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拜完姻缘石回来后,高婞整个人都变了。
有时她会一个人频频傻笑,不停哼唱甜蜜蜜这首老歌,心情显得特别愉悦;又有时她会满脸苦愁,叹息声连连,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整个人古古怪怪的,令人捉模不定。
斑守和朱美人当然也发现她的异状,经过一番研究和讨论后,一致认为她八成是中邪了,朱美人甚至还夸张地跑到庙里求了香灰水回来。
“喝下去!”
“好恶心,不喝啦!”高婞瞥了茶杯一眼便推开它,抓起手机察看,一声叹息轻轻飘出。
今天是周末假日,她从早上六点等到下午一点,为什么她的手机都还没响过?他现在在做什么?不需要她去帮他煮饭或是打扫什么的吗?
“又来了,妳一整个上午不停叹气,是不是哪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了?”高守和朱美人两人围在餐桌旁审视她。
斑婞长那么大,他们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还真有点担心。
斑婞瞅他们一眼,又忍不住叹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
她中了爱情病毒,现在她的心情、思绪全受薛天放控制。她脸皮薄,可不好意思对他们说出那么羞人的事。
伴在桌上的手机终于如愿响起,高婞看到来电显示,抿唇憋住兴奋的微笑,快速按下通话键。“找我干么?”
“我在妳家门口,妳马上出来。”
他语气充满不容抗拒的霸道,本该引起听者厌恶,但听到等待已久的声音,高婞开心得一点也不在意。
“我家门口?”她抓着手机,奔到门口,见薛天放戴着墨镜,坐在敞篷跑车上。
斑守也跑了出来,看到薛天放,一脸惊讶。“他来干么?”瞥见他脖子上那条项链,高守手痒了,好想快点偷回高家的传家之宝啊。
“上车!”薛天放对高婞勾勾食指。
“去哪?”
“你们要去约会?”高守问。高婞什么时候和这姓薛的小子那么熟了?怎么他都不知道。
薛天放嗤笑。“我要去市区买些东西,需要一名下人帮我提东西。”
“下人?”高守一头雾水。
斑婞有点失望。唉~~他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从头到尾只把她当下人看待?
斑守拉拉高婞的手,凑到她耳边讲悄悄话。“逮到机会就把那枚炎龙戒指偷回来,听到没?”
“再说啦。”高婞开车门上车。上次偷窃失败,她就已经惨到沦为他的下人,如果再失败一次,她恐怕连小命都没了。
银色跑车驶向市区的某家百货公司。
“你到底要买多少东西?还需要我来帮你提?”
薛天放淡瞥她一眼,没有回答。
一个多钟头后,高婞走到双腿发酸,双手提着七、八个购物袋,随着薛天放踏出百货公司,脸上没有任何一丝不悦神情,反而笑瞇瞇的。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出来逛街,就算他把她当下人看待那也无所谓,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开心了。
斑婞肚子突然发出饥鸣声响,她脸一红。
薛天放望了她一眼。“先去找点东西吃吧。”
“好呀好呀!”她灿笑点头。一早醒来只顾着等他电话,她都忘了吃东西,现在快饿昏了。
走入露天咖啡厅,他们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斑婞向服务生点了块小蛋糕和一杯冰红茶后,笑望薛天放。“你要点些什么?”
“冰拿铁。”薛天放点烟抽着,目光落在对面的商店街。
服务生离去后,高婞双手撑住下巴,偷偷凝望薛天放的侧脸。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坏习惯,时常无法控制地想偷看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能静静看着他,就会感到快乐啊。
察觉那道炽热的注视,薛天放挑眉望向高婞。“看什么?”
这阵子上班时,他也常常发现她在偷看他,这丫头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搞什么鬼?难道她又想找机会偷取他脖子上那条戒指项链?
斑婞连忙摇头,打探问道:“我刚看你买了首饰,是要送给谁的?”
今天他除了买好几套西装外,还买了一条价值三十几万的钻石首饰,他现在又没有女朋友,买女性首饰要干么?吓~~难道他已经有新对象了?会是医院里的人吗?
“我老妈下个月生日,她命令我一定要将她的礼物快递送到纽约。”
“喔。”高婞松口气,忍不住笑了。好险喔,她还以为……
“妳哪根筋不对劲?今天看妳不停偷笑,妳究竟在笑什么鬼?”薛天放突然伸手捏她的脸颊。
他的举动,让人觉得有些亲昵……
斑婞脸红,吶吶低语。“你管我笑什么!”
服务生将餐点和饮料送上,高婞连忙垂眸啜了口冰冷饮料,躲开他的探研。
半晌,高婞填饱肚子后,一旁街边卖画的年轻男子跑了过来,将手中那张画纸递给他们看。
“先生、小姐,我看你们这对情侣好配,所以刚刚自作主张替你们画了一张画像,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斑婞瞄一眼画纸,脸颊嫣红。那位男子以漫画式手法将刚才薛天放掐她脸颊的那一幕画了下来,她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大眼睛飘出好几颗爱心……
天哪!她的心绪那么容易被人看透吗?
她紧张得觑向薛天放。
薛天放淡瞥画纸一眼,没什么表情,让高婞猜不出他的想法,他问年轻男子。“多少钱?”
“五百。”
薛天放掏出一张五百元纸钞递给男子,男子点头致谢,走向另一桌的情侣。
“真是的,还有这样强迫推销的啊!”高婞假意抱怨,化解尴尬。
“妳不喜欢就丢了。”
“好啊,丢就丢。”她嘴硬,将画纸搁在桌上。
“我们该走了。”薛天放率先起身离开。单纯认为那只是年轻画家误会他和高婞的关系,并没有察觉出高婞对他的心意。
趁他离开,高婞赶紧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收入皮夹,打算带回家好好收藏。
“丫头,妳还不走?”薛天放回头催促高婞,正巧将这一幕瞧进眼底,眉头微拢,忽然好像感觉到什么,却又无法肯定。
“喔。”高婞拎起好几袋购物袋追上他。
两人正在等待过红绿灯时,高婞站在他身边,瞥见两人身前脚下的影子,她再偷偷瞥向他搁在腿侧的大掌。
那一晚去拜姻缘石,他担心天色昏暗她又会不小心跌倒,所以上、下山时都紧握住她的手,此刻她好怀念当时那种温暖的感觉……
她往后稍退半步,所有的购物袋用右手提,左手悄悄悬在他大手后方的半空中,顿时,路面上两抹身影形成手牵手的亲密影像。
薛天放无意中看见地上手牵手的身影,再侧首瞥向高婞,发现她正低头微笑看着那两抹亲密的身影。
瞬时,他想起方才她小心翼翼收藏起两人画像的画面;还有这些日子来,她老是偷看他的行为……
剎那间,他终于明白了,她喜欢他!
他轻轻蹙眉,下意识将右手插入口袋,亲密身影顿时成了两抹孤单站立的身影。
他对高婞这丫头的印象不差,甚至喜欢她充满热情的活泼个性,但他清楚知道那并不是爱情!
瞪着孤单悬在半空中的左手,高婞轻轻叹气,将左手缩了回来。暗恋一个人就是要懂得习惯那种永远毫无响应的苦涩滋味。
绿灯了,两人过了马路,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薛天放猛然停在一家婚纱店前,阴鸷愤怒地瞪着玻璃橱窗内的那幅大型婚纱照──那是关思薇和她丈夫一起帮连锁婚纱公司拍摄的婚纱广告照。
斑婞踱到他身边,望着那张婚纱照,认出笑容洋溢的大眼美女是关思薇。她直觉瞥向薛天放,发现他眸中的痛苦。
同时间,她也感觉自己的心好难受,因为她知道薛天放还忘不了关思薇,所以他的心不会再有空间容纳其它女人……
薛天放凛着脸,继续迈向停车场,高婞小跑步跟上。
气氛变得沈闷、尴尬,高婞收起心里的难过,挤出笑容。“告诉你一件很好笑的事喔──”
“闭嘴,我不想听。”心情正恶劣,不想再听到噪音。
斑婞脸上闪过受伤神色,闷声道:“可是我很想说话。”她只是想说笑话逗他开心罢了……
“给我憋住!”
“我老爸说过,当一个人很想说话时却硬要他憋住不能说,那就像有屁不能放一样痛苦。”她停住脚步,小嘴委屈地扁下,眼底浮现一层水雾。
她自己也不开心啊,可是为了不想让他难过,她努力摆出笑脸想讨他开心,他却不领情,可恶!
薛天放转身瞪她,看见她双手挂着沉重的购物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突如其来的愧疚感重重淹没了他,让他呼吸困难,感觉自己十分恶劣。
对不起他的人是关思薇,又不是高婞,他凭什么将脾气发泄在她身上?
“那妳有屁就快放!”他一把抢过她手中所有的购物袋,低吼。
斑婞掀眸瞅他一眼,嘿嘿笑了,继续跟在他身旁。“我女乃女乃很爱参加报章杂志举办的抽奖活动,但她很奇怪喔,每次资料上都不肯写自己的名字,都写我老爸的名字。有一天我老爸突然收到一个很大的包裹,寄件人的名字他又不认识,正好那阵子新闻上常报导有人四处放炸弹,他就不敢胡乱拆开包裹,很紧张地带着包裹,骑摩托车冲到派出所,对警察们激动人喊:『警察先生,我怀疑这个是炸弹!』哇靠~~把一群警察们们吓得躲在角落,没人敢靠近他。”
薛天放瞥向她,她讲得手舞足蹈,可开心了,他受到感染,不自觉地跟着微笑,遗忘方才的不悦,专心聆听她说话。
“紧接着,警察找来了拆弹专家,才发现那个包裹里装的是一个电饭锅,哈哈哈!我老爸就很尴尬地抱着电饭锅回家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电饭锅是我女乃女乃抽奖得到的礼物啦,哈哈哈~~你觉得好不好笑?”她觑向他。
他酷酷地白她一眼。真是天兵家族!
“不好笑啊?!那……”她皱眉抓头。“那我再讲我老爸其它的糗事给你听好了。”为了博得心上人一笑,不惜出卖自己的老爸,高守若知道了,应该会很想掐死她。
斑婞继续叽哩咕噜地讲个不停。
薛天放沉默地凝望她。
必思薇变心爱上其它男人,令他自尊严重受损,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害得他现在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屋里,有时会感到寂寞,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了他,那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难受。
所以,他老爱命令高婞来替他打扫屋子、做饭,就是希望她的聒噪能替他驱逐这些会啃噬人心的寂寞。
现在,看她讲得那么卖力、激动,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她是怕他看到关思薇的结婚照会难过,所以想说笑话逗乐他。
而她,的确达到目的了。
她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寂寞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他的情绪、在乎着他,让他的心感觉温暖、舒服多了……
这瞬间,他察觉自己对高婞的喜欢,又多加了一点点。
几日后的深夜,睡梦中的高婞忽然被室内电话铃声扰醒,小手在床头模索,抓起话筒,语音含糊地“喂”了一声。
“高婞,呜……”莫缇的哭声自电话另一头传来。
睡意瞬间消失,高婞扭开床头小灯,紧张地问:“莫缇?妳怎么哭了?”
“我失恋了……我暗恋的那个男人和妳们医院里的一名女医生在一起了啦!”
“怎么会这样?妳不是说那块姻缘石很灵,只要诚心参拜就会──”
莫缇擤擤鼻涕后,说道:“姻缘石一定怪我不够诚心,没有自己上山祈求……唉,高婞,我现在好后悔喔,如果我早一点向他说我喜欢他,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别难过了,或许他本来就不是妳的真命天子啊!”高婞劝道。
“高婞,以后如果妳暗恋一个人,一定要及早向他表白,不然像我一样就后悔莫及了。”
斑婞一怔,苦笑。
及早向暗恋的人表白?薛天放的心明明还放在关思薇身上,她向他表白也不能改变什么,徒惹难堪而已啊。
“呜呜呜……高婞,妳为什么不说话了?妳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有啦有啦,以后我有暗恋的人一定会早早向他表白,不会让自己后悔。”高婞敷衍说道,心疼地安慰莫缇。“妳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会很肿呢……”
莫缇继续哭。
十几分钟过后,高婞终于安抚莫缇去睡觉,她才挂了电话,心情变得郁闷、悲观。
今晚是她安慰失恋的莫缇,可能过不了多久失恋的人就变成她,换莫缇要来安慰她了,唉~~
没多久,换手机铃声响起,一收到薛大爷召唤的命令,高婞在深夜十一点整,趿着拖鞋直奔薛大爷的家。
“把我找来要干么?你肚子饿啦?我煮面给你吃──”
斑婞一踏进薛宅,立即劈口问道,瞥见客厅桌上堆了一堆喝过的空啤酒罐,呆愣了一下。
那么晚了,他还灌那么多啤酒,心情不好吗?
“把桌上的垃圾收拾一下。”吩咐完,薛天放又灌了一口啤酒。
“十万火急把我找来,就是要我收拾垃圾?”高婞气炸了,扯开喉咙吼。
她是喜欢他,但可不接受他这样耍她啊!他大爷的手是断了,没办法自己把垃圾丢入垃圾桶吗?
她中气十足的吼声为这岑寂的夜带来一丝生气,薛天放顿时感觉心安了,嘴畔轻勾,嚣张地睨她一眼,径自走向后院。
“该死的薛天放,你有种,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高婞一边怒骂,一边乖乖地将桌上的空啤酒罐一一丢进垃圾桶。
瞧瞧他那什么眼神?好似正无声说着:“我就是故意耍妳,妳能奈我何?”
唉,遇到暗恋的对象很欠扁时,她该怎么办?
桌上收拾好了,高婞瞥见垃圾桶边落了一张报纸,她弯身拾起,看到上头写着关思薇怀有身孕的消息,她望向薛天放离去的方向。
她明白他今晚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她想了想,迈步走到后院,见他坐在白色凉椅上喝酒,她落坐他身旁,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浓浓酒味,关心地安慰道:“她不要你,是她没眼光,你别难过了……”
唉,他现在的情绪全随着关思薇绕转,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为了她开心或不开心?这一点,是她奢求了吗?
她越安慰他,他越觉得难堪、没面子,沈声怒喝:“别说这个!”
他找她过来收拾垃圾,只是想找个人陪陪他,才不会显得他失恋后特别孤单、可怜。但他没要她开口来安慰他,变相地伤害他的男性尊严!
斑婞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艰涩地润润唇。“你别这样子,我很担心你……”见他不开心,她也快乐不起来啊!
“担心我?”他压扁啤酒罐丢入一旁的垃圾桶,挑眉睨向她。对了,他想起来了,这丫头喜欢他,所以特别关心他嘛!
她点头,给予建议。“这样吧,你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当你爱上别人后,就会忘记关思薇带给你的伤害。”
爱上别人?这丫头是在暗示他应该和她交往吗?
薛天放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好主意。”
斑婞反而有点错愕,他真的同意?
“但对象该找谁……”他搓搓下巴思考,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找……我、我、我们牙科部的李护士挺喜欢你的。”高婞一紧张就结巴。
其实她心里正疯狂吶喊她也喜欢他,但他这样看着她,她完全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了,我不想背负破坏人家家庭的罪名。”他轻轻撩拨她披散的长发。“如果……对象是妳呢?”
“我?”高婞吓得被口水呛到。他真的想和她交往?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作梦?
薛天放缓缓靠近她,探指轻抚她的唇瓣。
虽然他对这丫头的喜欢程度还不到爱情,但不要紧。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在别人眼里看到同情,只要他身边有了新的女人,人家就不会再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他了。
他的动作,让她浑身轻震,她拉开两人的距离,苦笑道:“我不行,因为你不爱我。”
“我是不爱妳,但我承认有一点点喜欢妳,说不定只要时间久了,我真的会爱上妳。”
不是因为爱高婞而想和她在一起,他承认自己有点卑鄙,但既然这丫头那么想谈恋爱,他就陪她玩玩吧!
“我──”他真的喜欢她?难怪他之前会那么担心她的安危。高婞听了心花怒放。
他突然凑近她,轻舌忝她的唇。
斑婞脸红傻住,闻到他嘴里飘出的酒气,猜想他可能喝醉了。
“我知道妳也喜欢我,难道妳不想给我们两人一次机会?”他啃咬她的下唇。
“你喝醉了……”高婞紧张得双手紧握,全身都无法动弹。
“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现在,我正在吻妳,想引诱妳答应我。”他的舌撬开她的贝齿,窜入芬芳的檀口里轻舌忝她的舌。
斑婞全身虚软,险些往后栽倒,幸好他一手牢牢勾住她的腰。
一会儿后,他退开,凝瞅住她。“高婞,妳想让自己后悔吗?”
突然间,高婞想起莫缇的话,暗恋一个人一定要及早向他表白,否则等到他爱上别人,就会后悔莫及了。
“我……”不想让自己以后后悔,高婞终于点头答应。
他微笑,再次吻了她。
渐渐地,酒精在他体内作祟,他闭上眼,偎在她肩上睡着了。
怕吵醒他,高婞坐得端正,一动也不敢动,盛满爱慕的双眼紧凝他的睡容。
她会努力做到最好,让他渐渐地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