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昨夜是怎么睡去的,来到亚维依的第一夜,她睡得深沉,完全没有初来乍到的不适。
一早,睁开朦胧的双眼,楼语凌做了一件昨晚回来就想做,却被莫名其妙的一堆意外打断的事——打电话给巴黎的那个臭男人。
专线才响了一声便被接起,接电话的人正是她要找的名流杂志负责人——哈帝,她的未婚夫。
“喂,哈帝。”
“是我。”她轻轻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哈帝这个已经听闻了二十来年的声音竟觉得分外刺耳,是他听起来的好心情吗?相对于她昨夜所经历的一切,这显得太不公平了,而且没有她在他身边,他好像解月兑了似的
“哈啰,语凌,你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打退堂鼓了吧?这可比我预料的快上好几天呢!”
炳帝的话直指核心,嘲弄的语气似乎摆明着接到她的电话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楼语凌本来要出口的话因为他嘲弄的语气而蓦地打住,盘旋在舌尖一句也吐不出来。
“你什么?一大早打电话给我不会是为了要跟我请安吧?我亲爱的老婆。”哈帝又笑,声音听起来还是一样的愉快,“我可是很乐意遵守我们两个的约定,你要是现在就打退堂鼓,我会很失望的。”
他的语调跟他的话可是完全相反,她听不出他言语之中的失望,反而有着彻底解月兑的开心……他真的很不喜欢她,是吗?
无论如何,他的这句话有如当头棒喝,她差点就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忘了自己承诺过若半途而废或是没达成任务,将会自动解除婚约。
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楼语凌咬紧唇,硬是忍住内心的失落与沮丧,对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想再提。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告诉你我在这里很好,请你不必担心我。”
“喔?就这样?”哈帝挑起了眉,在话筒那端淡然一笑。
“是的,就是这样,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呢。我没听错吧?”决定了留下,她很快地恢复她原本的伶牙俐齿。
“怎么会呢?我高兴都来不及,这可事关我名流杂志的招牌和进账,你能完成任务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炳帝淡漠的嗓音令人听不出悲喜好恶,楼语凌在心里一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多年委屈又更添一分。
“哈帝……”“嗯?还有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你讨厌我吗?”
他眉一挑,大笑出声,朗朗回音从话筒的那一头传进了她的耳里。
“这个问题很好笑吗?”她皱眉,有点不悦。
“是很好笑。”
“你——”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现在才想到要问我这个问题不是太迟了些吗?”连他们订婚时,她也不曾问过他是否喜欢她。
“你有心上人了?”
炳帝轻叹了一声,良久才道:“没有。”
“真的?”
“真的,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只要你是我未婚妻的一天,我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听起来是很负责任的一句话,却听不到他对她的喜欢和爱。
楼语凌苦笑不语,原以为坚强的心竟有些溃决。
是离他太远的缘故吧?她曾经立誓要成为他所爱的女人的雄心壮志在刹那间竟消失了大半。
“我知道了。”她一笑,不想让他看清她内心的失落,也不想让他听到她言语之中的难过,“看来我’挑对了一个好老公,是吗?”
“没错,应该是这样的。”哈帝也不反驳,点头同意。
“就这样了,我要挂电话了。”
“语凌——”
“嗯?”
“不要勉强,真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就回来,知道吗?”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希望她动解除婚约的渴望?还是出自于真心的关怀?
前者吧!从他们订婚以来,他只差没有亲自开口告诉她: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对她的无心,她是知道的,却总是妄想要扭转他对她的心……
“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从来没想过嫁给别的男人……为了我们的约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样空手而回的。”她负气而坚决地挂掉了电话,骨子里刚强的一面被他的残忍与无情激起了片片浪花。
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任清晨微风中的一丝凉意透进屋内,当楼语凌深呼吸再睁开眼的同时,眼角竞瞧见小白屋的矮篱笆外头一个甫转身离开的熟悉身影——法瑞安。
他为什么一大早便出现在她的小白屋外呢?是他昨晚根本没回古堡一直待在外头?还是……
楼语凌挑高了眉,心里头隐隐有着不太好的预感,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昨夜进了古堡之后的诡异窒息感,让她全身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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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菲尔一脸阳光的站在门边,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尊贵优雅,一如他的伯爵头衔。
“你……怎么来了?”楼语凌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握着门把的手不知该往前关上门,还是拉开门让他进来。
“早餐。”他温柔一笑,扬扬手边提的一个紫色小竹篮,其细致的手工可以看出制作者无比的用心及巧手,“茉莉一听说你昨夜受了伤,一大早就起来亲自替你张罗早餐,是中式的玉米粥和香菇鸡汤,你应该会喜欢,嗯?”
“玉米粥和香菇鸡汤?”她愕然的望住他,嫣红的嘴儿微开,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喜欢?”他微扬的唇角依然挂着笑意。
“不是的,只是……”怎么那么巧?茉莉不可能知道玉米粥和香菇鸡汤是她百吃不腻的两道菜,不是吗?
“既然不是,那就趁热吃了吧,可别到了亚维依几天就瘦了大半圈,人家可要怪我们待客不周了。”说着,菲尔径自步入屋内,将早餐放在铺着白色桌巾的餐桌上,回头轻轻搂住她的肩将她带到餐桌前坐下,“别发愣了,快吃,吃饱了我开车带你四处兜兜风。”
还没从这种莫名的巧合中回过神的楼语凌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要开车带我去兜风?”
“是啊,不是说好的吗?”他温柔一笑,将汤匙放进粥里,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她为他亲密的举止红了脸,没张嘴喝下,反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汤匙,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的?我今天很忙,有很多东西要整理——”
“你昨晚睡前亲口答应的,更何况你初来乍到,带你四处走走看看也是应该的,你不必跟我客气。”
“可是——”
“快吃吧,饿坏了肚子可不好,现在都快中午了。”
中午?楼语凌低头瞄了一眼腕表,时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在十的位置,他也太夸张了吧?才十点而已,他竟然说已经快中午了?
“我的表坏了不成?”说着,她动作自然的伸手
拉过他的手,低头看着他手上的表,没错啊,跟她的一样,十点整。
菲尔一笑,摇了摇头,“这里的人起得早,五点市集就开了,六点那里的人潮已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被你这么一说,我可能是整个亚维侬起得最晚的一个?”
“没错,是有这个可能。”他又笑,拍了拍她的手,“别发呆了,快吃吧,否则等我们到了亚耳天都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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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到亚耳的途中,窗外的景色变化相当大,起伏的山坡开垦成种植葡萄和橄榄树的梯田,以及整片蔚为奇观的向日葵花海,在这片与希腊的天空一样湛蓝的苍穹下,黑色的柏树在柔和的微风中摇摆着,四处可闻薰衣草和松树的香味,断断续续的可见红色石墙和砖瓦屋顶的低地农舍。
悬铃木叶缝投射下来的阳光,将亚耳古镇的步道染成淡绿,路边遮阳伞下的咖啡座满是悠闲的人潮。
才下车,一顶编织得极为漂亮的草帽便落在楼语凌的头上,她微眯眼抬起头,挺俏的鼻头上了几滴汗珠,看起来煞是娇俏迷人。
“你要带我去野餐吗?”在车窗上看了自己一眼,她伸手拉了拉帽沿,很意外这项大草帽并没有让自己变得太丑,反而增添一种十分特别的纯朴味道。
“你的膝盖还疼吗?”菲尔在灿烂的阳光下微眯着眼,笑容依然迷人而温柔。
“你现在问这个不嫌太迟了点吗?”楼语凌冷冷地一笑,回眸便走。
说到底,她还是被他的温柔给“逼迫”,才“莫名其妙”的答应他出来走走的。
说莫名其妙也许不对吧,他是她此行的任务,他要带她出来兜风,她该乐得马上跳上他的车才是,哪有拒绝的道理?
但,她真的是因为他是她的任务,才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他的车吗?天知道!
“你生气了?”菲尔跟上,微笑的问道。
“没有。”
“走这么快,你的脚伤可能会恶化。”
“就算我脚断了也不关你的事。”被他这一说,她走得更急了。
今天她可学乖了,穿了一双软布鞋,一条洗得眨白的牛仔裤,一件宽大的白衬衫出门,不管他要带她上山还是下海都没问题。
“这我可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啊!”楼语凌的身子突然一个腾空,一双有力的臂膀在下一秒钟抱起了她,她一惊,双手忙不迭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冒犯了,不过我不能冒让你一双美腿断了的危险让你走这段路。”高大的菲尔打着她,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我?”
“你放心,你不重的。”
老天!所有的路人都拿着暧昧不已的眼神瞧着他们,他却还能优雅不已摆出他的招牌笑容对着四周的人微笑?
“我的腿根本就不碍事,你快放我下来!”要是这幅画面让哈帝瞧见了,他会做何感想?或者,一个不小心被狗仔队摄入了镜头,让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的样子上了各大报的头条……
喔,老天爷,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也成为菲尔传说中的情妇之下……
“就快到了,到了那里,会有备用的轮椅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坐着,再忍着点,嗯?”他温柔的俯首朝她低哄。
轮椅?她瞪大了一双美眸,不敢相信的望住他有着美丽弧度的下颌。
为什么这么温柔低沉的嗓音之后,说的总是如此令人吃惊的话呢?她真的很难把这张温柔的脸孑L和撒旦联想在一块,但她还是联想在一块了,而且不止一次。
闭上眼,楼语凌深呼吸了一口气,缓道:“我不要坐那种东西。”
见鬼的!她才不要坐什么鬼轮椅呢!
“可以,那就让我一直这样抱着你,我无所谓。”他迷人的微笑一如往常,却带着令人抓狂的坚持。
她蓦地睁开眼,有一股冲动想伸出手在他迷人的脸上狠狠抓一把,像猫,把利爪清晰的留在他脸上。
“我没必要听你的,菲尔伯爵。”她咬牙切齿却极力维持住她美丽形象的从齿缝中轻轻挤出一句话来。
“那真令人遗憾,可不是?”菲尔若有所思的眸光停驻在她美丽傲然的容颜,像是打探些什么,目光深沉而难懂。
她被他毫不避讳的眸光给看红了脸,眉心一锹,眼神羞得避了开,“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虫?”
闻言,他淡淡一笑,低语:“我很难想象有人会不想要你。”
什么?楼语凌抬起头来,迷惑不已。
“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他根本不认识她,不是吗?还是……他已经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不会吧……
“到了。”他不理会她的疑惑,抱着她大踏步的走向世界级的展览馆。
金碧辉煌的哥德式建筑代表着百年来的历史痕迹,一座座的尖顶高塔仿佛耸人云端,向蓝色的天空展臂。
“这里是……亚耳国际摄影展的会场?”楼语凌被眼前宏伟的建筑和接踵而来的摄影作品给震得有些傻了,黑透的眸有些热,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今的亚耳是全球摄影家、诗人、艺术家年年相约聚会的国际舞台,一年一度的亚耳国际摄影展更是人潮汹涌,聚集了全球各地专业摄影师的一流作品,她每每嚷着要哈帝陪她走一趟,却没有次成行,今年她更因为准备着要专访菲尔的事压根儿忘了这件事,现在却阴错阳差的来到这里……
她早该来的!眼前的一切令她感动欣喜莫名,这里的每一幅作品对她而言有如巨大的超强磁场,根本让她移不开目光。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否则我不会让你负伤走这一趟。”他看到她眼中的深浓感动,笑了,“喜欢我送你的这个礼物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摄影有兴趣?”眸子最终还是转向这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楼语凌心里的疑惑更深,很想在他的眼神之间抓住点什么。
“猜的。”菲尔淡然一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决定要我抱着你看展览,还是坐轮椅看展览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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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说除了引人人胜的文字内容,便是一幅幅她亲自取景的摄影作品。
世界各地的人文、地理、民情风俗全是她镜头摄入的对象,此时此刻,她惟一想用镜头刻画下来的竟是眼前这个谜样的男人。
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美好。
一整天,菲尔像个名师,也像个体贴的情人,耐心的陪她看完展览馆内所有的作品不提,还像本超大的辞典般有问必答,除此之外,他不时地会注意到她渴了没?累了没?是否冷了?又是否太热了?
最后,她选择了坐上轮椅来观展,让他推着她四处走动,她的眼里只有那些引人人胜的照片,压根儿就忘了四周人对着她露出的同情目光有多么的令她不自在。
不,她或许说错了,不是那些照片让她忘了那些人的目光,而是他——温柔体贴的菲尔伯爵。
离开亚耳后,她疲惫得很想马上睡去,但却不舍,怕自己沉沉一人梦乡便无法感受到他具体的存在……
城堡到了,就在眼前,他即将不再属于她,不,是他根本就不习属于过她,一切,只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很可笑的自以为是,她竟把他当了一天的情人,浑然忘了他的城堡里豢养了多少情妇和孩子,忘了他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忘了关于他身上的所有传说,也忘了害怕、不安。
太阳西下,火红色的光影垂挂在天海交界处,也许一转眼之间便要沉人海底,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会如落日般的在下一秒钟突然消失无踪呢?
望着他打开车门朝她走来,弯腰将疲倦不堪的她抱起,心里竟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舍。
圈住他脖子的手紧了些,这个举动不仅让菲尔眉头一挑,更震傻了楼语凌,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的在空气中凝结,在刹那间灼烫了她的心,让她的呼吸一窒,近要失了魂……
倏地,她慌忙的松开手,被烫伤似的闪避让她的身子差一点便从他怀中坠落
“小心!”他稳稳地抱住了她,手臂的力量比先前的紧上几分,低首探索的眉宇定定的落在她惊惶失措又微红的脸颊上。隐隐察觉出什么。
“我……对不起!我的头有点昏……所以……呃,我是……”她被他深沉不已又似乎了然一切的目光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天啊!她究竟是怎么了?她不是很讨厌他的吗?这种风流的公子从来就不曾在她的迷恋名单中出现过,难道她是昏了头吗?而且他已婚、已婚、已婚……
她闭上眸子一再地对自己重复着,喃喃自语的慌乱神情像个无助不安的孩子,极需要大入的与拥抱。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睡吧。”菲尔低柔的嗓音哄着她,却无视于她一脸的娇羞。
“菲尔伯——”听到车声,法瑞安从屋内走了出来,却在下一刻被眼前这一幕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菲尔抱着她走向法瑞安,轻轻地朝他交代了一句:“法瑞安,麻烦你替我把车停好。”
“是的,菲尔伯爵……这个女人的脚伤有这么严重吗?你今天一整天都是跟她在一起!”法瑞安不以为然的挑高着眉,两手交叉在胸前的瞪视着像个软骨头般赖在他怀中的女人。
菲尔伯爵不仅抱着她,还把她带进了城堡,难不成他伟大的菲尔伯爵又想要再养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楼小姐一个人在小白屋我不放心,从今天开始她就先住在这里,大家也好多个照应。”
“可是——”
菲尔一笑,打断了法瑞安接下去可能要说的话,“法瑞安,待会别忘了跟茉莉说一声,麻烦她替楼小姐准备一间客房,在此之前,我先带她到我房间让她休息一下,所有人都不要来吵她,懂吗?”
伯爵要带这个女人到他房里去休息?还不准任何人去吵她?
法瑞安皱起了眉,不悦的抿紧唇,“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菲尔伯爵大人,堡里的房间多得是,用不着——”
“我累了,法瑞安,你去忙吧,嗯?”
“知道了,菲尔伯爵。”不情不愿的点头领命离去.法瑞安的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分外响亮。
“他好像很讨厌我。”在他怀里叹口气,楼语凌睁开幽幽的眼。
不睁眼,也能感觉到法瑞安瞪视着她的目光炮火有多么猛烈。
“他只是无法对我身边的女人友善,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他和茉莉及你的那些女人都处得不错,至少,他不会拿仇恨般的眼神瞪着她们。”
菲尔点点头,勾了勾唇角,“也许……他觉得你和她们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