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味 第九章

这是一场简单隆重又浪漫的古堡婚礼,里里外外花团锦簇、花香四溢,映着近午的阳光,远山近影,整个古堡美得不可思议,尤其今日一早便起了浓雾,蒙胧之中让这场迸堡婚礼更显浪漫与神秘。

时间,就要将近十二点了,那是新娘与新郎相偕白首,共赴红毯另一端的美好时刻。

凌彩手上抱着由新郎亲自为她摘下并设计好的捧花,淡淡的百合花香和细碎迷人的满天星再装点着几朵小红花,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只是,她的手有些颤抖着,心也紧紧的揪在一起,一股极为窒闷的压迫感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紧张,而且害怕,甚至恐惧。

因为幸福太近,近得让她觉得虚幻缥缈,近得让她觉得好象一个不小心它就会从她的掌心溜走。

凌彩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古堡中为她布置的一切,美丽温馨又浪漫的会场,精致可口的餐点,为了这场婚礼,莫儿忙了一个多礼拜,霍曼也累了一个多礼拜,从会场布置、礼服挑选、婚纱拍摄、餐点的张罗,无一不用尽心思。

而她呢?只要坐在一旁看着他为她忙,适时的给他一个微笑和拥抱,最多就是一个吻,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走遍布拉格的大街小巷,买东西回来亲手布置他们的新房。

“我要妳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这是这一个多礼拜来,他每天晚上拥着她入眠时必唱的晚安曲。

满满的幸福在她的心里头开了花、结了果,根深蒂固。

她真的怀疑,有一天自己可以放得下这份幸福而远去……

不,她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她必须拿某部分的东西去做赌注来换取未来可能的幸福。

就算这个赌注很大很大,大得她可能根本承受不起结果,她还是必须有所抉择,因为她已无路可退、无路可走。

“怎么了?妳看起来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在她的面前蹲下来,霍曼温柔的执起她的双手,关心的询问着。

他眼里的深情,像海洋,让她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的突然张手紧紧环住他,将脸贴上他的额头。

“我好爱你,霍曼,真的好爱。”

“嘿,妳是第一次说爱我喔,让我看看妳现在有没有脸红?”霍曼笑了,想捧住她的脸好好看她,她却不允,一张小脸直往他挨过来。

“你讨厌,才不要。”

“婚礼就要开始了,老婆,妳打算这样一直抱着我吗?还是干脆我抱着妳举行婚礼好了,让上帝都知道我们两个有多如胶似漆,嗯?”边说笑,霍曼的眉心却淡淡的凝起。

这个小妮子的举止有点反常,怎么离情依依似的?

突然,他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你疯啦,要疯自己疯去,别拖我下水。”她闷着声在他的耳旁嘀咕着,一汪水眸却望住那突然从楼上奔下来的慌急身影。

是莫儿,她发现了吗?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霍曼感觉到凌彩的身子倏地僵直,正纳闷着,莫儿焦急的嗓音却传进了他的耳膜--

“不好了,爱妮丝她……她……”莫儿欲言又止,想到等一会便要举行的婚礼,嘴边的话就是吐不出口。

“她怎么了?”洛雷夫俊美优雅的身影缓缓移步到莫儿面前,嗓音不大不小,却可以让大厅里的每一个人听得见。

“她……”莫儿的泪流了下来,小小的肩头因为压抑着心里头的震惊与难过而不住颤抖着。

“快说,莫儿。”

“爱妮丝她……流了好多血……她躺在她房里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莫儿崩溃的哭出声,投入洛雷夫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霍曼不敢相信的听着,有剎那间,他的脑袋只剩一片空白。

凌彩幽幽地在一旁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但紧紧抓着捧花的手却紧得泛白,紧张的屏息以待。

他会怎么做呢?

“别哭了,我去看看。”洛雷夫镇定的拍拍莫儿后转向霍曼,“霍曼,你可以先举行婚礼再过来……”

“不!我跟你一起去。”听到洛雷夫的声音霍曼才回了神,慌忙的提起脚步冲上楼。

“霍曼!我们今天的婚礼不举行了吗?”凌彩扬声唤住了他的脚步,等他回眸。

霍曼的脚步顿了一下,“对不起,今天可能没办法举行婚礼了,我必须去看看爱妮丝。”

“你要把你的新娘子一个人丢下?她已经受伤了,你去与不去都不会改变什么,洛雷夫他可以解决所有的事,但今天却是我跟你的婚礼,你忘了吗?”她幽幽地、几乎要哭出来的望住他。

多么希望他可以爱她爱到失去理智,不顾爱妮丝死活的决定留下来继续完成两个人的婚礼--这场她渴望了好久的婚礼。

“我没有忘,但……”

“你说过你比较爱我,不是吗?你真要为了她而舍弃我?”

“小彩儿,妳懂事一点好吗?人命关天,妳有天大的小姐脾气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话落,霍曼再次提步而行,决定事后再好好与她说理。

只是--

“人是我杀的,她活不了了。”凌彩冷冷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古堡大厅,她傲然绝美的容颜有着绝然的狠冽。

“妳说什么?”霍曼愣住了,缓缓地回头看她。

“你不是说过你比较爱我吗?那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算她真的是我杀的,你也会爱我的,对不?”

凌彩边说边看着缓缓从楼梯上朝她走来的霍曼,怕是永远都忘不了此刻他眼中的冷漠与疏离吧?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想要马上把她杀了。

他恨她吗?还是讨厌她?

这么绝美的面孔配上这么冷冽的神情,此刻,他像是要来取她性命的撒旦。

“啪--”

清脆的巴掌声霍地响起,凌彩白皙的脸上已烙印下霍曼鲜明的掌印。

一掌打碎了她好不容易构筑的幸福城堡,一掌打碎了她对他过高的期待。

“我这样用心的对妳、护妳,费尽心思的想要把妳从另外一个世界拉到我的怀里,那是我以为妳的本性是善良而高贵的,妳的所作所为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妳愿意的。

“没想到妳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为了证明我比较爱妳,就为了这样妳便伤了爱妮丝,是吗?妳以为只要爱妮丝死了,我就会比较爱妳,是吗?是不是?错了,妳大错特错了!她死了,我只会恨妳一辈子,永远永远不可能爱妳,妳要怎么样的人生我都管不着,妳走!傍我走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见妳!”

字字句句,全都是针对她而来。

他说什么?不再爱她了吗?是啊,如果他不再爱她了,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手里的捧花从她的手中滑落,凌彩凄然的笑着,一身曳地的白纱礼服从大厅一直往外拖到了古堡大门。

不远处,十二点的教堂钟声悠扬响起,讽刺的为这场来不及举行的婚礼画下了句点。

“她哪里都不能去。”

身后,传来洛雷夫冰雪般的声音。

一朵笑花浮上凌彩的嘴角,她释然了,肩头一垮,整个人缓缓地倒下。

只要可以留下来,她就有机会再看到霍曼。

多么好的事,再怎么样,都比再也见不到他好。

昏迷前还挂记着他的身影,凌彩残存在脑海中的意念却来不及接驳,眸子一闭,失去了知觉。

“找到爱妮丝了吗?”

“没有,古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留在她房里的一摊血。

触目惊心地让人不忍目睹,要不是如此,他真的不敢相信莫儿所说。

一个受重伤的人可以在短短的十来分钟内消失在古堡?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霍曼烦躁的爬着头发,心口闷得痛,也闷得让他快抓狂。

见鬼的!他的世界为什么突然这样翻天覆地了?几年前他遭受美国警方强力追缉几乎快要走头无路时,他也不曾这般无助而狼狈过。

“也许她有内应。”

霍曼陡地扬起头,瞪视着洛雷夫。

“你一直都知道她的身分却从不揭穿,我也由着你;当她发现你是梦天使的那一夜,你为了保她一命而勾引她上床,我也由着你,就连事后你说要娶她,我依然由了你,现在,你怎么说?难不成爱妮丝的事还不能让你觉醒?你当真以为她骨子里是善良的,只要她归属于你,她就不会对我们任何一人造成伤害吗?”

霍曼挑眉,恍然,“这么说来,你也一直都知道她的身分了?”

洛雷夫看着他,沉默不语。

“是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可是你让她进来的,她的底细你不应该不清楚才对,那你又何必要我查?该死的!你耍我不成?”

“错了,我并不知道她的身分,我之所以知道当然是因为你,而你因为对人家日久生情所以跟我打马虎眼,我能怎么办?”洛雷夫嘲弄的一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她既伤了爱妮丝,就要一命偿一命,但她是你的妻,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有万一,你会亲自解决,对吗?”

“她不是我的妻!”霍曼气闷的闭上眼,没想到眼一闭,凌彩穿著新娘白纱礼服的美丽身影便鲜活的跃进他脑海。

还有,她凄楚的控诉他竟然要在婚礼中丢下她一个人的悲伤眼神……

揉揉眼、揉揉额际,他疲惫的甩甩头,想要把那恼人的身影丢开,试着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有多可恶、多可恨。

是啊!她根本不值得他去想、去担忧、去挂怀,那个该死的女人!洛雷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想管了。

只是,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她那控诉的眼神?

还有被他打了一巴掌后,她那双饮恨、委屈,彷佛在剎那间失去了一切的绝望眼神。

他伤了她的心,对吗?

可是他的心也被她狠狠割裂了。

要他拿她如何是好呢?她亲手伤了他曾经爱过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古堡主人幽灵的心中,他的心中、莫儿的心中,就像亲人一样,没有人会坐视不管,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幽灵?

所以凌彩是非死不可了,他求情也无用,

除非爱妮丝没有死。

但就算如此,洛雷夫还是不可能放过她,甚至可能利用她来对付敌国的情报单位,假对方之手顺理成章杀了她。

霍曼无法再思考下去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死,他的心就乱了,眼前根本看不到任何一条可走的路,就似瞎了一般。

“你既不承认她是你的妻子,那就好办了,我不会这么残忍的要你亲手解决她,一切交给我。”说着,洛雷夫转身离开。

“等等。”

“怎么?心软了?你一时的心软可能会害了莫儿或是你自己。”

霍曼叹息,垂下肩头,“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做。”

“杀了她。”轻轻地开口,洛雷夫嘴里吐出残忍的三个字,同时宣告了凌彩未来的命运。

“爱妮丝可能没事的。”

“如果有事,她会死得很凄惨。”

说完,洛雷夫毫不容情的背过身离开,留下霍曼一个人趺坐在地上,将脸深深的埋进掌心里。

一只小手轻轻的伸过来将他拥住,莫儿不说话的陪在他身边,却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深沉的悲痛与挣扎。

“莫儿,我该怎么办?”说到底,是他害了爱妮丝,要不是他执意要保护凌彩,爱妮丝根本不会出事。

“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糟。”虽然她感应不到洛雷夫的想法,但那张过于冷静的脸似乎也泄漏出了什么。

她想,爱妮丝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洛雷夫给藏起来,既然是这样,当然也代表爱妮丝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任何事的吧?

只要爱妮丝没事就好,只要她没事,一切都有转圜的空间。

“莫儿,妳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霍曼突然抬起头来,双手紧紧的握住莫儿的双肩,“妳可以感应到爱妮丝在哪里吗?还是……妳可以感应到小彩儿……她……她……”

“霍曼,别激动,我想爱妮丝不会有事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抱住莫儿,“妳真是天使啊!真是天使?。”

她是报佳音的天使。

“霍曼……”

“嗯?”

“你真的不管小彩儿吗?洛雷夫把她关进水牢里了,你知道的,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小彩儿细皮女敕肉的,要是被那儿的老鼠咬了一口,或是被那些成群结队的蚂蚁咬到,那么她……”

“别说了。”霍曼倏地放开她站起身,心里被莫儿的话搞得直发毛,“那不干我的事,她活该。”

放着新娘子不当,偏偏要去动爱妮丝,惹毛幽灵,是她嫌自己的命太长,他为什么要管她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的事,我就当作这辈子从来没认识过她。”霍曼气冲冲地大踏步走了,下阶梯时还差点被绊了一跤。

还说他不管了呢,明明心里好担心的,偏偏逞强。

他是深爱着小彩儿的,她知道。

只是,他自己知道吗?

黑暗的水牢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听见偶尔一滴水滴落进池子里的轻微声响,还有,老鼠四处窜的吱吱声。

冰冷的水淹没她大半个身子直达到腰际,寒意通透是必然,一整天下来也麻木了,打颤的唇齿发麻发白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根本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

唯一的知觉,是心痛。

“再这样下去,她会病倒的。”

“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她死。”

女人没好气的挑了挑眉,“要她死还不简单,放消息出去就可以了,有必要这么玩法吗?她是女人耶。”

男人低沉的一笑,“妳不是不喜欢她?”

“霍曼喜欢就行了,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说到底,妳就是要告诉我妳很有同胞爱就是了。”

“我本来就比你有人情味多了。”

男人挑眉,怀疑的瞅着她,“是我那个兄弟改变了妳吗?他可是撒旦啊,我真的很怀疑。”

“当然不是他。”爱丽丝没好气的一瞪。

“那就是母爱了。”

“呿!”

“他来了。”眼光梭巡到暗夜里模进水牢的高大黑影,洛雷夫撇撇唇,“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可别真伤了他,我不能见血。”爱丽丝忍不住警告道,不想再忍受一次呕吐到月兑水的可怜境地。

“那妳倒在那一大片血泊中时,早该吐得乱七八糟才是。”

“我中枪昏迷了哪还会吐啊?”何况那根本不是血,而是好几罐红墨水洒在地上的精采杰作。

她可是个画家耶,要弄一幅逼真的现实画实在太容易了。

“好,我说不过妳。”

“我老公也这么说。”

“想老公了?”

“才不,他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掐死他!”

“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看舒赫如何被他自己心爱的妻子给活活掐死,那画面应该挺有趣的。

爱妮丝见到他唇角的笑,纳闷的皱起眉,“你今天晚上话好象变多了,不太像是你。”

“是吗?”洛雷夫不打算否认也不打算承认,一双眸子不经意的轻瞥着水牢里的一情一景,悠闲的等待自己出现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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