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冰雪消融。京城,将军府,喜鹊鸡啼。
左少棠个把个月之前,就捎信回来,说已找到左怀萱。左府上下大喜,府内重新修整,上下忙碌,等的就是这两天,左少棠带左怀萱回家。
厅堂内,左怀蓉和左母不断来回走着。就是平素不苟言笑的左济群,面上也有罕见的紧张。
“哎呀!”左母轻哼一声,凝眉扰着月复部。
“夫人,你又犯胃疼了吗?”左济群趋步到她身边。
“嗯,可能太紧张了。”左夫人颔首,搭着左怀蓉的手。
左济群吩咐道:“蓉儿,你先带你娘下去休息。人回来的话,我再差人叫你们过来。”
“是。”左怀蓉温顺地点头,带着额上渗汗的左夫人到后头休息。
两人下去没多久,府上的总管就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老爷……回来了……”他跑得急,一口气都还接不上。
左济群面上一喜。“你去跟夫人她们说去。”
“是。”总管咧开笑容,又赶着去报信。
左济群才跨出去,左少棠使领着左怀萱(薛安)进来。左怀萱刚刚一进将军府,头就晕了,她不曾见过这么大的排场,也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样子,越近厅堂,她的心跳便越急,左步棠在她耳边叮咛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义父。”见了左济群,左少棠先行大礼。
左怀萱看到左济群,初是~愣,随即也跟着跪下一喊:“义父。”
左济群和左少棠都怔住,而后左怀萱才省悟过来,赶紧改口:“俺老子。”
左济群大愕,左少棠脸色也变了。
一看左济群表情不对,左怀萱立刻会意过来,大喊一声:“俺爹。”
左济群没说话,可明明白白脸上写着,有这种叫法吗?这个俺字,由一个姑娘家说出,实在是太粗鄙了。
是啊!左怀萱终于明白了。左少棠交代过她,说话要尽量文雅些。她一紧张,就给忘了。她露出笑脸,霍地站起,得意地叫道:“俺之爹。”加了那个“之”字,应该好多了吧。
左济群嘴角一僵,不知该拉下还是垮下。
“咳!咳!咳!”左少棠闷咳了几声。
“俺说……”她本来要问说错了什么,可那个俺字,吐了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之前她了很久不说那个俺字的,没想到……“萱儿回来了吗?”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见到一名不到四十的美妇,朝她叫唤。“是……萱儿吗?”美妇的声音因过于激动而颤动不已。见了她的面,美妇一便咽,扑抱住她。“萱儿,我的萱儿,娘的心头肉啊。”
她的身上,很暖,很香。左怀萱鼻子一酸,放声叫道:“娘。”那是她的娘啊!
“萱儿……”左夫人泣不成声。
左济群欣慰地一笑,到底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他轻声说道:“夫人,你也该让她们姊妹相认了。”
“是啊。”她拭去眼泪,端雅地起身。“萱儿,这是蓉儿,你的同胞妹妹。”
“萱姊。”左怀蓉敛身一拜,抿唇一笑。
左怀萱打量着她,困难地开口。“蓉……妹……我以为你和我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怎么你就这么好看呢?和你比起来,我好象在泥浆里滚过,再不就是晒坏了。”
左怀萱言语率真,博得左济群和夫人相视一笑。左少棠倒是开心,她终于改过了口,不再“俺的、俺的”说着。
左怀蓉礼貌地笑笑。“萱姊,说笑了。”
左怀萱咧开笑容。“我可以模模你吗?”在她看来,左怀蓉好似白瓷烧出来的,肌肤白细女敕滑,好看得紧。那五官长得跟她挺像,可怎么瞧都比她秀气。这样看自己的孪生妹妹,感觉好……好好玩。
左怀蓉似乎不太习惯她灼人的目光,不自觉退了一步。
左夫人拍了拍她,慈柔地一笑。“让你姊姊模模吧。”
左怀蓉怔了半晌,却听得她爹催着她。“没关系,萱儿没恶意的。”
“小萱。”左少棠唤左怀萱。“你这样会吓到蓉妹的。”
小萱?!听左少棠这样叫左怀萱,左怀蓉目光别了过去。
左怀萱不好意思地笑着。“蓉妹,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其实也是啦,咱们既是同胞,性格上难免有相同的地方。那时候,少棠第一次见我,他就模了我的头,被我凶了一次呢!”
左怀蓉颇难置信地盯着左少棠,她知道的少棠哥是不会随便碰姑娘家的。
左少棠拍着左怀萱的头,不自觉地溢出股宠溺。“你那时看来像头小老虎,才会叫我起了兴头,想模模看你会不会咬人。”
左家两老交换了一下眼神,左夫人收了视线,对左少棠浅笑。“少棠,看来你和萱儿处得极好。哪!瞧瞧你,不到一年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少棠哥。”左怀蓉轻唤他一声。“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少棠啊。”左济群叫他。“一会儿,你可要多吃一些。能把萱儿找回来,都是你的功劳,义父可要好好和你喝上几杯。”
左少棠一笑。“这是少棠分内之事,义父,千万别这么说。”
总管这时入到厅堂内。“老爷,夫人,小姐,晚饭已经备好,可以用膳了。”
“萱儿。”左夫人拉起左怀在的手。“你也好瘦呢,一会儿可要多吃些。”
“哦。”左怀萱点头,一会儿甜甜地笑起。“娘。”
左济群和左少棠还有话说,两人并肩走着;左夫人则是热络地和左怀萱交谈,五个人中,只留了左怀蓉一个人走在后头。
﹒﹒﹒﹒﹒﹒﹒﹒﹒﹒﹒﹒﹒﹒﹒﹒﹒﹒﹒﹒﹒﹒﹒﹒﹒﹒﹒
上了餐桌,左怀萱又开始觉得不自在了。旁边仆婢成群,轮流服侍,叫她好不习惯。
“你们吃饭都这么多人吗?”她忍不住地问。
左夫人微笑。“以后你就会习惯了。”她夹了一道菜,放在左怀萱碗里。“这些年,苦了你,一定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还好啦。”左怀萱一笑。“俺……”话一出口,她马上感受到所有人奇异的目光扫向她。那一刻,她恍然了悟,为何之前,左少棠一直要她改口。
左怀萱略显尴尬地挤出笑容。“我义父他们对我都很好,没让我挨饿受冻。”
左怀蓉蓦地一笑,为她添菜。“萱姊,之前少棠哥的信上语焉不详,倒不知道蓉姊的义父以何维生?”
左怀萱目光巡了一圈,她知道她老子当年抢走她,所有的人看他们都是一群强盗;可在她心头,他们就是她的家人,她的视线停在左少棠身上,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左少棠回盼她一眼。他曾与她商议过,若要减少往后的麻烦,她必须要说,土匪在路上丢了她,她是让寻常人家养大的。
乌亮的瞳眸拉回左怀蓉身上,她展开笑颜。“我义父在山里做大王的。”她说不出谎,这样骗了山下这个家,也对不起山上那个家。
左怀蓉吃惊地拧眉。“那不就土匪了!”
“土匪!”砰地一声,左夫人的汤匙掉在地上,花容霎时惨白。
左怀萱也吓了一跳,讷讷地看着她。
“娘,你还好吧?”左怀蓉马上拉住她娘的手,轻声探问。
“夫人,又犯胃疼了吗?”左济群眉头揪了起来。
左少棠见状,立刻和左怀萱使眼色。“小萱,我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开玩笑的吗?看,吓到义母了。”
“哦。”左怀萱回神,挤出一丝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义父是个打猎的,所以我才说是在山里做大王。”
“那就好。”左夫人松了口气,调调呼吸后,脸色稍微好看些。“自从你被抢走后,娘常常发噩梦。要是听到强盗土匪,胃就犯疼。其实这胃疼是老毛病了,也没什么大要紧的,你别我吓到。”
“不会啦。”左怀萱摇头,好半晌才牵开一抹笑。“娘,你要多保重才是。”
“娘身子骨向来就弱,你不用太担心。”左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现在见你回来了,娘心头欢喜,身上病痛,就是不吃药也好了一半。”
“那……那真是太好了。”左怀萱拉开了个不大的笑,很谨慎地说出每个得体的字眼。
唉,她心头叹了口气。若叫她娘知道她也是个做山大王的,往后就是给她娘灵芝当香菇吃,人参当菜头啃,那身体也好不了。
左夫人突然搭上左怀萱的手,她又吓了一跳。
“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左夫人望着她,眼里溢出泪光。
左怀萱心里一动。“娘,不会的,俺……”察觉说错话,她赶紧转口。“安心吧,我女乃……我义母也很疼我的,她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
左夫人温柔地笑着。“看来,你义父母都是好人,改天我们应该登门道谢才是。”她转了头,朝左济群盼着。“济群,你说好吗?”
“当然了。”左济群点头。
“不用了。”左怀萱阻了他们的念头。“我义父母他们都死了。”要他们还活着,准把她娘吓死。
“是啊。”左少棠怕将军夫妇要再多问,左怀萱又要支吾,索性替她接口。“我找到小萱时,也曾想过要接二老来府上小住,谁知二老无福。患了急病.仙逝归天。我只能安慰小萱,给予他们厚葬。也是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与小萱,这一路才能顺利回府。”
左怀萱朝他感激地一笑。她对寨子的感情太深了,要她扯这篇谎,她实在很难说出口。
之前,左少棠要捎信回将军府时,就和她编好了说辞,只是当时,她不大愿意采用,左少棠也就不逼她;时到今日,她才真明白左少棠设想得是如何周全。她要谢他当时能体谅她,不硬逼她;却也要谢他,临乱的时候能及时挺身,为她撒谎。
“少棠。”左济群亲自为他斟满酒。“营地这一路劳你照顾了。”
“是啊。”左夫人也添了杯酒敬左少棠。“若没有你们父子多年来打探,我们母女今日哪能重逢。我虽不胜酒力,这一杯,却无论如何也该敬你的。”
“我也要敬你。”左怀萱豪气一发,站起身来。“拿瓮酒来吧。”
“一……瓮……”总管不敢相信地重复。
“哦……”左怀萱这才察觉不对,她连忙改口。“我说的是“一壶。”
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一名小婢女轻笑一声。
“没规矩。”左济群拉下脸,责叱了一句。“拿了酒就给我下去。”
左怀萱微愣,比着自己。“要我下去?!”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不过就喝壶酒而已。
旁边仆人噗一声,又忍不住笑出。
左夫人拉着左怀萱坐下,小声地说:“你爹说的不是你。”
左济群脸色又变,沉声道:“都下去。”
“是。”总管赶紧领命,支手赶人。
见气氛不对,左夫人出声圆场。“下人都走了也好。这样都是自己人,聚起来也不拘束。”
是这样吗!?怀萱陪着抽搐的笑脸。
左夫人端起酒。“敬我们一家重逢。”
“嗯。”左怀蓉在一旁说好话。“这一杯祝爹长青,祝娘康泰,祝萱姊福安,祝少棠哥顺心。”
左少棠举杯,展颜一笑。“只要你萱姊不给我惹事,我就事事顺心了。”
“左少棠。”左怀萱目光旋即扫射而至。“你敢拆我台,我咬你。”她露出牙齿,面做狰狞,模样有几分逗人。
左济群凶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咳了几声,端正颜色。“萱儿,少棠虽说是我的螟岭义子,但你娘与我待他都视如已出,往后你不但要和他相亲,也要敬他几分。”他不希望她失了分寸。
“爹,你放心。”左怀萱拍胸脯保证。“他以前是我师父,我对他可尊敬了。”要不,那时候,她怎么会任他整治,又学刺绣,又得念书的。
左夫人漾出抹笑。“萱儿,你现在不用拿他当师父,当是自己兄长就可以了。”
左怀萱咧嘴,略带娇羞。“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的男人。”
男人?!左夫人揪紧胃,她的胃又犯疼了。
男人?!左济群拉下脸,他今天的耳朵出了问题吗?怎么老听到奇怪的话。
男人?!左怀蓉瞪大眼,天,她的胸口,痛啊!
左怀萱见情形有异,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把情形解释清楚。“男人的意思是……夫君。”奇怪,他们一家子说话都这么雅吗?连“男人”都听不懂。
唉!左少棠叹一声,出言澄清。“义父母莫要误会。我与小受谨守兄妹分际,未曾逾越。这半年多来,她义父母先后亡故,她遭逢丧亲之痛,失去依护,视我为至亲,与我相依不离,才会有夫君这样的说法。时日一久,她自然会明白兄长与夫君的分别,请义父母不必担心。”
众人略松了口气,可脸上还是有几分紧张。
“左少棠!”左怀萱勃然变脸。“你是说,你还是拿我当妹妹着?”
“左怀萱。”左少棠温着一张笑脸应她。“我是说,你没拿我当哥哥看。”
左怀萱咬牙恨声道:“可恶。”她稍微想了下,他几乎没扯半点谎,她抓不出他话里的把柄,可恶,操他女乃女乃的。
左少棠拍拍她的头,露出他向来的笑容。“你相信我吗?”
左怀萱瞪着他,紧咬着牙根,鼓足胸中一口气,胀红着脸吐出一字:“信。”
操他女乃女乃的,就算是在这节骨眼上,她还是信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每件事情都为她设想得周全。她是看在眼底,感动在心里,她根本就没法子不信。
左少棠逸出抹笑。“信的话,就好好吃你的饭。”
操他女乃女乃的!左怀萱目露凶光,牙露森寒,恶狠狠地扒了口饭。
她会要左少棠解释清楚的,一定会的。
﹒﹒﹒﹒﹒﹒﹒﹒﹒﹒﹒﹒﹒﹒﹒﹒﹒﹒﹒﹒﹒﹒﹒﹒﹒﹒
“左少棠。”左怀萱气冲冲地闯进左少棠的房间。
她已经憋了很久,顺从地依着众人的安排吃饭、沐浴、进房间,好不容易才单独溜出来,她一定要左少棠说清楚。
“啊。”她没敲门直接闯进他房里,正巧撞见左少棠在宽衣,本能地喊了一声。
“……”左少棠来不及喊,便窜到她身边,捂了她的嘴。“我还没解裤子,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拜托,她喊成这样,好象她是受害者。
“俺又没看清楚。”左怀萱囊两声,眉头吊高。“你为什么不锁门?”
左少棠反问:“你为什么不敲门?”
“算了。”左怀萱扁扁唇,转过头。
“不和你计较了。”左少棠挑挑眉,背过身。
两入僵了半晌,左少棠忽地窃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左怀萱来做什么,兴了戏弄她的念头,左少棠弯臂,拐了她一肘子。“左怀萱,你想嫁我也不是这样,要洞房可也得先拜堂啊。一个姑娘家这么猴急,会吓坏男人的。”
操他女乃女乃的。“俺……”她是想嫁他没错,可容不得他那戋样。“左少棠别自己脸上贴金了,俺是床太软了,睡不着,才来找你说说话。”
“会太软吗?”左少棠步到床头,模模被子,看了左怀萱一眼,咧嘴一笑。随即他翻身上床,双手枕着,安安稳稳地躺下。“刚好啊。”
“死人。”左怀萱瞪着他。“起来啦!”往他胸口捶去。
“好啦,好啦。”左少棠弹身跳起,叹了口气。“那咱们别睡床,别坐椅子,往地上窝去可好?”
左怀萱白他一记,啪地就往地上坐,嘴上嚷着:“窝就窝,这样俺还自在些。”
左少棠坐在她旁边,拍拍她的头,柔声问道:“怎么,不开心?”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左怀萱枕靠他的臂弯。“俺浑身都不自在。”来了将军府,她全身都不舒坦,只有在他身边时,才自在。
她侧身,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这儿床软,可是不好睡;这儿菜多,可是难下咽;这儿爹好,娘温柔,可是……”她抿唇,不说话了。
他顺着她的发。“你觉得不亲吗?”
“嗯。”左怀萱点头。
他微晒。“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喜欢你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境遇不同,想法各异,自然得多一些时日相处才能熟络。”
左怀萱瞅着他。“你……你不觉得俺今天都在闹笑话吗?”
“不会的。”他很笃定地告诉她。“你初入将军府,这样的应对已经很好了。”
“真的吗?”左怀萱眼睛一亮,可没一会儿又嘟起嘴。“算了,你是哄俺开心,如果俺真的做得很好的话,那些人也不会笑了。”
左少棠轻点她的脸颊。“我不是哄你,他们是以寻常官家千金的样子打量你,我却是以你的标准看待你,所以看法和他们不同。不过话说回来,你才是主子,别怕他们笑。”
“俺不是怕,俺是觉得不舒服。”左怀萱叹了口气。“其实俺也没打算搭理他们,俺在意的还是俺爹娘和妹妹。”她抬起头。“少案,依你看,俺妹子是不是不喜欢俺,俺见她都没说什么话。”
俊容浮出笑意。“别乱想,蓉妹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况且,你的性子和她差异极大,她不习惯这么个平空冒出的姊姊,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左怀萱突然用力点头。“她跟俺真的差好多。俺房间里,放了一堆东西,俺娘说跟蓉妹的东西都是成套的;还说,蓉妹的贴身丫环叫小碧,改天要摊个小绿给俺。照俺看,应该给她个小白,给俺个小黑。俺跟她是黑跟白,搭不上~起。”
左少棠失笑。“你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纵是不同,终也是会亲的。不过,人和人之间,不论投不投缘,都得相处才能相亲。往后你多找些机会与她接近,她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好处。”
左怀萱抬起下巴。“你倒说说,俺有什么好处可以教她喜欢?”
左少棠想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怎么办,你这么说,我才发现没有耶。”
左怀萱一拳挥去,左少棠握住她,嘴角勾出笑意。“我想到了,你除了残暴些之外,其它都不错。”
“哼。”左怀萱甩开他的手,别转秀颜。她的颊上淡淡地染飞彤云。“你说,你心底到底是怎么看俺的?”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怎么看我,我就怎么看你。”
她的心头略略地加快,颊上漾开两窝笑,微泛几分娇镇。“那你为什么不和俺爹娘说。”
“虽说你父母待我如亲生,可是我到底只是个护卫的儿子,要娶你的话,终究是高攀。”他只能这么跟她解释,虽然他知道她不见得明白。
“哪那么啰嗦?”左怀萱眉头飞高。“你是怕了,不敢娶俺。”
“我怕。”左少棠沉声。“怕有一天,你发现你该有更好的归宿,会后悔我委屈了你。”
“俺喜欢你,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若说俺是山寨大王时,你不怕委屈俺;俺做了官家小姐,你倒担心了,那俺不要做啥千金小姐。”她刷地要起身。
他双手揽环住她,从背后将她抱住。知道一个人愿意为他拋下一切时,他明自今生已经无憾。
他逸出一抹暖和的笑,抵着她的肩膀。“相信我,不管你是山寨大王,还是千金小姐,都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
她不再挣出,粉腮漾开娇甜的笑。“那你去和俺爹娘提亲。”
他迟了一会儿才说:“京里有很多王公贵戚.他们可以相保你一生无虞,你应当去看看他们。”
“什么意思?”她还没意会过来。
左少棠目光飘远。“你只见过我这样一个男子,就说要嫁我,太轻率了。你该有更多机会去选择能照顾你的人。”虽然这么说着实让他痛苦,可是他相信这对她会更好。
“俺又不是要挑鱼买菜,为什么要翻来拣去。俺就清楚,你喜欢俺,俺喜欢你,其余的俺都不要顾。”她挣开左少棠,翻身瞪他。“操他女乃女乃的左少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作践俺的心意。”
她从头起身,左少棠突然压住她。“等等。”
“干么?”左怀萱扭开他。
左少棠比着外面。“义父义母好象来了。”他手指抚着嘴唇,示意左怀萱噤声。
门外有两道人影晃动,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像左济群夫妇。
左济群和左夫人其实也在朝里面看去。
“夫人,少棠是有分寸的孩子,我们应当相信他对萱儿不会存有非分之想。”
“济群,你会不会觉得萱儿好象太粗野了些?”
“我们好好教她,她总会改过来的。”
“其实,若是少棠和萱儿互有情意,他们在一起,也是相配,只是……”
“只是他出身毕竟太低了。”左济群声音中不带感情。
“是啊……他们两个还是……门户不当……门户不当……”左夫人低切地说。
左怀萱侧了半天的耳朵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撇过头去,就见左少棠面上更沉,她扬笑。“你是怕俺爹娘撞见俺在你房间,俺会嫁不出去吗?”
左少棠还没回话,她便径自冲了出去。
“小萱。”左少棠一箭步跟上。
左怀萱开了门,正好与她爹娘相撞,他们面露错愕。
左怀萱泄了抹坏心的笑,故意睁大眼睛,一手摀住胸前开襟的地方,不胜娇羞地叫了一声。“爹,娘。”她佯作羞怯,低头飞奔出去。
左家夫妇果望着左少棠。“这……”不会吧!他们刚刚还说他很有分寸的。
左少棠看着左怀萱远去的背影。不会错的,她要陷他于不义,她倒真是越来越机灵聪明了,这……也好。
左少棠对着两人一笑。“小萱是个聪明的姑娘家,义父母请不用为她担心,她不会吃亏的。”笑容在他脸上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