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县有一座历史最久远、专供奉驳神的古庙。传说祂身如白马,黑尾独角,矫健善胞,并且奉献自身乳汁,喂养当时饥饿的百姓,甚至甘愿用鲜血,让无辜死去的人们得以重生。因此在禁国,祂是人民最倚靠的信仰,更将供奉驳神的古庙视为圣地,因此无不极力地去维护它的纯朴与宁静。
这样一个地方,的确是适合温书的处所,让人专心。
这三个月里,贵蔚便照着贵媛安的安排,住在古庙大殿后进,隐密于竹林中的藏经阁小室。贵媛安每隔三天,便会探望她一回,而汝音则是遇上假期,就会上这里走一遭,并为她指点入流举考试的窍门。毕竟入流举不容易,需读的经典很多,对贵蔚来说,都是艰涩的。要不是有贵媛安与汝音的帮助,她熬不过这等吃力。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珍惜,并且享受着,这难得自在的三个月。而且也总是幻想着,把这些书册都读完了,她就一定能考上这入流举,入朝做官,成为贵媛安最得力的助手,不但倾听他的困难,甚至能出主意……
这三个月,或许是她这近二十载的人生中,最有做自己感觉的日子。
可是,三个月,终究有过完的一天。她还是要回到那个死气沉沉、会逼使她生出许多阴郁念头的家。剩下最后半个旬月,贵蔚变得郁闷不安。书便也读得不好。
好多天,她没看进任何句子,只是不断地想着,如何织造一个理由,让她说服贵媛安,不要将她带回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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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来到霜降,山林的夜晚冻得人不敢外出。隐身于竹林中的藏经阁,有一小榜的暖黄镶在小窗上,让这阴冷的四周,多了些安稳的人气。亥时,贵蔚仍在温书。才从穰原赶过来的贵媛安,一身朝服都没换下,就这么坐在书案对面陪着她。
天冷,他差人备了几个炭盆进屋,但再模过贵蔚的小手,仍是冰凉凉的,因此也就一直握着她的左手,替她暖着。而贵蔚的右手则持着朱笔,勤快地在书册上圈点着,没半刻歇下。
其实,他希望贵蔚去睡,不想她累着。但见她这么努力专心,他不要扰了她。而且,三天没见她,是多久的煎熬,他还想多把握点时间,多看看她,多碰触她。替她暖手,或许只是个借口,他只是希望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永远不放开罢了。
朱笔没了水,贵蔚又让笔在小瓷罐里蘸饱,再圈点数页,才阖上那本书册。
她想抽开手,将那书册收拾好,再拿另一本书册出来。
“蔚蔚。”可贵媛安不愿放开她。他说:“妳要什么,哥哥帮妳拿。”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晚多短暂,他不想浪费任何可以握着她小手的时间。
斌蔚为她大哥像孩子般的占有心性,感到温暖。她笑了笑。“我现在要温《山水经》第八卷,大哥。”
斌媛安替她拿来她要书册,摆好在她面前。贵蔚下意识抽手,想翻开书页。
斌媛安还是强势地拉住她。“蔚蔚要翻到哪里?哥哥帮妳翻。”
“大哥。”贵蔚笑说:“你让我自己来吧!你累了,要不要先睡?”
“不。”贵媛安柔柔地笑着。“哥哥是蔚蔚的另一只手,怎能睡着呢?”
斌媛安替贵蔚翻书,又问:“近日读得如何?”
“刚刚我把《官经》最后一卷温完了。”贵蔚说:“我现在很清楚,大宰相的权力有多么、多么的大了。”
斌媛安也呵笑了几声,算是回应。
“之前,也请磬子姐为我温了《山水经》,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广。”贵蔚翻着书页,边说:“像牡园,国土这么阔,磬子姐说,它有十个禁国这么大,我完全无法想象。可是,大哥竟然有勇气,和这么大的国家打交道。”
斌媛安没回话,仍是笑望着她,用宁静的倾听鼓励她多说话。
“不过,我和磬子姐都觉得,牡国是个可怕的国家。”贵蔚说:“远古的帝江开天辟地,创了八国,可现在哪有八国呢?单单牡国,就先后吞了四个国家,简单得好像孩子在玩游戏似的。大哥难道不觉得,有这样的邻国,让人很有压力吗?”
斌媛安头一偏,问:“这也是磬子姐说的吗?”他发现贵蔚现在的话语,竟有十句不离那句“磬子姐说”。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可他不会让贵蔚发现这怪异。所以贵蔚不疑有他,很直白地回答:“是啊。磬子姐和她的丈夫一直很担心,禁国也会步上那些小柄的后尘。因为听说地方上有许多贪官污吏,都将禁国的土地卖给牡国来的商人。”
斌媛安的笑有些僵。他很想知道,这个汝音平时都在给贵蔚说些什么样的事。
他想问,但贵蔚先打了岔,把才纔的话说完整。
“可是,我告诉磬子姐,要她放心。”贵蔚回握她大哥的手,说得很坚定:“我们不会被并吞,不会被出卖,因为我们有大哥这个大宰相挡着呢!大哥绝对会把那些不法官吏给揪出来!”
斌媛安一怔,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贵蔚,好久好久。其实,他是在隐忍着内心里强大的挣扎力量,以及让他难得感到羞愧的心虚。他不能让贵蔚看出他的不对劲,却摆不出任何表情,更笑不出来,最后只能这样怔愣地望着她。
他想到,前些天,他还与牡国的特使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准许牡国生产的廉价药烟进入禁园。如此,他便得以换取他在朝中对抗士侯派的援助——尤其最近,他甚至大胆地连根拔除,三司使过去在朝中的势力,这份牡国援助,的确为他支撑起强悍的枝干……如果不这么做,失败的人就会是他。
但是,此刻看着贵蔚信任他的表情与笑容,他心慌了。她以为的正义,将他压得好沉。他只能不断说服自己,他这么做是对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他与贵蔚的未来,他在为他俩的幸福与长久铺路,即使贵蔚得知真相,也会谅解他的……
“蔚蔚。”贵援安再说话时,声音变哑了。“我们睡了,好吗?”这话题,他不想继续了。
“大哥,你快去睡吧!”贵蔚面露担心。“你真的累了。”
“不。”贵媛安望着她,有些哀求。“哥哥要和妳一起睡,才睡得着。”
斌蔚面有难色。“可是,我还要温《山水经》。《政经》第九卷也……”
斌媛安叹了声气,压下不安,勉强地笑说:“没关系,蔚蔚,不要在意,哥哥陪妳,妳慢慢读。”
“嗯,妳……”贵蔚有些为难。她低头,佯装专心地温书。不过她心里想的,却都是怎么借着这时机,向贵媛安开口。
现在是好机会,她想,大哥也一定觉得她这堆书是读不完的,所以不勉强她,只是温温地顺着她,做自己想好的事。或许,他会答应……
斌蔚深呼吸,怯怯地抬头,轻唤了一声。“大哥。”
斌媛安认真地盯着她,听她说话。
“你看……”贵蔚的眼瞥向案旁成堆的书盒,说:“我还有那么多书,都没温完……我很担心,离开这里后,我会分心,念得草率,这样,考不上入流举。”
斌媛安没回话,但脸色开始变硬。即使如此,贵蔚还是想试试看。
“我可以……”她小心地问:“再待两个月吗?”
斌媛安的眼神不再像望着她,而是用瞪的。
斌蔚赶紧改口。“不,一个月?一个月行吗?大哥。”
“蔚蔚。”贵媛安唤她一声,声音依然柔顺,可他的表情却变得更冷冽。“妳是不是……”贵媛安说这话时,觉得心在抽痛。“想逃离哥哥?”
斌蔚发现他误会了,忙着解释。“不是的,大哥,你怎会这样想呢?”她想说实话,可是吞吞吐吐的。“我只是不想,回那个家……”
“那个家很安全!”贵媛安急着说。
“我不想让大哥感到为难。”贵蔚说:“还有主母和大嫂……”
听到她这么说,贵媛安差点冲口而出——那些毒蝎、毒蛇,疯了,死了,全不在了!但他忍下这冲动,只是一再的安抚与保证。“蔚蔚,听哥哥的话,那个家已经清静了,就我和妳,妳也能读好书的。再过几天,就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为什么只剩我和哥哥?”贵蔚觉得不对劲。“主母和大嫂呢?”
原来,他们两个只不过是一直在原地打转。贵媛安根本不想再为了那窝蛇蝎,这样委屈耐着性子。见贵蔚还想追间,他打断她。“三次了,蔚蔚。”因为难过,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哑。“妳这样伤我,已经三次了。”
伤?这字眼让贵蔚愣住。
“我会骗妳吗?那个家,真的很安全了。可是……”他慢缓缓地说,但字字顿重。“妳还是执意离开,不依妳,妳就追问。我无法不想,妳是不是想逃离我?”
她觉得贵媛安的想法偏了,而且太极端了,可是口拙的她,又不知从何矫正。
她不是想逃离贵媛安,她怎会想逃离他呢?她好喜欢他的陪伴,但这不等于她喜欢待在那个家。为何大哥要将这两码子事画在一块呢?
而贵媛安本来就为了朝里的事心烦,加上方纔的心慌,现在又听得贵蔚这不合他意的要求,一时脾气全上来了。贵蔚本是消除他烦忧的依靠,现下这依靠却不愿和他回家,回那个他们会一起长相厮守的家。即使他再三保证,那里是安全的、清静的,是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地得到幸福的,还是无法抚平她的不安——
他无法不想,这问题是不是出自他?他无法不怀疑,贵蔚想逃离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们不再是亲人的关系,而是情人,相爱的情人——这使他对她的在乎、对她的观感,变得极为敏锐深刻,像是拚了命地,都要往那细缝里去钻,看尽任何可能与不可能,很容易发生激烈的情绪。
“妳明明说过,妳不会再说了。”贵媛安不悦地放开她的手,不看她。
斌蔚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她觉得害怕,也无辜,她从没碰过他这模样,他以前都是好脾气地顺着她。她绞着变凉的小手,不知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妳明明知道,哥哥把妳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妳还说谎。”贵媛安的声音,竟渗了哭咽似的沙哑。“妳还这样对我。我很难过……”
说完,他站起身,扭头离开这间房,走进外头那黑寒的霜夜。
“大哥!”贵蔚慌忙地追出去,那冷风突然击来,让她本温热的小身子不由得一缩,并低低地嘶叫了一声。
斌媛安直直走的身影有片刻一怔,但他狠心不管,继续闷着走。
“大哥!”她缩着身跟上,伸手拉他的衣袖,想和他和解。“你不要生气。”
可贵媛安却别开她的手。这动作让贵蔚好伤心。
最后,贵媛安停在一处可以看到月亮的露台上,背着贵蔚,静静远眺围绕在古庙四周的山脉。贵蔚紧紧挨着他,痴痴地忍着这冻寒,也不喊冷,很天真地想,或许她乖乖地等,就可以等到哥哥气消的时候。可穿着薄衣的她,终究耐不住。她难受地发抖,牙齿打颤,吸着鼻子,里头一痒,就打起了喷嚏,一直打、一直打……
斌媛安忽然转身,贵蔚心里一喜,以为大哥心软了。
没想到他只是循着原路往回走。她赶紧跟上,跟着他回到了温暖的小房。
大哥是不是怕她冷,所以才要回房呢?贵蔚有这么想过。可回到了房间,他仍不肯正眼瞧她,也不愿和她说一句话,月兑了朝服,便上床面着墙卧着。
“大哥要睡了吗?”贵蔚讨好地说:“那我也要睡了,我去熄灯。”
斌媛安听到脚步声绕过屏风,窸窸窣窣一阵后,室内一暗,那脚步声又跑了回来。接着一股馨暖的香味包围过来,床榻上一陷,这小人儿上了床,还跨过他,软软的小身体硬要挤进他怀里。微微月光中,他隐约看到那张小脸努力地笑得开朗。
“大哥,大哥。”贵蔚伸手抱住他的阔胸,整个身子偎向他。“我要抱着大哥睡,大哥才睡得着。”
斌媛安听了,心里一暖,但还是想跟贵蔚斗气。他翻转身,又是背对着贵蔚。
“大哥……”贵蔚坐起身,双手扳着他硕壮的身体,希望他能面对她。可她根本扳不动贵媛安,她好慌,怕哥哥真要这样永还背对着她。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可怜地求道:“我错了,我跟你回家就是了,我之后不会再跟你讨价还价。那个家是清静的,安全的,我都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大哥,不要生我的气……”
斌媛安的心里其实已经不气了,当贵蔚这样老实地黏着他出去,还受了凉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软了。天知道,他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和她闹脾气?又听到她这软绵绵的乞求,他很想把她紧紧地抱牢,告诉她,他不生气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家,就好了、就好了……
可是,他怕,他怕太快和她低头,她之后还是要这样想着离开。他为她的要求而生的气愤、难过,都是真的的。这种扯裂似的心痛,连玉心都抵抗不了,他不要再痛第二回。如果这刻的狠心,可以让她明白他的痛,那他会努力地忍着心疼。
斌蔚又用力扳了他几下,还逗他似的,戳捏着他的腰,可贵媛安依然没理睬。她颓丧地窝着身,坐在角落,一阵子没了声响。
斌媛安一直都睁着眼,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没想到,那小人儿竟翻身下了床,贵媛安一惊。她这样就放弃了吗?她想去哪儿?他不准她离开他——
正挣扎着要不要起身把她捞回时,忽然,贵蔚赌气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睁着眼担心忐忑的样子,都教她给看光了。
“大哥骗人!你根本就没睡!”贵蔚忿忿地说,撞着贵媛安松了心神,她赶紧施力一推,将他给推平在床榻上。
斌媛安还来不及眨眼,贵蔚又一个跨身,竟大胆地直接坐上他的健腰。
斌媛安喘了一口气,惊讶贵蔚的举止,却又有些期待。
其实,贵蔚紧张得不得了,又羞又窘,甚至浑身发热。她想,还好把灯熄了,否则让哥哥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她就凶不起来了。
“我已经和大哥道歉了。”她鼓着勇气,稳着声音说:“我也会和大哥回家,我更保证\'之后不会再讨价还价了!这样,大哥还要跟我生气吗?”
斌媛安没马上回话,因为他正认真地想看清贵蔚的小脸。灯熄得太早,他好想看看贵蔚此刻的模样,是不是羞红着脸?
他想一定是,他感觉到她刚受凉的身体都热了起来,这面皮薄得像纸的孩子,做这大胆的动作要鼓起多少勇气?她一定连全身都红遍了起来。
他好想亲亲她那可爱的小红脸……
可贵蔚却急了,她以为贵媛安还是不肯搭理她。她深吸口气,猛地俯,就将自己的小嘴凑上去,拙劣地啃吻着贵媛安的唇。
粗喘、低吟,全从贵媛安的喉头滚翻出来。这吻或许不怎么样,甚至咬得他好疼,却是贵蔚第一次主动的出击,这挑起了他体内所有炙热的。加上她不安分的小手,不断在他的脸颊与颈项间摩挲,暖暖软软的触感,让他口中逸出的申吟更加绵长深情。这拥有情人间默契的抚模与亲吻,让他不由自主仰起头来响应贵蔚的生涩,双手也不自觉地箍住她的头,更加地深入她。
斌蔚当然无法招架这热情,她的无措让她的身子好僵,贵媛安即使沉浸在里,也细心地察觉到了。他怕吓到贵蔚,赶紧将她移开,而自己也得为那快要奔放而出的找个空隙歇息。
不过贵蔚却误会了他的体贴。“大哥真的那么生气吗?”她受伤地说。“永远都不肯原谅我了吗?”
斌媛安仍在平息体内的躁动,根本无法说话。他想,现在是在床上,他随时都可以翻身,将她的小身体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他得努力地忍着,忍着……
对他的沉默,贵蔚终于有些动气了。她挣开他,伸手去扯自己发上的头绳,然后,她竟将贵媛安的手给举起,靠在床头的横条上,用头绳把他绑起来。
“蔚蔚——”贵媛安倒抽一口气。“妳做什么?”
斌蔚不理他,粗鲁地也把他发上的带子给拔出来,将他另一只手同样绑在木条上。接着,她笨拙地解开他的腰带,捞开他的衣襟,让他丰壮的胸与纠结的月复全袒露出来。做完这些动作,贵蔚觉得全身都虚软了,可一切还没开始,她要更大胆!
“蔚蔚?”贵媛安盼望地轻唤她一声。他想知道,这个小可爱想对他做什么。
“可、可恶!”她努力装凶地恶咒一声,便探手去抓贵媛安的胸脯,引得身下的男人低吟一声,并用浑身的颤栗告诉她,他好兴奋。
“我已经道歉了,大哥如果还不接受的话……”贵蔚喘口气,勇敢地说完。“那我就要惩罚大哥!”
斌媛安一听,怔了好半啊。最后,他笑了。“好啊,蔚蔚。”
斌蔚心里一悸,这柔笑的欢迎,已代替了那日的媚香,对她进行的邀约。可她在堕入之前,她更想知道的是——
“大哥其实早就没生气了吧?”她硬硬地问。“是不是?”
“妳好好惩罚哥哥,哥哥就不生妳的气。”贵媛安好柔好柔地告诉她,并弓起腰肢,提出自己健美的躯干,用诱惑的姿态说:“来,快啊。蔚蔚。”
之后,贵蔚的脑筋一片空白。
她只是很本能地跟随贵媛安的喘息、申吟、叫唤的节奏,用她的唇、她的手,再重温一个成熟健壮的男性身体,其中所具备的魅力与力量。
而她身下的男人只是不断地吞忍着之火,放任着她去认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此,诏示着他对她的包容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