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甄试的机会,然后突然决定更改志愿,当然会引发战争,老师与她的战争、父母与她的战争,虽然不至于兵慌马乱,但是也够火爆了。
痹乖女在一瞬间变成了不肖女,是极大的转变,也是大家所无法接受的改变,唐雨荷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女孩,天理不容。
但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头也是挺难的,甄试不可能为她重来一次,而递出去的志愿表是不可能更改的。
“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没有去甄试?又为什么临时改变志愿?你知不知道你想进去的那一所学校是风评很差的三流大学吗?”
“天底下没有三流大学只有三流学生,只要肯念书,在哪里都可以读得很好的,我相信这一点。”是什么给她勇气这样说话?疑惑的同时他的眼神打她脑际一闪而过。
是了,就是那黑豹似的炯炯眼神给她许多勇气,她想到自己过去几年来一直都是按照着父母希望的路在走,确实也走得很顺利,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什么样的路又最适合她,所以总是认为父母决定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这样过一生,走着完全没有风浪的康庄大道固然可以一帆风顺,但是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后悔的。
“雨荷,快点向你爸爸解释说你只是一时糊涂,说你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就算明年重考也无所谓,说你不会去读那种三流学校。”
“我当然不会让她去读那种三流学校,就算你考上了,我也不会帮你出学费,你准备给我进补习班明年重考。”唐岳荣脸颊气得鼓鼓的、大男人主义的认为整个家唯他独尊。
并不是不尊重父亲,以往她真的是很听话,所以父亲也不曾这般严厉的对待过她,顶多就是每天有补不完的习,家教整整排了一个星期没有间断。
但突然间她累了,觉得那是很悲哀的岁月,自己除了与书本为伍,连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更别谈和朋友逛街聊天了。
“一旦考上我就要读。”她很坚持地说。
唐岳荣气急败坏的吼着,“反了,真的反了!”
“我没有造反的意思,我只是希望爸爸可以了解我的想法,我不想学商,我喜欢语文,以后想当个英文老师,过很平凡的生活。”
李惠英忙将唐雨荷扯到一旁,低声劝告着,“你快点跟你爸道歉,不要惹他生气了。”
“我并没有做错事,我只是想要走自己选择的路而已,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女儿呢?”唐雨荷不解的望着父母,问着,“难道我只是一个傀儡?我不能够有我自己的打算?也不能够有自己的思想?”
“愈说愈离谱了!”唐岳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旁,李惠英慌张的继续劝告,“叫你别惹爸爸生气,你是听不懂吗?”
从来不知道不自由是这样痛苦的事情,好像被关在鸟笼中的小鸟,因为得不到自由而郁郁寡欢至死,这样继续下去,她会变成一具空壳子,只能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
以前无所谓,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愿意。
“我要去念,不管你们反对还是赞成,我都要去读。”
“那么你就别想要我帮你出学费,惠英,从现在开始不许给她零用钱,我就不相信她没有钱可以飞上天。”
她的父亲似乎把她当成没手没脚没用的人,那么以往她的好又算什么呢?读书读得好,做人做得好,到头来却一无是处,这不是挺可笑吗?
但更因为这样,她必须走出过去,至少证明可以靠自己活下去,而非得靠父母的庇荫不可。
“好,我不会向您拿一毛钱,但是我绝对会把大学读毕业。”
李惠英很害怕,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儿这么拗过,可是,唐岳荣却斩钉截铁的说了,“惠英,今天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就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支持下去,你绝对不许偷偷的塞钱给她。”
“岳荣,干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她毕竟还小……”
“小?她可认为自己翅膀长硬了呢!总之,不许你偷偷的给她钱,我要让她自动回来向我认错,让她吃点苦,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人在福中不知福。”
唐岳荣丢下话,气愤地转头离开。
“岳荣……”李惠英只能在后头两边不是人的大叫。
但她又能够改变什么呢?女儿是那么坚定,丈夫又脾气那么大,而她,到底可以改变什么呢?
“妈,对不起,但是我不后悔。”
“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怎么了呢?”
“没有什么。”
“不可能没事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跟妈妈说吗?”
唐雨荷安抚自己的母亲,平静的笑说:“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很多事情,您何妨就当作是我的一种成长过程。”
“叛逆期吗?”
“倒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耐,您就不要担心我了,帮我安抚安抚爸爸吧,麻烦您了。”
李惠英叹着气说:“我能够不担心吗?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爸的个性,他真的会不给你一毛钱的呀!”
“我也不期待他给我钱,您真的不用担心。”或许那会很辛苦,但是一旦决定她就会全力以赴。
李惠英知道改变不了现况,只能说:“我再去向你爸爸说情,看可不可以让他缓和点,你一个女孩子要读书又要工作是很困难的。”
唐雨荷只是继续笑笑,不反对,却也不带有任何的期许,而不反对,只是不想让母亲太伤心与担心罢了。在热闹混乱的酒吧内,摇晃着手中酒的酒保是女客人以及女公关争相注目的目标,对他,几乎没有人不熟悉,那冷冷的眼神,及不苟言笑的脸是吸引一票女人注意的因素。
他叫骆明威,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有好嗓子,当他上台的时候,总是会引来一窝蜂的人潮,不只如此,不少女客都是冲着他而来,所以无形中他变成了酒吧的招牌。
“阿威,你脸上为什么挂彩了?”
问话的是大胆的女客人,她的上半身支撑着桌面,穿着低胸衣服几乎让她曝光殆尽。但她丝毫不以为意,更或许她其实是存心让自己暴露在阿威的眼前,用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那双冷漠的眼神依旧飞跃过她,然后注视着前方,并未对问题作出贴切的回应。
他话不多,一个晚上,除了职场所需的必要用语,其他闲聊,他几乎没有回应。
“你上台唱一首啦!人家想听你唱歌啦!”女客一个劲的要求。
但是,骆明威充耳未闻。
事实上他不常上台,酷得很,谁拜托他都不曾成功过,除非他心血来潮。
但,偏偏他的酷却为他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来的客人开始以女性居多,连老板都拿他没辙,更怕得罪了他会使得生意减少,所以总是对他的冷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女客人往往更加的大胆,堂而皇之的与他调情,虽然总是单方面的,却也是有人以此为乐。
一个才刚刚被骆明威甩开了手,另一个又跟着上前来攀附他,一只手在他脸上轻抚地说道:“是不是被小野猫抓伤的?这样可不好喔,年纪轻轻的要找也该找温柔一点的女孩,那种需要哄的女生可一点都不适合你呢!”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女生存在,反正他从来不否认也不承认,许多流言就不停的传来传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向来就不以为意。
女人,他向来不看在眼里,只除了远赴重洋的惠丽学姊。
那是他的初恋。
“阿威,晚上有没有空?我去你那里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人不是他,是另一个女人,她像小孩抢玩具似的冲上前把对方拉开,并且恶言相向地警告,“不许你招惹阿威。”
“就许你一个人霸占着他不放?”女人哼着气,很不以为忤地说着,“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的长相,又老又丑,阿威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嘛!”
“那你呢?明明几个月前是A罩杯,却突然变成了D罩杯,做得太明显了吧?我很担心你那假的咪咪被男人一掐会破掉。”
“啪!”一声,对方甩了挑衅的女人一巴掌,很快的,两个女人便扭打在一块。
许多人看好戏,老板却担心得直跳脚,紧张得大喊,“别打了,这是我的店呀!来人,快点把她们给我拉开,快点啊!”
然而,对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骆明威只是冷眼旁观。
“阿威,你看她欺负我啦!”女人告状着。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的说:“阿威才不会理会你呢,是你先出手的。”
之后,两个疯女人被拉开了,但是脚还是很不死心的朝对方直踢,想一逞雌风。
“阿威,你就不能说说话吗?”老板一脸无奈的央求。
从头到尾,骆明威都没有理会,这会儿他有反应了,却很不耐烦的反问:“关我屁事?”
是不关他的事,但是两个女人是为他打架的吧?老板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你这样不发一言,让这些女人为你神魂颠倒,你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
“愧疚?”他干么要有愧疚?他赚钱养活自己,不偷又不抢,女人喜欢招惹他,那又不是他自愿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今天这些损失怎么办?”老板心疼的看着摔了一地的杯盘。
没第二句话,骆明威扯下领结甩在桌面上,冷淡的说:“要我不干可以,但是要我赔偿办不到。”
他并不缺钱,打工纯粹只是玩票,所以没有人可以让他低声下气把尊严踩在地上,更何况是为了钱。
“老板,你干么怪阿威,这些是我们砸的,当然是我们自己负责,这根本和阿威无关,你是脑袋秀逗还是老人痴呆?”
老板一脸难做人,想自己以客为尊也错了吗?他为两个女人着想,她们却联合起来攻击他,他真是里外不是人。
“我知道了,就请两位到会计室来一趟。”
老板和两个打架闹事的女人相继离去,但是出乎意外的阿威也走了,让众人目瞪口呆。
“阿威,你上哪去?”女服务生忙追着他问。
“告诉老板,我不做了。”这样就可以永除后患,一劳永逸了。
这是他想的,别人可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些客人,他们很清楚明白,这回老板损失特大。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要独立自主的决心,唐雨荷搬出住了十八年的房间,在非闹区和人分租了一间房间,所幸她平常不乱花钱,所以也存下来不少零用钱,再加上过年过节亲戚给的红包,数目挺可观的。
“住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呢?”入境要随俗,既然要同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必要的礼貌是该注意的。
“没什么规定,我们这里有三个房间,你我各一间,另一间是个大四的男生,我们向来不干涉对方,更没有所谓的门禁,所以如果你想带男人回来,也没人会说话。”
唐雨荷蓦地一脸绯红,因为室友说得太露骨了,带男人回来?那不意味着同居?那可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呢!
“不会的。”她连忙摇手否认自己有那种想法。
她的室友阿娟一脸不懂的问她,“什么不会?”
“我不会带男生回来的。”唐雨荷不得不强调,因为她家教很严,虽然离家自力更生,但是她可不想让父母认为她一出了家门就乱来,更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随便会和男生发生关系的女孩子。
“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不会随便带男生回来过夜……”
正当她拼命的想解释,却在这时候门板被推开,大门处传来了嘎嘎的声响,她正想要笑脸迎向另一个室友,却没料到见着那引导她走向战争命运的男生。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威,你回来了啊?那正好,我来帮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室友。”
骆明威冷眼扫了唐雨荷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他没兴趣的转身朝另一个房间走去,并冷淡的说:“娟姊决定就得了。”
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唐雨荷反身冲上前,在他闪进门里之前对他说:“你好,我以后要住在这里,我叫唐雨荷,请多多指教。”
他依旧只是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淡然的点头轻哼,“喔。”
“喔?”就这样?唐雨荷愣愣的想着,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好歹以后要共处一层楼,打个招呼?
“还有什么事情?”骆明威冷眼望着她问。
“没事。”
待她说完,门板便砰地一声重重地被甩上,随着那声甩门声,传来阿娟爽朗的笑声。
“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他了吗?”唐雨荷不解的问她。
“别介意。”阿娟笑着安慰她。
“别介意?”
可以不介意吗?他的表情看起来那么不耐烦,好像她很讨人厌,否则怎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我很讨人厌吗?”唐雨荷忍不住询问。
阿娟笑着安抚她,“我说过别介意,那家伙向来就这样,冷热都一张脸,不大甩人的,不过你以后也不必太过在意他的反应,当他不存在比较好一点。”
“那不是很痛苦?”
“为什么?”阿娟不明所以的反问。
“大家都住在这里,互相关照比较好吧?再说,见面连招呼都不打,那不是很冷漠吗?”
“你平常都会打招呼?”阿娟问问题的表情好像她是外太空来的,很不可思议,“可是台北人楼上楼下都不大打招呼的呀!”
“可是我回家都一定要向父母问好,向家里的每个人问好,这是礼貌啊!”
“呵……”阿娟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得她莫名其妙。
“娟姊,我说错了吗?”
没错,阿娟忍不住要想,一个是热情的小泵娘,一个是冰山酷男,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组合会出现什么状况,又或者,会撞出什么火花来呢?
“好期待喔!”
阿娟说得没头没脑,但是唐雨荷来不及询问,阿娟就闪回房间去了,她的问题只好留待下回问明了,此刻首要的是,该整理房间了。唐雨荷走到客厅才刚找到了灯的开关,并且打开灯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自客厅的一角传来——
“把灯关掉!”
她吓得紧跟着又把灯关掉。“谁在客厅?”
“这里还会有第二个男人吗?”语气很冷,像座冰山。
那是她的新室友,也是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刚刚太忙了,所以没去想这样的巧合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想来,这还真的是巧得不可思议呢!
“你在那里干什么?”她好奇的问。
“关你什么事?”又是同样冷淡的语调。
在暗得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他的声音更显得特别冷冽,唐雨荷的一股热情不由得被浇熄了一大半。
“你又起来干么?”骆明威冷淡的声音透过黑暗的空间传递过来。
“起来?没有,我还没睡。”
“那么大的人还认床不成?”
还真是有一点呢,自己的床睡惯了,多少都会有依赖感嘛,只是他何必挑明讲,故意戳破她的防卫线有那么有趣吗?
“你管我!”她没好气的反唇相稽,以牙还牙地说着,“你都不喜欢人家管你,又凭什么管我呢?”
她说完话之后客厅显得非常沉寂,一点点声响都没有,她心想,自己八成又说错话了吧?
正想着,突然正上方多出了一股气息,这意味着他就在她的面前。
“你在发抖。”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笑意,似乎洞悉了她的害怕。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为什么要发抖?”
“因为你纯洁得像张白纸一样。”
他哼着气,气息更近了,而她终于可以感觉他就在她正前方,而她的脸比刚刚更红了,正庆幸自己身处于黑暗中,却又马上听到这样的嘲讽——
“这年头会脸红的女人不多了,你是稀有动物啊?”
连一丁点的遮蔽空间都找不到,在这样暗的地方他都可以把她看透,那么平常时候她岂不是更无地自容了?
唐雨荷伸手推他,努力地想推开些许的距离,并且扬声说:“你不要乱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脸红嘛!”
“没有吗?那要不要看看?”他突然抓住她的手。
她恐慌的惊问:“你干么?”
下一秒,他们置身在客厅唯一的镜子前头,瞬间灯火通明,是他的杰作,而站在她身后的他满脸的戏谑,因为她真的一路脸红到脖子去了。
“放开我啦!”她闪躲着不让他继续羞辱她,但他的手却紧抓着不放。
“那就承认啊!”骆明威一脸戏谑的笑说。
什么他冷得像座冰山,看来娟姊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根本就是坏到骨子里去了,要不然为什么要这样整她呢?
“我那么讨人厌吗?”她再度深信自己很不得人缘,以前没有太多机会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一个女孩,现在她真的有这种疑惑。
他既记不得她,又这样羞辱她,而她竟然为了他引发家庭战争,这未免太好笑了吧!
想着自己的不智,唐雨荷心底有股想哭的冲动。
“你干么哭?”
她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并否认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
就算哭也不想让他看见,尤其像他这样坏心眼的男生,恐怕看到女人哭也不会安慰,更甚至会落井下石,她深信着。
“你到底要不要放开我?”她问。
骆明威却正经八百的望着她反问:“我们见过吧?”
他向来不记得女人的长相,但是她这张脸蛋,和天真的眼睛,让他有抹熟悉感,只是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罢了。
“为什么那么问?”她以为他想起那一个夜晚。
可他却很过分的说:“我知道了,你一定去过酒吧。”
“谁去过酒吧啊?”那种地方她想都没想过要去,怎么可能嘛!他到底把她当成了谁?某个找他搭讪的女人吗?
他突然说:“不管你是谁,别太过分,就算你跟到这里来,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然后,他甩开了手,嫌恶的像是甩开细菌。
好过分喔!她还在想,人生之中有多少巧合,这样的巧合应该要珍惜,所以当个朋友不为过吧,然而他却打翻了她唯一想和他成为朋友的念头。
“很遗憾!你表错情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她不恨他就算不错了,还和他建立友谊的桥梁?哼!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