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来到图书馆外,姬秀和已经在露天咖啡座等着他们了。他身边还有个玉黎国中部的小女生,两人拉着椅子并坐在一起,正亲密地合吃一块蛋糕。
见到他们,姬秀和脸一红,连忙分开与小女生的距离,招呼道:“阿树,我点了蛋糕和水果茶,一起来吃吧。”
“谢谢。”傅珑树拉开椅子,让梁意画落坐,才瞥了小女生一眼,“好久不见,小妤学姊。”
对方明明是个国中女孩,为何称呼她学姊?梁意画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小女生,她有张可爱的圆脸,一双大眼又圆又亮,身材娇小,若非一身国中制服,乍看下会以为她还是国小生。
小女生倒是处之泰然,以鼻音“嗯”了声,表示听到傅珑树的问候,瞄了梁意画几眼,自顾自地继续吃蛋糕。
“直接谈重点吧。”傅珑树坐了下来,“你为什么想知道施法的结果?”
“呃,因为那天我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被向大哥送回老师那边,不知道法术的效果如何,毕竟是我介绍你们去找向大哥,我有必要了解。”姬秀和赧然笑着,轮流看着好友与梁意画,“有想起什么吗?”
“效果很好,她想起很多事。”傅珑树代梁意画回答,顿了顿,“至于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姬秀和睁大了眼,“什么都没想起来?”
“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记起。八成就像向煌渐说的,我和这个鬼纯粹是波长契合。”他加重了语气,以掩饰心头的刺痛。
“但是,你没想起前世的事,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也可能是法术失效啊!”
暗珑树屏息,“失效?什么意思?”
“向大哥使用的是最普遍的苏灵术,对完整的灵魂效果很好,但若灵魂太残破,就会对施术者无效。我不是说过吗?被封在石盒里的灵魂是一部分,逃月兑的另一部分则转世成你,如果是这种情况,你记不起前世的可能性很高。”
姬秀和思索了下,“向大哥提出两种可能,跟我猜想的一样,不过,我是比较倾向这个解释啦。毕竟,灵魂契合的情况,虽然理论上可能发生,但我从没看过确实的记载。”
暗珑树迟疑着,“但是,这个灵魂曾经想攻击我,如果我们是同一人,为什么它对我这么不友善?”
“这个没有『核』的半个灵魂,在盒子里被关了数百年,早就该消失了,可能是残余的思念、执着支撑着它,它只会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没有什么理性可言。你和它在前世虽然是同一人,现在则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而你才是正主。”姬秀和郑重地看着好友,“南宫老师已经回来了,我可以请他帮忙,再安排一次检查,这次用不同的法术。你愿意吗?”
愿意吗?傅珑拭摧徨自问,想征询梁意画的意见,却又踌躇了。
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又燃起期望,期望他是那个人。如果证明他确实不是,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必了。”梁意画开口,“什么法术都不需要了。”
暗珑树愕然看着她,搁在桌下的手一暖,是被她伸手握住。他的心怦怦直跳,听着她坚定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即使想起那些陈年旧事,现有的人生也不会改变,何必拿这些事来困扰自己?”她脸颊染上霞色,声音渐低,因为后半段的话,是说给傅珑树听的,“我不想管什么前世,只想要他,何况我昨晚才说过那三个字,他难道当我在胡说吗?”
三个字?是她说了“你不是在作梦”后,接下来的那三个字吗?
暗珑树说不出话,巨大的狂喜冲击着他,令他昏眩,只能握紧她的手,紧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那,就这样了。”姬秀和没听懂梁意画的话,反正好友没表示意见,也就当他是同意了。“如果这个灵魂想对你不利,你再来找我,我随时可以驱除它。”看了表一眼,拉拉小女生的衣袖,“走吧。”
柄中小女生取出纸袋,放在桌上,“家政课烤了太多饼干,请你们吃。”
“谢谢。”傅珑树仍在失神,梁意画代为收下饼干。她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生,看着她与姬秀和完全不像的脸蛋,她忍不住问:“妳是他妹妹吗?”
“我是他女朋友。”小女生清脆地宣布,老气横秋的模样像个大人,泰然拉着脸红的姬秀和起身,转身就走。
梁意画傻了眼。这年头的孩子说话都这么直接吗?而她却连提起她与傅珑树的关系都要迟疑,莫非她太古板了?
她愣愣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忽然感觉肩头一沉,是傅珑树侧头倚在她肩上,像猫儿依恋主人,亲昵地以鼻尖磨赠着她的颈子,火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颈间,亲密得让她脸红心跳。
“我想吻妳。”他低喃着,极力压抑着想拥住她狂吻的冲动。真是爱她爱得疯了,轻易被她牵动情绪,让他忽喜忽忧,全无招架之力。
“不行。”她粉颊如火,四周无人,又位于隐密的角落,她暂且纵容他的放肆,任由他抱着她不放。
“妳还是担心被看到?我可不怕。”他以指缠绕着她散落的长发,指尖染上丝丝淡香。“我只怕妳不要我。当我看到妳和那个男人那么亲近,你们用熟悉的语气谈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让我很嫉妒。”
“那真的是朋友之间的聊天而己。如果你很担心,我暂时不和他见面好了。”
“不,我不要妳因我而改变。我希望妳和我在一起,一直都很自在,没有任何压力,我要从其他方面弥补我们年龄的差距,然后我就能像他那样,很自然地站在妳身边,妳也能很自然地将我介绍给妳的朋友。我可以追上妳,和妳站在同样的位置,只要妳愿意等我,不,妳甚至不需要等我,只要肯给我机会就够了。我想要追上妳,配得上妳。”他喃喃着埋首于她颈间,“我爱妳……”
他孩子气的话语让她感动,他太浓烈的感情又让她无措,“我不懂,你为什么认定我?我并不特别,还大你这么多——”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要妳。”他抬起头,温润的眸瞧着她,“只是这样看着妳,我就想靠近妳,想知道妳在想什么,想听妳说话,想看妳微笑,想抱着妳,想这样做……”顺势偷得一吻,“也许就像妳说过的,我的心也认得妳;或者说,认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她笑了,垂首避开他柔情泛滥的眼眸,“……我很怕。”
“怕什么?”
“你爱我太多,我怕还不起。”
“妳不必还,只要心安理得的接受、拥有就好。”他抬手顺着她鬓边柔丝,掠到耳后。“因为,这是我上辈子欠妳的。”
她一怔,他滑过她耳朵的手指正好停顿了下,轻抚着她耳廓的细腻举动,像是正将什么别在她发上……
★有一天,我瞧见外头桃花开了,顺手采了一朵,簪在妳发上,妳脸一红,转身跑了。★
“你说什么?”
“我说,妳不必还,只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就好。”他手掌沿着她漂亮的耳朵往下,覆住她半边脸颊,喜欢她娇女敕的肌肤停留在掌心的触感。
“还有呢?”
“没了。”
“还有啊,我明明听见你说了。”
“有吗?我说什么?”
他神色诧异,显然真的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但她确实听见,他说了……难道是她的错觉?
“如果觉得我付出的太多,不如把我们的感情揉合起来,然后分成两块,一人一块,不就一样多了?”脸庞取代了手,与她脸颊相贴,他修长的手沿着她纤细的背脊往下,将她拉近自己。
她觉得奸笑,“又不是玩黏土,还能这样分来分去——啊。”他竟然吻住她耳朵,温热的舌尖轻舌忝她耳垂,让她惊喘一声。他哪里学来这么挑逗的方式?
她以拳抵着他胸口,试图分开彼此的距离,却徒劳无功,只能虚软地警告:“别这样。”
“一个吻就好。”他细细啄着她脸颊,早就偷了不只一个吻,却还是低声下气地求她,“不会有人看到的,好吗?”
她并没有认真抵抗,他若真要吻她,只要主动将唇覆住她的便能得逞,可他却很“绅士”地征求她的同意:或者该说,他要她亲口承认,她也渴望与他亲近。
她粉颊烧红,他的靠近让她迷眩,意识酥软发烫,咬着艳红的唇,“你明知道我无法抗拒你。”
他闻言抬头,眸中闪耀着喜悦动情的光彩。“再说一次。”
她可没忘记,昨晚她依言再说一次之后,换来的是热烈缠绵、险些失控的长吻,若非她谨记着他还未成年,极力抵御他的热情,说不定已经被逼着“娶”他了。
他是一杯太烈的酒,一沾唇,就教她醺然迷醉,深深上瘾。
她脸红地清清喉咙,试图控制局面,“只能十秒钟!”他的唇已堵住她的,削瘦的身躯压她陷在椅子上,贪恋地吻着她,吸吮她唇齿间淡淡的药香,连她细微的抗议也一并吞吃入月复,吻得细腻又狂野,她一有响应,他就以更炽烈的激情淹没她,勾引她沉溺,再也逃不开……
图书馆二楼窗边,苏淡樵望着底下咖啡座缠绵的人儿;白皙的手掌一张,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男孩伸出,“三千,拿来。”
“我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叶友希微笑,一面取出皮夹,与她一起望着窗下的人。“没想到,他真的记不起来了。”
“封印他的咒术是要他魂飞魄散、不能超生,他竟能撑过几百年,已经是奇迹了。”
“妳依然恨他吗?”他注视着她纤秀的身影,“他明白妳我的关系,却从不曾用这一点威胁我让位,可见他并不是真正心狠手辣。”
“我可没有把前世的恩怨带到现在。”苏淡樵凝望着底下好不容易推开少年、脸色嫣红的女人。“就像她说的,就算想起过往,现有的人生依旧不会改变。我是苏淡樵,不是别人。”
“但有些事,不论时间如何变迁也不会改变。”
她回过头,凝视着他,端丽的脸庞似笑非笑,而后俯身靠近他,淡淡幽香漫开,像是亲吻着他鼻尖。
他黝黑的脸庞掠过一抹暗红,燥热起来,炽烫的眼神盯着她,一瞬也不瞬,等着她的回答。
她却只是伸出纤纤两指,从他皮夹里抽走一张千元大钞。“别忘了还有两千,我会跟你讨的。”
然后,她抛给他一个甜美深沉的浅笑,优雅地起身,翩然走出他的视线。
两年后——
初秋夜晚,T大湖畔的交谊厅里,挤满了历史系与S大音乐系的学生,正在举行联合迎新茶会。
历史系派出博士班的研究生当今晚的负责人,他与同学们交谈了几句,转头往人群一望,瞧见角落的梁意画,她身边围着几个音乐系的新生,正在聊天。
他迈步走了过去。“梁小姐。”
梁意画闻声回首,今晚她以音乐系的代表身分出席,身穿素雅的浅绿色洋装,长发以雕着花朵的木簪挽起,处身于学生之中,更显出她的成熟优雅。
她向对方点头,“黄同学。”
“待会儿我简单地说几句开场,就请妳和贵系的学妹们开始表演,可以吗?”他态度客气,眼神却露骨地表达出对她的热切倾慕。
“我都可以。”梁意画微笑。对方的眼神她明白,不由得有些忧虑,若让他看见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她正想转头找他在哪里,斯文低沉的嗓音已在她身畔扬起——
“学长。”
丙然!
她暗呼不妙,侧头瞧见今年刚成为历史系新生的傅珑树端着饮料,就站在她后方。
“可以跟你谈一下那些文件的事吗?我已经译解出来了。”傅珑树看着黄姓研究生,神色自若地开口。
他脸色依旧是不健康的苍白,稚气却已完全褪去,转为更接近成年男子的自信与稳重,身形修长,玉树临风、俊雅秀逸的模样,一开口就吸引了附近女孩子们的注意。
黄姓研究生惊异万分,“你解开那些军机文件了?”
暗珑树颔首,“只要找到规则,不难解读。”
“就是找不出规则才解不开啊!那些文件是西纥往来传递军情的密件,解读方式只有高阶将领之间口耳相传,绝不笔录,害我们研究所的学生加教授几十个人解了三个月还是解不出来。”
早在这个学弟入学前,黄姓研究生就听说过他,他是系上傅教授的爱子,两年前西纥文物展就在他就读的云黎中学举办,他通晓西纥的一切,对皇室的所有细节更是了如指掌,年纪轻轻,却已称得上是这方面的权威。
现在听他短短三天就解出一群人焦头烂额也弄不懂的军情密件,黄姓研究生对他更是欣赏了,笑着拍拍他肩头,“早知道就把文件给你和傅教授,也省得我们忙这么久。”
“我爸昨天早上就出国了,是我自己模索出来的。”傅珑树唇线微勾,不带夸耀的意味,眼底闪耀着似笑非笑的古怪光芒。
“是你一个人解出来的?”黄姓研究生完全忘了要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保持形象,惊讶地张大了嘴。
“详细内容我明天会整理好,第一个向你报告。”傅珑树瞧了眼四周的人,“学长,你不是还要介绍音乐系的表演吗?”
啊,差点忘了。黄姓研究生连忙向梁意画道:“梁小姐,我们过去吧。”
梁意画点头,离开前,特意看了傅珑树一眼。
“加油啊,梁学姊。”他只是向她举杯,脸上不见丝毫恼意,唇畔甚至浅浅含笑。
她这才安心了,随黄姓研究生走向临时搭成的小舞台。
两年来,她绝口不再提什么前世今生,偶尔再作前世的梦,她也纯粹以梦视之,梦醒后,一切烟消云散,被那段过往震撼的情感虽仍留在心底,也只余淡淡的痕迹。再者,他太过强烈的感情,也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对任何事都理性、冷静,甚至常冷漠以对的他,对她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连她和他的两位高中好友多讲了几句话,他都会立刻拉她从聚会中走掉。幸好她有足够的耐性,反复与他沟通,才慢慢改变他的态度。
他怕她承受过多的压力,不会主动向身边的人提起他们的关系,也一直瞒着家人,但一起出门时,若有陌生人以为他们是姊弟,他还是会立刻以一句“她是我女朋友”当场包正。
倘若对方出现异样的眼神,他也不会解释,只用一双冷冽森利的眼神瞪着对方,直瞪到对方心虚、明白自己的反应很不礼貌,自动道歉或离开为止。
他总是抢在她之前开口,免得她难堪,那坚决的模样让她心安而感动,不知不觉中化解了她的困窘与尴尬。
慢慢的,再度面临这问题时,虽然他依旧抢在她之前纠正对方,但当他回过头看她,她的脸色不再是窘迫,而是从容坦然的微笑。
他必然懂了她心境的改变,今晚才能和颜悦色地面对黄姓研究生吧?
两年来,他成长了,她亦同。
黄姓研究生站上小舞台,朗声道:“请各位历史系的学弟妹们,先以热烈的掌声欢迎S大音乐系的同学们。”
热烈的掌声过后,他续道:“感谢两年前的西纥文物展、乐器展,拉起我们两系之间的友谊,这两年许多乐器陆续出土,累积到现在已经有四百多种,在音乐系教授和同学们的协助下,目前已经重制一百多种乐器,也找出完整的演奏方式。今晚,几位音乐系的毕业校友,将以十一种乐器为我们演出五首曲子。”
黄姓研究生站到一旁,等音乐系的学生将复制琴推上舞台,摆好乐谱和座位,他又道:“第一项演出,曲目《春回》,由梁意画小姐为我们表演西纥的十三弦古琴。”
掌声如雷中,梁意画走上舞台,先向台下观众一鞠躬,才坐了下来。
她试了试音,纤指按在弦上,微一凝神,左捺右挑,流水般的幽柔音韵从她指尖缓缓流泻。
从她上台、落坐、试音、弹奏,每个动作都自然优雅,教人屏息注视,琴声一响,柔美的琴韵与她婉约的气质融合无间,彻底征服在场所有人的心。
黄姓研究生也看得目不转睛。初见时,只觉这位梁小姐气质优雅,相貌却是普通,但与她见面几次后,逐渐发现她独特的韵味,她沉静、细腻,那份温柔的气质,将她平凡的面貌烘托得美丽起来,深深吸引着他。
据他观察,这位梁小姐身边并无护花使者,虽然她和傅珑树交谈时,两人互动热络,想必也只是两年前文物展所结下的缘分,毕竟两人差了八岁啊,有的也只是姊弟之情吧?
半小时后,演出结束。一群人接着移往校内艺术中心,那里正在展出两年来整理好的百余种西纥古乐器。
没多久,交谊厅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只留下活动负责人,还有十几位工作人员在整理场地。
暗珑树正在清点要归还生辅组的音响器材,抬首见梁意画走来,微微一笑,“妳的表演很精采。”
她打量他眼角、眉楷的愉悦之色,“你今晚似乎心情很好?”
他应了声,“刚才我和学长的对话,妳也听到了吧?我一个人只花两天就解开了几百份军机文件。”
“那很好啊,表示你很聪明。”
暗珑树望着她坦然的神情,除了诚心赞美他,显然并没有想到别的。
他笑意更深,别有含义地道:“这跟聪明没关系。”
他再聪明,也比不上几十人集思广益,何况其中还有好几位知识丰富的教授,没道理他们不仅的东西,他却能在短时间内解开。
他解得开,是因为他一看到文件,直接就解读出来了——那些在别人眼里无异是天书的文字,他却像脑子里自动装了解读程序,一目了然。
在看到文件末端盖有那位尧军殿下的用印时,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看得懂。
两年过去,他病痛依旧,心脏莫名的揪痛却慢慢痊愈了。他试着跟体内的鬼魂对话时,不论言语如何刻薄,都静悄悄地毫无反应,身体没有哪一处犯疼,想来那个虚弱的鬼魂已经消失。
仔细想起来,他莫名记得一段古曲的旋律,能拔出属于尧军的刀,能解读将领才懂的文件,还有,许多西纥的历史,他看到史料的开头,就知道后头会是什么……
“有时,我真以为自己就是他呢。”他自言自语。
梁意画不解地看着他含笑的模样,忽见他眸光一凝,望着她身后。
她转回头,看见黄姓研究生走过来。
他向傅珑树点头招呼后,立刻向梁意画提出邀约,“梁小姐,有空吗?现在还不太晚,市政府那里有管乐表演,我有票,一起去听吧?”
梁意画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提出邀约,愣了下,随便找了个借口,“抱歉,我今晚已经跟人有约了。”
暗珑树径自清点器材,表面上忙着工作,其实耳朵没有漏掉他们的每句话。
“哦?”黄姓研究生非常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其实我的票有好几张,妳可以请妳的朋友一起来。”
梁意画歉然一笑,“他恐怕不太喜欢我和别人出去。”
黄姓研究生注视着她微笑的模样,有些目眩。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刻都美,美得像是……提起她最喜欢的人,而焕发出如此灿烂的喜悦。
他有些心惊,勉强哈哈一笑,“哪个朋友管妳管得这么紧啊?难道是妳男朋友——”
梁意画点了点头。
青天霹雳!黄姓研究生结巴道:“我没听说妳已经……”佳人竟已名花有主,他越想越不甘心,“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一点孩子气,有一点缺乏安全感,很容易吃醋。他脾气不是很好,却从不对我生气;他不是最强壮的人,但永远竭尽全力为我遮挡一切,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疼我的人了。”
她羞赧一笑,感觉到在一旁假装工作的那人已经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热切的视线紧盯着她,让她素净的容颜浮起两朵娇艳红云。“他对我太好,也害我没办法再喜欢别人了。”
这番话处处透出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甜蜜滋味,黄姓研究生知道自己没希望了,试图保留风度地潇洒退场,“有这么好的人,我真想认识他,学学以后怎么呵护自己的女朋友。”
“他就在你面前啊。”她纤手一伸,搭住暗珑树肩头。
二度青天霹雳!黄姓研究生呆若木鸡,吶吶道:“我以为,你们只是像姊弟那样的关系……”
“是姊弟,也是情人啊。”这句话她早就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递,但头一次诉诸于口,还是羞涩得不敢直视对方。
暗珑树花了很大力气才能克制狂喜,维持平日淡然的神情,把物品清单交给黄姓研究生,“学长,器材我都清点好了,等一下直接搬进储藏室就可以。我还跟『某个人』有约,得先走了。”
他拉住梁意画的手,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交谊厅。
出了交谊厅,他越走越快,笔直走进湖畔幽暗无人的树林。
“要去哪里?”梁意画讶异,“要回去的话,校门不是往这个方向吧……”
他猛然停步,回身将她抵在一棵大树上,在黑暗中准确地攫取她红润的唇,一个火热缠绵的深吻夺去她未完的话语,直到双方烧尽氧气,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依旧搂着她,将脸埋入她肩窝,气息紊乱。
“妳啊,要说这种话也不事先知会我,害我高兴得要命,差点心脏病发作。”他语气有些抱怨,也有着掩不住的快乐。“我没勉强妳一定要说这些啊。”
“老是由你跟别人解释,我也想说点什么啊。”她轻喘着,微肿的唇在昏暗中勾出笑弧。
他满足地“嗯”了声,“不过,我哪有孩子气?”
怎会没有?他老是对着陌生人大剌剌宣称“女朋友”三个字,连她独自去看魏霓远走秀,他都会闷闷地吃醋,还有这永远充满霸占意味的拥抱,在她这个将近三十的女人眼里看来,全都充满了孩子气。
虽不成熟,偏偏就是让她又怜又爱啊。
她也不解释,只道:“我刚才跟学妹问到了一个药方,对咳嗽很有效的,明天我去中药房抓药,熬给你喝。”
“是妳熬的,毒药我也喝了。”他贪恋地啃咬她的颈子,“前几天,我跟我爸妈提起我们正在交往。”
她大吃一惊,“我们不是说好还不要让他们知道吗?”
“我原本只是试探他们,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排斥妳,没想到筠筠那大嘴巴两年前就跟他们暗示过了,他们只是等着我亲口承认而已。”
她屏息,“那……他们的反应呢?”
“高兴得不得了!我妈本来就喜欢妳,妳在西纥乐器方面帮忙不少,我爸也很欣赏妳,他们一致认为,像我这种病痛不断的身体,能有人要就不错了,居然能勾引到妳这个细心温柔的大姊姊,实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至于筠筠,她最近才交了男朋友,根本没时间注意我们的事。”
他轻啄她脸颊,“只有妳这傻瓜,害怕他们因为年纪而嫌弃妳,老是傻傻地担心着。”
她没想到这问题如此轻易就解决,感动得说不出话,“可是,我……”
“嘘,别再说了。”他的唇又覆上她的,十指深入她发间,取下他为她雕的发簪,凉滑的发丝披垂而下。他细细吮吻她的唇,不像先前的狂炽,他吻得细腻,却纠缠得更深、更挑逗,诱惑地撩拨她。
“……跟我回家。”他轻喃,与她喘息交错,暧昧地啃着她的唇,“今天晚上,我家里没人。”
她骤然从激情陶醉中清醒,下意识地叫道:“不行!”
他一愣,“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太年轻了,这种事还是要等到……结婚以后比较好……”她结巴着,语无伦次,脸蛋红得像火烧。
他却笑了起来。
她皱眉道:“有什么好笑?”
“我的意思是,我家里装了新的音响,上礼拜妳练习表演曲目,我帮妳录音,我们可以来试试效果如何,反正没人在,开多大声都可以。”他邪气地笑了,亲吻她的眼皮,“妳想歪了,对吧?”
“是你语气很色。”她窘得无地自容。
“好,我道歉。但,难道妳不想吗?”她年纪比他大,却比他更矜持,容易害羞,他忍不住要逗弄她,“我可是很想很想喔。我都十九岁了,而且,这两年来,我都拿妳当『那个』的幻想对象!”
她羞窘地捣住他的嘴,他的眼却在黑暗中闪着令她脸红心跳的暧昧光芒,她又用力捣住他的眼。
“我是说『振奋精神』的对象。当我念书念到很累的时候,只要想到妳,马上又有精神了。妳又想到哪儿去了?”他好笑地拉开她的手,“走吧,去我家?”
“只听音乐,我就去。”
“做别的事就不行吗?例如——看电视?”察觉她要甩开自己的手,他连忙握紧,忍住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到底是谁教坏你的啊?”这亲密的氛围,害她毫无招架之力。有人在场时,他总一副稳重模样,唯有两人独处时才有亲昵的举动,但也只是点到为止,今晚大概是心情特别好,才老说些嗳昧的话。
“当然是妳。因为我爱妳、想亲近妳,才会想这些事啊。”他环住她肩头,沿着湖畔小径走去,叹口气,“才两年,我却觉得我的热情已经累积了几百年,再累积下去,恐怕……砰!”他配个气球爆炸的音效。
她笑出来,环住他削瘦的腰身,“好好念书、帮你父亲整理资料,多找点事做,别胡思乱想,就没这些烦恼了。”
“没办法啊,谁教我这么喜欢妳?就连只是在电话里听到妳的声音,我都会像呆子似的,一边听妳说话,一边傻笑。”他把玩着她的发丝,轻吻她发际芳香,悄声问:“真的要等结婚以后才行吗?”
她瞋他一眼,重重往他腰间拧了一把。
他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沿着湖面荡开,他反掌扣住她的手,将她更拉近自己,依偎的身影逐渐隐人树林阴影中,只留若有似无的喁喁细语,随风飘落在他们踏过的地方。
月光在湖面浮动,淡淡飘散的桂花香,也染上了甜蜜的香味。
全书完
*想知道神秘男子南宫璟的爱情故事,请看幸福饼052《除魔除到妳心底》。
*想知道害羞少年姬秀和的爱情故事,请看幸福饼058《追爱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