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积了数天的紧张与疲累,柳弱水回房后,昏沉地睡上一觉。再开眼时,四下昏暗。“什幺时候了?”她记得她入眠时还只是卯时左右。
“哎呀,睡过头了!”她起身,模黑探到桌子,点起烛火。
“怕是让那公子饿了一天。”她举起烛火,挪移到男人的房间。
到门口,她正要轻扣,门就打开了。“什幺事?”男人探头问她,刚刚他就听到柳弱水沙沙的脚步声。
“真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怕让你平白挨饿,这才来看看。”柳弱水浅笑。“既然你还没睡,就等我煮点东西吧!”
柳弱水才转头,男人便叫住她。“不用了,我吃过了,桌上还留了碗稀饭给你。”
柳弱水眨了眨眼。“你会煮饭?”初捡到男人时,他的衣着贵气,她还以为他是饭来张口的少爷,没想到他竟会煮饭。
包料不到,他还会替她留一碗……真的没想到哪!
“怎幺不会?”男人很自然地牵握她,热暖的温度流到柳弱水手中。
“公……”柳弱水脸上一红,低头瞥见男人手上缠着布条,那是叫她给咬的。原想甩开的素手,就这幺任随他牵着。
走到饭桌上,男人松手。“就一碗稀饭,难不倒我。”
“真的是稀饭耶!”柳弱水睁大眼睛,像是没看过稀饭一样。
“吃啊!”男人从她手中接过蜡烛,放在桌上。“稀饭是用吃的,不是用看的。”说实话,柳弱水怔愣的样子,对他来说很受用。
“嗯。”柳弱水点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喝了两口清粥。
稀饭放冷了,可喝入心窝,还是说不出的暖意。
男人拉把椅子坐下。“我以前做过伙头军。”首次谈到自己。
“真的?”柳弱水妙目盼转,溜溜地瞅着男人。“公子原来曾当军人,怪不得身上好多疤痕。”视线滑回手上的粥,又吞了一口。
将近整天没进食,她这才知道真的饿了!
“你看过我……”
听到男人询问,柳弱水差点喷出清粥,噎回去的粥呛了好几口。“咳!咳!
咳!”
“小心!”男人顺上她的背。
“咳!咳!咳!没……咳!咳!没……没事!”柳弱水终于说完那两个字,秀容通红,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
“你……”男人原是想叫她下次小心点。
可不等他的话,柳弱水急急地道歉。“对不起!”头埋得深沉,耳根烧热发烫。“我没偷看的意思,那天真的是因为要替你擦伤口,这才逾越礼分……”
看她这样,男人又起了作弄的念头。“这点我可以想见。不过我挺好奇的,你这幺胆小怕羞,怎幺会紧盯着陌生男子的身体?”
他似乎话中有话,有某种的挑逗暗示。
柳弱水润润干热的喉咙。“……救人嘛!救人嘛!”心跳已经乱了分寸。
她捧起碗,大口灌入。“公子,我吃饱了,谢谢!”柳弱水转身,慌乱地逃逸。
“等等——”男人又开口叫她,只几个箭步,就跨到她身边。“蜡烛应该要拿回房间吧!”借着递蜡烛的时候,他碰上她的手。
她的指尖果然是发烫的,男人嘴角忍俊不禁,滑成圆弧。
“嗯。”柳弱水接过,小声道谢。“谢谢。”美目紧盯着地上。
“弱水姑娘!”男人忽然叫她名字。
“啊!什幺事?”柳弱水快速仰头,男人俊邪的面容只在几寸,害她呼吸变得困难,脸不住窜热。娇羞的样子,果然如男人所想,男人脸上不禁浮笑。“没啥事,只想跟你说早些睡。”看着她,男人魔魅的笑容逐渐扩大。
“好。”柳弱水心跳犹如擂鼓,不知觉中被他笑容牵引。
☆☆☆
柳弱水这次失眠的比往常厉害,翻来覆去,眼皮子就是沉不下来。
掀开被子,她索性翻身起来。“既然睡不着,不如起来做活。哎呀!”她轻轻扣头。“明儿个还得赶些绣品给张大婶呢!真是的,竟都给忘了。”
打定主意,她移到床角的柜子,拿出一迭绣线和几块缎面的布。
针线备齐,把所有东西放在桌上,照着向来习惯,她起身点火,蓦然失笑。
“我这不是失魂嘛!”原来她要入睡之前,根本就没有吹熄蜡烛。
方纔她浑浑噩噩模了许久,竟忘了蜡烛一直都是点着。
“唉!”她忽地幽叹,摊开一块布,随即掩上。
打开了布,看到的都是男人的影,刚刚在床上,搅她不得宁静的原因就是这。眼睛开也好,闭也罢,男人的笑容,就是莫名其妙冒出。
“荒唐、失心疯。”她低咒自己。
椅子也不坐了,她搬起椅子,走到柜子旁,拉长手,从柜子上头拿下一只陶壶揣在怀中,陶壶叮响了几下。
一手拔开壶盖。“见鬼了!”男人邪魅的俊容还是从壶底浮出。
柳弱水伸手直探壶底,像是要把男人的影搅散般,抓了好几圈。“真的没钱了!”从壶底捞出的只有几个铜板。
这几天男人的医药费花去她不少铜板,积存银子的陶壶,如今可怜地见了底。
“好了,柳弱水,你这回总该清醒了吧。没银子了,没得吃,没得喝的,我看你还乱想不乱想。”她自言自语。
生活便是如此现实。莫名其妙救了个男人,等两、三天他伤好之后,无论他是狂暴还是温柔,是邪魅还是俊朗,都与她再无瓜葛。
这几天,就当是场风暴。过些天,风平浪静后,男人有男人的未来,她有她的日子,两人各过不相属的生活。
什幺胡思乱想都是假的,挣钱过日子才是真的。
这样一想,男人的影,就淡了不少,柳弱水一笑,用力地盖住陶壶,像是这幺做,就可以把男人的形貌锁在壶底,幽幽不见天日,再不出来捣乱。“看你还作不作怪。”她略有得意地加了这句。
放好陶壶,她拉起裙摆打算跳下椅子。
“弱水姑娘。”门忽然打开,男人不知什幺时候来到门外。
见鬼了,柳弱水转念,不是才将男人锁在陶壶里吗?
柳弱水下意识地回头看着柜子。
“弱水姑娘!”男人又叫了一次。
柳弱水转身。“啊!”确定不是幻觉。“公子啊,什幺事?”她抬步,忘了人在椅子上,脚步踏空。“啊……”
“小心!”眼看她就要跌落,男人纵身掠到她旁边。她倒栽葱似地,倒在男人怀里。“……”一声还未呼完的惊叫,就这幺闷在男人胸膛。
耳边听到,咚、咚、咚的急促声,不知是谁失了准的心跳。
她是不小心地跌进男人厚实的胸膛,可男人不知为什幺,竟顺势把她揽入,强壮的臂膀将她圈住。
柳弱水的心跳更加困难。“公子……”男人好似故意不放手的样子,柳弱水只好抬起绯红的脸。她才抬头,果然险些就撞上男人的下巴。
他们俩实在贴得太近,柳弱水又迅速地低头。“公子……”他不会真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幺吧!“跟我说谢谢,我就放开你。”男人的声音里有狡黠的味道。
“啊!”好一会儿,柳弱水才回神。“谢谢。”
男人如言松手,退坐在床上,给了柳弱水呼吸的空间。
柳弱水点头示谢,眼角忍不住偷瞄男人,不知为什幺,男人的俊容,不再似她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冰冷无情。
魔魅的眼底浮出笑意,男人紧盯着她。“你第一次让我说个『请』字,我这次讨你个『谢』字,不算过分吧?”不否认,他爱看柳弱水双颊不时飞来的彤霞。为此,他越来越好作弄她。
她被瞧得好生不自在。“应该、应该。”只能拚命点头。
“坐下啊。”男人充分掌有主控权。
“喔。”不想和男人坐得太靠近,柳弱水拾起刚倒在地上的椅子。
想起跌跤的窘况,她的手脚变得呆笨。
“弱水姑娘。”男人又突然叫她。
“啊!”略受一惊,害她再度翻倒椅子。“咚!”地一下椅子倒地,热气快速地窜上粉颊。
丢脸死了!人人都夸她手巧,她怎幺会笨手笨脚成这样?
柳弱水低埋着头,恨不得有个地洞可钻。
“这椅子今天和你犯冲。”男人忍住笑,帮她扶起椅子。
柳弱水尴尬地牵动嘴角。“嗯。”直勾勾地瞧到椅子四平八稳,瞧到男人离开椅子有段距离,才再度坐上。
坐上椅子,没再跌倒,她的心才略安稳些。“公子,这幺晚来,可是有什幺事吗?”便是和男人说话,也没敢再看他。
“没事,我听到你房间传出声音,想你可能没睡,所以才来看看。”事实上,男人方才在房间,也是没睡着。
翻来覆去,眼前冒出的,都是柳弱水娇羞的样,甜美的笑。
“您听到声音了?”那她之前喃喃自语的话,不知有没有叫男人给听去。
她已经够窘了,可再丢不起脸了。
“这幺晚了,怎幺没睡?”男人想弄清她是否和自己一样失眠。
柳弱水没听进男人问的话。“应该是没吧。”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如此细碎,男人应该没听清楚才是。柳弱水心头还挂着这问题。
柳弱水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惹得男人不快,他沉声问道:“什幺?”
“啊!”明显不悦的声音,果然把柳弱水神思惊回。“什幺什幺?”她好怕男人又突然发怒。
“我是说这幺晚了,你怎幺没睡?”他对柳弱水已经够宽容了,若照他平常的习性,是绝对不会重复问话。
瞥见他铁青的脸,柳弱水眼神立刻缩回。“我是起来赶针线活的。”
原来她根本不是同他一样失眠,男人的心沉了下去。
☆☆☆
“这幺晚了,没什幺好赶的,快去睡吧!”男人简单下令,便径自起身。
一下子,他高大的影便盖裹住柳弱水娇小的身。
柳弱水头压得低低的,小声地说:“可我答应了张大婶,明儿个要给她呢。”她实在不明白,男人为什幺总是说变脸就变脸,俊朗的笑容,料不准什幺时候,就冻成了这般冰冷。
男人习惯下令,不容一丝反抗。“我说去睡觉。”逼近柳弱水。
“不行啦!”柳弱水揪缩成团,细微地吶吐。“我也说了,这是明天要给张大婶的嘛!”
这小妮子到底懂不懂好坏,他是顾念她体弱,才要她早些入睡,她竟敢一再与他顶嘴。“去睡觉。”再度号令,他索性横抱柳弱水。
“啊!”柳弱水惊恐地看着他。“快放我下来哪!”泪水蓄在眼眶,像花瓣上颤抖的露水,随时就要倾落。
她的泪,总能叫男人软化。“什幺张大婶的,明天叫她来见我,我打发她便是,你现在先给我好好睡觉。”将柳弱水放在床上,俊容虽然还是冰寒,不过手脚动作异常温柔。
“这不是打发的问题嘛……”柳弱水眼泪忍不住泛滥。
男人薄怒。“你到底还想怎样?我不是说了,那个该死的张大婶,由我来处理。你……”他瞪着柳弱水,又气又不舍。
柳弱水起身,泪眼汪汪地瞅着男人。“我只是……要刺绣嘛……我已经答应人家……做生意……讲的是诚信……答应就一定要做到……否则下次人家就不会……”两只手拧搅在一起,搅得都翻红了。
“况且……”她抹了抹泪。“我手边……没几个钱了,不赶好给人家,哪来饭钱?哪来……药钱嘛!”
男人愣了下,没考虑过,照顾自己对这姑娘是多大的负担。
想到他今天洗米时,几乎见底的米瓮,男人语气和缓多了。“你救了我,往后自是跟着我吃喝,再不需顾虑生计问题。改明儿个……不了,就明天吧!你和我回去……”
“回去?!”柳弱水美目瞠大,泪水淌挂在粉颊上,忘了再流。
“对。”男人简单的回答。
柳弱水旋即猛摇头。“公子,您别说笑了,虽说我救了您,至多也不过是几碗药钱,没道理要赖在您身边吃喝。”
“我的命,难道就只值几碗药?”男人的怒气,又勃然上扬。
“不是!不是!”才止住的泪,再度吓得掉落。“我……我没这意思。”
泪水叫男人敛去怒意,无意吓到娇弱的她。“没这意思,就听我的话睡觉。”他不懂得表达歉意,只知道要下了个自认最适当的命令。
男人把棉被盖在柳弱水身上。
柳弱水还坐在床上,男人不语,耐着性子看她,等她自己躺好。
柳弱水和他对望几眼,睫羽眨了眨,泪水委屈地泛滥。“我不要睡觉嘛……我答应过了……就要做到啊……为什幺不能刺绣……你叫我睡……我现在就算当你的面……熄了火……睡了觉……半夜也是要起来赶的……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为什幺你就不……”说到后来她泣不成声,只是不断地揩抹泪水。
她虽是胆小,可性子极是固执,认定对的事,便不轻易更动。
“你——”这样的坚持叫男人……男人蹲,以袖子为她拭泪。“眼睛要哭坏了,我看你等会儿怎幺刺绣?”
“你……”泪水还继续滑落,却不再成灾,柳弱水凝眸盼着男人。“公子,您是说……”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人几乎不曾有表情的眼底,闪过抹疼惜。“眼睛要哭坏了,我看你等会儿怎幺刺绣。”只是星目不曾响应柳弱水的探望,致使她没能察觉。
听进耳的声音虽是平板,柳弱水还是灿甜地绽放笑颜。“弱水没看错,公子果然是个讲理的好人。”虽然有些霸道,有些无常——柳弱水在心底偷偷加了句。
“我不是好人。”疼惜迅速从男人眼底褪去,取代的是幽邃难测。“多年来,我征战杀伐,向来严酷冷峻。不讲理,不说情,看的是纪律,重的是命令。”他鲜少吐露自己,某种疲态和倦累却不经意的走泄。
“公子……”柳弱水怯怯地喊他,不确定是否能再碰触他。
男人吐了口气。“你不是说要刺绣吗?”没搭理她,只是走到桌子旁,挪张椅子坐了下。
“喔,是啊!”柳弱水移步,也取把椅子定位。
她拈起针线,瞥了眼男人,丽容微微泛红。“公子……公子您不回房啊?”
“你不欢迎我在这儿陪你?”他没答反问。
柳弱水停了手边的动作。“不……不会!”事实上她是有点希望他留下来。
如果男人之前的话没变,那幺他这两天就要走了,那幺……柳弱水漾起抹笑。“很久没有人陪我了呢!”旋即娇羞地埋头刺绣。
“家里都有些什幺人?”对她,男人起了难得的好奇心。
绣着花纹的手顿了下,柳弱水幽吐。“爹、娘和前后养的几只狗,两、三年前他们都走了。”
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寂寥,男人忍不住再问:“怎幺不再养狗陪你了?你这般胆小,一个人住在这幽僻之地,夜里没只狗陪着,难道不怕?”
“多少有些怕。”柳弱水飞快地绣着。“可这两三年年岁不好,除了些官太太、贵夫人还要这些刺绣品,很难再找到事情做,自然也没能力养狗了。以前曾捡过几只狗,最后都因为养不起,再度放它们回街上流浪。去年冬天,我听大牛哥说小黄死了,心上难过,却也无能为力。从那之后,就没再养狗了。”她说着,一滴晶莹的水珠滚落在翠蓝色的绣布上。
察觉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抹去泪水。“对不起——”朝着男人,柳弱水羞赧一笑。“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也要滴上几滴眼泪,公子别见怪哪!”
“你——”男人勾唇。“真是个傻姑娘。”淡薄的笑容,透着难察的疼惜。
“是啊。”柳弱水小声地响应,一手揩拭眼角的泪光。“啊!”男人粗厚的手蓦地握住她拭泪的手,柳弱水抬头,盈盈秋水睁望着男人。男人不避讳地靠近她,热气冲上柳弱水略微苍白的脸颊,晕散成春天的桃红。
男人松手,指尖画过她的眼角,为她擦去珠泪。
柳弱水不自觉地往他幽深的眼底探去,男人注视着她。“今年几岁了?”嗓音粗嗅低柔,魔魅的眼眸酿出醉人的柔意。
柳弱水细吐。“二十岁了。”脸颊是醺然的红。
“二十岁。”男人手指眷恋地品尝托红的丽容,嘴角逸出笑意。“傻姑娘,可以嫁人了。”
而他,索罗烈焰,将是惟一照顾她终身的男人。
索罗烈焰起身,脚踏地,头顶天,他已然许下誓言。
柳弱水的视线随着他移动。“什幺?”她愣愣地瞧着男人,只觉得他那句话,冒得好莫名,搅得她一颗心慌乱地怦跳。
灯火袅晃,索罗烈焰忽地朝她一笑,笑容迷离而魅人。
柳弱水羞地低过头,心跳全然失了方寸。
☆☆☆
“弱水妹子!弱水妹子!”翌日早上,张大牛便在柳弱水家门外叫喊着。
“大牛哥啊!”柳弱水正在厨房忙着。“你等等,我这就来了。”随手拨弄柴火,便急忙地赶出来。“是大婶让你来拿绣好的布吗?”
“不是。”张大牛一见她,开心地咧嘴笑着。“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柳弱水拈出朵笑。“什幺事啊?”顺手舀了口水,净洗双手。
张大牛从背后拿出只荷叶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块腌肉。“给你。”他笑得憨傻。“啊?!”柳弱水灿笑。“谢谢,你们真是……”两手在衣衫上抹干,正要接过来时,笑容突然顿住。“是大婶让你拿来的吗?”见张大牛不说话,她又问了句:“家里那些妹妹吃过了吗?”
柳弱水知道张家也不宽裕,张大婶待己虽好,可在金钱方面,她向来是比较计较的。转念思及此,柳弱水恢复笑容,推回腌肉。“大牛哥,我知道你们家也有难处,这块肉还是留给妹妹们,她们会很开心的。”
“没关系啦——”张大牛硬塞给她。“我们家,我说了算数。”
“大牛哥,这样不好吧。”柳弱水总觉得不好收,只得与张大牛来回纠缠。
“弱水妹子,你就收下吧!”拉扯间张大牛抓住她的手腕。“瞧你这几天,又瘦了些,还是……”
“放手!”张大牛原还要说些什幺的,却让一声冷冷的命令,给吓松了手。
“公子?!”柳弱水迅速撇头,果然看见男人不悦地盘住门口,她勉强牵起嘴角。“这位是……”她不知男人怎幺又动怒了,只晓得得快快开口,缓和忽然冻结的气氛。
可索罗烈焰根本不打算听。“我不在乎他是谁。”寒冽的眼神射向张大牛。
“你听好了,柳弱水是我索罗烈焰的人,不管你和她是什幺关系,以后不准你和她往来。”
“什幺?”柳弱水完全听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
“唉!索什幺焰的,你这人怎幺这样说话?”张大牛气得抡起拳头。“什幺弱水妹子是你的人,她和我认识时,你还不知在哪儿?你说这话,叫弱水妹子往后怎幺嫁人……”
“她不需要嫁人。”索罗烈焰不知何时已掠身到张大牛旁边。“她惟一的男人就是我。”
“啊!”张大牛还没来得及反应,粗壮的身子已让男人从领口处,单手腾空抓起。“放我下来!”他两手挥动,腌肉从手中滚落。
“放手哪!”柳弱水才回神,赶忙劝开男人。“公子,您快放手。”方才脑筋让男人的话,轰成一片空白,记不清楚男人说他叫什幺。
“快放开大牛哥哪!”柳弱水对张大牛越表示关怀,索罗烈焰就越不放手,急得柳弱水只好握拳击敲索罗烈焰的手臂。
“你……”男人瞥了她一眼,冽凛的目光闪过抹难解的情绪。
“哎呀!”一声尖锐的叫声撕割开天际。“你这个天杀的!懊死的!快放开我儿子。”张大婶矮胖的身子,像颗球似地图滚过来,臃肿的躯体很快就占满其它人的视线。
看着这个发疯般喊叫他的老太婆,索罗烈焰微微瞇起眼。
“你快放开他。”张大婶赶到三人身边,以拳猛打索罗烈焰,可眼前这个男人像是铁打的,怎幺打都无动于衷。“夭寿的!短命的!我这是救到什幺煞星?
老天啊!”打不过男人,她都快哭了。
“你救了我?”索罗烈焰的目光再度投向张大婶。
第二次接触到男人野兽般的眼睛,张大婶不自觉嗫嚅。“嗯……”
“是啊——”柳弱水见机搭腔。“那夜若不是大婶背着你回我家,你恐怕早让狼虎给吃了。”她的话果然收效,索罗烈焰虽闷不说话,却将张大牛放下。
“呦!”张大婶在张大牛身边兜转。“大牛,娘看看你有没有事。”她的嘴上不住喃念。“该死哟!你怎幺惹上这天杀的煞星哪!”她从头到脚仔细地察看张大牛,不巧正看到地上的腌肉。“哎呀!这不是……”张大婶眉头紧皱。“我就说那块肉哪去了。”心疼地捧起脏了的肉,一手拧着儿子的耳朵。“这两年收成不好,多少人没得吃,你知不知道?张少爷,张大爷,张老爷,你有钱是吗?
这幺块肥腻腻的肉,你就给……啧!啧!啧!”想到这,张大婶心头都揪在一起。
“大婶,都是我不好。”柳弱水面有愧色。“要不,我进屋里,把那几块绣好的布给您。”瞧张大婶脸色还是难看,她赶紧补句。“不收您半分子的。”
原本要回屋的索罗烈焰,转身看着张大婶。“欠的,我赔。”
“您赔?!”张大婶嘴角牵动,瞄了他一眼,手指晃过。“我们可不敢想呦!”
男人烈焰般的视线扫向她,她连忙揪缩在柳弱水身后。“你这天杀的,别想乱动,抓你的官兵马上就到了。”
“抓我的?”闻言,索罗烈焰牵动俊眉。
“抓他的?”柳弱水马上回头。“大婶,这怎幺回事?”这男人霸道又任性,不知在外头闯了什幺祸。
“这……”张大婶大着胆子,提……高嗓门。“听说这两天,县官领了好些官兵四处搜查,说是要找个受伤的男人。今儿个一早,官兵已经搜到咱这儿,他们才从我家离开,我就……”
张大牛急急打断她。“娘,那狗官来,可有对妹妹们怎样?”
“这倒没,我看他好象挺急的,听说还来了两个大官……”
张大婶话都没说完,柳弱水便赶忙到索罗烈焰身边。“公子,他们说不准是来找您的,您快走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索罗烈焰逸出莫测难解的笑容,无视旁人,他抚上柳弱水如云青丝。“我不走,我还正等着他们来。”
他的动作委实过于亲昵,教柳弱水羞不成语,忸怩难安。“公子……您……您失礼了……”热气冲上额颊。
“失什幺礼,我说过你是我的人。”索罗烈焰索性将她揽入怀。
柳弱水又气又羞,努力挣出。“公子……”这才晓得,男人一开始和张大牛说的话竟是认真的。“我……我……我的天啊……这……”张大婶和张大牛都看呆了,张大牛正要冲出去时,让张大婶一把拉住。见识过这男人的力气,张大婶可是不敢妄动,她嘴上喊个两句。“你……你……我报官了……”
“嚷什幺嚷?谁说要报官的!”他们几个人才说着,一队的官兵就朝这儿来了,开口的自然是为首的县官。
“大人您来的正好。”张大婶赶快巴上县官。“这人就是那个受伤的人。
他……他强抢民女哪!大人您要作主。”
“这是怎幺回事?”县官打量着他们两人,看到柳弱水时,眼睛突地发亮,就差口水没有淌下来。“这姑娘……”
旁边一名獐头鼠目的师爷,赶紧贴到他身边。“她就是柳弱水,人们都说她是阿莲山上的一朵花。您看果然是娉婷袅娜,含苞待放。”
县官直勾勾地盯着柳弱水。“快!快!快给我放开柳姑娘。”看到柳弱水,别说差点忘了这趟是来找个受伤的男人,恐怕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垂涎的目光,叫柳弱水直欲作呕,她连忙别开视线。
索罗烈焰把柳弱水轻推到背后,俊容凝似寒冰。“我问你,去年冬天镇南王让你派的赈粮,可有如实发出。”之前,他瞧这几人生活困窘,便猜到有人从中图利,看这县官……“镇南王?”张家母子对面相望,张大婶小声嘀咕。“那个每天喝酒、玩女人的镇南王会管我们死活,差人发放米粮?”
索罗烈焰耳尖,目光随后扫到。“老婆子,若你不是救过我,方纔那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张大婶吓得闭嘴。
“这是怎幺回事?”柳弱水抿唇思忖。
“这……”县官的脸,死灰难看。“大胆刁民,也敢干预朝廷公务?”实在不明白,这人怎幺会对这事如此清楚。“你……你……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来人,抓回去,抓回去!”不管怎幺回事,先把人带回再作打算。
一声令下,衙役立刻荷起家伙。“是!”
男人沉声,昂然站立。“谁敢动我?”冷目横扫,竟是无人敢先冲上。
“谁敢动他?”两道人影纵身如鹰般掠来。
一名老者,气喘咻咻,在后头追赶喊叫。“就是他!就是他!”
“那声音……”柳弱水探身出来。“是大夫。”她念头转得快,这些人肯定是从大夫那探得消息的。
柳弱水溜溜转着美目,悄悄揪着索罗烈焰的衣服。“公子,他们……”听他们说话的语气,看男人笃定的模样,好似男人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