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安双手并膝,坐在窗前,眺望着高挂夜空的明月。时钟已经敲了十一下,她却无法入眠,不断想着晚餐桌上和契尔的谈话。
她将脸埋在掌心里,悲惨不已。契尔的表现正如她所预期,毫不反对她的离去,但私心里,她原本希望他至少会有些反应的。
似乎她愚蠢的心里一直怀着愚蠢的希望──希望他会双膝跪地,恳求她留下来。
不太可能,她叹了口气。他或许对她的离去感到如释重负,只不过太绅士而没有表现出来。
好了,她已经说了该说的话,现在也该依照原订计划,准备离开的事宜了。
她抬起头,以手揉弄着脸庞,试着厘清思绪。明天一早,她就会写信给板板,然后是她的律师,请他代为安排船票。她也得写信给在意大利的管家,要他准备在入夏后重开屋子。
专注在实际的层面上,她告诉自已。板板将她教得很好。就算心再痛、再怎样滴着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她凝视着月亮,同样的月亮也会照着她在意大利的小屋。过去她总爱坐在阳台上,享受清凉的夏夜,深深摄入从花园传来的茉莉和玫瑰香──形单影只……
“琼安?”
她惊讶地抬起头,心跳彷佛要停止了。契尔站在门口,只着长裤和衬衫,衬衫领口敞开。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他的黑发周遭漾开光圈,令他有如来自地狱的冥王般威严慑人。她拢紧领口,感觉像要心律不整。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放下膝盖、坐直身子。他为什么深夜来访?现在她已经康复了,他无须再来察看她的病情……
“我有话要告诉妳,而且我不能再等。”他一直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什么话?”她问,不解他炽热、锐利的眼神。
“我爱上妳了,”他平静地道。“我认为妳应该在作决定之前,明白这一点。晚安。”他转身离去,反手关上房门。
琼安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更不用说思考。她以臂环抱住自己,大口深呼吸。
他爱上了她?
她麻木地摇着头,以手覆唇,抚模着灼烫的面颊。他从不曾透露过对她的想法。她一直认为他只是将她视为朋友──好朋友,但仅此而已。然而,他刚才的宣布……
她唯一有过的爱人是坎莫,而坎莫就像个典型的意大利人,总是直率地说出他的感情──不像含蓄内敛的契尔。但她早就知道契尔和坎莫截然不同,不是吗?
噢,为什么她还像个傻子般呆坐在这里?契尔刚刚告诉她他爱她,而他一定会预期她的回答。
她匆匆披上披肩,打开门跑出去,甚至没有拿烛台,藉由月光的指引,穿过层层回廊,来到契尔的卧室门外。
她轻声敲门。
门打开了。契尔怔立在门口,他已经月兑下衬衫,肩上披着条毛巾,脸上都是水珠。
“琼安?”他无法置信地望着她。“妳该死地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已经道过晚安了,不是吗?”
“你道了晚安。我来告诉你我……我……”
她没有机会说完,或是解释。契尔抓住她的手臂,突兀地将她拉入内,踢上房门。
他按着她的肩膀,望着她的脸庞,英俊的面容有着笑意,也有痛楚。“妳疯了吗?竟然三更半夜跑到我的房间!”他咄咄质问。
“我没有疯,”她气愤地道。“我理智得很。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得到个回答。”
“而妳的回答是?”他放开双手,往后退开,目光不曾离开她。“妳要说我该为了我的告白,被鞭打一番?”
“不,不过我真的受不了你一再给我的惊吓。”
“是吗?”他涩涩地道。“我想妳认为自己就没有错了?”
“契尔,拜托别在现在和我斗嘴。我来告诉你我也爱你,我认为我已经爱你好一段日子了,虽然我无法确切说出我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也不明白你是何时,但──”
“上帝垂怜,妳就不能安静片刻吗?”
在她能够明白之前,他已经低下头,饥渴的唇覆住了她的,大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拥近,激烈地要求她的响应。
而她也热情地回吻了。她已经渴望这个吻许久……只不过她自己一直不知道。
她反手圈住他的颈项,深深摄入他的气味,品味他的唇,他坚硬的身躯贴着她的柔软……
他突兀地放开她,越过房间,背对着她。“噢,琼安,”他以手揉着颈背。“妳为什么会在我的卧室?”
“是你将我拉进来的,”她道,试着让呼吸平稳下来,她从不曾感觉如此放荡。“我本来只想在走廊上告诉你我的回答。”
他的剑眉微挑。“的确,好让每个路过的人都可以听到。”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竭力克制不要往他结实的胸膛瞄过去。这是它首度没有被衬衫遮掩住,完美地呈现出每一寸匀称有力的肌理,就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
“琼安,妳认为妳待在这里明智吗?”
她抬起头,舌忝了舌忝干涩的红唇。“或许不。”
“妳真是敏锐。告诉我,妳打算留下来吗?”
她倒抽口气,凝视着地面。“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留在卫克菲庄园,那么我无法拒绝。”
“我指的是我的卧室。”
“噢。”
“噢,琼安,正如妳曾对我指出的,妳不是处女。如果妳不立刻离开,我想妳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是僧侣,妳一定知道我已经渴望妳许久了。”
“不,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不会拿这种事说谎。”
契尔翻眼向天。“我甜美的爱,妳根本没有抓到重点。或许是我说得不够明白,”他扒着头发。“如果妳不立刻离开房间,我将不为后果负责。这样够明白了吗?”
琼安考虑了两秒钟。“我──我知道我正在违反自己一向相信的原则,但如果和你相处的数个月,可以换取一生的美好回忆,我愿意为此牺牲自己的原则。”
她强迫自己抬头看他。
契尔似乎毫不感激她愿意为了他成为堕落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表情就像在勉强压抑着爆笑出声。
琼安强撑起尊严道:“当然,除非说我误解了你的语意,你根本不想要我当你的情妇。”
他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揉着脸庞。“我认为妳绝对是误会了我的语意。”
“噢,”她感觉尴尬、丢脸至极,但也有着强烈的失望。“或许你的意思是你只想要我一个晚上。”
“如果妳坚持相信这种愚蠢的念头,或许我该猛摇妳的小脑袋,直到妳能够看清楚真相。我不是说过我爱妳吗?”
“是的,”她困惑不已。“但如果你想要的不是这些,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突兀地站了起来,来到她的面前,托起她的下颚。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眼里的笑意尽逝。
“我想要娶妳。”他道。
“娶──娶我?”琼安结巴道,跌步后退,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从不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我非常认真。我想要妳当我的妻子,迈斯的母亲,我的宅邸的女主人。”他对她展开笑容。“反正妳早已经扮演了后两种角色,何不接受第三种?”
“结──婚?我不能!”她低下头,心整个碎了。
“为什么不?”他不为所动地问。
“契尔,我会毁了你。”她气恼地道。“你知道社交界那些关于我的可怕传言。我被指控在欧家的屋檐下和男人有染,却又拒绝嫁给他。还有──我也被指控毒杀了我的丈夫。老天,我不需要提醒你这些事吧?”
“不,妳不需要提醒我。”他显得毫不在意。
“想想,如果你娶了我,他们会怎么说你呢?你的名誉会彻底被毁了。”
“妳说完了吗?”他拥近她,温柔地托起她的脸庞。“我毫不关心自己的名誉,甜心。事实上,我唯一关心的是洗刷妳的名声,而且我几乎确定我可以做得到。我只需要涤清事实的真相。”
“但莉莲呢?”她惶乱地道。“你是她的丈夫。莉莲绝不会想要我们结婚。”她甚至无法直视他。
他温柔地抚弄她的颈项,几令她的膝盖虚软。“莉莲已经去世、入土为安了,她的想法和我们无关。”
“但社交界呢?他们一定会很奇怪你娶了莉莲的邪恶表姊,特别说他们都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并不快乐。”
“妳为什么这么关心其它人的想法?过去妳从来不曾。”
“因为过去我只需要为自己操心,而且我的名誉在社交界里并不重要,但你不然。我拒绝拖你下水。”
“那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幸福的机会,以成全妳保护我的心?但妳究竟是想保护我不被邪恶的妳污染,也或者妳是想保护我免遭社交界的攻击?恐怕我并不很清楚。”
“别逗我,”她悲惨地道。“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是。”他道,语气里是浓浓的挫折。“我爱妳,琼安。我想要妳成为我的妻子。更重要的,我已经够大得无须在意别人乱嚼舌根,因此别再说那番毫无意义的话。”他按住她的肩膀,直视进她的眼里。“妳能够嫁给我吗,琼安?”
坎莫的遗言突然浮现脑海。妳必须要快乐……找个能够带给妳快乐的人,就像妳带给我快乐一样。
琼安的防卫心墙垮掉了。她怎么能够拒绝给予契尔快乐?以及给自己快乐?管那些谣言和八卦去死!
她转过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彷佛她终于打开了将自己禁闭在内的门窗,让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流泻进来。
“好的,”她道。“如果你真的要我,那么答案是好的。我愿意嫁给你,沙契尔!”
快乐的泪水滑下她的面颊。她碰触他挚爱的面容,抚弄他的发、瘦削的面颊,往下到他坚毅有力的下颚和颈项。“我会嫁给你,并且──全心全意爱着你,保护你的安全,永远。”
“谢天谢地。”他逐一亲吻她的眼睑,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最后来到她的唇,温柔得令她再度想哭。“我爱妳,甘琼安,”他喃喃。“我会爱着妳,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我也是。”她道,强抑回啜泣,心里满溢着幸福。
契尔再次吻住了她。他张开唇覆住她的,舌头舌忝吮着她的红唇下缘,而后是她的上唇内侧。
她惊喘出声。坎莫从不曾像这样吻过她。
她忍不住响应他的需要,接纳他的舌头进入口中,因为他唤起的快感战栗不已。他灵巧的舌头逗弄着她,舌尖探入她的柔软深处,缠绕着她的舌头,直至她几乎因为那强烈的愉悦而崩溃。
“契尔,”她惊喘出声。“契尔,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认为那是非常明显的,”他喃喃,灼热的唇拂过她的颈项。“妳想要我停止吗?”
她摇摇头,一点也不想要他停止。她一辈子从不曾经历过如此醉人、甜美的感觉,甚至不知道有这种感觉存在。“如果你停止了,我想我会死。”她最后勉强道。
“如果这是带妳上床的邀请,那我接受了,”他的气息粗重。“我绝不能再让妳遭到死亡的威胁。”
她反手圈住他的颈项,将唇埋在他的肩膀,贪婪地摄入他浓郁的男性气息。“在这之后,你真的得娶我了。”她问笑道。
“只要一弄到特别许可证,我们立刻结婚。”他抱起她走向床铺,将她放在床上,俯望着她的黑眸里满溢着感情,以指缠绕着她的发。“妳确定吗,吾爱?”
她点点头,满怀喜悦地仰望着他,小手急切地抚弄着他灼热的背部,指尖梭巡着他有力的肌理。她的心跳加快,血流急促。
他申吟出声,攫住她的唇,再度吻得她神魂颠倒。琼安回吻他,已经掌握到个中诀窍,她的心和灵魂完全投入其中,品尝、冲刺、后撤,她愉悦地呼喊出声,身躯无助地颤抖,气息急促。
……
“琼安。”好一晌后,他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他伏在她汗湿的颈项上,心跳抵着她的。
“怎样?”她喃喃,指尖轻梳着他潮湿的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体内的每处末梢神经都在快乐欢唱。
“我爱妳。”
她在黑暗中笑了。“你真是拖了许久才说出来。”她回道,指尖抚过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埋在她的胸前轻笑。“我害怕妳会打我。”
“契尔……你明知道我的个性并不暴力。”
“一个小时前,妳说妳的天性并不热情,瞧瞧刚才发生的事。妳差点让我们两个炸掉了──炸药还比不上妳的危险。”
琼安支肘起身,微笑地俯望着他。“既然是你点燃的火焰,你必须为后果负责。”
她俯身,学他一样亲吻他,以毫无保留的热情再度俘虏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