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她跟范方是天生一对吗?
他们明明是姊弟……
姊弟?她对他真的只有姊弟之情吗?
“……袁沅?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蛤?什么?”袁沅才跟范方说完话回到办公室,满脑子还在想他的话,就被刘玉萱的大嗓门给惊回神。
“我在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帅哥来学校?”刘玉萱越说越兴奋。“我之前经过校长室时,刚好有碰到那个人,他长得又高又帅,一点都不像土土的乡巴佬喔!猛一看,长得还有点像裴勇俊耶!”
啊……完了!她压根儿忘了刘玉萱对范方有“非分之想”,现在他又来“自投罗网”……
这下子要怎么让范方避开女狼教师?
“对不起厚,我们就是土土的乡巴佬啦!”几个已婚的欧吉桑发出不满的抗议。“嗟,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土!”
“你们说什么?我哪里土了?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刘玉萱吼完男同事后,再回过头来面对袁沅,脸上的表情灿如春花,大声宣告道:“袁沅,我现在不需要你帮我介绍住你家的亲戚了,我要那个大帅哥!”
“蛤?”袁沅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总不能鸡婆地告诉刘玉萱,那个“大帅哥”就是住在她家的“亲戚”,而且已经跟她告白了吧?
“我跟你说喔,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斯文俊秀的男人耶!”刘玉萱继续大发“花痴功”。“他就像是古代的书生,全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看了就叫人觉得舒服啊!”
莫名地,袁沅无法忍受别的女人谈论范方,就算是朋友也不行,听刘玉萱如此大方地谈论着范方,好像把他当成私有财产般,她无法忍受。
她不要别的女人随意谈论范方,好像握有对他的所有权一样。
她不要!
范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蓦地,她被自己的占有欲吓到。她……她是不是对范方……对范方……
“呃……我、我出去走——”她突然站起来,饱受惊吓地疾步往外走,不料却一头撞上某道软中带硬的墙,鼻子首当其冲。“喔!好痛……”
她的鼻子!
袁沅捂着鼻子,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沅沅!”范方低头扶住双眼布满泪水的袁沅,焦急地问:“受伤了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撞到鼻子就送医院,也太夸张了吧?
“但你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她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生,一定是痛到受不了,否则她不会哭的。
“哭?”她诧异地反驳。“我才不会哭咧!”
“你看,你的眼泪……”他伸手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让她看手上的水痕。
“那是撞到鼻子的自然反应啦,才不是哭咧!”她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模着撞痛的鼻子。“都是你啦!没事站在这里干么?害我撞到鼻子,痛死了!”
“我……”
“袁沅!”刘玉萱刻意放大音量,挤到他们两人中间,装模作样地拉平身上的大花裙,脸上的笑容比裙子上的花还灿烂,用力拉住袁沅的手。“原来你认识这位先生啊,帮我介绍一下吧!”
“……他叫范方。”袁沅不甘心地介绍他的名字,才说完,就被刘玉萱用力挤开。
“范先生,你好,我是刘玉萱,是这所学校的国文老师。”刘玉萱的双手自动自发地紧握住范方的右手猛摇。
袁沅着火似的双眼,怒瞪着刘玉萱的手,想像自己的眼光正把那双手烤成香喷喷的猪蹄膀!
她不要别的女人碰他!
她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很没道理,但她就是不要别的女人碰到范方,就连礼貌性的握手都不行,更何况是藉机毛手毛脚!
她有股冲动想要砍断那双毛毛手,如果刘玉萱再不放开,她一定会把它砍下来当下酒菜。
“你好。”范方冷淡地点个头后,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走向袁沅。“你坐哪里?”
袁沅方才嫉妒的反应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很满意,但聪明的不动声色。
“那里。”袁沅噘着嘴指着自己的座位,眼睛一直盯着他刚才被握住的手,恨不得马上用衣服替他擦去别的女人留下的痕迹。
“那好……”他硬是牵着像要落地生根的袁沅,走到他钦点的座位,也是她旁边的空位。“我就坐这儿。”
“你为什么要坐这里?你只是兼课,又不需要办公桌。”见他没理会刘玉萱的频频示好,还选择了自己旁边的座位,她不禁暗爽在心中,还差点不小心露出得意的笑。
虽然还没明白自己的确切心意,但并不表示她愿意将他让给其他女人。
“兼课的老师好可怜喔,一点身分地位都没有,就连一张小小的办公桌都是奢求……”他声音可怜地低喃,表情更是十足的委屈。
“你……”他这是干么?在唱哪出戏呀?
“范先生,你当然可以有办公桌啊!”刘玉萱锲而不舍地再度积极出手。“我旁边也有空位,欢迎你来跟我做邻居!”
“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在沅沅旁边。”他表情冷漠,没什么喜怒,但当他一面对袁沅时,脸上的神情立刻又变得好温柔。
“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刘玉萱就算是个花痴,也还不至于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交情不寻常。
“我们是『青梅竹马』。”范方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名词,形容自己和袁沅的关系。
“青梅竹马?等等……”刘玉萱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若有所悟地瞪着袁沅,眯着眼,有些咬牙切齿地问:“他不会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亲戚』吧?”
青梅竹马跟亲戚?差太多了吧!
“呃……”袁沅第一次答不出话来,因为她不喜欢说谎,但她之前为了不想将范方介绍给刘玉萱,竟然对刘玉萱说了谎,如今还要再说谎来圆谎吗?
“青梅竹马不也是一种亲戚吗?”范方淡淡地插话,挺身为袁沅解围。“而且,我从小几乎就是在她家长大的,说我是她的亲戚也不为过。”
“那你们的青梅竹马……是有感情的那种,还是没感情的?”刘玉萱决定问个清楚,免得白费苦心,还被当成笑话。
“当然是没——”
袁沅才刚开口,就被范方以更大的声量截断话。
“『有』感情的那一种,而且我们的情感浓厚。”范方一脸自然地说着耸动的大八卦,听得刘玉萱满是羡慕,旁观的其他老师脸红心跳,袁沅则是差点口吐白沫。
“你在乱说什么?”袁沅急得跳脚。“我跟你什么时候情感浓厚啦?”
这个人真的是“范方”吗?还是被邪魔入侵?诡异得很恐怖耶!
“打从我们认识以来,你对我就比亲人还亲,我也将你当成自己的家人,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就算时间都无法断绝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不是吗?”他满脸受伤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忍。
“是……是没错啦,但是……”她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但又觉得他的遣辞用字很有阴谋的味道,她好像一步步被引到他设好的陷阱似的。
“既然这样……”他露出一脸阴阴的笑。“你还认为我们的感情不够浓厚吗?”
他就不信她对他只是纯粹的朋友之情,刚才当刘玉萱跟他握手时,他不仅闻到醋味,还有看见她杀人的目光呢!
她如果不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就无法名正言顺地扞卫自己的爱情,那么这一类没必要的醋,她肯定会吃不完。
“……蛤?”是这样吗?他刚刚说的全都没错,但最后的结论好像怪怪的耶……
他们之前的感情好,但,那是朋友之情,并不是爱情啊!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完全被他误导,掉入他设下的陷阱了。
人家说无奸不成商,范方果然是奸商哪!
★★★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暧昧不明的话,存心误导那些老师?”两人并肩走回家的时候,袁沅还是心有不甘地抱怨。“明天一定又会被乱传一通了。”
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转变,她其实已经在慢慢慢慢地调整心态了,但她现在还没完全调整过来,他偏偏又来参一脚,分明想让情况乱上加乱嘛!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的表情超级无辜。
“你的用字很暧昧好不好?”
“没办法,我的中文造诣不高嘛!”耸耸肩。
“才怪!”骗谁呀,在她这个文学白痴面前说自己造诣不高,是想羞辱她吗?“我以前的作文还是你帮我写的耶!”
“哈哈~~”他想起以前的事,脸上笑容不断。“我记得你有一次拿我的作文去抄,题目好像是『我』,结果被老师抓包。”
“我那时笨到一字不漏地照抄,连你的名字都没改,不被抓包也难。”想到过去做过的傻事,她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哈哈~~”想起稍早那些同事瞠目结舌的反应,他就想笑。“这里的人真的很淳朴,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他们吓到目瞪口呆。”
原来整人这么好玩,他以前错过太多有趣的事了,趁着这段期间,正好可以补足以往缺乏的经历。
“你还笑!”她没好气地弯起手指敲他脑袋。“因为你,我今天被刘玉萱盘问了一个下午,到现在耳朵还轰隆隆地响耶!”
范方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安装新电脑,没再进办公室,刘玉萱抓紧机会,一整个下午都在逼问她跟“大帅哥”的交往过程,差点把她给搞疯。
他们根本还没正式交往好吗?
但不管她澄清几百遍,同样的话说到快烂掉了,刘玉萱还是一口咬定他们有奸情!
天啊!跋快劈下一道雷,只要能还她片刻安宁,看是要劈昏她或是刘玉萱都可以啦!
“好可怜喔。”嘴上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却好乐。“要不要我给你秀秀?”
“不用!”她已将他列为“危险动物”,生人勿近。“只要在我还没承认你以前,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让传言满天飞,我的日子就能恢复平静了。”
“谁教你的脑袋比石头还硬,我只好试试各种破解办法喽!”不是他不愿意配合,只能怪她死鸭子嘴硬,明明对他不是没感情,偏又不肯承认,才会让他们在原地踏步,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小风暴。
“蛤?可恶!”意思就是说……她的太平日子无望喽?
她停下脚步,单手插腰,右手用力拍打着他的胸数落。“你时间到了就拍拍离开,我还要继续待在这里面对他们耶,你就不能多为我想想吗?”
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我以心发誓,我是很认真地提出跟你交往的要求,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
“沅沅,不可以欺负人喔!”一个骑着脚踏车经过的欧吉桑,看到两人的姿势,误以为袁沅要打人,连忙大声制止。
“我哪有!”身为被紧抓住手的苦主,袁沅除了委屈,还是委屈,咬牙切齿地下令。“你快放手啦!”
不能因为她经常抓着人打,就认定每次都是她惹是生非吧?
她明明是受害者……起码这次是啊!
加害者范方则是一脸无辜地耸耸肩,但手劲不减。
“阮等喝你的喜酒,等就久啊!”另外一对开着农用小货车的老夫妇,干脆停在他们旁边,缺了几颗牙的老爷爷一脸暧昧地笑着。
“阿水伯,恁麦黑白讲啦!”
“沅沅,来一下。”老婆婆伸手招呼,凑在她耳朵旁,大声地说着耳语。“这个查埔缘投捏,要抓厚屌喔!”
“阿水婶,你是在说啥啦!”碰到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左右邻居,袁沅实在很无力。
“免拍谢啦!炳哈……加油喔!”老夫妇来匆匆,去也匆匆,又驾着小货车噗噗地离开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们是、是……”一对?
“因为我们有夫妻脸呀!”他聪明地解读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屁啦!”她没好气的“出口成脏”。“我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好吗?”
他们两人集结了女大男小、雅痞跟乡巴佬、粗鲁的野丫头和成功的商人等超级怪异的组合,哪里有夫妻脸呀?
“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只对她露出笑容的脸,瞬间多了几抹受伤的神色。“你讨厌我吗?”
“我没有讨厌你!”她怎么会讨厌他呢?他可以说是世界上她最亲近,也最喜欢的人耶!
“那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我……我……”她脑里闪过好几个无法接受他的原因,但最后、也是最鲜明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配不上他。
以前没太过注意自己跟他的差异,过了这些年,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如南北极,差很大啊!
泵且不论越来越悬殊的贫富差距,就连外貌气质都越差越远——他是人人艳羡的金童,而她只是一个土土的乡下老师。
打从国一开始,他就展现出超龄的成熟稳重,更别说现在的他不仅温柔多金、长得帅,个性又沉稳,简直就是个标准的好男人啊!
这样的好男人说要追求她,她应该赶紧抱住他的大腿,马上拖他进礼堂,不应该犹豫旁徨才对,偏偏她就是说不出一个“好”字!
她不是不喜欢他,事实上,她早就对他存着不该有的情愫,要不然,她不会动不动就拿他当标竿,拿别的男人跟他比,甚至看不上任何一个男人。
问题是……
她怎么配得上他?
现在,她总算厘清自己的心思了,但心情却更加沮丧。
她配不上他啊!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起来温温的,没什么脾气,但其实他的脾气拗得很,要不然绝对无法克服万难,创建出“游戏王国”。
“我……”她幽幽地说出揪痛心头的主因。“配不上你。”
她知道若不说出原因,他绝不会善罢干休,他的牛脾气一发作起来,比她还难搞。
“配不上我?”他眉头皱成一团,诧异地重复她的话,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难得地发出吼声。“你在说什么鬼话啊!你哪点配不上我?”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他吧!
“本来就是!”既然说出口了,她干脆一吐为快。“我长得没你好看、没你聪明、没你有钱,条件差你多多啊!”
“你比我善良、比我爽朗、比我有人缘。”她是照亮他心灵的阳光。“你让人觉得温暖。”
当年他是那个醉鬼的儿子,只有她不嫌弃地守护他,不但给他吃的,甚至还出钱“包养”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大都要归功于她。
纵然如此,他很清楚自己对她并不是“报恩”这种心态,而是真心地喜爱她——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这也算?”她只是比较会哈拉而已好吗?
“怎么不算?”他理所当然地回答。“你轻而易举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那可是我怎么学都学不会的特殊能力。”
“我太平凡——”她才开口,他立即坚决地打断她的话。
“在我眼中,你一点也不平凡。”他认真地又补上一句。“你是最特别的,没有人比得上你。”
她是最特别的?
没人比得上她?
真的假的?
看他深情又认真的眼神,她觉得心魂似乎慢慢被吸走了。
糟糕,她快要把持不住了啦~~
★★★
“袁沅,我看范方对你是认真的,你为什么老是爱理不睬的?当心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到时候,你就欲哭无泪喽!”下课时间回到办公室,看到袁沅一脸茫然地坐着,刘玉萱想了一下后,还是开口问道。
几天前,看清范方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袁沅身上后,刘玉萱也不再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男人身上了。
既然她得不到范方,当然得要袁沅好好把握喽!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我……我……唉……”几次开口想说,最后还是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不是不要他,而是要不起啊!
想起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她哪敢妄想?
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她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得出自己的心在软化,对他的情感正在转化,她必须老实承认,自己对他确实有男女之情。
但是,她总觉得范方并不是真的爱上她,他会要求跟她交往,全是因为过去,更明确的说法是——为了报恩。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来他会对自己心动的原因。
她长得不漂亮,顶多只能说是五官分明。
她个性粗野,该有的女性温柔,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她头脑不好,“百万小学堂”里的题目,无法答对超过三题。
她单纯到近乎蠢的地步,只能在乡下管管比她还蠢的小孩。
唯一称得上的优点——如果能称之为优点的话——大概只有体力过人吧!
所以,她实在想不懂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她?
除了报恩,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就算他说了她一堆不是优点的优点,她心里头还是觉得不踏实。
总归一句话,她对自己没信心。
“你向来有话直说,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这样一点都不像你。”看到有人“暴殄天物”,刘玉萱觉得不吐不快。“难得村里出现一个好男人,而且还眼睛糊到蛤仔肉地煞到你,你竟然还拿翘,到底是想怎样?”
“我才不是拿翘咧,我只是、只是……唉……”再度附上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几天,她叹息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加总起来的还要多。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