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检官的爱情纪事 第四章
作者:岑扬

九点三十分,第三法庭:刑事庭。

事由:刑法第三百零九条公然毁谤罪。

身着黑色法袍蓝领镶边的法官正襟危坐在审判席上,左手边是黑袍黑领镶边的法庭书记官。

黄法官环视整个法庭。第一眼扫向庭下右手边,被告连同身着黑袍白领的律师早已安分坐在席上;至于左手边——

“抱歉,我迟到了!”语带匆忙的娇声道歉让黄法官皱眉的动作停顿了下。

就在这时,一袭黑袍紫领镶边的身影急急冲进法庭,踉跄的步伐直至检察官坐的告诉席才停下。

瞄了眼起诉状,黄法官开口前先咳一声以示法庭威严。“施检官,妳——施检官?”不会吧?!

回头再确认这个庭的起诉代理人,视线移向在告诉席忙着拿文件的纤秀身影,试探地问:

“施逸伦施检官?”

“是,我是。”施逸伦拨开散在眼前的发丝,朝审判长甜甜一笑。“早安,审判长。”

“啊?呃、咦!嗯……”五旬上下的黄法官嘴巴张开,表情古怪得像是在大白天见到鬼。

施逸伦——这名字如雷贯耳;但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表现杰出,而是因为她声名狼藉。

从来不在早上出庭,暗地里有“草包美人”之称的年轻检察官。

之前看过起诉状,也曾耳闻关于这位美女检察官的传言,多少也有检察官不出庭的心理准备,突然看见告诉席有人,很难不感到惊讶。

不过……或许是他轻信传言。唉,身为审判者,实在不应该因言废人或因人废事,也许传言只是传言,并不一定切合事实。

也许施逸伦并非如其他同僚所说,是个不济事的冗员检察官;也许、也许是旁人误解——任法官二十载的黄法官对庭下年轻的执法者抱持期望地暗想。

“审判长……审判长?”旁边书记官小小声地催促。“开庭了。”

“咳、咳咳!好了,现在开庭。”黄法官回神道。

一句话,开启法庭审判进度。依照正常程序确认被告身分后,黄法官转向检察官。

“施检官,请做诉之声明。”命令的语气隐含对年轻人的期望。

“是的,审判长。”施逸伦站起身,端肃秀颜,朱唇轻启:“如起诉状,请依法判决。”

语毕,俏臀坐回席上,开始拨弄今早晨起没时间打理的纠结发丝,如入无人之境,把裁断人间是非公义的严肃法庭当成私人化妆室。

现场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静默,在场众人无不绝倒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开场。

以为凝肃的娇颜意味着将带来一场严谨精采的法庭辩论,没想到竟然又是一个检察官怠惰处事的实例。

黄法官深深、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有所期盼的自己简直就是步入中年、脑袋昏聩的傻瓜。

又一个通过司法考试、不思进取、尸位素餐,企图稳坐检宫位置直到退休的检察官。

“草包美人”这四个字她还真当之无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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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忽略近在眼前的热切视线,虽然他不曾正眼迎视过。

被美女凝视,姜靖翔相信,任何男人都会因为自己赢得美人青睐而感到自豪,觉得不枉来人世一遭。

但这位美女的凝视,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俎上肉,感觉像是——

被绑进盘丝洞里的唐三藏,随时都有被吞吃入月复的危险。

“施检,妳没有事做吗?”基本的客套称呼之后,是直接、没有修饰的询问。

姜靖翔不是不懂公务员的职场生态,但面对施逸伦,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是诚实得可以领乖宝宝奖章,就是犀利得只差没拿刀捅她,一反之前在花莲任职时拐弯抹角的官腔或客套。

早就知道的,不同调的工作态度会造成今日无法和平共处的局面。

陋厌恶地,甚至表现得极度明显;但她——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他,甚至与琳琳建立起无话不谈的交情。两天前,他乖巧的小妹还用“女人之间的小秘密”这种话,将他这个作兄长的挡在门外不让进。

女人之间的小秘密比他这个兄长重要……该死!到底是什么小秘密?!

“什么什么小秘密?”施逸伦好奇问道,姜靖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无意间月兑口说出梗在心里的想法。

“没什么。”淡然回应,姜靖翔翻过一页诉状,继续打字。

施逸伦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兀自欣赏意中人努力工作的侧影。

勤奋如拚命三郎的下属,懒散似天篷元帅降世的上司——构成一幅相当矛盾不协调的画面。

姜靖翔瞄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再掂掂诉状尚未key进电脑的分量。

打完这页再去倒水喝,他暗忖。

“喀”的清脆一响,杯子敲上桌面的声响将他的目光拉离电脑萤幕。

“我泡的咖啡很好喝哦。”美女检官突然改姓王,转行卖起瓜来。

她帮他煮咖啡?呵,这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了。

“喝啊。”不见他动作,她再催了次。“冷掉就走味了。”

“谢谢。”姜靖翔配合地停下手边工作,端起杯子小啜一口。

“好喝吗?”一反之前的自信,试探的声音有些紧张。

姜靖翔愣了下,实在不明白她慎重其事的表情所为何来。

他对手中这杯咖啡的评价很重要吗?她的表情无言地给予肯定答复,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在乎他对她在工作方面的评价,却重视他对这杯咖啡的好恶——女人的逻辑向来让男人伤脑筋。

不说话是代表不喜欢吗?她担心地想。

不会吧?煮咖啡是她的强项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说不好喝的。

真的不合他口味吗?是因为豆子?还是其它?

在上司过分热切的注视下,姜靖翔总算开了尊口:

“如果妳对工作的认真态度有煮咖啡的一半就好了。”

啊?什么意思?她不懂。她煮的咖啡到底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她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他。

他、他笑了?!施逸伦看傻了眼。

辈事到现在,他还不曾对她笑过。

搜寻关于他的记忆,总是对她皱眉、对她不满的表情——因她扬起的笑容,这是第一次!

好帅、好俊、好感动……呜呜,他对她笑耶,第一次对她笑耶……施逸伦感动得双眸微热,觉得正有一群小天使围绕在身旁高唱欢乐颂。

老天!此时此刻,她相信,若他再释出更多善意(拍拍她,甚至抱抱她),她保证自己绝对会泪洒当场,像见到偶像的小女生一样失控尖叫。

着迷失神间,施逸伦听见一声“怦咚”自体内深处响起——

那是她原本在爱情海上载沉载浮、不敢贸然投入的芳心,在灭顶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绝唱。

谁说只有女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男人也是可以的。

眼前的姜靖翔就是一例。

捧起杯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圆亮的眼,视线无法从初次因她而展露的笑容移开,就算只剩唇角残留的浅浅笑意,也舍不得错失。

声音咕咕哝哝从杯子后头飘出:

“你认为女人主动示爱是花痴的表现吗?”

回头想继续工作的男人煞时一愣。“什么?”

“女人主动追求心仪的对象,你觉得那很……不要脸吗?”噢!不要让她再重复一次,很丢脸耶。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里?姜靖翔意外自己从咖啡评论家摇身一变,又或了上司的爱情咨询顾问。

“施检,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提醒。

“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事关自己的爱情,甚至是终生幸福,工作——闪一边去。“你觉得呢?”

看情形,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是不会回自己的位子上了。

“不论是男是女,都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不造成对方的负担。”一愣,赶紧附上但书:“或伤害对方。”

近年来情杀、情伤案件激增,多半起因于一方表情示爱的方式不对,或另一方的回应太伤人,才会导致悲剧发生,显见现代人处理感情的技巧拙劣——相较于施逸伦的风花雪月,姜靖翔脑袋里想的是不久前整理的几笔伤害案件。

“我回答妳了,施检。”他说,暗示她可以回去工作了。

哒哒哒哒……修长的指头重新落在电脑键盘上,发出清脆俐落的节奏。

“有人追过你吗?”

“这与公事无关。”委婉地拒绝回答。

那就是有了。施逸伦这么解读。“成功了吗?”

哒哒哒……本案被告张阿灿——

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是谁?是谁这么幸运,又这么可恶?

“一直成功到现在吗?”好失望。

哒哒……根据、被告、陈述、于民国、九十四年——她究竟想问什么?

“施检,现在是上班时间。”

“又迟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沮丧、懊恼犹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失望的表情,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模样让姜靖翔想忽视都难。

丙然,上帝从来不打算眷顾她的感情生活,摆在眼前的好男人,这个说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已经有人在追。

迟?什么迟了?心思不自觉被牵引,连带打字速度跟着减缓,所幸并不会影响工作进度,起诉状只剩几行就完成。

“你问我什么迟了吗?”施逸伦出口问,姜靖翔这才知道自己不自觉低喃出口,让耳尖的她听见了。

“嗯。”打字声重新快捷起来——基于以上证据,检方确信本案系被告所为……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如果?”……依据刑法第两百七十八条第一项重伤害罪,求处被告五年有期徒刑——完成!姜靖翔轻吁一口气,准备存档结束工作。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不会来不及?”

喜——“什、什么?”她刚说了什么?还是他听错?滑鼠不再动作,充份显示主人的错愕呆愣。

“妳,刚说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第二次!望着他的反应,施逸伦窘红了脸,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真想逃……早知如此,她就回家抱棉被痛哭自己第N次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要抱着垂死挣扎的觉悟作最后一击。

可现在……她深深后悔自己冲动的告白。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深呼吸,再来一次。“我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很喜欢你,会太迟吗?”

“妳——”

“就、就这样!”不行了,她要逃。

即思即行,施逸伦跳起身,转头欲跑。

急于逃跑的她无心注意脚下,电线绊住她的脚,一个颠仆,身子往前倾。

“啊!”告白失败,出糗在即,天欲亡她,呜……

迟迟感觉不到疼痛,施逸伦睁开眼,横亘在她眼前的是扶住自己的男人手臂,淡淡的薄荷味扑鼻,那是姜靖翔的味道。

薄荷,应该是用来提神醒脑的,但她却开始觉得晕眩,几乎要醉了。

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施逸伦凄惨地想。

“没事吧?”

“我、我没事!”慌慌张张地站好,不待姜靖翔再开口,施逸伦逃难似地拔腿就跑。

这回,她没有再被电线绊倒,倒是插头经她莲足这么一勾再勾,离开了插座的怀抱,落地敲出清脆一响。

几乎是同时,电脑萤幕瞬间化明为暗,无言宣告被迫罢工的事实,不再运作。

她停步,回头看着自己的杰作。

“呃……”视线落在萤幕与姜靖翔之间,施逸伦独尝尴尬的苦果,久久无法成言。

姜靖翔盯着电脑萤幕,只想着——

不知道这台电脑有没有预设自动回复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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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逸伦敢发誓,从小到大,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出现过“糗”这个宇。

她,施逸伦,代表的是优雅气质淑女路线,是台大毕业、应届的检察官榜首,是人人眼中惊艳不已的气质型美女。

即便她已经二十有九,但天生的丽质加上后天的细心保养,她依然是走在路上经常被人搭讪的美女。

她的气质娟秀,宜室宜家,行止优雅,深具淑女风范(至少她以为),从来不曾出糗过,但——自从她的生命中出现一个名叫“姜靖翔”的男人——“米”跟“臭”组成的这个字,几乎和她成了莫逆之交。

噢,丢脸!丢脸丢脸丢脸!

有哪个人在告白之后会差点跌倒,又会在告白之后扯掉电线,把意中人辛苦工作的成果,啪的一声终结?

还来不及展现她能成为贤内助的资质,就已经表现出成为外患的特质,为自己惨澹的情路再搬来一块大石头。

他一定更讨厌她了,呜呜……

不是捣住她的嘴,就是拿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何夭夭斜睨趴在她左手边的同僚,正考虑着要用哪种方法比较有效。

最后,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口头宣示:“妳已经花了我五十三分十六秒哭诉妳的情路不顺,够了吧?”

怎么这样说!“妳没有同情心,呜呜……”

“我——嗤!”她没同情心?何夭夭死瞪占据自己桌面的脑袋。

她要是没同情心,会让这个孝女白琴待在她办公室哀号近一个小时吗?!“最好是我没有同情心。妳可以滚了,施逸伦小姐。”

“呜呜,别这样嘛……”桌子好硬。施逸伦改抱住同僚的玉臂,在柔软的臂膀中寻求安慰——“呜呜,姜靖翔的比较结实,抱起来比较舒服……”

“那妳去抱他啊,我的手臂没办法为妳圈起一个世界,成为妳的避风港。”何夭夭冷冷地说。

“呜呜,我也想啊,可是他——”话到伤心处,施逸伦又是一阵呜咽。

他对她的评价向来不高——工作散漫、只知道打扮购物、不知民间疾苦、尸位素餐的检察界冗员一名。

如今,只怕在他眼中,她这个冗员又要加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为碍手碍脚的代名词。

她怎么会让自己走到这种地步?

“那是因为妳从来不把心思花在工作上。”这种事还需要人讲吗?

噢!一针见血,刺得她心痛。

“我有在努力了,每次开庭都有去——”

“把『如起诉状,请依法判决』这句话念一逼,”何夭夭接道,反问:“这样跟不到庭有什么差别?敬业不是只要出庭就好。妳不笨,应该清楚认真工作的定义是什么。”

施逸伦突然抬头,双手改捧住眼前美艳的脸蛋。“妳的皮肤偏干,毛孔有点粗大,粉刺也很久没清了对不对?”

“对,最近为了查案,好几天没睡——喂,这不是认真工作的定义好不好!”

“可是认真工作之后就会变成这副德性。”

这副德性是怎样?碍到她哦?何夭夭气呼呼地想。

施逸伦缩手,幽幽怨怨地叹了声。

她知道小何很美,是与自己迥然不同的类型,如果说自己是名门闺秀的代言人,那么她就是情妇的最佳代表作。

“有种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个女人是不是失恋到犯失心疯,所以净说疯话?“什么叫做『情妇的最佳代表作』?”

“啊?呃!”糟,说溜嘴!

托施逸伦的福,她终于明白吕洞宾被狗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把同情心放在妳身上还真是浪费。”这是她的结论。

“呜……怎么这样说,唛啦……人家不是故意的嘛……”耍赖、撒娇,施逸伦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平息同僚的怒气。

何夭夭受不了地白她一眼。“妳确定妳是台大毕业的?二十九岁?”一个小学生都比她强。

“我是台大毕业,二十九岁就别提了。”想到这,又是一阵伤心。“呜呜,我看了靖翔的人事资料,他还小我两岁,呜呜……”

“不只是女追男,还大追小——女人,妳很会搞状况嘛。”

“妳笑我不要脸呜……”

“我可没这么说。”她刚说的话里哪句包含“不要脸”三个字了?“拜——托,妳能不能关好妳的水龙头?我这里可不是龙山寺啊,白蛇娘娘。”

“呜呜……白素贞淹的是金山寺,不是龙山寺呜……”

还纠正她?“妳让我愈来愈想收回同情心了。”同情心用在她身上,简直像用来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唛啦……”台语又溜了出来。“我们是好姐妹,唛按ㄋㄟ啦……”

“谁跟妳是好姐妹!”赶紧撇清,她跟这家伙绝对没关系。

“人家很喜欢妳的。”

喜欢她?何夭夭像看见妖怪一样瞪着她。

“真的哦。”施逸伦靠着她撒娇。“妳让我体会到有姐姐的好处。”

姐姐?美目斜睨。“依稀、仿佛、好像妳还大我五个月,『施姐姐』。”

“嗳,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何夭夭斩钉截铁地说。

施逸伦模模她的皮肤,再模模自己的,感受到前者干涩、后者水女敕的肤触,有点得意地窃笑起来。

这家伙……还来不及骂人,施逸伦自鸣得意的表情又黯淡下来。

“还样的妳都有杨洛了,而我——唉,我的白马王子还是下理我。”她条件这么好却不得青睐,想来就怨。

何夭夭差点没跳起来。“什么叫『这样的妳』?”

“啊?!”好痛!施逸伦的脑袋跟着好姐妹左右开弓的拧脸动作摇晃。“痛!痛痛痛……”

“施逸伦,我警告妳哦!要交朋友可以,就是不要给我说话十句里带七句讽刺,要不然——”想了想,月兑口:“我以后再也不理妳。”

话甫出口,何夭夭就后悔了。

切!这种对话连现在的小学生都不用了。

但对施逸伦来说,还是相当有效。被拧得扭曲的美颜登时再减三成秀丽,双眉纠成一团。

“唔唔……不要嘛……人家不是故意的。”扯扯何夭夭裙襬,一副讨好的模样,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要不理人家……”

“嗯。”见她一脸悔意,何夭夭消了火气。

然而下一秒,施逸伦又立刻引燃这个朋友的肝火。

“人家只是说实话而已,如果妳不喜欢,那我以后都说谎话好了。”

去!狈改不了吃屎,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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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已经发呆很久了哦。姜琳琳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兄长,试着唤回他飞到九重天外的神智。

五分钟前,她家大哥就维持现在这样不知如何下箸的姿势,动也不动的。

好奇怪,从来没见他这么失神过。

“哥!”

“嗯?”如梦初醒,稍微聚焦的眼眸望着小妹。“什么事?”

姜琳琳用筷子朝桌面划了半圈。“你不饿吗?菜都凉了。”

“嗯。”虚应一声,姜靖翔脑中仍盘旋着上司今早说的话——

“我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很喜欢你,会太迟吗?”

多么惊人的话!她,喜欢他?

“哥?”又发呆了。

猛回神,原来不知不觉中思绪又飞离饭桌。

甩甩头,姜靖翔试图甩开这困扰了他一整天的告白,无法理解如此复杂难解的女人心,决定抛诸脑后。

目标定在任职书记官三年后报考司法官考试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恍神于这段莫名其妙的插曲。

要求自己同时兼顾工作与准备司法考试,他实在不能、也不该想这种事。

然而下一秒,最疼爱的小妹浇了他一桶冷水。

“哥,你最近常常发呆哦。”

此话一出,姜靖翔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疼得揪眉。

他最近常发呆?

“这样不行哦。”姜琳琳细长的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晃动。“未来的检察宫不能爱发呆哦。”

“小丫头。”姜靖翔笑着握住她手,戏谑轻咬。

“啊,哥咬人!”

“专心吃饭。”

“不专心的是你,一直发呆,该不会……”灵活大眼一溜,机灵地定在二十七岁的兄长身上,企图从那张帅帅的脸上看出端倪。

“妳在看什么?”瞧得他很不自在。

“哥,你觉得逸伦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听哥的话,离她远一点。”

“逸伦姐对我很好。”

“那又如何?”姜靖翔皱眉。

“而且人又长得漂亮。”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家人面前,姜靖翔说话不留余地。

“呴!扮,从来没看过你这么讨厌一个人。”

“是吗?”不以为意地轻哼。

“可是啊,我听说讨厌与喜欢只有一线之隔,哥——”十七岁的女孩笑瞇双眼。“愈讨厌愈有可能喜欢哦。”

姜靖翔双眼一翻,放过小妹可怜的手指,改捏鼻子。“收起妳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有,言情小说给我少看一点,听到没?”

唔,痛……姜琳琳下满地噘嘴,不敢说施逸伦暗中借给自己一堆爱情小说的事。

“吃饭。”

“哦。”咕哝应了声,姜琳琳低头扒饭。

约莫一分钟后,抬头望向对面——果不其然,她亲爱的帅老哥又在发呆了。

不自觉又陷入沉思的姜靖翔并未发现妹妹的注视,脑海中净盘旋着已纠缠他一个下午的疑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又为何喜欢他?

一连串的疑问于焉开始,着实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感情,与突如其来的告白。

他是做了什么,才让她对他……有感情?

而对他告白之后的她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让他完全模不着头绪。

不同于其他人对她的温和态度,他摆明着不认同她,甚至说话间时常有犯上的谴责口吻——她的感情来得未免太让人无法理解。

女人心,海底针。

他算是开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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