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回魂啰!”
一只纤纤素手在沈清华的面前挥舞,令她自神游状态惊醒。
“拜托,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以手掌轻拍心口,安抚跳动快速的心脏。
陈玉梅笑笑摇着头。“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昨天是睡眠不足,今天是恍惚呆坐,我真不知道明天你会有什么表现。”平心而论,她还真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
沈清华双掌重拍脸颊,企图振作精神。她不想落人话柄,说她只是尸位素餐,不做事光领干薪;尤其还有个骆姿君有如芒刺在背,更令她不能有所懈怠。
想是这么想,但她瞪着桌上散乱的文件,忍不住要举双手投降。她一个上午都在干什么,怎么没有半点印象?这些纸张上头的文字对她而言有如天书般难解,哪一张是头,哪一张是尾,她完全无法拼凑起来。
轻吐了一口气,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手忙脚乱的想把所有的文件归档完成;偏偏那些文件就是不肯乖乖听话,硬要和她作对,让她没停过的偏头痛似乎更加严重。
不忍见她这样烦恼,陈玉梅叹了口气伸出援手。“说吧!今天又是何事扰乱你的心情。”
颓丧地缩在椅中,沈清华的气势没有平日的强盛。
“说吧,趁着骆姿君没注意之前;否则让她逮到你偷懒,又要不得安宁。”
骆姿君是越来越嚣张,想来爆发之期是指日可待。在职称上骆姿君是次于单天翔,但在职权上她却是公司独大的一方;在公司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第二股可与她抗衡的力量,连单天翔也不行。
在创意上单天翔的确是天才,领导着公司的方向,可是在行销管理上他便英雄无用武之地。
虽然大家都是平等地位的股东,但能力却有着天差地别,难以相提并论。陈玉梅无法在公事上反抗骆姿君,而私下她可是有着玩火的童心,想隔岸观火而不想“撩”下去。
“他说喜欢我。”沈清华没头没脑地道。
知之甚详的陈玉梅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所指何人,可她还是故作不解地问:“谁呀?哪个不长眼的二愣子跟你这么说?”
听到她带着贬抑的语气,沈清华是气在心里口难开。她又不是什么恐怖份子,当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会说是不长眼呢?
她睨了陈玉梅一眼,对她无言地抗议,而后鼓着腮帮子说道:“单天翔。”
这三个字虽然有如蚊鸣般,却是清清楚楚的传人陈玉梅耳中。
她不想让沈清华轻松过关,侧着身子向她靠近,右手还搁在耳后好似没听清楚,忍不住地问:“谁?你说谁?”
沈清华开始考虑要不要将陈玉梅掐死来得干脆,省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戏耍。
“单、天、翔。”沈清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咬字清晰、音量适中,除非陈玉梅年纪轻轻便耳背,否则她是不可能听不清楚的。
见沈清华已有恼羞成怒之色,陈玉梅不再逗弄她,发出一阵阵奸笑声。“呵呵呵……”
听到她的笑声,沈清华不解,为何连陈玉梅也莫名其妙的耻笑起她来了,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被笑的原因。
“有什么好笑的?”她红着双颊抗议道:“我又不是白日梦做多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对沈清华无知的程度,陈玉梅真是大开眼界,她不禁替单天翔感到悲哀。
“你认识单天翔多久了?八年?十年?怎么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视而不见。他只差没在脸上写字,宣告对你的心意,而你居然还是不懂,真不晓得你的神经是不是遗传自恐龙。”陈玉梅频频叹息。
戏是精采绝伦没错,但是剧情步调有点缓慢,开始令人不耐。这对男女主角没有旁人推一把似乎就不能有所进展,而她若不接下这个幕后黑手的重责大任,想是没有第二人接手。
“我怎么知道?”沈清华极力为自己辩解。“他总是和我大哥,还有他们那一群臭男生在一起,从来也没有对我另眼相看;况且他又老是一脸呆样,谁晓得他有什么想法。”
陈玉梅伸指在沈清华的额头弹了一下。“自己迟钝就该反省。”她不听取无谓的辩白,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迷糊帐,无法用三言两语解说清楚。
“哎哟,会痛的哪。”沈清华捂住额头痛呼。
“你哟,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看上你的人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能得到你的青睐居然只是因为你不能体会,自尊心强的人准会被活活气死。”说着,陈玉梅的手指捏住沈清华的俏鼻左右轻摇。
“别、别……”沈清华忍不住求饶着。
两人便在办公室里玩了起来,一时求饶声、嬉闹声和轻脆的笑声,在小小的空间里散了开来。
几个经过的同仁听到了声音,探头一看究竟,瞧着两人嬉闹不禁芜尔。美人嘛,就算是无理取闹也赏心说目。
但是天外飞来的一道吼声,令所有人作鸟兽散。
“都不工作在看什么?”骆姿君厉声的问。
看着沈清华酡红着双颊、面似芙蓉、让她一向稳定的心情涌上一丝嫉恨。
“沈小姐,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丢下这命令之后,骆姿君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清华无奈的跟在骆姿君身后走去,临去前她还不忘向陈玉梅做了个鬼脸。此去结果她并不操心,和骆姿君多次攻防下来,她早练就了水来上掩、见招拆招之术,反正她有自信不会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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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合上,极佳的隔音设备将噪音封锁在外,骆姿君的副总裁办公室像是沉入海底般沉静。
两个女人隔着宽广的办公桌对峙着。
沈清华不明白为何骆姿君从一见到她便处处为难她,她又没有哪里得罪她。在进人龙神之前,她从未见过骆姿君,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踩着了她的痛脚,又在何时踩着她的狐狸尾巴。
她也只能这么想,因为没有任何一条线索可告诉她原因何在。
要是将眼前的情况转换成武侠小说情节,两人的实力便可见一斑。骆姿君绝对是占上风的一方,她只要祭出开除令,沈清华暗忖自己便要加人领失业救济金的行列。
在龙神工作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也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况且单天翔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就这么走了,她说什么也不甘心。
“在你进入龙神之时,我就告诉过你,不得谈职场恋爱。”骆姿君双臂环胸脾睨着沈清华。
她的态度十分强势,大有一不如意便要开铡之势。沈清华在她眼中连一只小老鼠都比不上,她用高跟鞋一踩,便能将她踩得扁扁的。
不过是一个小职员,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骆姿君自大地想着,对龙神而言,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路上随手一抓便是一堆较沈清华优秀的员工,留谁走谁的答案已经不用再讨论。
“这你就不能怪我了,是天翔大哥先跟我说他喜欢我的,又不是我去巴着他。”沈清华无辜地辩解。
她才不想无故当祭台上的祭品,让骆姿君拿她去祭天祭地。单天翔令她逐渐能够看出她为何总是想拿自己开刀,只因她很不幸地爱上单天翔,而且还爱你在心口难开。
她若是坏心些,这正好是可以拿来踩人痛脚的把柄,但是骆姿君已经够可怜了,她不想再落井下石。
心高气傲的骆姿君此时眼尖地瞧出沈清华眼中的怜悯,更是气愤难耐,这个初出社会的小女敕芽居然敢瞧不起她!她算哪根葱哪颗蒜,即便她骆姿君真是落难,也轮不到沈清华来可怜她。
自小到大她都是天之骄女,只有她可怜人家,从没有人能将她踩在脚下。
“我说过公司绝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尤其是低阶员工和高阶员工的越级恋情。”骆姿君小人地开始她铲除劲敌的计划。
沈清华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眼前有强敌压境,她也丝毫无所惧。
“这是违反人权的,你若以此为借口将我开除,只会闹出天大的笑话。”沈清华相信以骆姿君的社会资历,不可能不顾公司的声誉。
骆姿君仰天大笑。“你以为我会对外如此解释吗?我可是最高的管理阶层人员,只要我开口,即使再荒谬的理由也是我说了算,你就算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在商场上尔虞我诈多年,骆姿君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人的金钟罩铁布衫,眼前这棵幼苗她还不放在眼里。她所建立的人脉、声望都不是沈清华能比得上的;她有办法一呼百应,但是沈清华能吗?她只怕连发言台都上不去。
“或许吧!”沈清华无所谓的耸耸肩。“但是你即使杀尽天下女子,也得不到天翔大哥的心。”
她这一招又狠又准,直接砍上骆姿君的心脏,顿时淌着无形的血,令她几乎招架不住。
事实是无法否认的,单天翔心属这株小女敕芽而不是她,即便她和他日夜相处,亲密的程度非常人所能及,默契也非旁人比得上,但他就是没爱上创业伙伴的她。
骆姿君不齿沈清华是凭借着美丽的外表攫取单天翔的心,她有自信在各方面都不输给她,一定是她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迷惑单天翔,使他陷入情网而无法自拔。
“他终会明白,在人生道路上我才是他唯一的伙伴。”骆姿君自信地道。
沈清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同情她只是一味相信自己的幻想,而不愿正视事实真相。难道是因为她太过聪慧,脑筋过于死板,才导致她对爱情这档事采取鸵鸟策略,消极地不听不看?
“你难道不曾想过,天翔大哥在人生道路上要求的不只是平起平坐的伙伴,他还需要更多的感情?”她像在教小学生一般。
只是情故相见分外眼红,骆姿君都恨不得除她而后快了,怎么可能听得进她的规劝?
“感情可以靠时间来培养,何况外在条件我凌驾于其他女性之上,有我这种有才气的女性相伴是他的福气。”骆姿君自信地昂首脾月兑。
真是的!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对着一颗顽石就算说破了嘴仍是文风不动,徒劳无功。沈清华也不强求她听取自己的意见,而且碰上的是这种强势的对手,她还是早早鸣金收兵来得好。
“怎么,无话可说了?”骆姿君以为自己说得沈清华哑口无言。
沈清华只是耸耸肩,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必要和她大打口水仗,将力气保存下来留在有用之处发挥。
“既然如此,我得请你将私人物品收拾好,今天便走人,在资遣费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骆姿君坚决不再让眼中钉在自己眼前走动。
“当你自己也在暗中策划办公室恋情的同时,用这个借口开除我不是太荒谬了些?难道你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要说出个道理,我的立场会比你来得坚强。”沈清华双臂环胸,完全无惧骆姿君高于自己的职权而与她相抗衡。
她绝不允许她凭借着恶势力欺压在她头上,在竞争的世界里输赢是各凭本事,像这种输不起而仗势欺人的手段是最要不得的,该遭人唾弃。
没料到会让人当面吐嘈的骆姿君感到颜面无光,对沈清华的伶牙利齿又嫉又恨,却也莫可奈何。若她本是个骄纵成性的女人,大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她赶了出去,但她的本性并非如此。
她可以想见沈清华在她的教之下定会成为人才,在工作上能形成一股气候,未来甚至可以和她并驾齐驱。爱才之心令她手痒了起来,想看看沈清华能否熬过她的试验而成器。
抛开两人的龃龉,她们若能在公事上相辅相成将是龙神之福;但是女人天生的小心眼令她不能坦然面对,总是想在各方面与她一较长短。当前两人的实力差距甚大,她才占得了上风;若是沈清华的实力增强之后,她能否和她分庭抗礼仍是未知数。
一想到可能来临的激烈竞争,骆姿君全身上下便充满精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绝对是精采可期。
“行,你要我光明正大地开除你,那也没问题。别让我在工作上抓到把柄,否则后果如何你应该可以预见。”骆姿君放弃预设立场丢下挑战书。
“你尽避放马过来,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斗志被她的话给挑起,沈清华又无反顾地接下。
两个女人以热烈的目光对视着,空气中几乎可以闻到呛鼻的烟硝味,而飘浮在空气中的离子经两人的催化不时地霹雳作响,提醒着人们要命的别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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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清华大口大口地吸食面条,气势惊人,单天翔忍不住心惊胆战。经过辗转传播之后,他早已耳闻她和骆姿君的对决,只是众人皆不知当她们两人在办公室独处时做下了何种结论,各种臆测纷纷出炉;但是两个当事人却绝口不提,更让人好奇其中的内幕。
“我知道这种平民小吃不合你的胃口,但是我的能力就只能供应这个,你就勉为其难的吃吧!”见他碗中的面条还留有五分满,沈清华自动下了结论。
“没这回事!”单天翔赶紧表明。“牛肉面是我最爱的食物排行榜上的前五名,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而且还是你请的,这滋味更是甜美。”
听他说着令人不敢恭维的甜言蜜语,沈清华鸡皮疙瘩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她全身上下的皮肤。
“拜托,仓颉造字可没将所有的字蘸了蜂蜜,你别开口闭口就把那些黏答答的话喂给我,我虽然嗜吃甜食,可也有吃撑的时候。”沈清华拐个弯向他求饶。
瞧她一双大眼翻得只见眼白不见瞳仁的模样,单天翔不禁笑了开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谁教他恋爱养成游戏玩多了,忍不住要学学里头的方式在现实世界中玩玩。
“那你就告诉我今天你和姿君谈了些什么。”他玩起条件交换的手法。
好奇心杀死的不只是一只猫,在世界上拥有生命的都在它的管制之下,女人会光明正大的用口舌传播,反正在众人的观念中女人是八卦见长;但是男人八卦的程度一点都不逊于女人,是他们善于掩饰,没让狐狸尾巴露出来。
眼前不正是实例呈现。沈清华决定下次若有人再说女人长舌,她非拿他举例,证实男人并不是那么的清高。
“这不干你的事?”才怪!她在心里补上这两个字。单天翔已经够自大了,不需要再用她们的自尊来讨好他。
“谁说不干我的事,你们两个或多或少都和我有关系,我当然得关心你们。”单天翔深情的看着她。
“我们所谈的不涉及公事,所以和你这个总裁无关;其中牵连的是女人的意气之争,所以又和身为男人的你无关。”她只能言尽于此,再说下去明天绝对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除非她们两人之间能分出个胜负,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秘密。
“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凭这种男女关系还不够资格吗?”单天翔的双眸燃烧着熊熊烈火,无声的说明只要她敢摇头否认,他就会给她颜色瞧。
轻轻挑了挑眉,沈清华其实是想故意惹是生非,看他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她的胆子没那么大,还想给自己留下些颜面,谁晓得他在公共场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缓缓的说:“就算、就算你是我的丈夫,也不代表你可以探究我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仍是我,一个独立的个体。”
听闻她的宣告,单天翔的眉宇之间狠狠打了个死结。她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犯了所有男人大忌,却是所有走在时代尖端的女性奉为圭桌的信条,瞧瞧几个坐在附近耳尖的女子频频点头赞同便可见一斑。
第一次,单天翔了解到这些年的等待到底等到了什么样的女子,在她的骨子里是强悍的个性,更在家人的保护下,没被这个世界污染了纯净之心,言行举止之间还保有纯真。
她不是需要男人时时呵护在手心弱不禁风的女人,可以和男人平起平坐的相处,又不失女性的柔情似水,包容着他的疲乏挫折,而非打击他的自信。
若要说她和骆姿君有何不同,便是在这一点。骆姿君无论于公于私都要强,不容许人看扁她。这让他们成为创业伙伴,在事业上是绝佳拍挡,但他却无法对她心生爱慕之情。
他自认没有给她任何误解,她却仍一心守候,对他已经形成不小的压力。女人的青春有限,他不希望她将心神放在无法回应她的人的身上。
“不论你承不承认,我们之间有着无法斩断的关联。”单天翔告诫她别有任何的妄念。
而沈清华总是学不乖,总想挑衅他,测试他的忍受极限。
“你的意思就像这面条一样?”她张开嘴大口吞进面条,在口中用力的咀嚼。
原本压制住的怒火又被她一下子挑起,单天翔不禁怀疑,她是否是老天为了惩罚他辜负骆姿君所降下的克星,怎么每每他都被她压制得死死的,实在有失男人的面子。
“你哟!”单天翔伸手横过桌面轻捏她的鼻头,对她真是无可奈何,所有的言词对她都没用。他说一句她能回上十来句.让人又爱又恨。
“嗯,不要。”沈清华放下筷子,伸手拨开他的手,拒绝被欺负。“我不是布偶女圭女圭,会痛的。”
收回了手,单天翔看着这个占据他心神的女孩,怎么她对情感之事竟一知半解,让他怀疑她是否真的开窍,明白了他的心意。
“吃你的面,吃完正餐我请你吃甜点。”他叹了口气,催促她。
选上她是他自找的,他无话可说,只希望老天可怜可怜他,缩短他等待的时日,别让他等不到她开窍。
沈清华皱着眉头防备他,他每次都拿她当玩偶耍着玩,还说喜欢她呢!实在看不出他的真心为何。
她想,是否他口中的喜欢和她以为的不同,不然怎么会有背道而驰的感觉呢?她衷心希望不是自己表错了情,否则决定要和骆姿君一决高下之后才发现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那不糗大了!
她开始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简单,她是在哪一方面想岔了呢?碗中的面条吃起来没有先前的可口,她已然失去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