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璃望着墙上的钟。
午夜三点一刻。
问了医院,阿非并未值班,早已离开医院。
姜玉璃知道,打从美国回来后,阿非鲜少在家过夜;她复明后的这一个月里,两人几乎见不到三次面。
每一次见面,阿非总是十分冷淡,似乎刻意回避着她。
姜玉璃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厌恶见到自己。
按明对她而言该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姜玉璃却反而觉得像是失落了什么,终日悒郁寡欢。
唯一能排遣时光的,就是她开始学习看书以及写字。
以往她用触觉来吸收知识,如今则特别请了家庭教师,由基础开始学起。
学习的时间是姜玉璃最快乐的时候,唯有那个时候,她会忘记生活中的不愉快,全心投入学习。
由于她全然的认真,其进步的速度连老师都觉得讶异,彷佛她是一块海绵,给什么吸什么。
叹了口气,姜玉璃合上手中的书本,回到房间。
当她在一阵奇异的声响中醒来时,天正蒙蒙亮。
声音是由隔壁传来的,而那里正是韩非的房间。
结婚后,两人一直是分房睡的。
他回来了!这是她的第一个直觉。
姜玉璃的心忽然涌上莫名的欢喜。
她想见他,即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沉睡的容颜也可以教她心满意足。
悄悄地,她起身来到韩非房门口。
奇怪的是,里面竟传来隐约的笑声。
难道房中不只阿非一人?
旋开门把,姜玉璃推门走进微微幽暗的房间。
笑声立即终止。
姜玉璃定睛一看,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底的感受。阿非……他竟然全身赤果地压在另一名同样赤果的女人身上!
韩非无惧地迎向姜玉璃怔愕的脸,不疾不徐地开口:“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他魔鬼般英俊的脸庞上扬起恶佞的微笑。
刹那间,姜玉璃僵如泥塑的身体动了动,转身就跑。
由于走廊光线还因天色未亮而幽暗,惊惶的她不慎撞倒了一只装饰用的古董花瓶,整个人跌仆在地。
懊死!
韩非努力压下自己欲奔向她的举动。
“都已经不是瞎子了,走路还是那么不小心。”他嘲谑而残忍地大声开口,执意折辱她。
房里的女人则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一刻,姜玉璃好希望自己仍是个瞎子,最好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光明的世界比起永恒的黑暗更教人失望。
早晨的阳光透过餐室,映照在姜玉璃身上,只见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佣人阿枝正要准备打理早餐,才刚踏入餐室就呆了呆,然后惊骇地叫了起来——
“哎哟!太太,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她立刻打开柜子取出药箱,然后拉起姜玉璃被扎破的双手,细细地审视清理。
棒了一会儿,阿枝耳边飘来很轻很轻的声音:“阿枝,对不起。”
“太太,你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阿枝抬起头问。
“我……我不小心打破楼上的花瓶。”姜玉璃轻轻地回答,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一刻的姜玉璃,彷佛又变回疗养院的那个女孩。
“啊,那没关系、没关系啦!等会儿我再去整理就好了。”阿枝安慰她。
帮佣多年,阿枝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单纯得让人心疼的女主人。
通常,巨额的财富往往会扭曲一个人的性格,不过太太不同,她对她们这些佣人极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
反倒是先生一天到晚不在家,让太太有丈夫像没丈夫,唉!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楼上传来,而后一个金发的外国女人走进餐室。
“太太,她是?”
“阿非要我由这里回去。”语毕,她顺手拿起餐桌上一片刚烤好的吐司。
“谢啦!”
阿枝还来不及阻止,她就打开后门离开了。
这一切不过是不到一分钟的事,但已经足够教阿枝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真是过分!”阿枝忍不住批评。公然带金丝猫回家,摆明了是欺侮太太嘛!偏偏太太却是一声也不吭。
“阿枝,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姜玉璃望着外国女人离去的方向,怔怔地问了句。
罢才那个外国女人予人一种大胆而健美的感觉,相形之下,她的苍白连自己看了都难过,简直像个病人。
“太太,你千万不要这样讲啦!其实太太你很漂亮,只是不像那个狐狸精那么会打扮自己而已。”
“什么狐狸精?”
“就是刚才那个外国查某啦!妖里妖气的。”
姜玉璃沉默地望向窗外。
“要怎么做才算会打扮自己?”她掉过头,望着阿枝。
“太太,你……”
“告诉我!”为了阿非,她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阿枝想了想,说:“太太,我有个表姊的女儿在帮一些艺人做什么……造型顾问,也许太太可以向她请教。”
“谢谢你。”姜玉璃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容。
但阿枝看在眼里,仍觉得她连笑容都是寂寞的……
由那一个惊悸的早晨之后,姜玉璃有了更多的改变。
读书练字之余,她还抽空参加了更多属于心灵成长的座谈会,希望自己变得更有自信。
韩非看在眼底,没有任何表示。
这一日,姜玉璃在晚上十点由司机老吴送回家里。
罢进卧房,姜玉璃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韩非。
“阿非?”姜玉璃的心猛地缩了下。
她有多久没这样看过他了?
尽避是一身轻便的T恤和卡其长裤,韩非看起来还是那么耀眼。
姜玉璃的心忽然痛了起来。这样出色的男人一定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吧!
然而,她呢?什么时候她才会成为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
“你去哪里?”他仍坐在沙发上,锐利的黑眸直凝住她的小脸。
是他的错觉吗?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刻都美。
在他炯炯的眸光逼视下,姜玉璃发觉自己所上的课程,在此刻似乎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她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舌头不见了吗?”他盯住她,眼中有着呼之欲出的恶意。
他和她结婚最大的目的是想折磨她,并取回他该拿的财富;然而,近来她的改变却是有目共睹,一日美过一日,这样的结果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刻,她身着水蓝色洋装,衬得她肤白胜雪,娇躯充满了诱惑力。
忽然间,他脑中浮上一个意念——占有她!
“我……我去上课。”姜玉璃开口。
“上些什么?”他随口问,眸光缓缓在她身上梭巡。
“素描和西画。”她答,眼神因兴奋而发光。参加各种学习课程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那些。”她喜悦的神情尽收他眼底。
姜玉璃眼神微微一黯。自自己复明后,阿非真正和她说话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次。
“你……还恨我吗?”她鼓足了勇气问。
如今她渐渐了解恨是一种很可怕的负面情绪,教导她语文的老师告诉她,有时候人心底的恨意一辈子也消除不了。
姜玉璃简直无法想像那样该如何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