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看的电视!反复切换频道一个上午之后,萧朕霆终于宣告放弃,关上电视,倒光最后一杯威士忌。
进公司之后,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就算偶尔有休闲活动,也只是上酒吧喝喝酒、或游泳锻炼身体,至于大好周末,他也通常抱工作回家,或应邀参加讲座或演讲,从不闲着。
可是这两天,他却为了可恶的小猫女,连公司都不想去了。
而其间的原因竟是这么愚蠢可笑,只因每每一想到那只臭猫,难以压抑的心痛和愤怒就会再度涌上心头。而在这样的愤怒之下,他深怕自己会伤害到她,于是他选择逃
真是可悲又可笑呵!像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居然会栽在那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小表身上,而今连失恋了都还替她着想!
最后一杯苦酒入月复,他仍无醉意,自然也解不去郁闷,手里夹着的烟已然烧到指边,眼见就要烫手,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烟灰断落。
这段花了七年都放不开的感情,如今又该怎么放下?苦笑攀上他刚毅的面颊,心脏却传来扭曲的痛苦。
“冥冥之中,妳就是属于我……我拥有了妳,在我人生睡梦中”
睡梦中!只能在睡梦中拥有!忽然想起为她而学的情歌,低低哼唱,竟悲哀而哽咽,无法成音,低头将痛苦嘶哑埋入掌心,却掩不去椎心之痛。
但他真的放不下!如果可以,他七年前早就办到了!可他就是办不到
为什么?女人何其多?
比她更美的女人满街都是,为什么却独独只爱她、只钟情于她!心思为何偏偏被困在她身上?
从酒柜里拿出触叵所及的烈酒,萧朕霆不愿再想,他只求一醉,只求这一刻,不再心痛
※※※
因为失恋而灌醉自己的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心不痛,可是头很痛。
当萧朕霆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耳边传来时钟秒针的滴答声,像是被扩音器扩大了几十倍,每一格的走动都像有小钻子在脑袋里运作。
懊死!大掌一障胡乱模索,终于找出扰人的元凶,他伸手抓起准备将它处以极刑、摔个稀烂
“喂!你干嘛?!”
随着熟悉的清甜嗓音,手上一空,闹钟被抢下来。
他一定是醉昏头了,才会听见她的声音。萧朕霆顺手反抓枕头,蒙住自己的脸闷闷呼气。
可是如果只是幻觉,那么闹钟怎会忽然从手上消失?萧朕霆猛睁开眼,丢开枕头坐起身,随即对上一双曾在梦中百转千回的猫样眼瞳,醉后暂时忘记疼痛的心,顿时再度被紧扭,浓眉死锁。
“嗨。”被瞪得不自在,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尹汐月,照顾了他一晚上,神色略显疲惫,见他清醒,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妳怎么会在这里?”他阴郁的黑眸该对她凌厉地千刀万删才是,但仍是难以自制,贪婪撷取她的娇柔形影。
“我、我来看你,你喝醉了,帮我开门,所以”
尹汐月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七拼八凑的话语答非所问。
“妳、来、做、什、么?”萧朕霆厉声重复,平日的和善态度全被心头的阴霾驱逐,只能以冰冷凶恶支撑起仅存的骄傲,狼狈掩盖伤痛。
“我来看你,结果你喝醉了。”他眼中过分明显的郁闷,让尹汐月无法防备、也忘却了害怕。“你怎么了?怎么没去上班?”
“不爽去。”面对她的关切,萧朕霆索性撇开头。
“噢。”萧总怎么忽然像个小孩子闹别扭似的。“我有事情想跟你谈。”
“如果是公事,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会跟妳谈,也不会给妳加班费。”萧朕霆冰冷地逐字开口,狠狠拒绝,不让她的无心伤他更深。“如果是私事,我不认为我们有私事可谈。”
“那如果、那如果我我喜欢你呢?”鼓起勇气,尹汐月终于说出缠绕在心头的秘密,勇敢迎视着他难以置信的黑眸,定定的重复。“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这样可以谈了吗?”
“什、什么意思?”倏然痒哑的嗓音,透漏出了努力压抑的激动情绪。
“我、我”他究竟要她重复几次啊女孩子是会害羞的。尹汐月粉颊绯红,拒绝重复。“你听到了,就是那样!”
“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七年漫长时光的渴望,终于得到了企盼的答复,萧朕霆喉头倏然一紧,嗓音更沈。
“我知道。”看他忐忑不安,尹汐月想起杨衍的话,眼眶微微泛出泪意。“我知道,真的。那天我本来就想告诉你,可是我好怕只是我自作多情,所以、所以才先问你那个问题,可是你”
萧朕霆惊愕地瞪了她半晌,难以置信的摇头苦笑。“原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天啊!他差一点就因为自己该死的急躁脾气,把迫求多年的幸福赶走,幸好他的小猫女还愿意回头找他,幸好
看着粉颊羞红、蚝首低垂的小猫女,锐眸的阴霾扫尽,取而代之的是狂放满溢的深情。
“这就是妳想谈的事情吗?”望着她,粗嘎的嗓音放得低柔,不愿再错过她的任何心意。
“杨特助今天跟我说了你的事情。”尹汐月勇敢地抬头面对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对找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面对她认真的询问,萧朕霆只是定定地凝望她几秒,缓缓开口反问:“妳呢?妳又为什么喜欢我?”
“我…”没料到他会反问,脑子里忽然乱烘烘,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只能叹息。“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萧朕霆一把拉过她,让她落入自己的怀抱中,铁臂紧箍住纤腰,执着固定着,不让她再溜走,他们额与额相抵,气息交融间,黑眸落在她热烫的脸颊,非要她急慌乱瞟的猫眸看着自己。“这个问题我想了七年了。”
“没有答案吗?”垂着长睫,她有丝失望。
“我也希望有。”他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且向来如此。“如果有,我就知道放弃妳的方法。只要一个理由就够了,如果给我一个爱妳的理由,让我知道自己喜欢上妳哪一点,或许就可以去找比妳更好的女人代替。可是找不到一直都找不到。”
他是那样意气风发、骄傲霸气的王者,却为了她,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脆弱。他一直是绝望又绝对的爱着她,甚至连误会的死亡也不曾阻隔。
“只见过我一面,只是一面而已”她该怎么办?她轻叹着。
这辈子,每个人总要与成千上万的人拥有一面之缘,那一面,通常擦身之后即被遗忘,可是他对她,却那么不同,只是一见,却倾心了七年。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一见钟情的肾上腺素就坏掉了,一直没停止过。”他突如其来的解释唬得她发愣。“也可能是科学家说的,那种让人一见钟情的特殊气味,一直住在我的记忆里,而我脑袋里有群讨厌的细胞不肯忘记,天天提取嗅觉记忆刺激着我想起妳。”
天哪!他真的很认真、很认真的找过自己爱她的原因。她怔怔地想着。
“这是科学家的解释。”他认真又正经的讲解。“接着是心理学家的解释,他们说我爱妳,是因为妳是个太美的梦境,而我用妳来忘记个人的孤独感和现实的压力痛苦。他们也说,我爱妳,因为妳代表着车祸之前的我,而我爱的,其实只是自己。”
“他们说对了吗?”被他感动得又哭又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情话会让她热泪盈眶。
“他们在鬼扯。”温柔的笑意攀上他严峻的嘴角。“我宁愿相信我爱妳,是因为我只爱妳。”
不是肾上腺作祟、不是气味使然、不是孤独也不是自恋,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不存在于解释的空间,这就是爱情。
温柔大胆的情话,从他口中听来,令她怦然心动,被泪光朦胧了的视线不自觉与他交缠凝望。
倾落刚毅的俊颜,细吻过她的额角、鼻尖、颊边,滑落至唇瓣,宽大的薄唇张大含住,吞没了她的唇瓣,掠夺香甜的气息,灌注属于他的刚猛。
热烈的舌吻惊心动魄、追索痴缠,像是非要并吞她的一切意识不可,让她的心里只有他,深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时,她只觉迷茫昏眩,不住娇喘着。
“中场休息十秒。”他的嗓音透着戏谑,爱怜的看着她泛红的脸蛋,耐不住地啄吻她的颊畔,还不忘倒数:“六、五、四”
用力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缺氧的脑子渐渐清明,她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跳出他的怀抱,一退就是三步之遥。
“回来。”欲求不满的男子,不解她叛逃的举动,朝她伸出手。
“不、不行”她再度退了两步,满脸通红。
“不行什么?我很行。”一语双关,还脸不红气不喘,他单眉斜挑,不满她的退缩。
“欸你、你没穿衣服。”尹汐月磨蹭半天,偷觑了几眼他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双颊热辣辣。想起方才贴在掌心下,那热烫强健的肌理,嘴里冒出大杀风景的心里话,滔滔不绝咕哝着。“而且这种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情况下,我再留下来的下场,说不定会演变成谁把谁扑倒”
这种推断实在大有可能,尤其他健硕的胸膛看起来那么诱人,而盖着下半身的薄被单,又那么让人想一把掀开
呃!那是什么?尹汐月瞇起眼睛,看着薄被单的某个部分,正以缓慢而有效率的速度被顶起向上伸展。
莫非那是传说中“幽灵被单”?不过她一抬头,对上那双透着邪恶下流的黑眸,尹汐月很快推翻了自己白痴式的推论。
他、他正在反应中!
脑海中晃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尹汐月才察觉自己方才的胡说八道,连忙咬住舌头,只盼他什么也没听到。
可惜
“我不介意。”他严肃骇人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眸光却蕴藏浓浓笑意。“我很乐意被妳扑倒。”
“呃,下次、改天”什么下次,哪来的改天啊!她解释不清,人却已经退到门边。“我是说不用了啦!我今天还不想失身。”
妈呀!她在说什么鬼话!她好想立刻消失在这世上,藏在身后的手忙碌的在门板上搜寻逃生出口。
抬眼偷瞄在场唯一目击证人,只见他仍旧板着杀人脸,锐眸却热力惊人的胶着在她身上。
“很好。”他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下次妳想失身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
“我……再说再说!”她终于模到门把,连声抛下敷衍的几句,转身逃出了房间。
她惊慌急促和娇愍单纯的模样,终于逗出他隐藏已久的笑意。他俯首撑额,沉沉荡出低哑的笑声。
他想他是完蛋了!彻彻底底完蛋了!他的人生将不只那七年的莫名其妙,他的下半辈子,恐怕都会一直这么莫名其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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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互诉衷曲之后,按下来该怎么办?尹汐月苦恼了四个月,始终找不到答案。
书上有写“从此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这种意见有等于没有。
再看看另一种类型。
啧啧!梁山伯跟祝英台变成蝴蝶飞走了、罗密欧跟朱丽叶殉情了、连杰克也真是太神奇的冻死了。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跟杀人犯总裁耗到地老天荒吗?还是速战速决,答应他烦死人的求婚?
想起求婚,尹汐月小脸又向下垮了几分。
从四个月前的互诉衷曲后,隔日萧总裁朕霆大人就直接把顺序跳到求婚和求爱。
撇开上班时段,萧总裁秉持企业良心的认真工作、不谈私事不说,只要下班时间一到,他就变了个人似的,不时对她又搂又抱、又模又亲,占光所有便宜之后,趁她昏昏晃晃时胡乱发问,问题则不外乎是:
“嫁给我好不好?”
“妳今天想失身吗?”
听听!前一句就算了,后面那句可以拿来当例行公事询问的吗?尹汐月忍不住失笑。
不过,虽然她老偷偷埋怨他令人好气又好笑的问话,可心里却甜蜜得要命。
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他是很认真的珍惜着她,虽然有时候很霸道、占有欲太过浓烈
“下班了,小猫女。”
沈厚的嗓音才打断她的思绪,下一刻,她就被一双大掌凌空捞起,撞入宽硬厚实的胸怀,还来不及呼吸就被堵住红唇。
偷得长长的一吻,萧朕霆心满意足的挪开嘴巴,深觉忍耐一整天的辛劳终于有了代价。
“我今天不目加班,妳想失身吗?”绝大广角的严峻面容,问得正经八百,让人很难接话。
“呵呵。”这两句话是这种组合法的吗?业已习惯的尹汐月傻笑带过,回头收拾桌子。
萧朕霆没调侃她,倒是反常的不说话,半晌,忽然重重自她身后抱住她,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散发出阳刚热力。
“怎么了?”被他的拥抱弄得心慌意乱,尹汐月红着脸,低声探问。
“跟我去美国出差好不好?”想起明天就要去美国考察两个星期,萧朕霆的脸色就好不起来。
交往四个多月了,对她惊人的迷恋并没有消褪,失调七年的肾上腺素跟嗅觉神经,也都毫无恢复正常的迹象,对她的感情,反而随着相处时日增长更加浓烈。
说不出她确切吸引他的地方,但他就是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感觉,看着她耍赖、迷糊、迟钝、装鸵鸟、说冷笑话、画男人扑倒男人的诡异漫画,看她高兴、伤心、忧虑,甚至像小处女般捍卫自己的贞操
不管是多么细微的部分,他都想一一仔细收藏。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可是我的签证过期了,要办来不及。”回头甜甜环住他的腰,太过甜蜜的举止虽然还做不来,可是小小的撒娇她还会一点。磨蹭着他的胸膛,努力想安抚他的心。“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一点也不快。”萧朕霆死绷着脸闷哼,要不是美国分公司出了点事情,他就可以拖到小猫女的签证办出来,再一起过去。
“才两个星期不能见面,小别胜新婚嘛。”安慰人的话还真绕口,尹汐月瞎扯着老套毙了的说词。
“哪有人新婚了还不失身的?”看出她的用心,满腔柔情泛滥得没完没了,却忍不住想欺负她一下。
丙然,话才说完,她又嗔又羞得瞪他好几眼,结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被欺负了的可爱反应,开怀的笑意和温柔情思自然流露。
他真的好喜欢她。
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想要把她永远收纳在自己怀里,对她很好、很好,让她舍不得离开,一如他一样。
他还想占据她所有的爱情,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介入。
“小猫女。”右脚的抽痛让他微蹙起眉,高大躯干习惯性地往办公桌上靠,一把拉过又开始忙碌整理东西的小身影,置于身前,要她眼中只看着他。“写情书给我。”
“情书?”瞠大困惑的猫瞳,尹汐月不明所以。“为什么?”
“写给我!”说不出嫉妒自己的弟弟,只好把眸光放得冷冽。
“每天都见面为什么要写情书?”她最怕写情书了,想起七年前惨痛的经验,忍不住瑟缩。
“我明天开始就不在了。”她的抗议被驳回。
“有电话耶!打电话很方便。”
“电话要打,情书也要写。”
“可是!”可是她字又丑,文笔又差。“我、我不会写情书。”
“有胆妳再说一次!”他蹙紧的眉头,倏然染上一抹煞黑,森冷的眸子阴狠地逼视她。
“我真的不会嘛”他干嘛忽然发起脾气。尹汐月不明所以的咕哝。
“小骗子!”一掌将她贴入自己的怀抱,他愤愤地低头用力堵住她辩解的唇,不同于以往的粗暴沉重力道,他只想宣泄出满心的呛酸妒意。
他、他究竟在生什么气?!被长吻彻底蹂躏过的红唇此时颤抖地轻喘,尹汐月仍是满心不解。
“萧恒韬学长,你好”他抵着她的额头,凌厉的眸光瞇起,阴郁吐出七年前那封早已被他看到熟烂的情书内容。“我是剑道社的尹汐月,今年国中三年级。我没写过情书,不知道要怎么写才好。可是芙然在旁边计时,剩下一分钟就要下课了,所以我要赶快写完”
毫不停顿的背诵上子句铿锵,逐渐熟悉,重重敲入尹汐月怔然的空白脑袋中。
“那、那是我写的。”
没想到他不但看过,而且居然还会背。情书里生涩、蠢笨的内容,顿时让尹汐月觉得好丢脸,面颊绯红。
“很好,妳还记得是妳写的。”她那抹尴尬却被心情郁闷的某人误解为害羞,厉眸更添阴暗。
他愈来愈生气了。
尹汐月几乎听到了他身后熊熊爆裂的怒火,迟钝而缓慢的连贯出前后因果,她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你在吃醋是不是?”
好半晌,她才抓回自己的声音,不太确定的开口。
“回家!”爱面子的大男人不肯正面答复,推开她站起身,僵直着背脊往门外走。
“喂喂,是不是?是不是?”
嘴角扬开甜甜的笑,尹汐月从身后追上去。
她想,他真的真的很在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