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记 第七章

潘朵娜大致花了五天时间才回到老家。

挤在又热又闷的驿马车上旅行,自然很不舒服。旅客通常在路边廉价客栈休息,服务非常不周到,房间也很令人不自在。

无论如何,她总算抵达约克郡的老家了。

她站在通往老家的大马路上,等候当地的马车送她走完最后四哩路。

马车驶入脏乱的小巷时,首先映入眼廉的是灰石砌成的教堂,那儿也是父母埋骨之所。自从她离开以后,那儿并没有多少改变,但她自己却是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她仿佛历经暴风雨的船只,经过整修之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车夫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他把车子驶入忍冬村。

潘朵娜看到花园里花树茂密,一片欣欣向荣。

她走过去,打开门,沿着开满石竹的小径走下去。远远站在门口的正是安妮。

“潘朵娜小姐!”她尖叫起来,“我刚在窗口看见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安妮,我回来了。”潘朵娜心碎的说。

车夫帮她把行李搬到房里。潘朵娜月兑下帽子,四处浏览一番。

这儿有许多具有特殊意义的家具、母亲最钟爱的各式宝贝,还有些没多少价值的装饰品,这些对潘朵娜而言,都等于她童年的一部分,也是未来的一部分。

她付小费给车夫,他模模额头,谢谢她的慷慨。

“潘朵娜小姐,你给太多了。”安妮惯常责备的说,“难道你突然得到一大笔钱吗?”

“我们所有的财产都在这袋子里了。”潘朵娜说着把袋子搁到桌上,“还可以维持一段日子,安妮。”

“亲爱的,是怎么回事?你碰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熟稔,又那么温柔,那么关切,播朵娜不禁泪如雨下。

鲍爵驶往约克郡的途中,那分绝望就和潘朵娜毫无二致。他知道,潘朵娜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痛苦。

那封信使他对未来的安排成了泡影,假如爱蜜儿真的因此瘫痪,他决不可能因此取消婚约。

她也许会因为同情,而答应解除婚约,但对一个男子汉来说,抛弃一个瘫痪了的未婚妻,是违背良心的事。

如果他坚持这么做,不但站不住脚,而且等于是自寻烦恼,更不用说什么英雄意识了。

所谓绅士就是所做所为必须合乎骑士精神,从不后人。

他只能藉着快马加鞭的速度,压抑住满腔的愤慨和冲口而出的怒吼。

克尔毕伯爵夫人奉旨留在温莎侍候王后。因为她出身“侍女”家室,不便拒绝。伯爵与爱蜜儿相偕返家。公爵知道爱蜜儿急于回到马儿的身边。

“我正在训练西区第一流的马儿,”她告诉他,“我叫爱德华帮我把栅栏竖起来,训练它们跳越障碍,直到我认为它们可以跳过国定标准才行。”

鲍爵知道爱德华是专门为她父亲训练赛马的好手,在赛马界颇具盛名。他对爱蜜儿说:“要小心点,越过那种障碍对男人来讲就够困难了,何况是女人!”

“你这话拿去跟别的女人讲!用不着对我说。”

鲍爵笑了起来,说道:“当然啦!你是例外,不过你不能否认要跳过那么高的障碍的确很危险,是吧?”

他还想起几年前,伯爵有一匹马参加高级越野赛,结果扭伤一条腿,最后不得不把它杀掉。

但爱蜜儿当时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到马群中,亲昵的和它们说话。那都是她三年前买回来的,如今都长得高贵纯良。

“你该扩充一下你的马厩了,艾杰,”她揶揄的说,“当然罗!要是我们结婚了,我就可以帮你忙了!”

“先谢了!”公爵尖刻的说,事实上,他的马赢了许多场比赛,而且一直被认为比伯爵的还出色。

他经常来回奔波于伦敦,约克郡两地,所以通常把马安置在客栈里,以便及时赶赴目的地。

他才煞住跑得汗水潸潸的马儿,伯爵就从门口跑了过来。

“艾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还好,你及时赶来了。”

“爱蜜儿怎么了?”

鲍爵问。他浑身发热,疲备已极,非常需要淋浴一番,但他知道没多少时间好耽搁了。

“我马上带你去见她,”伯爵答,“自从她摔下来之后,一直不肯见人呢!”

“到底怎么发生的?”

他一边上楼一边问。

“她坚持要竖一个比爱德华以前竖的还要高的栅栏,不过。到底她是怎么摔下来的,至今还是一个谜.因为马根本没有受伤。”

鲍爵没说话,两人默默的沿长廊走去。

伯爵敲敲门,伯爵夫人开了门,她看来既憔悴又沮丧,双手紧绞在一起。

“艾杰!老天!你终于来了。我今早才到,一来就发现爱蜜儿到处找你,不见到你她是不会休息的。”

“她怎么样了?”

伯爵急急问道,伯爵夫人只是紧抿双唇,眼泪汪汪,其他就毋庸置言了。

鲍爵和她擦身而过,进入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走近床边。

爱蜜儿静静的躺在那儿,双眼紧闭。

“爱蜜儿!”

他低声喊她。她缓缓张开眼睛,仿佛在费力的集中视线,然后她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鲍爵紧握她的手,说:“我真难过……”

“我们……现在……单独在一块吗?”

她说话时显得相当困难,声音又小不可闻,不过他还可以听见。

他向门口瞥了一眼,伯爵夫人已经把门关上了。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

“那么……听着……艾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就要……死了。”

“不!不会的……”

他还要说下去,她阻止了他。

“不要……跟我争,只要听我说……就行了。我的时间……不多了。”鲍爵握着她的手,静静听她说下去。

“我希望你……给……爱德华……一笔到美国的旅费。他……一定得离开,可是……他走不成……,除非……你给他钱。”

“你是说训马师爱德华?”

鲍爵迷惑的问。

“是的……就是他,他现在不在这儿了。”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公爵问。

“我是指……并不是马儿……害我摔下来的,是我……想……自杀。”

“为什么?爱蜜儿,到底为什么呀?”公爵问。

“我……有了……他的孩子。医生告诉我……,我死前……不会告诉……爸妈,可是……我死后……他就必须……说了。”

鲍爵完完全全楞住了。爱蜜儿继续微弱的说:“除了你……我不能……再求别人了。答应我,你要……帮助爱德华。我从小就……跟他学骑马,我那时就……爱上他了。”

最后几个字已模糊不清了,公爵说:“我答应你,给他一笔离开英国的旅费。”

“那些钱……够……到美国吗?”

“他需要多少就给多少。”

鲍爵答应。她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了,艾杰,我知道……我很傻,但……仍然是值得的。我们……一直……都好快乐,……直到……爸爸……要我……嫁给你。”

鲍爵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她又说:“告诉爱德华……他们……不会让我……见他了。……告诉他,……我……不怕死,……还有,我……爱他。”

“我会告诉他的。”

爱蜜儿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整个灵魂恍若飘向远方,就如她的生命慢慢溜逝一般。

“爱蜜儿!爱蜜儿!”

鲍爵唤她,但握在他手里的双手变软了,她还在呼吸,却似乎在说她不久人世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把她父母喊了进来。……

潘朵娜把喝过的杯子、茶具收拾一番,端到厨房里去。

现在每样东西都显得有条不紊,就像一栋洋女圭女圭屋一般。

住饼梅尔山庄和柏克莱广场之后,这里显得异常狭小,加上安妮把许多东西挤在这个小房间里,更使她觉得自己行动起来像个巨人似的。

她发现这里不但堆满以前给安妮的东西,还堆了一大堆以前没带来的东西。

“就像你说的,毕维克先生把它们统统扔了出来。”安妮说,“他请了亚当和村里的一些人帮忙,还特别叫亚当把它们拿去烧掉,你听过这么野蛮的行为吗?”

潘朵娜禁不住好笑起来,她上楼时就笑了出来,但同时也流下了眼泪。

毕维克抛弃的东西中包括那张潘克登历代祖先睡过的大床。

安妮把这张床放到最大的一间,结果那间寝室就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了。

“老天!安妮,你怎么把它弄进来的?”

潘朵娜叫着说。

“那是主人的床,不该让任何其他的人拥有它。”

“你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亚当先把它拆开,雷德再重新装好。”

潘朵娜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能干。

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笑,在小小忍冬村舍的寝室里,竟然放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大床,床头红色帷幕上还绣了潘克登家族的纹章。

虽然纹章已经褪色了。但潘朵娜仍旧认为那是高贵、光荣的记号。

安妮坚持她应该睡在这张大床上,不可避免的,每当漫漫长夜,她总会想起那个睡过这张床的人来。

她会躺着幻想公爵正搂着她、吻着她。过一会儿,她为了这无望的幻想哭泣起来,直到疲倦不堪,睡熟为止。

她把盘盘碟碟都放到架子上,安妮说:“我要出门,顺便买点晚餐吃的东西,你要吃什么?亲爱的。”

“我……不怎么饿。”

“我必须催你,逼你多吃点东西了。”安妮不高兴的说,“你愈来愈瘦了,我打算请一个最近才到这儿的新大夫给你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没……没什么毛病,我……只是肚子不饿罢了。”

安妮紧紧抿住嘴,潘朵娜知道她宁可花一大笔钱,也要让她胃口大开。潘朵娜知道跟她争这些毫无用处,只要她认为值得,她就要花。当然这一百镑花不了多久的。

自她离开伦敦,就没听到叔叔的消息。偶而她会好奇的想到,他对她的离开有何想法?或许他会认为这是种解月兑也说不定,因为他现在可是有钱人了。

如果她够坦白,就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并不是等叔叔的来信,而是在等公爵的信。

“就算他写信给我,也一定是寄到伦敦去了。”她告诉自己,“既然我们彼此都不能再见面了,那我何必盼望他来信呢!”

她听到安妮碰的一声把门关上,便突然想到桦树林里走走。

自从回到老家以来,她一直想再去那儿走走,只是一想到那只会徒增苦恼,便又捺住冲动,强迫自己待在家里。

亚当和安妮告诉她,梅尔山庄现在就像个蜂窝似的,被毕维克先生请来修整房屋的木匠、水泥匠挤得满满的。

“他呀把自己想成跟威尔斯王子一样,花钱像流水似的。”安妮挖苦的说。

潘朵娜知道村里的人都认为毕维克想“冒充”父亲的地位。

她知道那些工人曾在午后经过这儿回家,等到黄昏时候人就走光了,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过草地,来到桦树林。

她没戴帽子,迳自向前走。村子后头有一条小路可通往桦树林。

一度荒废的草地如今修剪整齐,种了花树,亚当告诉过她,他们打算一直整理到森林边缘。

稻田小径十分崎岖,但她一心想赶到桦树林去,就不觉得有什么难走的。

紫罗兰凋谢了,只剩樱草花和风铃草。树叶的颜色更浓更绿了,但在阳光照射下,仿佛又有点鹅黄。现在是黄昏,夕阳余晖不像那天的朝阳般耀眼。

她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心中若有千千结,仿佛潮水般淹住她。

时而狂喜交集心胸,时而悲痛摧残胸臆。

“哦!上帝!……帮助我!……忘了他吧!”

她月兑口而出,泪湿双颊,遮盖阳光,蒙蔽一切。

葬礼结束后,公爵知道自己不该再留在克尔毕堡了。爱蜜儿就葬在教堂墓园末端,伯爵夫妇心神俱碎,葬礼相当安静庄严,只有少数亲友参加。

鲍爵在葬礼之前就付给爱德华一笔可观的费用,还为他筹妥前往美国的种种事宜,又替他写了好几封介绍信给当地的地主。

“我不懂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主人。”

“我只希望尽量不要让伯爵夫妇知道真相。”

鲍爵冷冷的说。他认为爱德华已经是成年人了……竟然在为伯爵服务时,对一个年轻女孩做出这种事来,实在不可原谅。

但他又警告自已,不该在这时责怪任何人,只要尽力而为,照爱蜜儿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倒是医生确实让他伤了一阵脑筋。医生坚持他应该负起揭露真相的责任,公爵就不得不尽力规劝他。

问题就在这位医生是个心地善良、个性耿直的人,何况他已被这事吓坏了。

经过一小时的激辩后,医生终于屈服,并以名誉保证绝不向任何人吐露爱蜜儿真正的死因。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公爵的责任已尽,他再也不用为这桩让他发疯的事继续伪装下去了。

伯爵进屋时,公爵对他说:“我想您们夫妇俩一定想清静清静,我已经吩咐他们收拾行李,准备马车了。”

“你要走了。”

伯爵说,公爵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他那一连串的感谢。他不打算和伯爵夫人道别了,因为自爱蜜儿下葬之后,她就终日躲在卧室里以泪洗面。

詹森驾着车,带着他奔驰而去,他仿佛卸下了重担,第一次有空想到自己。

“前头旅行车的马夫请问您今晚打算在那儿过夜?我跟他们说您大约会在靠近汉丁堡的客栈休息。”

“可以啊!”公爵心不在焉的说,“不过,我们用不着在那儿换马。”

“是的,您说的一点没错,我们的马足够撑到明天中午。”

鲍爵忽然想起汉丁堡不正是离潘克登家不远的客栈?还是潘朵娜告诉他的呢。

一种想要重回潘克登家园的冲动促使他不得不到那儿去,不仅为了重拾往日情怀,更为了某种不明的原因。

他想,在这个时节,到晚上八九点以前天还有点亮,这样他还有时间好好逛逛,拜访过潘克登再回汉丁堡不迟。

鲍爵喜欢旅行时一个人坐一辆轻型马车,其他的仆役侍从坐另一辆旅行车,上面载着他们所有的行李,好让他一路上不虞匮乏。

每到客栈都可以用自己带来的亚麻床单,晚餐也是自备的,甚至还可以喝到地窖中的美酒。

他做一位公爵时,就尽量享受奢侈的生活;他身为一位战士时,就像他跟潘朵娜说的一样,将就着过。

虽然他盼望今晚能再在梅尔山庄一宿,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奢望,因为它已不属于潘克登家了。

他没时间和潘朵娜谈论这些事,却了解她很舍不得卖掉梅尔山庄。

他想,只要他们结了婚,他一定要给她更多雄伟壮丽的屋子,让她不要再为此抱憾终生。

他一边想一边渴望立刻回到潘克登家园。

“我怎么愈来愈感情用事了。”

他自言自语,但也了解这正是他该付给播朵娜的感情。

詹森听到要在下午五点左右离开大路,驶往以前发生车祸的地点,不禁楞住了。

“您是说,我们再去拜访潘克登府吗?”

饼了一会他问公爵。

“是的。”公爵回答,但不多作解释。

他们默默的前进,灰色的教堂尖塔逐渐映入眼廉。

鲍爵正准备减速时、詹森说道:“大人请看,那不是潘朵娜小姐的保姆吗?我们住在梅尔山庄时,就是她招待我们的。”

鲍爵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错,安妮整整齐齐的戴了一顶黑帽子,不管天气热不热,在灰衣服外还是罩件毛披肩。

鲍爵在她身边刹住马车,她抬起头,讶异的看着他。

“哗!这不是查斯特上校吗?”她叫了起来,“真高兴我们能再见面。”

“我一直记得在梅尔山庄时你对我们有多好。”

“可惜现在我不能在那儿招待您了,先生,它已经卖掉了,现在我们住忍冬村。”

鲍爵打马背望过去,看到一座长满忍冬花的茅草村舍。

“看来相当吸引人,而且很符合这个名称。”

“虽然很小,却挺舒服的。”安妮说,犹豫了一会儿,她才说,“如果您愿意留下来喘口气,先生,我相信潘朵娜小姐一定乐于招待您。”

鲍爵愣住了,紧紧抓住缰绳。

“潘朵娜小姐也在这儿吗?”

“是的,先生,她刚从伦敦回来,看她脸色不大好,可能有什么事烦到她了。”

鲍爵把缰绳交给詹森,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我非常乐意接受你的邀请。”

潘朵娜仍在和泪水搏斗。她自问着:为什么要流泪呢?尤其是自己体会了别人体会不到的快乐之后,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她为自己日夜悲泣的行径羞惭不已。

但是,她已无法排除“爱”带来的剧痛。她想,如果他从未向自己表示过,或他俩之间有一个永远不能跨越的隔阂时,或卢还会好些。

“我一定要坚强起来,再也不到这里了。”

她对自己这么说。她在林里呆了不少时候,临走之前她还想再看一眼,好把美景印在脑海里,使回忆更加甜美。她掏出手帕,擦乾泪水,快速走回忍冬村舍。

刹那间,她以为自己在梦中,看到一个人穿过桦树林,向她走来。那人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就顿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她。于是那个人就变得清晰真实了。

好一会儿,她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然后尽力呼唤他,向他飞奔而去。

她又在他怀抱里了。他紧紧的搂住她,此时若要问为什么她会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多余的。

他的唇搜寻她的。除了他的唇,除了仿佛一道阳光穿透自己的狂喜外,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又在一起了,她又可以亲近他了。他就像以前一样控制着她的心。她陶醉在他的吻里,她完全属干他。

他成了完美和绝对的个体,她自然无法再想到其他的。

鲍爵紧紧的抱住她,愈搂愈紧。潘朵娜的心灵深处只感到为了这分快乐,死不足惜。

鲍爵取下帽子,细细的打量她。她的朱唇柔软无比,双眼盈满泪珠,全身都在强烈的激动中,微微颤抖着。

“我的爱人!我的宝贝!”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切都没事了。”

她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他告诉她:“我们可以在一块了,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了。”

潘朵娜喜极而泣,公爵又吻她,吻得她觉得整座桦树林都模糊起来,四周一片迷离。

阳光仿佛成了他们自身,自然而然的发出闪耀的光芒。

“我爱你!艾杰……我爱你!”她喃喃的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不但可以见到我,而且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我的爱人!”公爵说,“我们今晚就要结婚,所以现在先回村舍准备比较好。”

“结……婚?”潘朵娜几乎窒息。

“我跟牧师谈过,他告诉我,他一直看着你长大。我说我正在服丧,婚礼必须安静隐密,他有同感,所以除了安妮之外,役有任何人参加婚礼。”

潘朵挪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会原谅我这么做的,因为爱蜜儿去世了。”

潘朵娜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她摔下……马来?”

“是的。”

“这是……一定……让你……不安吧?”

“她临死前告诉我,她爱的是别人。”公爵说,“我听到这事后。就从所有的良心、责任感、罪恶感中解月兑出来了。”

他知道这是潘朵娜想知道的事,她长长叹口气,似乎也解月兑了。

“我们……真……真要……结婚……?”她问。

鲍爵紧紧的抱着她,说道:“你以为我还会为任何事耽搁我们的婚礼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八成是某种感觉告诉我的,”公爵答,“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

潘朵娜笑了。

“我接到你信那天上午,罗德瑞叔叔在俱乐部里赢了两万多镑……”

“所以,我的宝贝,你就回来了?”

她知道他了解自己,就简洁的说:“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当然,”公爵说,“亲爱的,我必须感谢你的直觉让我省了好多天的路。我本来打算直奔伦敦呢!”

“也许,是命运第一次眷顾我们吧!”潘朵娜说。

“如果真是命运,它也的确带给我们不少的痛苦。”公爵悻悻的说,“现在我们爱情中的坎坷都成过去了,一旦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一定要誓死抵抗任何想分开我们的力量!”

他再吻她,然后搂着她走回忍冬村。

夕阳悄悄的在天边隐逝,星星已挂在灰暗的天幕上。

潘朵娜和公爵坐在起居室里,房间很小,天花板又低,公爵显得格外高大,但也分外迷人。

潘朵娜紧靠着他,他的眼神似乎也在期望着她。

他们在教堂举行婚礼,席间只有安妮一人。

潘朵娜喜极而泣,打湿了手巾。

他们回到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餐饭又使他们想起在梅尔山庄的往事。

当时,主菜只是一只亚当猎到的兔子;今晚,安妮买了一大堆上肉,又差詹森去买了许多好菜。

鲍爵把手搭在潘朵娜肩上,对她说:“亲爱的,我好高兴,因为现在我可以给我妻子、我的公爵夫人一栋堂皇富丽的房子。至于我们的蜜月就从乡下的小村舍开始吧!

“你……会不会……介意?”

潘朵娜耽心的问,他说:“介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而且我认为忍冬村舍不但是我们蜜月的第一站,也是世界上最浪漫不过的地方了。”

“你没来之前,我就在想,以前你吻我的是那片森林会成为我今后生活的支柱,现在……”

不须多加描绘,公爵完全能体会她的感受。他温柔的吻吻她,说道:“亲爱的,潘克登老家会成为我们永难忘怀的地方,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回去,回味回味当时的感受。无论如何,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了。”

他顿了一会儿,说道:“现在,除了那儿之外,还有一个更值得我珍摄的地方。”

他轻吻她的秀发,温柔的说:“就是这儿——忍冬村舍。我会在这儿教你如何完全属于我,从现在直到永远。”

“我不知道……会这么快乐。”潘朵娜低声说。

“那正是我希望你有的感觉。”公爵说,“亲爱的,我等不及要向你表示我有多爱你了。”

潘朵娜羞得把脸藏在他怀里。

他紧搂了她一会儿,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说:“你好美!美得让我心痛!但我不只是为了你的美才爱你,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把她拉近,继续说:“潘朵娜,你不只是这辈子属于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属于我,直到永恒。我相信,一对男女结为一体时,在爱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死亡这回事。”

“我想,我们结了婚……神……会……让我们……在一起的。”她窒息似的说,“全世界……再也……没什么力量……能拆散……我们。”

她吻了公爵,公爵回吻她,吻得很轻,仿佛她是最稀世的珠宝。

“我忘了……告诉你,安妮……把爸爸的床搬了回来,”潘朵娜说,“那……是你……以前睡过的……那张床。我……每晚……都在幻想,假装自己……躺在……你怀里。”

“今晚你就不用假装了。”公爵说,“我们还要再等吗?潘朵娜,我急于需要你,我怕会再度失去你,失去你带给我的喜乐。”

鲍爵的声调含有强烈的激情,潘朵娜被他激起一种强烈又害羞的感受。

他感染到她的激动,轻柔的说:“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的爱人!一个晚上怎么够我来爱你呢!”

潘朵娜听出他的温柔,就抬起头,低声说:“我……也……一样需要你,跟……我来……好吗?”

她明白这正是公爵想听的话,他抱紧她,心儿怦怦的跳着,眼中升起一股烈火。

他搂着她,吻着她,带她走上楼梯,来到一间寝室,房里被那张大床塞得满满的,就在这张床上,潘克登历代祖先在这儿出生、睡眠、死亡。

天空繁星闪烁,大地一片寂静,只有蝙蝠传来阵阵尖叫声。满天星月都在为这分爱情作证,照亮他们这段崎岖坎坷的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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