惨白的脸庞满是惊恐。
一句对不起,当场让他的脸色变得更为铁青。
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她背叛了他,甚至从他身边盗走了三百万,毁了他对她的所有信任……
这一切的一切,她居然只以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想一笔带过?
“妳以为单凭一句对不起就能改变妳的命运?”
“我……我不是……”恶鬼般的脸庞让颜家乐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妳最好不是。”因为今后,他会让她在生不如死中度过。
听出项纪雍语气里的冷峻,她尽避惊骇不已,也知道必须为自己解释点什么,“我真的不是有意……”
但她的解释却换来他的一记冷笑,“对什么不是有意?官司的事、还是那三百万?”
她倏地一窒,明白自己在这两件事上确实都有愧于他。
见她被堵的说不出话,他进一步铁着脸道:“我会让妳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
她脸色一白,“我……我会还你……”冀望能阻止他的报复。
“还?!”他倏地将颜家乐从沙发上一把拽起。
她居然敢跟他说还?
泵且不论她要拿什么来还,就算她能还的起那场辟司,还的起那三百万,她也还不起他的心!
忆起她无情的背叛,他的怒火就烧得更炽热。
就在她怀疑他要当场扭断她脖子之际,却听到项纪雍道:“没错,妳是要还,用妳往后悲惨的生活来还。”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般森冷。
此话一出无疑是为她以后的命运下了批注,让她一时像被掐住脖子似地喘不过气来。
望着她惨白的脸庞,他只是无情地撂下话道:“要是妳敢再逃,这回我会直接把妳交给警方来处理。”严厉的神情在在证明他不是开玩笑的。
她顿时心头一冷,知道这回再也无力逃开。
当晚,她被项纪雍强势的抱在床上,但他除了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外并没有碰她。
背贴着项纪雍胸膛的她知道,他只是要防止她逃跑而已。
其实在他警告过要将她交给警方时,她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敢想要逃,因此他的担心只是多余的,不过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有“前科”的人。
而且眼下的她有儿子要照顾,绝对不能因为窃盗三百万的事锒铛入狱。
再说,儿子目前还在住院,真要冒险将他转院,她也担心会影响到他的病情。
包别提万一让他意外查知儿子的存在,届时他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让颜家乐想都不敢想,毕竟眼下的他是如此地恨她。
因为冒不起任何可能失去儿子的风险,她除了留下来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
想清楚这点后,从被抓回来便一直处于惊恐之中的颜家乐才慢慢冷静下来,并且正视起环在腰间的那股力量。
七年来,为了生活也为了儿子的病情,她除了一心拚命赚钱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回想以前的事情。
直到今晚无预警的重逢,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都是她对不起他。
虽说一开始她是被情势所逼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但是时间久了,他对她的种种却是点滴感受在心头。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如今的她早已举目无亲,可能还会怀孕生下祈康?单凭这点她就该感激他。
结果,她却选择一声不响的逃跑,甚至在他为她解决了官司之后,还忘恩负义的从他身边盗走三百万元。
对于自己这样可鄙的作为,换做是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接受,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了。
如今回想起来,只怪她当时太年轻,考量事情也不够周延,再加上刚遭逢丧亲之痛,才会在情急之下冲动地选择逃跑。
想到他在发现事情真相时所受到的震撼,她便不难想象他对自己痛恨的程度。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化解他对她的不谅解,因而难以成眠。
在她身后,同样未能成眠的项纪雍正睁着双眼望她。
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他终于找到这个背叛他的女人。
虽然她出现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的他仍是立刻拔腿追出,赶在她逃走前的最后一刻将她逮住。
环抱着怀中的女人,他知道此刻应该要亲手掐死她才对,他也始终认为在抓到她后绝对会这么做。
结果他却只是将她锁在怀里,感受着她最真实的存在。
曾经,他因为孩提时的阴影而封闭自己,直到她的出现改变了他。
结果,就在他决定为她敞开心胸之际,她却选择毫不留情的背叛他。
虽然说已经是七年前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却才如同昨日般鲜明,让他怎么也无法轻易忘怀。
既然七年前她选择背叛他,那么七年后的今天也别妄想他会善待她。
想着,他圈住她的手臂不觉缩紧。
颜家乐一阵吃疼,肩膀瑟缩了下并未发出声来。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瑟缩,他不禁松开手臂的力道。
她在松了口气之余,仍默默的背对着他不发一语。
深夜里,各怀心事的两人贴靠着彼此,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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