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地窄人稠,却是世界金融的枢纽,房价居高不下,寸土寸金,可是光欧氏财团与阙氏企业、傅氏财团就拥有中环商业地带约三分之一的土地与办公大厦,其富有之程度可想而知。
欧席亚坐在自己位于中环欧氏财团大楼第三十八层楼高的总裁办公室里,进口的义大利真皮座椅配上英国古代贵族专用,如今价值连城的古董雕花大办公桌,辅以三面墙上来自古典欧洲画家的真迹名画,与地面上的深玫瑰红软毛地毯,整个办公室给人的感觉沉静温和、典雅非常。
透过身后的一整面强化玻璃落地窗,可以看到香港清晨的日出,远望尽头处还可看见一片汪洋,当波光反射着朝阳将办公室笼罩在一大片柔和的光亮中,那便是欧席亚觉得一天中最美的时候。
岁月流逝得很快,快得让他常常忘了去思索未来。五年前,他的上头有哥哥欧席风掌管欧氏财团,他的生活里除了琴棋书画就没有其他,生命对他而言是丰硕而美丽的,然而一场意外却差点让欧氏一蹶不振,也让他不得不走进欧氏,一肩扛起这个他压根儿不想要的重责大任。
不过,生命就是这样,总要习惯一切的未知与变数。
“欧先生,你的好友楚小姐要见你,你要见她吗?”秘书透过电话将讯息传进了办公室。
“楚小姐?”欧席亚微挑着眉。
“就是昨天募款餐会上的那位楚小姐,总裁,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新闻还正热呢!”秘书饶富兴味的瞅了站在面前的楚薇一眼。
警卫要不是见她就是报上登得斗大的“欧总裁的好朋友”,凭她一身的牛仔裤与白衬衫装扮,恐怕连大楼的大门也进不来吧?
是她?那个在楼梯间为了见他而紧张不已的女孩?
欧席亚微微一笑,将背靠上了椅背,“请她进来。”
不一会,办公室的门开了,秘书亲自带楚薇进来又退了出去。
面对这偌大的办公室,楚薇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不远处投射过来的那一双眸子,更看得她全身都像要着火似的。
“请坐,想喝什么?”欧席亚一脸笑意的走向她。
见到他满面和善的模样,她的紧张稍稍退了些,甜甜一笑,道:“开水就好。”
打开门,欧席亚的头探了出去,笑着朝秘书吩咐,“两杯开水,麻烦你。”
“开水?”秘书纳闷的看了他一眼。
“开水养颜美容,怎么,有什么不对?”
“没有。”秘书古怪的看他一眼,随即送了两杯开水进去。
“找我有事?”在楚薇落坐后,欧席亚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想我必须先跟你道歉,你昨天好心帮了我,我却让你上了报,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介意这种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事……是啊,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陌生人,他的确不必为这么一点小事挂怀伤神的,是她多虑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麻烦了你,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引人注意,却为了我而上了头版,我的心里很过意不去,真的很抱歉。”她头垂得低低地,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媳妇。
事实上,她是没勇气看他的眼睛,那双宛如大海般温柔的眸子总会让她的心不自主地胡乱跳动、迷失自己。
欧席亚见她始终低着头,两只纤细白皙的小手紧紧绞着身上的背袋,心里不由得闪过一股柔软的情绪。
“我有这么可怕吗?楚薇?”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搞得有些错愕,楚薇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水灵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不解。
“看着我说话不难吧?嗯?”他温柔的朝她一笑。
那抹笑让楚薇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她忙不迭又将眼别开,脸色蓦地变得潮红不已。
辨避的视线、难掩的红潮、慌乱与无措……她跃动的心思欧席亚突然懂了,收拾起温柔的笑意,他在瞬间转为淡漠。
“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他下了逐客令。
“呃,不,我找你还有一件事……”她不可以再错失这个机会了,就算她知道自己该立即撤退,否则只怕会愈陷愈深,但是她不能忘了她的工作。
“那就说吧。”
“是这样的,我在雅痞杂志社担任实习采编,我们迫切的希望可以取得你的独家专访,我知道这样的邀请很冒昧,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我一定会努力让这篇专访以最好的结果呈现出来,绝对不会杜撰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件,破坏了欧先生的形象……”
“你已经知道我不喜欢上报,而我一样也不喜欢接受任何采访。”欧席亚出声打断了她。
“欧先生……”
“不要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欧席亚起身,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我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更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你们这些媒体身上,你最好明白。”
“可是你出资帮助了孤儿院,那对你而言也是没有利益的事,你还是做了,不是吗?我想访问你,是希望像你这样的好人可以站出来当个模范,这样便会有更多的团体受惠,更多的孤儿、老人可以受到照顾,又可以让欧氏财团的形象更好,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呢?”
“我对当模范生没兴趣,楚小姐。”欧席亚嘲弄的撇撇唇角。
“欧先生……”
“除非你愿意奉献出你自己。”
“什么?”楚薇愕然的瞪视着他,接下去想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没听错吧?欧席亚说了什么?除非她愿意奉献出她自己?这是什么见鬼的话!竟然会从优雅迷人的他口中说出来?
不!她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除非你愿意奉献你自己。”他突然一个邪笑,伸手一扯便将她拉进怀中,“实习采编,嗯?采访到我一定可以让你的实习成绩加分吧?跟我过一夜换一份完美的成绩单,你并不吃亏。”
“你……”她被他的举动弄得心慌不已,整个身子热呼呼地,分不清是气愤还是意乱情迷,她感觉自己几乎就要陷落在他那双炽热不已的眸子中,无法自拔。
“现在点头,我就马上答应接受你的专访,如何?”倾身靠近她白皙无瑕的容颜,他口中带着薄荷清香的气息轻轻地扫过她。
他那细薄而性感非常的唇瓣近在咫尺,她只要轻轻一动,他的唇就会扫过她的,她痴迷的望着,一时之间竟听不清楚他一开一阖的口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卜通卜通地狂跳着,口干舌燥得令她不由得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自己干燥不已的唇办。
那粉红滑溜的舌尖滑过了她的唇,竟隐隐地挑动了他潜藏的男人,不过欧席亚克制住心中莫名的想望,他一向是个掌控大局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扰乱自己的心思。
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她会不会因为那可笑的实习分数而陪他上床?
“回答我,楚薇,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永远没有了。”他那如黑潭般的眸子微沉,像是暗夜里静待猎物上勾的狩猎者,准备随时俟机而动,清冷而没有太多的感情。
他的笑容消失了,挂在脸上的神情带着嘲弄与轻蔑,楚薇一下子从他怀抱中那紊乱的氛围醒了过来,想起他的要求,想起他对她所说的话,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把这个大给推开。
“放开我!”她气得想哭,挣月兑他手臂的身子背对着他颤抖得厉害。
欧席亚淡漠的瞅着她的脆弱,一时之间落空的臂弯竟让他若有所失。
“不愿意?那你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冷淡不已的语调让她的心刺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对她说了那些过份的话,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欧席亚会这么……下流。
“什么为什么?邀你上床吗?”
他非得说得这么露骨吗?楚薇再次烧红了脸,不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要任何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我不以为这样的要求有不合理之处。”
楚薇回眸看他,幽幽地问道:“你的世界里就只有这些?没有爱?没有情?没有义?”
“这些字眼都不适合用在你我之间,不是吗?”欧席亚一笑,“我们只是陌生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此而已。”
是啊,如此而已。
看看她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想和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攀交情,她究竟是哪一根筋接错了,竟然会站在这里义正辞严的教训人家?
“对不起,打扰了。”心一凉,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厚颜无耻的要他爱她、抱她。走在马路上,她用双手圈住自己,不断的想要再感受刚刚那一刻欧席亚抱着她的感觉……青涩的心一旦驿动,就再也回不到原点。
楚薇一进杂志社,等着看好戏的几个老男人就纷纷挤到门口想数落她一顿,未料,她眼也没抬就直接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还开始收拾东西。
“怪怪的噢。”
“是啊,铁定是没完成老嵩交代的任务。”
“那是当然,早说过欧席亚那个人是很有原则的。”
“小薇薇的心一定受创了。”
“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卷铺盖走人。”
叼根烟的纪子嵩一进门就见一堆人鬼鬼祟祟的往里望,拿着报纸的手不由得在他们头上二狠狠地落下。
“做什么,上班不上班,不想干啦?”他浓黑的眉轻轻地扬起,粗犷却俊挺的脸上有着不耐。“老嵩,不是我们不想干,是新来的小可爱不想干喽。”一个老编辑笑咪咪地用嘴努了努楚薇的方向,暗示的对他眨了眨眼,“难得来了一个清纯甜美的小美人,老嵩,可不要白白浪费了,说什么你也是快迈入三十的老男人,青春不等人的。”
纪子嵩望了一眼楚薇,又把目光调回来,“去你的,什么时候有闲工夫管起我的终身大事了,快干活去!”
另一名采编不怕死的接续道:“是,老嵩,不过……你是不是该赶快过去怜香惜玉一番,人家小薇薇再怎么说也还生涩年轻,可能受不了太大的打击,你身为总编,说什么也应该好好安慰人家一下。”
老嵩老嵩,他就是被他们这些老男人叫老的,天知道他才二十九岁,却一天到晚被他们这些三十几岁的老男人给喊老,不老都不行。
“再管闲事,叫你们全回去吃自己!”纪子嵩没好气的大跨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丢下了一句,“叫楚薇进来见我!”
“总编,你找我?”楚薇没什么力气的开口。
“我看你在收东西。”纪子嵩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瞧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肯定是受到什么委屈,“有事?”
“我没有达成任务。”
他挑眉问道:“所以?”
“反正你不会让我过的,对不?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当一名采编。”
“你剩一年就大学毕业了,你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并不是真的那么不通情理,不会因为你真的邀请不到欧席亚就让你难看,只要你……”“只要我什么?”闻言,楚薇敏感的升起敌意,早上欧席亚对她所说的话她还耿耿于怀,“只要我付出代价?”
被她那激愤的眸子瞪得有点纳闷,纪子嵩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激动。
“要拿到好的实习成绩当然得付出代价,任何事没有不劳而获的,不是吗?”他一反常态的放软了声调,难得见到的温柔浮现在他的嘴角,他不希望自己真的把这小女孩吓坏了,虽然刚开始他的确是想吓吓她,不过,她似乎不太禁得起。
“譬如什么?”楚薇冷眼瞧着他,“陪你上床吗?那我干脆去找学校的老师或校长上床算了!”
她真的受够了,男人都是一群可恶又下流的东西!
“楚薇?”他愕然的望着她,“你怎么……”
“我怎么样?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她的眼眶里兜着泪,身子激动不已的颤抖着。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纪子嵩皱起了眉头,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刚硬的心也不禁变得柔软起来,他关心的走向哭泣中的她,表情有些手足无措,“告诉我,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欧席亚为难你了?还是你受到什么委屈?”
楚薇咬唇,咬到唇瓣渗出了血也不自知,只是看着平日嚣张跋扈的纪子嵩,现在却是一张微笑的脸,温柔不已,就像……欧席亚……
老天!她怎么又想起他?她一再地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想那个臭男人,不可以再想下去,不可以了。
“我……没事。”
“都快哭了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她摇了摇头,像试图甩掉什么,比如……那个人的影子和笑容。
“没事就好,有事的话欢迎你随时找我商量。”
楚薇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的真心,遂点了点头,“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如果你答应继续留在我们这家小小的杂志社当实习助理的话。”
“你……真的不介意我没有达成任务?”
纪子嵩耸肩一笑,“早预料到的事又何必介意?”
早预料到?楚薇有点不服气的瞪着他,觉得自己好像老是被这个男人耍,他随口说一句她就紧张得半死,如果哪天她真的因为他的一句话,用身体去换一篇专访,她真的会拿把刀杀了他。
“你真的很可恶。”
“大家都这么说。”他温柔的笑脸一退,又换上一副邪恶的面孔,“快干活去!你已经浪费大半天的时间了,也许我该扣你钱。”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还以为他其实是温柔的呢,原来只是假装的,就为了哄她。
打开总编室的门,楚薇差一点就与门边的一堆老男人撞上,“你们都躲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
“来来来,告诉我们老嵩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啊?”众人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问道。
“说什么?”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没事就会嘲笑她,一会说她年轻少不经事,一会说她办不成这个、办不成那个,让她这个唯一的女生常常气到无处可发,现在好了,她真的自己导了一场扮小丑的戏,他们不笑死她才怪,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说他爱你啊!”
“老嵩才没那么罗曼蒂克,他顶多用行动表示就不错了,说说说,他有没有吻你?”
“太快了吧?顶多安慰安慰的抱抱她就很了不起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楚薇搞得一头雾水,“你们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颗头颅突然从总编室里探了出来,正是纪子嵩那张狰狞的脸,“再乱说话,我拿胶带把你们的嘴巴给封起来!”
斑大俊挺、神采飞扬的阙洛一走进欧氏财团大楼,就被眼明的警卫亲自领到总裁专用电梯前,按下密码让他上楼。
“如果有人要暗杀你,请我阙洛准没错。”一走进欧席亚的办公室,阙洛便朗朗而笑道。
回过神,欧席亚扬起一贯的笑容面对来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那也得你的拳头赢得过我才行,欧氏大楼拥有最先进、最精密的红外线感应器,你若带枪是绝对上不来的。”
“带枪上不来,可是带个炸弹的我可也上来了。”说着,阙洛已将一张喜帖放在他的桌上,“恭喜我吧,我要结婚了。”
“恭喜。”
“嘿,你看起来像个糟老头,怎么?欧氏快倒了?瞧你累成这副德行。”阙洛又扬起笑,眉梢间的喜气想掩也掩不住。
“要倒之前也会先接你的红色炸弹,你可是费尽千辛万苦,先当了女乃爸才能真正把老婆娶进门当新郎倌的,这喜酒我能不喝吗?”看见阙洛眉眼之间的得意飞扬,老实说,欧席亚突然还真的觉得羡慕。
“还敢说?要不是你和那个任之介,我会那么惨?”说起这件事,尽避事过境迁一年多,阙洛还是忍不住生气。
“当爸爸了还是没把你那坏脾气改一改?”
“我想啊,只不过对象绝不是你,欧席亚。”阙洛笑咪咪地道。
“你是好日子过腻了,有心情跑来找碴?”这二两年多来,香港的商界风云变色,阙氏入主傅氏财团,成了最大的股东则是最大的一桩,这其中的故事还成了媒体之间津津乐道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中的男主角阙洛,却依然过他得意自在的日子,阙氏企业与傅氏财团在他的英明领导之下,不但没倒,还将版图愈扩愈大,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这当然包括阙洛的父亲阙文,和那个差一点成为他老婆的傅氏财团千金傅翔云。
“岂敢,要不是你欧席亚,我阙洛可以如此风光吗?傅翔云那桩事我都还没感谢你呢。”
“喝到你的喜酒就是给我最好的报答了。”欧席亚淡然一笑,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你呢?”阙洛突然收起玩笑,认真的瞅着他。
“我怎么了?你有的我可一项都不缺。”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随缘吧,你知道我的状况不同,要爱我的女人必须舍弃她们最在乎的,有点强人所难,不是吗?”
阙洛挑高眉摇了摇头,对欧席亚多年来的坚持不以为然,“你想当完人吗?一辈子完蛋的人。”
对于他嘲弄的话,欧席亚依然不为所动,目光投向办公室的那一大片落地窗,恰巧见着了日落前最后一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