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得跟过去的两天没什么不一样,至少在下班前,贵美是这么认为的。
依苹每天都亲自接送她上下班,中午则乘坐方家管家开的休旅车到她工作的银行接她到车上享用有如五星级饭店高级美味的餐点。这样的接送,很快引起银行里的同事的好奇,几个??冉弦?玫耐?卤阒毖圆换涞刈肺省?br>
“每天来接送你的劳斯莱斯,还有中午接你去吃饭的休旅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呀。”贵美试著轻描淡写的解释。“不就是我星期天出了个小车祸,肇事的那位小姐对我不好意思,承诺在我伤势痊愈之前,要负责照顾我嘛。”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喔。被小撞一下,能受到这么棒的招待也不错嘛。”同事甲开玩笑地说。
“是呀,我巴不得把这等好运让给你。”
“贵美,你好死相!”对方啐道。
谁死相呀!斌美翻了翻白眼,明明对方话里的意思就是羡慕,她才会那么说,现在倒怪她死相了!
哎,这些人只会羡慕旁人光鲜亮丽的一面,可一点都没想过这样的光鲜亮丽是用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血汗换来。真要他们用同等代价来换,一个逃得比一个还快。
但也因为他们的好奇,贵美警觉到这样的接送太醒目了,这天下班,她在依苹扶她坐进车内后,忍不住道:“我的脚伤已经不要紧了,你不用这么接送我。”
“呜……贵美姊已经开始讨厌我了。”依苹像怨妇般将手捂在眼睑下做啼泣状。
明晓得她是假哭,贵美仍然感到不忍。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这辆车子太显眼,我……”
“你嫌它显眼,那明天开我的莲花……”
“那辆车更显眼,好不好?而且你爸爸也不会让你开的。”
自从星期天出了那场车祸后,依苹就被她父亲暂时禁止开车了,为了这件事父女俩还在饭桌上吵了起来,但不管依苹如何撒娇,蔡万亿就是不松口。
“那开哥哥的积架,或是爸爸的宾士,总行了吧!”
“那有什么不一样?”贵美没好气地说。
“厂牌不一样,性能有所不同,价钱也不一样。”
还真的有够不一样!斌美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辩嬴依苹,反正过几天她的脚伤就好得差不多,到时候她可以搬日自己的家,离依苹和这些名车远远的。
“贵美姊,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吕昆霖呀?”
“咳咳咳,你说谁?”贵美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被口水呛著,惊愕地瞪大眼。
“就是你那个经理呀。他不是叫吕昆霖吗?”
“你你……怎么知道?”
“随便打听就知道了。你不是说他是你的经理,我……”
“你怎么可以打听他?”一种受到侵犯的不舒服感觉油然而生。
“我好奇……”
“你不能因为好奇就去查人家隐私,这么做是不对的。”
“名字算隐私吗?”依苹被她的反应吓到。“吕经理的名字只要随便问一个行员都可以问到,我毋需刻意打听。”
“话是没错……”发觉自己的反应过於强烈,贵美的语气虚软了下来。
“我是关心你,才去问他的事,对他并没有恶意。贵美姊!你不要误会我。”
“我没有误会你,我是……”她备感挫折地摇著头,语气无力,“我跟他只是很单纯的下属跟上司的关系,你不要乱想。”
“我观察了你三天,除了第一天外,后两天我们都到得比较早,你磨磨蹭蹭地不下车,直看到吕昆霖走过去,你才肯下车。贵美姊,你别想瞒我了,你喜欢他,对不对?”
天呀,贵美没想到她的反应全都落在依苹眼中,顿时涨红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我……反正……”
“其实你喜欢他,反正你也喜欢他,对不对?”依苹很天才的自动演绎她的话。
“不对!”贵美掩著脸,羞窘得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他是……我们银行里大部分女同事的……偶像,所以我……反正他每天上班都经过那条路,我就顺便偷偷看他几眼。”
“你在暗恋他?”
她干嘛把话说得那么白?贵美不禁有些怨恨。
“要那么说也可以。总之,就这样啦。”
“你没想过化暗恋为明恋吗?”
“既然是暗恋,就表示这种感觉只适合存在於暗,不适合敞在阳光之下。吕经理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只适合用来偷偷仰慕。”对,就是这样。贵美很得意自己能说出这番道理,事实上,她一直用这点来提醒、安慰自已。
“不同世界的人?敢情他是生活在科幻小说里的次元世界吗?”依苹故意装傻。
斌美被她的话弄得啼笑皆非,为什么她一句好好的话,会被她解读成这么可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依苹脸色一整,“你把人依照学历、家世、财富等物质条件区分成不同世界的人。贵美姊,我没想到你这么势利!”
“我才没有!”她愕然,有种被冤枉的委屈。
“你刚才的话就是那个意思。因为吕昆霖是你上司,是长春藤盟校的毕业生,有钱、有家世,你就认为他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那么对於那些学历不如你,又没在银行工作的人,譬如雄叔啦,你也会认为他跟你不同世界吗?”
“我没那么说。”她困窘地回答。
“你是没那么说,可是你刚才讲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呀!”依苹挑高眉宇,“你以外在条件来区分谁是同世界的人,谁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尽避清楚自己并不势利,从来没有以外在条件来评断一个人的价值,但被依苹这么一说,她好像……真的……成了那样的人?
“贵美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人?一个人的外在条件好—不表示他就该被排除在某个圈子之外,被认为是高高在上,跟某些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想跟你同个世界,并不想被你这样排拒在外?”
“你说什么?”她震惊地望住她—从那双明亮、慧黠的眼眸里看到了一抹脆弱,及深受伤害,心房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揪了一下。
“你也把我划分成是不同世界的人,这几天来,不管我对你有多好,你只是勉强自己忍受我,不是真心地接受我,是不是?”
“我……依苹……”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不事生产又骄纵的富家女。你打心里瞧不起我。”
“我没有……不是这样子的!”贵美激动地为自己辩白,“我没有瞧不起你,相反的,我喜欢你、欣赏你,甚至是羡慕你!我感激你这样对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你那么好,而我……什么都不是!依苹,你相信我,我真的……”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讨人厌,哪里有资格让你喜欢、欣赏,甚至是羡慕呢。”
“不,依苹,你不讨厌,我真的喜欢你!”
“那欣赏、羡慕呢?”
“也是,我……”
“你喜欢我、欣赏我、羡慕我哪点?”
“我……”她怔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在哄我。”依苹眼圈一红,捂著睑低泣了起来。
“不是啦,是有太多了,我要想一下。”她绞尽脑汁地说。“你聪明、美丽、善良、会说话、善体人意……总之,有太多优点说也说不完。还有,你有那么多疼爱你的家人,有漂亮的家,这些都是很值得人羡慕。”
“你也有很多说不完的优点,而且黄妈妈跟雄叔也很疼你,有必要羡慕我吗?”
“嗯”总不能说自己没有优点,没人疼吧?贵美没料到她这么不好哄,急忙又道:“你还有个对你千依百顺、很爱你的男朋友方书纶呀!你看,光这点你就赢过我,让我很羡慕。”
“你是说,你羡慕我有书纶这样的朋友?”她故意避重就轻。
“方书纶无论外形、家世都跟你很登对,最难得的是他很爱你,对你千依百顺。”
这点,她就先不予置评了。依苹偷偷地扮鬼脸。
“你也有个暗恋的吕昆霖呀!”
斌美自嘲地说:“是我暗恋他,人家可连我是哪根葱都不清楚,不像书纶对你是真心真意。”
“可书纶有比那个吕昆霖强吗?”
斌美倒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比较。
“我知道啦,在你心里,书纶比不上吕昆霖。呜……还说羡慕我这点,根本是哄人啦!”依苹嗔恼地说。
“不是啦,”她慌张起来,“书纶当然比吕昆霖强……很多嘛!论外形,他是我生平见过最帅的男人。论个性,他温文有礼。而且你说过书纶他家是万邦银行的大股东,而吕昆霖不过是个分行经理,所以罗,当然是书纶比较强。”
“如果你也这么认为,为什么你暗恋的是吕昆霖,不是书纶?我知道了,你只是在说客套话敷衍我。”
“不是的!”这种事哪能这么比较的?“我认识吕昆霖在先,所以……”
“可是你现在认识书纶了!也觉得他的条件比吕昆霖优很多,为什么还要继续暗恋那个吕昆霖?”
叫她怎么说?
“反正是暗恋嘛,变来变去应该没关系,为什么你不肯暗恋书纶?”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暗恋书纶?”贵美这辈子没遇过如此荒谬的事,哪有人强迫别人要暗恋自己的男朋友的!
“因为……”这次换依苹伤脑筋了,难道要说她是在试探她是否有可能会爱上书纶,好让她……嗯嗯,这么说准会吓跑贵美。“你刚才说他比吕昆霖强,现在却说不能暗恋他,就表示在你心里还是吕昆霖比较好,书纶比较差。”
“话不能这么讲,我是……”两个人为什么会扯上这种话题?还有,蔡家距离银行不是只有几分钟的车程,为什么走这么久还没到?贵美看向窗外。
“贵美姊,你是什么,快点说啦!”依苹不给她喘息机会的逼问。
外面的风景有点……
“好好好……”被依苹摇得骨头都快散的贵美,只得全神贯注地回到话题。“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我怎么可以暗恋朋友的男朋友?那太不道德了!”
“贵美姊……”她说她是她的朋友耶,依苹顿时好感动。
“再说,所谓暗恋就是怀著希望的憧憬,我都已经很确定方书纶不可能会喜欢我了,我干嘛还浪费时间去暗恋他?”
“可是吕昆霖也有女朋友呀。”
“他不只一个女朋友。”差点被问倒了,贵美松口气,急忙又道:“而且也没有论及婚嫁,但你跟书纶却要订婚了。”
“又……还没成定局。”依苹悻悻然地辩驳。
“反正是快了,昨晚你爸爸不是还跟你谈这件事吗?”
提起这事,依苹那张终年都是笑语如花的娇靥顷刻便拢起了乌云。
昨晚蔡万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女儿谈这件事,却遭到依苹的顽抗。
“你方伯伯、方伯母和我都认为,虽然你跟书纶已经有了口头上的婚约,但还是该热热闹闹地办个正式的订婚仪式。”月份有个日子还不错,苹苹……”
“爸,你明知道书纶之所以会那么讲,是为了要堵住程夫人的嘴,他根本没跟我求过婚,更没有私订终身这种事。”
“可是你手上明明戴著他送的钻戒……”
“他说男女傧相戴配对的饰品整体感会比较好,并希望能顺便替即将上市的这款对戒做个宣传,我才戴的。”
“我不管什么原因、理由,反正这件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这个婚你非订不可!”
“爸!你已经给我乱点鸳鸯谱一次,现在又来这一套?你就这么讨厌女儿,想尽快把我扫地出门吗?”
“是订婚,又不是结婚,爸爸也舍不得把你这么早嫁出去呀!再说,书纶跟程羲怎么相比?你跟书纶青梅竹马,两人没事就凑在一块,感情好比蜜里调油,怎么说是爸爸乱点鸳鸯谱?苹苹,像书纶这么优秀又对你痴情、能容忍你脾气的好男人,你是打著灯笼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反正……”
“我已经跟书纶的爸妈说好了,你们是非订婚不可,日子就订在一月……”
“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妙眸转了一转,落到贵美身上,令后者背脊骨冒起凉意。“太赶了,我要照顾贵美姊,没时间准备订婚的事。”
“这种事自有专人帮你处理。”
“那怎么行!人家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急就章,人家的订婚宴要热闹华丽,不可以那么随便啦。总之,爸爸如果非要我订婚不可,就得给人家时间好好准备!”
“那……”
“二月也不行喔。那时候快过年了,而且书纶要为他们公司引进的几个男装品牌做宣传,会很忙的。”
“那就三月,不可以再拖了。”
“三月就三月。”依苹不情愿地嘟嘴同意,反正在那之前,凭她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解决。
解决,解决……办法却不是立刻可以想出来的,隔了一个日夜,依苹仍是半个主意也没有。
“那件事……我现在不想谈。贵美姊,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你欣赏吕昆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追求?说不定吕昆霖也喜欢你。”她将话题绕了回来。
斌美本来还为她不再逼她暗恋书纶而松口气,没想到她会迸出另一个尖锐的话题。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暗恋是一回事,真的跟对方恋爱又是另一回事。吕经理所交往的对象全都是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千金小姐,像我这种高头大马、臃肿,长相既不甜又不美的,根本不是他的类型。”
“贵美姊,你太小看自己了。天底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只是疏於打扮,不表示你在外貌上不如人。”
“谢谢你的安慰喔。”贵美苦笑道。
“我是说真的。只要稍稍改变一下,贵美姊也可以很迷人。”见她神情依然消沉,依苹继续鼓起如簧之舌想要说服她。“就算你甘於暗恋好了,但有没有想过,要是能得到对方一两个惊艳的眼神,让他看到你,真正地看到你,而不是把你当成背景物一样晃过去,那会是多大的喜悦呀!这不就是暗恋者想得到的一点点快乐吗?能被喜欢的人注意,就算你们之间不可能有更多交集,但能让他知道你这个人,甚至在意起你这个人,那种感觉不也是很棒吗?”
心动摇了,贵美眼中涌起一阵渴望。可能吗?吕经理有可能对她惊艳吗?有可能注意到她,不再是只将她当成诸多女性行员中的一名,视而不见的看过去?
“贵美姊,你听我的就没错。”
“改变自己?如何改变?”她的声音里带著抹急切。
“可以把眼镜改成隐形的,其实你的眼睛很漂亮,被眼镜遮任太可惜了。还有发型,适当的造形可以修饰你过於有棱有角的脸型喔!”
依苹指向窗外,贵美跟著看过去,发现轿车停在一家发型美容中心前面,她不禁一怔。
“晚点我们再去配隐形眼镜。这里是我常来的美容院,贵美姊也进去试试吧。”
她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敢情依苹打一开始就决定带她来这里?怪不得她会觉得车子绕来绕去,始终开不回蔡家。
“我刚才不确定贵美姊会答应我来这里,便要司机多兜几个圈,贵美姊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坦白从宽,依苹很老实地招认。
“你实在是……”
“很可爱对不对?”她厚睑皮地接口道,逗得贵美噗哧出声。
确定了她并没有生她的气,依苹开心地扶她下车。两人一走进门内,立刻受到殷勤的招待。
在打量了一遍里头的装演后,贵美的心情开始忐忑了起来。她最想知道的不是自己会不会变得美丽,而是——这里的消费会不会很贵?
***
“这边的层次再修得分明一点……对,就是这样,右边这里……嗯,杨姨,您的手艺越来越棒了喔。”
“是我的手艺好,还是你指挥的好?”被依苹称呼为杨姨的发型设计师幽默地道。
“当然是您手艺好。”
杨姨被她的话逗笑,在完成最后的整理时,忍不住道:“依苹,你没从事这行业太可惜了。你的眼光独到,心思灵活又具创意,能根据客人的脸型、气质、职业,抓出最适合他们味道的发型出来。可惜你……”
“当个跷著二郎腿领乾薪的股东也不错啊。”依苹耸肩道。“杨姨,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对很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又吃不了苦,除了千金小姐这行业外,我还真想不出自己适合做什么。”
“千金小姐也算是种行业吗?”贵美在离座去冲洗头发时,讶异地问。
“怎么不是!”杨姨戏谚地附和。“要当千金小姐可不容易。不过,依苹说她只能当千金小姐我可不以为然,她还有千金少女乃女乃这一行等著她呢!”
“杨姨,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贵美听见依苹郁闷的娇嗔,接下来她们说什么,她都没听清楚。冲完头发回到座位,才听见她说:“我才二十岁,就算要结婚也是好几年后的事。”
“你不担心方家少爷等不了?”
“他能等就等,不能等更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贵美越听越怀疑。她一直有种感觉,依苹对这桩婚事并不像其他人这么热中,难道她不想嫁给书纶吗?可书纶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跟她很速配,依苹为什么不想嫁他?
“依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姨同样困惑。
“反正……事情还早得很,以后就知道了。”她含糊地回应,“杨姨,你快帮贵美姊整理头发,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该修。”
“好。”
几分钟之后,当贵美重新望著镜子,一颗心不自主地往上飘,不确定镜子里的人是她。
视线朦胧了起来,从青春期开始,她就梦想自己有一天会变得漂亮,可这个梦很快就醒了。这张脸,不丑,它只是太棱角分明,它只是跟传统的美人睑型一点边都沾不上。有段期间,她以为只要多吃一点,脸上的肉会多一些,也许可以把过於锐利的棱角修饰成圆,但她发现,脸型并没有真的变圆,倒是太多赘内使得脸型变成长方型,更丑怪了。
可是现在,同样的一张棱角分明的六角脸,经过杨姨的改造之后,变得特别。原本及腰的头发被剪成层次分明的半长发,只到肩膀。前额的部分削成有长有短,利用发胶抓出凌乱的感觉,但这种凌乱却使她看起来狂野有个性。
这是她吗?那个平凡、不显眼的黄贵美?
“贵美姊,你看这样还可以吗?”
岂止可以!简直是超出她想像的完美。
“这是我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是你呀,贵美姊。”依苹逸出轻笑。“我没骗你吧,有时候只要在造形上做些改变,你就会变得不一样。”
“嗯。”她激动地应道,视线仍无法从镜子抽回来。
“谢谢你,杨姨。我跟贵美姊要去配眼镜,先走了。”
“好。”
[等等。”被依苹一把拉起的贵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们还没付钱。”
“杨姨会记我帐上。”
“剪头发的人是我,应该由我来付钱。依苹,我很感谢你对我这么用心,可是这一点,请你一定要尊重我。”
“好吧。杨姨,贵美姊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打个折喔。”
“没问题,就照贵宾卡的折扣。洗发加剪发是六百元,给你打八折,—共是四百八十元。”
“啊?”贵美感到意外,这种店……“你确定?”
[贵美姊觉得太贵了吗?”依苹问。
“不是啦。”她不好意思了起来。“这里看起来很高级,我以为价钱也很……”
“高不可攀吗?一杨姨接口道,嘴角噙著抹笑意。“做美发这行,我是兴趣,希望能帮各式各样的客人做出让他们满意的发型,而不是只想赚钱。再说,房子是自己的,技术是自己的,股东不贪钱,只要各项开销能打平,不赔钱就好了。我们的服务是高级,价位却不想定得那样高级,要是吓跑客人,反而得不偿失。”
“杨姨说得没错。”依苹附和道。
斌美不禁对杨姨的经营理念感到佩服。刚进来时,她便发现店里的生意好得吓人,二十张美发椅全坐满客人,还有人在一进门的待客区沙发边看杂志边等待。如果不是依苹事先预约,她们被带进贵宾室里,只怕也要成为等候的客人之一。
“喜欢的话,以后要常来喔。”
“一定会。”贵美真心地回应,带著飘飘然的心情和依苹离开杨姨的店。
***
“吕经理今天有看我喔。他像平常一样走过去,突然转回头盯著我看了三秒钟,你就不知道那时候我心跳得有多快……”她脸上都是如梦似幻的美好表情,“同事们也称赞我这个发型剪得好,看起来很有个性,一直问我在哪里剪。依苹,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我只是帮你做造形,谈不上什么功劳。”
哎,人家不过看了她三秒钟就兴奋成这样,要是看一分钟,不整个人飞上天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可在看到贵美睑上因兴奋而焕发著自信的愉悦光芒,迥异於以往的畏缩、沉闷,依苹便替她感到高兴。她放下在贵美扭来动去的身上比对的衬衫,嘴角挂著抹笑意。
[瞧你高兴成这样。早上爸爸跟大哥看到你时,也有赞美你呀,就不见你这么开心。”
[不一样!”贵美别扭的表情中带著抹女性的娇羞,“Uncle跟蔡大哥会这么说,客套的成分居多,可吕经理不可能跟我客套,他会看我就表示我的新发型吸引了他。还有我那些同事,他们的嘴巴个个是出名的毒,能让他们赞美可不容易。”
恐怕是任何人的赞美都比不上吕昆霖停伫在她脸上的三秒钟吧!依苹也不点破,慧黠的眼眸审视著贵美飞扬的眉眼。在戴上隐形眼镜后,贵美漂亮的眉眼显露出自己的特色来。其实,她的五官很有韵味,只是睑型太过分明,颧骨又太高,又被丑怪的镜片遮住她最美丽的眉眼部位,使得这在男人睑上可以被称为性格,但在女人脸上称不上妩媚、性感的睑型,显现不出该有的美丽。
现在那双因兴奋而灼灼生辉的眼眸,像是明灯般照亮了她整张睑。以往的她,因为自卑而不敢去追求,个性的畏缩使得眼光黯淡;此刻的她,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是美丽的,许多以为高不可攀的东西,在一瞬间变得伸手可得,枯萎的野心顿时在内心里复苏,重新点亮了生命里的火焰,形诸於外的便是那双充满生气的闪亮眼眸了。
假以时日,再做些修饰与调整,她有把握将贵美的美丽全都引发出来,让她成为足以迷惑男性眼光的性感美女!
依苹充满野心地想,满脑子潼憬著自己能当灰姑娘的神仙教母,想像著点石成金、将璞玉琢磨成和氏璧的快乐。
她要把麻雀变凤凰,要让贵美举手投足都充满性感美女的架式!呵呵,那个吕昆霖算什么!她会让更多帅哥拜倒在贵美的石榴裙下,让贵美被爱慕的眼光淹没,让骑著白马的王子拿著玻璃鞋来乞求贵美当他的王妃!
对,帮贵美找到生命中的白马王子、意中人,就是她报答实美在十四年前对她的救命恩情的最好方式。
呵呵,太棒了,就这么做!
“依苹,你笑什么?”贵美觉得她的笑容好古怪。
“我在笑、笑什么?”警觉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依苹连忙收起失态的窃笑。“我是为贵美姊开心。来,试一下这些衣服,这是我跟林嫂忙了一整天的成果喔。我们找出哥哥不穿的衬衫、长裤跟外套,先修改了一套给你试穿看看。”
“你哥的衣服?”瞪著依苹手中昂贵的丝质衬衫,贵美仍想不出所以然。
“对呀。不是我在说,你的衣服实在是太……没型了。贵美姊,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有了新发型,也该有新装扮。可惜,我们的身材差太多了,我的衣服你没办法穿,我才将主意打到哥哥身上。他比你高一点,我和林嫂就把裤管改短一些。至於腰围……这是他二十岁的裤子,我们放松了一些……”
这表示……贵美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突出的小肮,一百七十三公分高、六十七公斤的她,比起一百八十二公分高、不知是多少公斤的二十岁时的蔡逸骏,在腰围上还要粗了点?
“……其他像衬衫、外套,我们也改得比较女性化,你试穿看看合不合适。幸好林嫂以前学过裁缝,不然还真难倒我呢。来,先把你身上的毛衣月兑掉……”
“我自己来。”贵美羞窘地说,按上被依苹掀起的毛衣下摆,接过她递来的衬衫和长裤,拐著脚逃进浴室。
脚踝的扭伤已好得差不多,不需要再使用拐杖了。机车也修好了,被送到蔡家等著载她四处驰骋。贵美在换衣服时,脑中想著这些事,考虑著是否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依苹,她为她做的够多了,她却什么都回报不了。
懊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