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向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次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莫怀山……闹出那么大的事,学校方面早就通知家长,向母一到学校,看到的就是头发被扯乱,衣服也因为拉扯而掉了几颗扣子的向晴,泪水纵横的坐在训导处里,整个人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在了解状况后,向母和学校达成共识,认为不该放任两人继续交往下去,以免向晴被带坏,行为也越来越偏差,而最好的方法,便是将两人隔离。
段考完后,没多久就是寒假了,反正学期剩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向母便替她向学校请了假。
“妈,学长不是坏人,他没有妳想象得那么坏。”
向晴一直向母亲解释着,但向母却不发一语,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听进她的话。
“妳让我回学校去看看他好不好,学长明明没作弊还被处罚,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的,我想去安慰安慰他。”见母亲还是没有说话,向晴便当做她已经默许了,开了车门就要下车。
向母见状,从驾驶座的控制钮锁住车门,不让她下车。向晴着急的将开关车门的把手扳了又扳,却还是打不开。
“妈,妳让我下车,快点让我下车啊。”
“让妳下车做什么?再回学校去找那个小混混,做出一些丢脸的事情吗?”从学校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向母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这是丢脸的事?难道随便诬赖人、污辱人就是光荣的事?”
“谁诬赖谁我管不了,我只管得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能再让妳继续这样下去。”
“难道妳也认为我错了?”向晴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不是和她站在同一边。
“妳没错吗?当学生不好好念书,和个小混混搞七捻三,这种行为没有错?大庭广众之下忤逆师长,还和个男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种行为也没有错?”向母也动气了。“妳知道刚刚训导主任是怎么跟我说的?他暗示我,你们两个关系不单纯,还说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管教好,妳要我和妳爸爸的面子摆到哪里去?妳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们想想。”
“妈,为什么连妳也这么说,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妳平常数我做人要诚实,做什么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为什么妳……”
“妈不是不相信妳,妈是怕妳年纪太轻不会看人,被人家骗了自己都不知道,妈这都是为妳好。”
在两人争论间,家门不知不觉到了,向母停好车子,示意要向晴下车进屋。
“妳的意思是说学长骗人?不,他不会骗我的,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这样,只听自己想听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难道你们一点慈悲心、同情心都没有,只顾着自己的面子,只要自己好,别人怎么死都可以不住乎吗?”向晴气愤不已,没想到连一向疼爱她的母亲也这样。
“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向晴的声量已经引来一些邻居注目。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再跟你们这些没血没泪,只顾自己好,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说话。”
“向晴,妳说这是什么话?”向母气得打了她一巴掌。
向晴摀住脸,然后缓慢地转过头来,瞬也不瞬的盯着母亲看。“妳打我?!做错事的人不是我,可是妳竟然打我?”
“妳给我进去。”打开大门,向母指着屋内。
向晴看了母亲一眼,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用,她紧咬下唇,掉头便往自己的房间冲,不再理会她。
“这几天妳就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哪里都不准去。”向母在她身后撂下这么一句。
原以为等母亲气消后,只要好好解释,让她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多说一点莫怀山的好话后,她应该不会再反对两个人来往,但事情往往天不从人愿。
一连两个星期,母亲不准她踏出家门半步,如果要出去的话,唯一可以出门的机会,就是每隔几天陪母亲去市场买菜。
除此之外,向母还不准她打电话。要打的话也是可以,但向母会用另一支分机监听,看她打给谁,说了什么事情,要是有人打电话来找她,也一定要经过严格的过滤,最后才会转接到她手上。
向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坐监的犯人,没有自由、没有隐私。
她也曾抗议过好几次,但母亲就是打定主意彻底执行,而她父亲也尊重妻子的教养方式,只要她决定要这么做,他也不会故意和她唱反调。
接着就是过年了,往年他们都会回南都的爷爷女乃女乃家,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今年特地提前南下,等他们再回来时,已经又过去两个星期了。
向母认为向晴应该只是一时迷惑和冲动,只是时间久了,她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有多么的荒谬和胡涂。
向晴则是认为只要自己这阵子乖一点,降低母亲的戒心,让她不再对自己实行这么严密的控制,之后才能找机会去见莫怀山。
在各怀心思的状况下,两人的关系也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慢慢恢复到以往的和乐。
这天晚餐时,向晴装做不经意的提起。“爸、妈,明天是秀婷生日,我想去帮她庆生。”
“秀婷的电话几号?”向母问。
“妳要人家的电话做什么?”
“妈等一下打电话给她,跟她确定时间地点,明天好带妳过去。”
“不要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向晴立刻反对,她真正的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秀婷家,所以一定不可以让母亲知道。
“不会啊,我刚好可以顺便去卖场变逛,等妳们结束了我再载妳回来。”
原来母亲还是不相信她,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仍是不肯放松对她的监控。
体认到这件事,向晴感觉到一股愤怒。
“妈,我已经不小了,拜托妳不要这样监视我好不好,我也需要自己的朋友相空间,妳这样让人很受不了。”
“妳这是什么态度!”向母重重放下碗筷。“妳以为我喜欢这样,要不是妳闹出那种事情,妳以为我爱管妳?妳自己不好好检讨检讨,反倒怪我不给妳自由?”
“我都说我和学长没有什么,是妳不肯相信我。”导火线就这样被引燃了,一提到这件事,双方就各执一词,谁都不肯退让。
“只要妳不跟那个小混混来往,我就相信妳。”
“妈,学长不是混混,他不是混混。”她不能忍受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光和口吻来对待莫怀山。
“不是混混?那天训导主任都跟我说了,他说那个男生喜欢逃课,有人说他都逃课去打架、混黑道,成绩也不好,每次考试都在及格边缘徘徊,这种人不是混混是什么?他将来会有什么出息?妳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
“那些都只是传言,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是你们全都都误会他了。”同样的话向晴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母亲就是听不进去。
“就算我误会他了那又怎样,我只管得了妳,其它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向母也是同样坚持。
向晴沉默半晌,决定不要在这个话题上跟母亲继续争辩下去。
“妈,那我明天到底可不可以去帮秀婷庆生?”
“可以,秀婷的电话几号,妈打个电话给她。”
“拜托妳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会被笑耶,这样也会把我的朋友吓跑,到时候我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吓跑的,如果妳们的友情真的这么不堪一击,那就算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向母一点也不肯让步。
“算了,妳不让我去就算了。”向晴很不高兴的放下碗筷,径自走到客厅。
打开电视,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按下开关以后,出现的是新闻频道。
原本一点也没有注意新闻在说些什么的向晴,突然在电视上看到熟悉的画面。
咦……这不是附近的小鲍园吗?怎么会上电视了?
向晴仔细一看,原来公园另外一边的住宅区发生火灾了。
随着新闻主播播报的现场画面,向晴脸色大变,越听越紧张,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小晴、小晴,妳要去哪里?”向母看见,连忙走出来叫住她。
“妈,我有急事要出去。”她急忙找了件外套穿,一面敷衍着母亲。
“不准去。”
“妈,妳说什么?”向晴惊讶的抬起头,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正不正确。
“我再说一次,不、准、去。”向母斩钉截铁的说。
“妈,我真的有急事,我马上就回来了。”不顾母亲的阻止,向晴从鞋柜里拿出鞋子迅速穿上。
向母见她还是打算要出门,连忙走过去拉住她。“我说的话妳没听见是不是,给我回房间,哪里都不准去。”
“放开我,我一定要去。”向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打开门。
“妳给我站住,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向母使劲拉着她。
“妈,放开我、放开我,妈?!”一个使劲,推得向母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妳是打定主意不听话了是不是,好,妳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就不准再给我回来,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妳这个女儿。”向母撂下狠话。
向晴在门口停了一下,一咬牙。“妈,对不起,我一定要去。”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家门以后,向晴快步跑起来。
罢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地方,是小鲍园另一边的住宅区,她曾经听莫怀山说过,他就住在那个地方。
穿过公园,还没有走到那里,便看到前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的坐在路边的摩托车上,有人站着朝着前方指指点点。
“唉……真惨啊,那么严重……”
“是啊,到底是谁那么不小心,这下惨了。”
向晴跑过去,随便抓着一个路人急问:“请问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只见那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越来越严重啊,到现在都还没有控制住。”
听到这样的话,向晴的心直直往下沉,连忙挤过人群到前面去,左右张望,只见几个应该是住户的人,狼狈的站在路边,全身湿透,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正在接受医护人员的照顾处理。
没有,那群人里面没有莫怀山……
“请问,有个叫莫怀山的也住在里面,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她拉着一个住户问。
“莫怀山?喔,你是说小莫啊!”
“对、对,就是他,他出来了吗?”
“我本来是看到他跑出来了,但他说他爸爸还在里面,结果又跑回去了,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他了。”
他还在里面!这几个字直直剌向她的心,让她焦急的就想往火场冲。
“小姐,不可以过去,退后。”还没有到警戒线,她就被一个警察拉住。
“学长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她着急得大叫。
“我们的人已经在里面了,一定可以找到他,妳先在旁边等一下。”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她使劲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月兑警察的箝制。
其它在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见状也连忙赶过来,一个拉住她左边,一个拉住她右边,还有一个从身后抱住她。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他还在里面,我一定要去找他……”
“小姐,妳冷静点……”
警察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过,她却置若罔闻,直到前方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砰--连地面也震动了一下。
里面的人急急往外冲,状况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里面好象还有几个,救不了了。”
向晴听到这句话,全身突然瘫软下来,警察乘机把她拉到一边,让后面的人拉着水柱上前。
在向晴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她只看见--
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