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儿子不愿意回去面对问题,雷翼就只能亲自上台北了。
这会他出现在奔雷企业的顶楼办公室,让简仲磊等人见到他时难掩惊喜。
即使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壮年男人,却还是像年轻小伙子崇拜英雄般争相大喊—
“老大!”
雷翼看着这四个逢年过节就会出现在屏东老家的家伙们,却没有多热络的态度,相较于他们那像是几百年没见到他的表现,雷翼是一贯的冷然。
“老大怎么会上来台北?大嫂也来了?”
“小虑呢?小虑也一块上来了吗?”
四人的追问只是让雷翼凛起脸来。因为儿子的关系,家里那两个女人哪里还顾得了他?所以他会上来台北的决定,也不全然是因为那死小子。
对于简仲磊等人为了让儿子接下奔雷企业,一直派人在掌握他一举一动的这事,雷翼也是看在眼里,他想,对于儿子的事情,他们应该很清楚。
才开口,雷翼就直入中心的问:“冬奇有女人了?”
“老大听说了?”第一个回应的是耿杰辉,亦证实了雷翼的臆测。
“冬奇告诉你们了?”简仲磊也好奇地问。
听到儿子确实有了自己的女人,身为父亲的雷翼是替他高兴,但这不包括他后续带来的消沉。
“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间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虽然冬奇跟那女人都没有正面承认。”倪彦培说道。
“出了什么问题?”雷翼二度挑问重点。
听到这话的简仲磊等人心下一惊,才意识到整起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会惊动到雷翼为了这件事情亲自上来台北问明白,就知道这可不简单。
之前他们也以为杨锦文失踪只是单纯的男女问题,可能小俩口吵架、女方闹别扭的状况等等。
雷冬奇在找她的事他们也晓得,所以他们正打算以此做为筹码拿来跟雷冬奇交换条件,却没想到雷翼现在却亲自上来。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听出他们语气里的不确定,雷翼再问:“说清楚。”
“我们只知道那女人小的时候是有些悲惨,冬奇在知道后把她保护得跟什么似的,那女人也很依赖他,可是却在某天她突然消失了。”毕允风仅能说出他们所知道的事。
“消失?”雷翼眯起眼。
“工作也辞了,家也不回去,就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人。”他们为此也觉得措手不及。
听他们的说法,雷翼也不免拧眉,一个本来还一切如常的女人,有什么理由在之后就突然消失?
“她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听到雷翼问起这回事,简仲磊等人顿时有些汗颜,要是知道会惊动到雷翼上来查问,他们铁定会追查得更积极。
“这就不清楚了……”
一个在一夕之间消失的女人,连个理由都没交代,雷翼总算理解为何儿子会那般消沉,这种事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该是如此。
只是不管其中的隐情为何,雷翼都不打算让这女人消失得彻底。
“找出来!”
毅然地下了指示,这命令听在简仲磊等人耳里彷佛又重温雷翼当年的气魄,顿时他们心中都十分振奋。
他们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要是杨锦文被找到后,雷翼恐怕会直接把那女人绑到儿子面前。
对于雷冬奇的感情,杨锦文其实隐约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正逐渐走月兑,尤其是离开的这几天,她对他的思念更加强烈了。
之前她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份情感,或许是因为下意识里她仍无法忘怀母亲的死。
当年母亲深爱着父亲,却遭到父亲的背叛,最后甚至不幸在争执中坠楼身亡,这也成为她心里一直无法忘怀的阴影。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武装自己,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一方面是性情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触动她的心弦,直到雷冬奇的出现。
或许是因为他来得那样突然,让她来不及防备,才会让他有机会渗进她的心防,所以当意识到自己因为他的关系而产生情绪波动时,她才会感到心慌,而她自己却错把对于感情上产生的不自在当成是自己无法面对他的难堪。
也或许不是错认,而是她执意这么误认,早在她发觉到自己动心前,潜意识里已经感受到情爱的滋味,所以她才总是感觉自己和雷冬奇似乎还有道沟没跨过,那是她的本能反射,试图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他闯进来。
只是现实往往由不得人掌控,最后雷冬奇还是闯进来了,且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占领了她的心。
在无力将他赶出心房的情况下,杨锦文只能选择不去正视,忽略自己可能已经爱上他的事实。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安然的享受他的呵护与关怀,而不至于因为意识到爱上他的事实而感到害怕。
在她内心深处,母亲的死一直让她对爱情有着不信任,所以她才会感到害怕,怕自己会落得跟母亲一样心碎的下场。
虽然她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她早晚都得面对自己跟雷冬奇之间的感情,但她仍是忍不住想逃避,希望能延长两人相处的每一刻,她怕自己坦承情感之后,有天也要面对背叛的痛苦。
直到父亲突然的出现,终于激发了她心里长久以来的恐惧。
就算父亲只是想为这二十年来他错过的一切表达歉意,但这不表示她心里的伤痛能就此被抚平。
没有所谓的原谅与否,听着父亲一句句歉语,她甚至意外的情绪平静,原本以为这辈子如果再见到父亲,她的心里会有难解的情绪,但是真正见到面时她才发现,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唯一冲不淡的是她对感情的不信任。
想到父亲对母亲做过的事,想到母亲因为父亲而落得心碎的下场,想到同样陷入爱情里的自己……
不要!她绝对不要步上母亲的后尘!
所以她逃了,在跟父亲见过面的当夜,害怕、恐惧、慌乱的情绪一口气爆发,让她片刻也无法多待地逃跑了。
抛开公司、工作、房子,甚至是雷冬奇,她一个人躲到多年以前曾经来过的一家民宿暂栖。
原以为只要躲起来就能逃开心碎的命运,却没想到在逃开之后,她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因为离开他而倍受煎熬。
心口碎裂的伤痛像针扎一般,让她止不住泛疼,甚至是流下泪来。
一迳地窝在民宿的后院哭,杨锦文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名年约六旬的男人正走过来,轮廓的刚硬让他在凝起脸色时显得更为严厉。
直到对方来到她眼前,杨锦文才察觉有人,她连忙拭去泪水时,也听到男人开口—
“雷冬奇,是我儿子。”
她怔愣地望着面前的雷翼,忘记擦到一半的泪水,这直白的介绍令杨锦文错愕。
在那当下,雷翼同时也审视着这个让儿子动心的女人。
在杨锦文还不及回应以前,雷翼接着说道:“离开我儿子,为的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一句话提醒了她的狼狈,她于是赶紧擦乾脸上的泪水。
对于眼前女人离开的理由雷翼没兴趣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这女人的心,是否同样在他儿子身上,而这点,他显然已经从她脸上的泪水获得证实。
擦乾泪的杨锦文连忙站起身,然而支支吾吾的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看出她的迟疑雷翼直截了当道:“现在叫我伯父,以后改称呼再说。”
说这话时,雷翼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冷不热,杨锦文却脸色一红,为他提到的“以后”。
虽然她看得出来,眼前的长者这么说并不是要让她泛窘,纯粹是刚硬直接的个性使然,可这样还是……很尴尬啊!
“……伯父。”杨锦文只得顺从的叫人。
“去收拾吧!”
简单的一句话,杨锦文很聪慧的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然而她的心里却泛起了迟疑,不确定自己是否该照他的话做。
见她没有动作的雷翼则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三十年前,我遇到他母亲的时候,我以为可以折磨她,但结果只是让自己心痛。”
乍听到这话的杨锦文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雷翼讲的是他跟妻子之间的事。
这样的话会从眼前充满威严与魄力的长者口中说出来,有些令人无法相信,她不认为如他这般刚强的人会有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事实上不单是杨锦文这么想,任何认识雷翼的人都应该会这么觉得,他不会轻易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尤其是情感方面。
听到雷翼提到“折磨”这两个字,杨锦文这才想到,在一个父亲眼中,他是否意指她正在对他儿子做出伤害的事?
如果是这样,雷冬奇是否也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
想到雷冬奇可能因此而意志消沉,杨锦文的心疼了。
看着眼前这相貌严峻的男人,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个轻易将心交出去的人。而做为他儿子的雷冬奇,也一定拥有和他相同的特质。
而她却抛开了这样的男人?只因为自己无法再信任感情,所以伤害了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人?
杨锦文看着雷翼,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