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再次被召进宫。
去见新晴之前,总管太监对她警告道:“皇上要我转告夫人,是非只因多开口。”
青黛立即心领神会,皇帝分明是恫吓她不得将他强留新晴在宫中的始末告知。
她沉默地走进养华轩,看见新晴穿了一件真丝织成的鹅黄色上衣,一床龙凤穿花金缎的锦被盖在腰下,身后靠着枕头,脸色红润,不似前几日的苍白虚弱。
“臣妾参见圣上。”她先向坐在楠木椅上的皇帝施礼。
“平身。”
青黛依言起身,才转向新晴,便见她伸长手要她过去。
“你今天的气色好些了。”青黛坐在床边,仔细审视她的气色后说。
皇帝若有所思地睇视她,眼中充满钦羡。
新晴醒来两天了,对她仍不理不睬,倒是对青黛情分特别。
“青黛,我好想你。”新晴像遇到久别不见的新人般紧紧抓住她的手,湿濡的眼眸闪着哀怨。“你都不来看我。”
“不是我不来看你。”青黛含蓄地笑道,“皇宫不是寻常地方,任我爱来便来。”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陪我。”新晴孩子气地嚷着。
青黛心中一动,以崭新的眼光打量失去记忆后的新晴,发现她原被严谨的礼节束缚住的活泼灵动,全在失去记忆后解放出来。若换了从前,不管她们感情再好,新晴也不可能用这么天真热情的态度对她。这证明了新晴的天性和疏影同样热情好动,端静的性格是后天塑造而成。
“我自然愿意陪你,不过……”青黛欲言又止地将眼光转向皇帝。
新晴立刻嘟着嘴对那位万人之上的帝王跋扈地命令道:“我要青黛陪我。”
“是,是。”
见到皇帝唯命是从的模样,青黛忙忍住唇边扩散的笑容。谁晓得向来高高在上的尊贵帝王,也有俯首听令的一天。
“好了,你可以陪我了。”新晴拍拍她的手天真地笑道。
“是啊,我可以陪你了。”青黛幽默地重复她的话,新晴觉得有趣,银铃般的笑声自红润的菱唇中逸出。
“我好喜欢你,青黛。”她娇柔悦耳的嗓音有如天籁,青黛听了眼眶微热。
“我也很喜欢你。”她搂住新晴说。
“嗯,那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彼此呢?”新晴一脸认真地思索,“他们告诉我,我从楼上跌下来跌伤头,所以失去记忆了。可是我对这里的人事物都没有记忆,也没有好感,却独独对你有种熟悉感,那是不是表示我们之间的情分不同?”
“这……”青黛下意识地看问皇帝。
“你看他做什么?”新晴不耐烦地道,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青黛的意思是你伤势未愈,不晓得该把一切都告诉你,还是让你自行恢复记忆。”皇帝陪着笑脸道。
“是吗?”一声不悦的轻哼自她挺立的瑶鼻中发出。
青黛突然有见到嫂子疏影的错觉,新晴此刻的表情跟疏影发脾气时颇为神似。
“当然是。”皇帝频向青黛使眼色,令她不觉完尔。
她握紧新晴的小手说:“没错。”
“你是针对我刚才的问题回答吗?”新晴调皮地笑了起来,精灵有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青黛的笑容扩大,从新晴将皇帝完全排斥在她们谈话外的态度看来,证实她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新晴并不因为失去记忆,便对皇帝改变态度。
“没错,我俩一向情同姊妹。”
“怪不得我觉得跟你特别亲。”新晴开心地说。她深深地看过青黛眼中,从那双澄澈动人的瞳眸里,找不到一丝欺骗的阴影,遂知道她的心不会骗她,青黛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新晴的眼眶顿时灼热起来。从清醒后,发现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开始,她的心情便沉入黑暗无光的幽深谷底,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个虚幻的世界,没有真实可言。除了青黛能给她的安全感外,她对任何人都抱持着怀疑。先前伺候她的宫女告诉她,她是皇帝的妃子,但新晴怎么也无法相信。
先不说她对皇帝的反感,和宫女们闪烁的目光令她怀疑,就凭他们喊她小姐而不是娘娘,便足以启人疑窦。新晴下意识中知道宫里的规矩不该是这样,却聪明地保持沉默。她要等到她的心唯一信任的人——青黛出现,才将谜底揭开。
可是她看到青黛对皇帝的畏惧态度,便明白当着皇帝的面,青黛无法对她畅所欲言,新晴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新晴,你想说什么吗?”青黛故做不经意地朝她眨眼。
新晴会意,微微一笑。“我在想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亲戚?邻居?还是世交?
“我们是姻亲,我大嫂是你二姊。”青黛慎重的回答。
“我有姊姊?”新晴兴奋地叫道。
“是啊,有两个姊姊。你大姊无情嫁给苏州金刀山庄的少在主贺飞白,二姊疏影嫁给我大哥——玉剑山庄的少年主楚行云。”’
“这么说我人的家乡是在江南罗,那我们怎么会来京城?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的父母呢?”新晴问出一串问题。
“这……”青黛瞥了皇帝一眼后,才审慎地回答。“你家在扬州,自幼父母双亡,就只有两个姊姊而已。
“父母双亡?”这四个字重重击中新晴仍有些脆弱的心,清亮的明眸泛出哀戚的泪影,她紧咬着唇,控制体内翻腾的悲伤,将眼泪眨回去。“那我们三姊妹是何人抚养长大的?”
新晴在脑中想像出一部“苦女流浪记”的悲情戏,但这画面不知为什么令她感到有些突兀。或许,她们姊妹的命运设这么悲惨。
“你同父异母的大姊是由她外婆抚养成人,疏影则是被表姑、表姑爹带到四川,而你却是在杭州舅舅家长大。直到前年,你们三妹妹才在父母的忌日前重逢。”
“杭州的舅舅家?”新晴喃喃念着,觉得这几个字眼好像挺重要的。她支着头,愣愣发呆来。
“嗯哼!”皇帝见新晴的问题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着急起来,连忙道:“青黛,我看新晴也累了,让她休息。”
“不!”新晴抓着青黛的手摇头,“我还想跟她多说一会儿活。”
“来日方长嘛。”皇帝笑吟吟道。“再说青黛怀有身孕,你虽然不累,总该考虑到青黛的身体。”
“你怀孕了?”新晴愕然道,好奇的眼光瞄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肮。
“是,三个月了。”
“嗳,我都不知道你成亲了。”新晴懊恼地嘟起唇。
“这只是暂时的,等你伤好后,就什么都会起来了。”青黛如此期望。
“嗯。”新晴听她这么说,再度眉开眼笑。她看着青黛起身离开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想像着自己大月复便便的模样。
她失笑出声,觉得这个想法真是有趣。
☆☆☆
青黛离开养华轩后,便朝天香公主的寝宫而去。
天香遣退侍女,和青黛辟室密谈。
“皇兄终究还是软化,让你进宫见新晴。”天香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汁后,对靠在炕床上另一端的青黛说。
“是新晴的要求吧。”她温婉地笑道。
“没错。”天香心不在焉的点头。“她对你有好感。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下意识地知道你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说,她心里认识你。
“她真的这么说?”盘据在心头的激动,终于再难压抑,青黛泪光莹然地向天香公主求证。
“嗯。”天香点点头,心里却想另一个人。杜玉笙好吗?知道新晴失去记忆后,他的心情如何?是哀伤欲绝,还是……
“如果她认得我,那么玉笙……”
“玉笙怎么了?”天香恍然惊醒地问道。
青黛深深看进她眼中,天香心虚地避开她的凝视。
莫非公主真的喜欢上玉笙了?青黛心中一动。
“公主应该能体会乍听到新晴受重伤、失去记忆时,玉笙受到的打击会有多大吧?”
“他……他怎样了?”天香愧疚又着急地问。
“唉!若不是我们苦口婆心地劝了,只怕早已魂归离恨天。”
“那他现在……”
见天香急得快哭出来,青黛心生不忍。“为了新晴,他自然是听话地保重身体,前两日才呕血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
“他呕血了?”天香抓紧青黛的手问,心中着急。“怎么会这样?”她抿紧唇,眼泪成串地滴下。
“放心,他现在没事了。”
“不,本宫如何放心?”天香溜下炕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突然,她停下了来,直视向青黛的眼光充满决心。“本宫要去看他。”
我正愁你不去呢!青黛在心里想道。她忙向天香点点头,“不如公主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嗯。”天香忙命宫女准备,一颗心早飞向她想像中多愁多病的痴情郎杜玉笙了。
☆☆☆
天香细细观察杜玉笙英华内敛、气定神闭的俊容,跟她想像中的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的模样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真的曾为新晴呕血吗?她不由得怀疑。
“公主别看玉笙这模样,其实是经过本人的回春妙手,青黛的当脸掌喝,再加上他自小打下的深厚内功基础,才能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公主面前。”赵珞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吹嘘道。“公主绝对想像不出他两天前还病恹恹的,风寒加上新晴表姊受伤失忆的消息,差没让阎王把他那条小命勾去哩。”
“是真的吗?”天香狐疑地打量他略显清瘦的俊脸,颦蹙的眉宇间仍有着淡淡的愁郁,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玉笙情郎的眸光是那么坦荡,天香只要瞧上一眼,心中的任何怀疑便冰消瓦解。她轻喟出声,既感于玉笙对新晴的痴情,亦领悟到就算自己再用心,玉笙也不可能改变心意,不再爱新晴。
正如元稹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她仅能遗憾自己不是玉笙的沧海、巫山,却不是能责怪他对新晴的真心。
天香强忍住心中的自怜,眼光移向窗外晴朗的雪景。天气转好了,昨日还有漫天的风雪,今日却是云散天开,露出太阳。
“公主……”玉笙欲言又止。
“什么事?”天香转向他,和他恳求的眼光遇个正着,心弦霎时颤动不已。她心头微感苦涩,知他恳求的事必和新晴有关。
“你说吧。”她轻轻叹口气。
“玉笙想求公主帮我和晴姊见上一面。”
“这……”
“公主,我相信只要晴姊见到我,一定能恢复记忆。”
就是这点才糟。天香蹙着秀眉伤脑筋。“你该知道皇上不会允许你们见面的。”
“所以才要求公生啊。”赵珞不满地道。“公主也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他分明是想趁着新晴表姊失去记忆时占他便宜。听青黛姊说,公主颇富正义感,你忍心见到玉笙和新晴表姊这对有情人,就这样被皇上的恶势力拆散吗?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你这些话实在是……放肆了点。”天香为难地绷紧俏脸。
“放肆?有吗?”赵珞一脸无辜的娇嗔道。
“那我就不知道是指什么了。”赵珞冷笑连连。“老实说,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公主也有责任。”
“本宫有什么责任?”她困惑地睁大眼睛瞪他。
“那天若不是公主将皇上带到坤宁宫,皇上也不会见到新晴,更不可能在色令智昏下强留住她,拆散了玉笙和新晴这对有情人!
“本宫……本宫是一片好心!”天香气息败坏地辩白道。
“是啊,就是太好心了!”赵珞讽刺地撇撇唇。“因为你的好心害得他们分开;因为你的好心,新晴表姊被逼得走上绝路。现在,我们不就是求你再好一次,让玉笙和新晴表姊见上一面,好弥补你前次好心造成的伤害吗?”
“你……”天香几时曾受人这样责骂过,眼眶一红,立刻泪涟涟了起来。
“公主,你别介意,赵珞不是有心的。”玉笙连忙递了条手巾过去。
天香擦干眼泪,咬住下唇瞪着手巾不语。是上好的杭绢,上面还绣了一枝并蒂莲花,看这绣工,便知刺绣的人技巧不俗。
“是晴姊绣的。”玉笙也红了眼睛。
看他那副炫然欲泣的模样,天香也不好受。她捏紧手绢,心情乱七八糟的。
“公主。”沉默半天的青黛上前恳求,“不是我们有意为难公主,而是再无人可理会这件事。我们知道公主人美心好,所以才大胆地请你帮忙。”
“天香公主,请你一定要帮忙。”玉笙挺挺地站在她面前,撩起衣摆就要跪下,天香急忙伸手扶着他。
“你不要这样。”
“如果公主不肯答应,玉笙只好长跪不起。”
“你……不是本宫不帮忙,实在是……”
“只要公主有心帮忙,还怕没法子吗?”赵珞又在一旁冷嘲热讽。
“你——”天香悻悻然地瞪视他,但赵珞只有嘻地一笑,还朝她做鬼脸,气得天香拿他没辙。
“好啦,本宫答应就是。杜玉笙,你快起来。”
“多谢公主。”玉笙喜欢孜孜地站起身,愁结眉宇豁然开朗。
“你不用担心,早替你想好法子了。”赵珞闲适地开口,天香顿时有上了他的恶当的感觉。
“别瞪我,法子是玉笙想的。”赵珞连忙撇清。
既然是玉笙,她当然只好原谅了。天香幽怨叹口气。
“只要公主依计行事,我们决不会连累公主。”玉笙语气诚恳地道。
“本宫既然答应,自然不怕被你牵累。”
“难得公主深明大义,真是令人钦佩。”青黛不忘夸赞她几句。
天香被赞得不好意思,她微垂螓首,以眼示意玉笙将计策说明。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偏厅中充满密谋的神秘气氛。天香听得频频蹙眉;只觉得这计实在是——险到极点啊!
☆☆☆
杭州是江吴的大都会,与苏州并称人间天堂。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繁华景象,那云树绕是沙、怒涛卷霜雪的秀丽雄伟风景,一一在她的脚下展开。
新晴在梦中欣悦地欢笑起来,觉得自己轻盈似迎风的荷叶,就这样灵动地穿梭在下意识中的归属之地,飘来荡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局限住她活跃的想像力,爱去哪便去哪。
记忆中,绿水迤逦、芳草长堤的西湖就在她脚下,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如琉璃般清澈的湖面上滑翔起来。远远行来的画航,那似曾相识的悠扬笛声,引她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朝船飘去。
吹笛的人背对着她,那挺拔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熟悉;那宽阔的肩膀,更似山般可靠,好像足以护卫她一辈子似的,令她心生向往之情。
她忍不住心情激动起来,冲上前便想拥抱住他,但他的形影却倏地消失,任她迷失在茫茫烟水中。
“晴姊……”正当她陷入绝望的悲伤中时,远方又传来令她芳心悸动的愉悦音调。
她擦干眼泪往前看,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面对她,在茫茫的烟雾中,一双如天晴时的西湖湖水般潋滟、深情的眼眸,正朝她活泼灵动地眨着。
“晴姊。”他柔柔地呼唤着她,清秀温文的脸容在雾中若隐若现。
她的眼前起了一阵白雾,使他的脸变得模糊,她赶紧抹去泪水,朝他奔去。
“晴姊。”他热热的呼吸就在她颊边,温郁的体温似暖柔的春风船将她包裹。她仰高脸,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对眼像天边星明亮地对她眨呀的。
随着每一下的眨动,她的神思逐渐模糊,整个人开始昏沉。但她不要昏沉,她想看清楚他的脸,看清那张俊俏的脸容有多令她迷醉。她挣扎又挣扎,眼睛拚命睁大,然隐隐作疼的头痛却在这时候加剧起来,像闪电般不断袭击她。
不要,不要……她抱住头,想命令那疼痛不要在这时候来干扰她。她痛得再也看不清眼前景象,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她轻盈若无实体的身躯被一阵狂烈的北风急速席卷向最黑暗的角度,而万丈深渊在那里瞪着她。
新晴猛然自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她转动还隐隐作疼的头看向床幔外,金黄色的烛焰明明灭灭地闪动着。她挣扎着起身,才撩开床幔,便把守在外面的一名宫女给吵醒。
“小姐。”她一前服侍她。
“帮我倒杯水来。”新晴从在床上接过宫女端来的人参茶,温热的茶液一入喉,她顿觉心安不少,但脑里的思绪却乱窜个不停。
距离她上一次和青黛碰面又过了两天,皇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再敷衍她,却不让青黛来看她,想来便觉得生气。她还有好多事想问青黛,当着皇帝,青黛的回答必有所保留。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入一座原始森林,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否则将离出口越来越远,永远被困在森林中心。
她知道青黛是带领和她会会呢?
这并不容易,因为青黛每次来看她时,皇帝总是寸步不离地监视她们俩。
她叹了口气,向伺候她的宫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四更天了,小姐。”
“四更天?”都四更天了,而这宫女还半在她床边伺候,想来便觉有些抱歉。新晴朝她感激地一笑,眼光渴望地看向窗外。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皇上有没有说要让青黛来看我?”
她落寞的神情是那么凄楚动人,连宫女也感染了她心中的愁绪。
“小姐……”宫女松口气,“万岁爷没说。”
“他怎么可以这样!”新晴恼怒了起来,“说好让青黛天天来陪我的,但都过了两天,她还是没来。不要,我要青黛立刻来见我!”
“小姐……”宫女见她发起脾气,连忙陪笑脸。“天尚未亮,这时候宣定远公爵夫人进宫实在不宜,不如等皇上来看你时,你再向皇上恳求。”
“可是他老在敷衍我……”
“不会的,皇上怎舍得敷衍你?奴婢进宫多年,没见过是对哪个妃子这么百依百顺。肯定皇上这几日忙,才没召公爵夫人进宫。”
“他忙什么?每天都来我这里跟我干瞪眼,讨厌死了!”新晴孩子气的抱怨。
宫女听了只是抿嘴苦笑。后宫里的三千佳丽,谁不盼望跟皇上眼对眼地望上片刻也好,偏偏这位艳绝后宫的大小姐不但对皇上的眷宠不买账,还讨厌起人家来。
“小姐讨厌皇上?
“是啊。”新晴月兑口而出,见宫女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心中暗自警觉,噘起唇不悦地嘟嚷:“他不让青黛来陪我,还不够惹人厌吗?
“原来是为了定远公爵夫人才讨厌皇上。”宫女微笑道。“看来公爵夫人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比皇上重要。”
“当然。”新晴镇静地微笑,“我觉得她就像我亲姊妹一样,但对皇上却没有这种感情。
皇上也不希望你对他有这种感情。宫女暗自偷笑道。“那你对皇上有什么感觉?
“感觉?”新晴蹙起眉,眼中一片茫然。“不就是皇上吗?该有什么感觉?
“皇上对你细心呵护、关怀备至,难道你都没有一丝感动吗?”宫女狐疑地问。
“我没想过。”新晴故做思索状,随即打了个呵欠,“我还是上床躺躺吧。”说着便自顾自地躺了下来,宫女连忙帮好盖好被子,将床幔放下。
新晴闭目养神,依照几日前领悟的调息方法,将杂思摒除,任体内的温热气息流遍全身,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