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汤承砚吵过架的第二天清晨,才刚平息了一阵晨吐,就听到一阵铃声。
在浴室里漱了一下口后,她才蹒跚地慢慢走进客厅,接起电话。
“喂?”
话筒里寂静无声,她先是对着电话皱眉,还以为有人打恶作剧电话,此时门旁的对讲机又响了几道铃声,她这才想起电话早在昨夜就被她拔掉线头了。
她放下话筒,走到门边按下对讲机。
“喂?”
『柳小姐,妳有两位访客喔!』警卫先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访客?谁呀?”柳意婷疑惑地问。
『她们说是妇女保护协会,想要来拜访妳。”警卫先生刻意地压低音量,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她访客的身分。
“咦?请她们上来吧。”
对于警卫先生的怪异反应,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莫名其妙地耸耸肩,然后回头进房去换掉睡衣,并简单地梳洗一下。
当门铃响起来时,她打开大门,见到两个女人站在她家门口。
其中一个女人看起来大约五十岁上下,身材略显丰满;另一个女子大约三十多岁,身材苗条。两人打扮得光鲜俐落,像是成功干练的职业女性,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对她笑得好灿烂。
从她们有些相似的眉眼之间,柳意婷直觉她们是一对母女,但另外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熟悉感,也微微扰乱着她的思绪。
“妳好,妳是柳意婷小姐吗?”比较年轻的女人笑咪咪地开口问她。
“呃,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点点头,疑惑又谨慎地看着她们。
两个女人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再十分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好像在交换心得一样。
柳意婷被看得头皮发麻,尴尬万分地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终于了解台湾第一名模林志玲在广告中嘶吼的那句“不要再给我打分数~~”的感觉了……
“是承砚要我们过来看看妳的。请让一让,东西满重的,提久了手好酸。”年轻的女子回答,笑着提了提袋子。
“喔……”她傻傻地退开一步,让她们进屋。
年轻女子进屋后转头看了一下屋内的摆设,接着便提着东西,大大方方地向厨房走进去。
她呆呆地看着,还没回神,年长的女人就一个箭步跨上前来,温暖的手贴上她的脸颊,像在揉麻糬一样地揉揉揉~~
“唉呀,妳的脸好白啊!眼睛怎么红红的,还有黑眼圈?妳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唉呀,真是的,知道自己怀了孕,就更应该要好好地照顾身体呀!一个人住在这里,一定很没安全感吧?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来陪妳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助妳的!”年长的女人心疼地对她喳喳呼呼的。
柳意婷愣愣地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妳们……真是承砚叫妳们来的?”她迟疑地问。
“是啊,那臭小子一大早就慌慌张张地打电话来扰人清梦,说什么妳的电话打不通,要我们过来看看妳,急得跟什么一样。唉呀,原来是电话线掉了啊?承砚那小子真是急性子,只是电话不通嘛!”年长的女人热心地将电话线接上去,拿起话筒试了试,确定电话没问题后,才把话筒挂回话机上。
听她们在言语之间,一副与承砚很熟悉的模样,柳意婷心底忍不住啊出某种猜测……
“妳……呃……这位女士……”她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
“什么女士?有够难听的。我叫汤纪美兰,接受我帮助的很多女孩儿都叫我汤妈妈,妳也叫我汤妈妈就好了!”汤纪美兰挥挥手抗议道。
“妈,我想妳还是要地直接叫妳妈吧,因为再过几个月,妳就可以升格当女乃女乃了。”年轻女子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开口,有点看好戏的味道。
汤妈妈跟柳意婷同时倒抽一口气,猛地扭头互相注视。
“妳好,我是汤承蓉,是承砚的姊姊。我有看到妳的孕妇手册,恭喜妳了。”汤承蓉笑着跟她自我介绍。
“承蓉,妳说什么?是承砚那臭小子弄大这女孩的肚子?!她……她……唉呀!臭丫头!妳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汤纪美兰不可置信地指了指柳意婷,又气又怒地跺脚,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我想给妳一个惊喜嘛!”汤承蓉耸耸肩,露出无辜的笑容。
柳意婷惊吓过大,一时无法接受眼前两位客人的身分,来不及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眼前一黑,就在汤家母女的惊呼中,昏眩地栽倒进她们慌忙伸出来扶持的四只手臂里……
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就跟汤承砚的母亲见面,真的吓坏她了。
已经醒来好一阵子的柳意婷坐在床上,心慌意乱地低着头,不敢回望在床前一直看着她的汤家母女,心里已经狠狠把汤承砚骂得月兑了好几层皮。
“医生说妳没有大碍,只是体质比较虚弱而已,要多补充一些营养。”汤承蓉温和地开口。
“谢谢。”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妳这孩子还真害羞,怎么一直低着头呢?知道我是承砚的妈有这么可怕吗?还是不想见到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是难过啊……”汤纪美兰故意大大叹了一口气,露出伤心的表情。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有料到妳们会过来……我……我……”她焦急地摇摇头。
“妈,妳别吓人家。意婷,厨房里刚炖了一锅鸡汤,我去盛一碗给妳喝。”汤承蓉体贴地安抚柳意婷的情绪。
“等臭小子回来,看我不扒下他一层皮才怪!一大清早急匆匆地打电话挖我起来,坚持要我赶快来看妳,在电话里却只交代说妳怀孕了,担心妳独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会有事,害我以为是一件需要援助的Case,没想到竟然是……唉呀,真想狠狠打断那臭小子的腿!这么重要的大事,居然敢瞒着我!”汤纪美兰越说越气,握着拳好像真的握着棍子挥呀挥的。
柳意婷看着汤母,脸上露出笑意,心里却担忧了起来。
纸果然包不住火。
汤承砚的母亲不知道会不会跟汤承砚一样,想要抢走小孩?如果承砚的母亲真的想要孩子,那她该怎么办?
“来喝碗汤,医生说妳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没多久,汤承蓉将一碗汤端来房间。
“谢谢妳。”她接过汤,喝了两口,发觉汤头的味道很熟悉,很像承砚煮出来的口味。
她猜测承砚的厨艺应该是姊姊教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汤承蓉感激地笑了笑,又多喝了两口。
“意婷啊,妳……跟我儿子在一起多久了?”等她喝完了汤,汤纪美兰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一年多。”地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你们……我是说,承砚有没有跟妳提过结婚的事?”她又继续追问。
“没、没有……”她满脸尴尬地摇摇头,抚着有些不适的胃部。
她觉得胃部又开始变得沈甸甸的,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
“这臭小子在搞什么?真是丢脸,我竟然教出这么不负责任的儿子!”汤母低头骂了儿子几句,接着握住柳意婷的手,诚恳地看着她。“那么妳的父母呢?他们住在哪里?我看还是由我出面到妳家提亲好了。”
“我爸妈……他们在几年前就已经出车祸去世了。”她勉强笑着。
“唉呀……真是可怜的孩子……”
汤母紧紧抓住她的手,眼中忽然泛出水光,吓了柳意婷一大跳。
“妈,妳看意婷的脸色好白,让她睡一睡,休息一下。等她好一点儿再说吧。反正过几天承砚就会回来了,到时妳有什么问题,对承砚严刑拷打一番,也是一样可以问出妳想知道的所有事。”汤承蓉拍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她看看柳意婷的神色。
严刑拷打?柳意婷眨眨眼,不敢相信这是汤承砚的亲姊姊说出来的话。
靶觉……挺凶残的。
“对厚!我怎么忘了那个臭小子还得给我一个交代。唉呀,妳的脸色真的好白啊!看看我,真是粗心大意,竟然没察觉到妳不舒服。来来来,快躺下,妳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事都交给汤妈妈……不,交给妈就好!”汤母马上起身,对她拍拍弄弄,硬是将她压进被窝去躺好。
“我……我……汤、汤……妈妈……”柳意婷眨巴着眼睛,汤纪美兰最后那一句话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什么汤汤妈妈?叫妈就好了。赶快睡、赶快睡,眼睛闭上别讲话了--”汤纪美兰催促道。
说也奇怪,失眠了好几天一直没能睡好,没想到在汤纪美兰半哄半逼之下,竟然真的闭上眼睛,很快地坠入梦乡,睡得好香甜……
梦里,她看着汤家母女合力绑住汤承砚,用鞭子狠狠狂抽他,对他严刑拷打,她则坐在一旁快乐的一直拍手叫好……
汤承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走进柳意婷所住的大楼时,一向会与他打招呼的面熟邻居,不是假装看不见他匆匆闪过,就是给他一个嫌恶的白眼,就算是脸上带着客气笑容的,眼神也怪怪的。
他耸耸肩,正要推开大门时,没想到却被警卫先生给拦了下来。
“请问你找哪家住户?”警卫冷淡地问。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汤承砚。”他皱起眉头。
“请问要找哪户?”警卫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B栋七楼的柳意婷。”他忍着不悦,咬牙回答。
“你等等。”警卫瞥了他一眼,慢斯条理地拿起电话。
本来还以为警卫先生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打电话上去询问是否要开门,让汤承砚挑高了眉毛。
“柳小姐,妳确定要让他上去?……好吧,如果妳有需要,可以马上按对讲机,我会帮妳叫警察来的。”警卫特意看了他一眼,摆明了后面三句话是讲给他听的。
汤承砚拉下脸来,直直地望着警卫。“请问,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难不成他不在国内的这一个礼拜里,有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通缉犯逃跑了,还上了新闻,所以大家才会用这么怪异的眼神和态度对待他?
“前两天有两位妇女保护协会的社工来找柳小姐了。我跟你讲,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打某猪狗牛』,一点儿也算不上是男子汉,只会丢男人的脸!”警卫哼了他一声后,便冷淡地偏过头去不理他。
汤承砚忍着气推门进去,心里已经有底了。
“搞什么?老妈跟老姊表明身分说是我家人就好了,干么用妇女保护协会的名义?难怪大家都误以为我欺负意婷,让意婷对外寻求保护。”他喃喃自语地走向电梯。
见到一座电梯快要关上门,他一个箭步上前按住按钮,等金属门又自动打开时,迈出长腿跨进电梯。
电梯里原本有一位女子,一见是他,脸色一白,便匆匆地从电梯里疾奔而出。
“小姐,妳不坐吗?”他礼貌地询问。
“不坐、不坐!你走吧!”女子用力摆摆手,似乎很害怕跟他同乘一座电梯。
一见她的反应,汤承砚僵着表情微笑点头,按下关门键。
“妈的!当我是吗?我的名声到底坏到了什么地步?”他靠在电梯厢壁上,生气地扒了扒头发,决定找一天押老妈跟老姊来跟大家澄清身分,帮他破除谣言。
他还要脸待在这里陪意婷生产耶!
心里正在盘算,掏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后,耳朵就被人袭击了。
“哇啊~~痛痛痛~~妈!妳干么捏我耳朵啊?”行李重重落地,他哀哀叫着,双手护住被拧住的耳瓣。
任凭他长得人高马大,耳朵上的弱点也让他痛得不得不弯下腰,迁就拧着他耳朵的那只手,差点没跪了下去。
靶觉着那准头、那力道、那狠劲,就算还没看见袭击的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从小将他修理到大的老妈所下的毒手。
“臭小子,给我过来--”汤母拽着他的耳朵到沙发前才放开手,气势淘汹地坐到沙发上。
汤承砚抬起头来,看到母亲、姊姊跟柳意婷肩并肩坐在沙发上,颇有“三娘教子”的气势。
只见坐在中间的母亲,双手环胸、横眉怒眼,令人望而生畏。
姊姊坐在左边,眼底有着戏谑的笑意。
至于坐在母亲右边的柳意婷,则是担忧地看着他发红的左耳,对他似乎欲言又止,眼底布满心疼与不舍。
他仔细地瞧着柳意婷的气色,发现她虽然瘦白依旧,但看起来还算有精神,让他放心了一些。
慢慢坐进她们三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他暗地苦笑一声,明白自己今天很难过了。
“拷问开始吧,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摊摊手,很有自知之明地摆出很配合的态度。
“臭小子!小孩都已经三个多月了,你竟然也没跟家里讲一声?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汤母不客气地开始发难。
“我是打算过一阵子再说的。”他回答道,偷偷打了一个呵欠。
好几天没日没夜地在展场上忙碌,加上十几小时的飞行,还有整整十五个小时的时差,让他的眼皮特别沈,一坐下来就觉得好想睡。
“过一阵子是过多久?等小孩生出来再讲吗?”汤母咄咄逼问。
“我不会等到那时候的。”妈啊,他眼前开始模糊了。
“哼!你这孩子真是皮痒,我从小就教你要好好善待女孩子,结果呢?没想到你从小到大,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交往随便也就算了,现在让人家怀了孕,还偷偷模模的不给家里知道,你真是大大地丢了我这个妇女保护协会会长的面子!”
“妈,对不起,我一定会让妳在董事会里有所交代的。”听着母亲咕噜咕噜的叨念,他的精神开始涣散。
虽然很想睡、很想睡,但依然火热的左耳让他努力提高警觉,不让自己真的睡着,深怕会再受到母亲的另一次袭击。
“……你说,你要怎么给人家交代?”
“我会娶意婷……只要她同意……孩子@#$%*……”毕竟他不是铁打的无敌铁金钢,身体抵抗不住强烈袭来的睡意,脑袋摇摇晃晃,已经开始大舌头,讲的话也糊成了一片,没人听得懂。
看他似乎昏迷了,汤母满意地转头看向女儿。“承蓉,他睡着了耶!”
“好,老弟,以上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喔!我们有录音存证,你以后别想赖掉!”汤承蓉笑着拿出小型的录音机,按下停止键。
“……”只有一阵规律的细微鼾声回答她,汤承砚早就闭着眼,睡歪在沙发里了。
“好了,咱们拷问结束,这小子丢他睡在这里就好了,等他醒了就任妳处置。我们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个老爷子要照顾呢!”汤母一脸满意地起身,笑着对柳意婷说。
“拷问……结束了?”
“是啊,我们要回去了,再见喔!”汤承蓉愉快地跟她道别。
柳意婷有些傻眼,看着汤家母女点点头,潇洒地对她挥手再见,模样活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
这样就没了?
只是一直叨念他,念到他不支睡着,就叫严刑拷问?
她无意识地送她们到门外,也跟着挥挥手,目送她们走进电梯里。
返回客厅,她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汤承砚,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来,汤家所谓的“严刑拷打”,是这么回事啊!
她还以为会看到血淋淋的满清十大酷刑哩,害她着实紧张了一阵子,连作梦都梦到酷刑逼供的情节呢--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柳意婷心情复杂地望着已经睡死在沙发上的汤承砚,默默叹了一口气,回房去抱出一条被子,轻轻覆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