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寨”大当家将离身边出现了一位如花似玉大美人的消息,火速地传到了“富贵酒楼”杜艳娘的耳中。一听说对方美若天仙,素来对自身容貌极有自信的杜艳娘便不服气,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她杜艳娘可不会承认对方真美得令人惊叹。
另一点教她不悦的是,明明将离是她相中的,岂能中途跑出程咬金来坏了她的好事,无论如何,她都得会会对方才知道对方有几两重,也好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杜艳娘风情万种地带着厨子伙头做的点心亲自上“秃鹫寨”会情敌,同时也要让对方知道有她杜艳娘这号人物存在。
杜艳娘一出现在“秃惊寨”,寨里的人便议论纷纷,明白她为何而来。
杜艳娘来到“秃鸶寨”如同在自个儿家中一样自在,她当然知道所有人正伸长脖子、拉长耳朵,等着看她如何对付那个女人,她自然也不会让人瞧轻了。
为了与那女人一较高下,今日她可是精心打扮过。提着食篮,扭腰摆臀地来到将离的房舍前,她轻敲了敲门扉。
“请问姑娘找谁?”不一会儿珊瑚便出来开门,见门前站着一名娇艳的女人,看起来很显然不是寨里的人,她有礼地请教。
“我是镇上‘富贵酒楼’的老板杜艳娘,平日常受大当家照顾,今日特意带上一篮点心当作谢礼,送来给大当家。”杜艳娘上上下下打量着开门的珊瑚,暗自揣测对方的来头。连个贴身丫鬟都与寻常丫鬟气质不同,看来主子也不容小颅。
“大当家出门去了,现下不在,对于杜老板的谢意,我会如实传达给大当家。或者杜老板你要隔几天再过来?”
“既然我人都来了,不如就进屋去等大当家回来,亲自向他道谢,我觉得会比较好。”她杜艳娘可不是随便一个丫鬟便能打发掉的。
“珊瑚,有客来访,还不请贵客进来坐?”
轻铃似的娇柔嗓音传来,珊瑚立即请杜艳娘入内。
杜艳娘一听见对方的声音,立即大感不妙,不过还是得眼见为凭,或许对方仅有声音好听,其实人不过是中等之姿,她没啥好怕的。于是,她大方地走进屋内,会会传说中的天仙美人。
唉进到厅堂,便见一名原先是背对着她的绿衫女子起身迎接,当杜艳娘亲眼看见那名女子的容貌时,这才知道为何传话的人会说那女子犹如天仙下凡了。传话的人并未夸饰了那女子的容貌,而是形容得很贴切。光是美貌这一方面,她已经输了。
但是,她并不会这么容易就服输的,得亲自交过手,方能立高下。她扬着笑,风情万种地来到慕淡幽面前。
“姑娘,打扰了你,实在很不好意思。”杜艳娘的眼角瞥见在她来之前,这女子似乎正在看书,杜艳娘顿时又觉得输了对方一截。除了帐簿外,她可没看其他书籍的兴致。
“怎么会是打扰呢?你太客气了,请坐。”慕淡幽气定神闲地招待杜艳娘。她已从寨中其他人口中得知“富贵酒楼”的杜老板倾心于子尧,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杜艳娘碰面。
“谢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待杜艳娘与慕淡幽面对面坐下,珊瑚马上斟上一杯君山银针。
杜艳娘顺手捧起茶,喝下润润喉,这一喝发现这茶好喝得紧,不仅香气浓郁,入口甘润醇厚,而且回甘、犹有余韵。对方连喝茶都这么讲究,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她与这位姑娘差距甚大,不也表示将离与这姑娘是天差地别吗?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适合在一起?因此,她笃定自己才是适合与将离在一起的人。
“敝姓慕。”慕淡幽没打算让杜艳娘知道她的全名。
“原来是慕姑娘。我呢,在镇上开了家‘富贵酒楼’,闺名叫杜艳娘,旁人都叫我杜老板。”杜艳娘向她自我介缙。
慕淡幽听着她介绍,并未插话。
“大当家是我的老主顾,他三天两头就会上我那里,多亏了他,这‘富贵酒楼’才能生意兴隆,所以我今天特别让厨子做了些点心,送过来给大当家尝尝。”杜艳娘将食篮推到慕淡幽面前。
“那么我就代将离先行谢过杜老板的好意。”慕淡幽笑着谢过杜艳娘,对于杜艳娘假借送礼,实则来探她虚实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慕姑娘真是客气。我瞧慕姑娘说话的口音可不是附近人士,不知慕姑娘打哪儿来呢?”杜艳娘开始刨挖她的底。
“我与将离同乡。”意思就是——将离对外说是哪儿的人士,她便来自那儿。
“虽然我与大当家相识多年,不过大当家总是不多谈家乡的事,不如慕姑娘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将离的过去就像是个谜团,让她看不清、模不着。
“我们来自穷乡僻壤,在见多识广的杜老板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慕淡幽四两拨千斤,关于子尧的私事,她完全不想透露给外人知晓。
“慕姑娘客气了,假如说大当家出身于穷乡僻壤,这点我还信,可慕姑娘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与大当家有相同的出身。”正因阅人无数,这才会怀疑起慕淡幽的出身。
“是杜老板夸奖了,或许因为家父是个商人,所以杜老板才会觉得我与将离不同吧。”
“想必慕姑娘的父亲是个很成功的大商贾,我听说光是慕姑娘发上的珠钗,就值个几百两了。”女人家总是会很在意另一个女人的穿着打扮比自己更好。
“不过是顺逢时机,发了笔小财罢了,并没杜老板想的那么好。”慕淡幽说得云淡风轻。
“我想是慕姑娘太谦虚了。”杜艳娘旁敲侧击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开始心浮气躁了起来。
慕淡幽淡淡一笑,优雅地轻啜了口君山银针。
“我瞧慕姑娘长得像是玉雕般的人物,又有着良好的家世,家里肯定是为慕姑娘择了门好亲事对吧?”杜艳娘心想,慕淡幽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却至今仍未出嫁,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和将离有关?
杜艳娘的话正中慕淡幽的罩门,但见她不动如山,不疾不徐地朝杜艳娘绽开一记笑靥。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未来夫婿忙了点,是以婚期才会迟迟未定。”慕淡幽再轻啜了口茶。
杜艳娘瞪大眼盯着她看,暗自揣测她口中的未来夫婿是不是指将离?
“慕姑娘口中的未来夫婿是指大当家吗?”受不了满月复疑问,干脆问个清楚。
“杜老板认为呢?”慕淡幽不答反问。
杜艳娘愣了愣,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将离与慕淡幽,一个是农家子弟,一个是商人的女儿,两人在家世上根本就不配,照常理判断,慕淡幽的未婚夫婿不可能会是将离。但是,若说慕淡幽的未婚夫婿不是将离又说不过去,毕竟一个已经许了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追着个不是自己未来夫婿的男人追到大漠来?何况她瞧慕淡幽看起来就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不可能会做出有违礼教的事来。
综合她的推论,还是做不出个结论来。慕淡幽的未婚夫婿到底是不是将离呢?杜艳娘想得头不住地发疼。
“慕姑娘,我瞧你说话挺文雅的,但我这个人呢,和你完全不同,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当家在大漠打滚多年,早就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乡下小子了,什么样的场面他没见过?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打理寨里琐碎事务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成天只会看书、绣花的大家闺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杜艳娘挑明了说,给下马威就是要她知难而退。
“适不适合,我想不是由杜老板说了算。”
“你这么固执,届时大当家嫌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杜艳娘见她一脸平静,完全不被她的话所影响,不禁恼火了。
“这就不劳杜老板费心了。珊瑚,再帮杜老板斟茶。”慕淡幽命着身后的珊瑚。
“是,小姐。”珊瑚俐落地再为杜艳娘将茶斟上。
“慕姑娘,我会说这些话全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慕淡幽愈是气定神闲,杜艳娘就愈是焦躁,她应付过下少难缠的客人,怎么会拿个小泵娘没辙呢?
“那么我就在这里谢过杜老板的好意了。”
慕淡幽笑得清雅有礼,杜艳娘看了只觉厌恶。两人虽然仅仅聊了一下,但已足够让杜艳娘知道她讨厌这个姓慕的,讨厌到不想和姓慕的待在同一个地方,可又不想轻易示弱,唯有耐着性子,继续留下了。
当项子尧回到家时,便见淡幽与杜艳娘沉默地面对面坐着,室内已点上蜡烛,淡幽一如往常地看着她的书,仿佛杜艳娘并不存在似的,而杜艳娘则是什么事都没做,瞪大眼看着迳自看书的淡幽。
杜艳娘的出现出乎项子尧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杜艳娘会那么快就收到消息,得知他身边来了个女人,而且还亲自找上门来。
“杜老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今儿个可是你头一回上我这儿呢!”项子尧拐了个弯告诉淡幽,杜艳娘从未在他家出现过。
正看着《山海经》的慕淡幽闻言,唇角下着痕迹地勾起一抹笑,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册,欢迎子尧的归来。
“大当家,我早就想来登门拜访了,正好今日酒楼没事,所以我就带了些点心过来答谢你平日的照顾。”杜艳娘不是笨蛋,怎会听不出他拐了个弯在对慕淡幽解释呢?她脸色未变,佯装什么都不懂,笑道。
“说到照顾,我想杜老板更该谢谢白鹫,他比我更懂得照顾杜老板。”项子尧笑着来到淡幽身旁,见她还是在看《山海经》,倏地笑了。
“怎么了?”慕淡幽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这本《山海经》都快被你给翻烂了,就连被灰惊、白惊抢了,你也还有闲情逸致读着《山海经》,我真是服了你。”其实他早在心里盘算着要再找更好的版本给她,因为她太喜欢《山海经》了。
“因为这是我最珍惜的一本书。”她轻笑,这是他为她买的第一本书,她总是习惯将书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无聊时就翻开来看一看,即使书中的内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了,依然乐此不疲。
“是吗?”见她如此珍惜,他的心口盈满了满足。
杜艳娘发现情况不对,他们两人居然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让她心生不悦。不过是一本破书罢了,值得他们这么开心吗?
“大当家,今天我带来的是伙头特别为你做的点心,若觉得好吃,下回我再带过来让你品尝。”杜艳娘可不容许被人忽略,忙打断他们之间含情脉脉的注视。
“那我就谢谢杜老板与伙头的好意。眼下天色已晚,杜老板你只身一人出寨太危险了,不如我让白鹫送你回镇上去。”项子尧可没打算让杜艳娘留下来和他们共进晚餐,当机立断,马上赶人。
“什么?大当家,我和你都还没说上几句话呢!”杜艳娘硬是被他推了出去,气得直嚷嚷。她根本就不要白鹫送她回镇上,真要送也该是他来送才对啊!他急着要送她定,使她更加确定他非常在乎姓慕的的感受,心底为此更加不快。
项子尧急忙忙地推杜艳娘出去,像是在赶瘟神一般,直到他们走远了,珊瑚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你瞧见了没?我可从没见子尧少爷这么紧张过,不过依我说,子尧少爷赶得好!罢才我瞧那个杜老板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就一肚子气,恨不得马上将她赶出去呢!”最好是能一扫帚将杜艳娘给扫出去,但是没有小姐的允许,她只能憋着满肚子的火,不能发作,差点没将她给憋死了。
“大当家!”慕淡幽严厉地纠正珊瑚的说词。她已再三提醒过珊瑚得谨言慎行,毕竟事关紧要,可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是!是大当家!”珊瑚惊觉失言,立即反省地轻拍自己的笨嘴。从京城出发到大漠来时,小姐已一再交代她少说话、多做事,她却老是在转眼间就忘了小姐的交代,实在是太糟糕了。
“下次注意点。”
“是,小姐。不过小姐,我还是要说,大当家的心是向着你的,不管有多少女人向他大献殷勤,在大当家眼里,她们没一个及得上小姐!”珊瑚打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慕淡幽又喜又愁,欢喜的是他心里一直有她,愁苦的是他们俩能否继续这样下去?子熙大哥对她和子尧的事并非一无所觉,曹谋成意图来到大漠对子尧不利的消息,正是子熙大哥透露给她的,他甚至还帮她欺瞒家人。是以,有时候她不禁会想,子熙大哥是否有意成全她和子尧?
子熙大哥之所以知道子尧人在大漠,甚至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据子熙大哥的说法,是他与宫里的内监李公公颇有交情,而李公公与圣上的心月复黄公公又是交情匪浅,他多方托人寻找离家的子尧未果,一年年过去仍不放弃,李公公将他的焦虑一一看在眼里,同样替他着急。一次,李公公和黄公公饮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李公公说出子熙大哥的忧虑,黄公公便不小心月兑口而出,说子尧人在大漠,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当时李公公不动声色,将黄公公不小心透露的秘密记下,事后再偷偷告知子熙大哥。
而同一时间,曹谋成正好向圣上请命,要到大漠剿灭“秃鹫寨”,子熙大哥身为朝廷命官,无法随意离京,这才悄悄找了她去,将子尧的事说给她听,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自动告诉子熙大哥,愿意前来大漠说服子尧回京,子熙大哥同意了,同时并派遣十多名身手俐落的手下,暗中护送他们到大漠。
“总之,我觉得大当家做的实在是对极了!懊让那位杜老板知道,在大当家心里,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慕淡幽想着子熙大哥的言行举止,依然觉得费疑猜,而李公公的事,她也没让祥叔和珊瑚知道,就怕珊瑚会不小心月兑口而出,走漏了风声,日后子熙大哥就无法再从李公公那儿得到重要的消息了。
“……说实话,子熙少爷实在是神通广大,居然会知道大当家人就在大漠,而且还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真不晓得子熙少爷是从何得来这消息的?依我说,这子熙少爷真的是莫测高深——”
珊瑚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串,脑袋瓜里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能提到子尧少爷的名字,所以一律以大当家带过,可是一讲到子熙少爷,她就少了根筋,想也没多想,直接就蹦出项子熙的名字来。
“珊瑚!”本来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慕淡幽听见珊瑚多嘴地提到子熙大哥时,立即低喝,要珊瑚闭上嘴。
她一路上千叮万嘱,要珊瑚别露了口风,让子尧知道是子熙大哥透露的消息,哪知珊瑚还是糊里糊涂,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幸好这里就她们两人,若被子尧听见可就糟了!
“小姐,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交代!”察觉再次失言,珊瑚慌的赶忙捂住嘴巴。
“方才珊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突地,项子尧黑着一张脸,像阵旋凰般飙到慕淡幽面前,厉声质问。
项子尧的突然出现,让慕淡幽与珊瑚心里同时一惊,暗自猜想他究竟听见了多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杜老板呢?你让白鹫送她回去了吗?”慕淡幽心里很紧张,表面上却装作平静地问道。
珊瑚得知已闯下大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罢刚珊瑚说的全都是事实吗?你之所以知道我人在大漠,全是大哥告诉你的?”项子尧简直要气炸了,珊瑚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万万都想不到她居然会面不改色地对着他撒谎!连环说得对,爱情使他盲目,整个人变成了笨蛋!
“你冷静点,事情其实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珊瑚,把门关上。”怕他们的对话被外人听见,忙要珊瑚关起门。
珊瑚立刻去将门关好,同时确认有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冷静?是啊!你够冷静,被我当场逮着了,竟然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不禁要怀疑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是在扯谎骗我的?我问你,大哥为何会知道我人在大漠?”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他在大漠是个秘密,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子熙大哥说是宫里的李公公透露给他知道的,而李公公则是从酒醉的黄公公那里得知的。”慕淡幽不敢再有所隐瞒,和盘托出。
“大哥如珊瑚所说的神通广大,你心里也这么想是不?你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若不是被我听见珊瑚所说的话,你是否要继续欺瞒下去?”又是大哥!为何他们之间要横着大哥?项子尧满脸讥讽。
他的话让她冷到骨子里去,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像往常般充满情感,而是充满怒焰。自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曾对她发过脾气,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以温柔的眼神凝望她,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她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事到如今,不能再有所隐瞒了。
“这么说,你终于承认说谎欺骗我了,是不?”她的欺骗,令项子尧不仅对她感到失望,也对自己感到失望。瞧,他对她的深信不疑换来了什么?
欺骗!
究竟她骗了他多少?是否对他的感情同样也是在骗他?其实从头到尾,她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他,是不是?是否从头到尾,在她心里的人一直是大哥,而不是他这个傻呼呼的笨蛋?
想得愈多,项子尧便愈觉得愈受到伤害。从前种种,如今看来,皆是虚情假意!她怎么能够漾着笑,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必须抛下家人?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曾经浴血奋战?她可知道除了她,他什么都不要?
也许,就算她知道了,依然会不屑一顾吧?他的心凉了,血液不再为她而沸腾,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以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看她。
“你听我说,我之所以会编谎话来骗你,全是事出有因的。”慕淡幽慌了,她忙抓着他的手臂解释,一贯平静的面孔出现了裂痕。
“原因?嗤!你还想编什么谎来骗我?我很好骗是不?随便说个几句,我就全信了你,你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你便将我要得团团转,是不?难怪你每次见到我总是笑得很开心,因为我蠢得可笑!”他恨恨地甩开了她的手,她的碰触已让他无法接受。
他甩开的动作,让慕淡幽呆愣地傻瞪着他刻意避开的身躯。他拒绝了她?这是头一回,她的心像是狠狠被刨了一刀般,痛着。
不!不!她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蠢,也没有耍着他玩!她没有!她的心是向着他的,难道他还下明白?
“大当家,你真的误会我家小姐了,她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全都是我的错,请你听我家小姐的解释好吗?”一旁的珊瑚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一时失言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
“你一点错都没有,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看清事实。”项子尧不怪珊瑚,只怪自己。
“大当家!”
“珊瑚,别再说了。”慕淡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仿彿不是她的一样。
“慕淡幽,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你之所以知道我人在大漠,并且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是大哥告诉你的?先前灰鹫、白鹫抢你时,也早在你意料之中,所以不让祥叔动手,是不?”
他要亲耳听她承认,原来一开始她就在算计他。难怪白鹫说她被抢时非常配合,因为她是故意让白鹫抢她的珠钗与手链,好教他认出她来,好让他如迎公主般地将她迎回“秃鹫寨”!
事实清楚地摆在眼前,只要他肯动脑子想一下,就会知道她撒的谎漏洞百出,可笑,他不该忽视连环的警告的。瞧他,现在落得了这么个可悲的下场。
“是。”他叫她慕淡幽?他从来不曾这样叫过她。他这么唤她,是表示从此他们将形同陌路,他不再理她了吗?
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眸。好奇怪,她已经难过得快要晕过去了,为何仍然没有掉泪?
“是大哥要你过来劝我回家的,是不?”他再问。
“是。”她的喉头像梗了块石头,艰涩地回他话。
“你特意做菜给我吃,也是要勾起我的乡愁,让我想回家,是不?”他厉着声再问。原来她所有举动的背后都藏了个目的,她怎么会这么可怕?
“是,但我也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回家。你不该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她不要他以厌恶的眼神看她,不要!
“你对大哥真星百听计从,人尚未嫁给大哥,心就已经向着他了。能拥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未婚妻,真是大哥前世修来的福气。”他不管她说的危险,心中在意的全是她对大哥的付出,她的无情已将他的心捣碎了。
他的话是磨利的双头刀刃,用力刺向她时,也狠狠地刺中自己。
“不是的,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人始终都是你,你不能这样说我。”她摇头否认。她的心始终是他的,为何他要怀疑她?若非忧心他的安危,她何必冒着被爹娘发现的危险,急匆匆地赶来说服他回京?一切皆因她爱他啊!他到底明不明白?
“说谎!”一经发现她说谎骗他,现下她所说的每字每句,他皆无法再相信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情从不造假!”她全身颤抖,对他吼着。
项子尧的反应是冷哼一声,当她在作戏。他心里想的全是她为了讨好大哥才来欺骗他一事,明知她名义上是他未来的大嫂,就算真的特意去讨好大哥也是理所当然,不是他能计较的,但他就是无法忍受,深深觉得被她背叛了。
“……好,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感情,但是有一件事你非得知道不可,那就是曹谋成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知道你人在这里,他正在赶过来的途中,或许已经快到了。你晓得他的为人,更清楚你们俩绝对不能正面冲突,所以我才会早他一步地赶过来,要你回家。”终于将实情和盘托出,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般虚软无力,全凭借着要在他面前保有自尊,背脊方能挺直不示弱。
“你是真担心我,抑或是担心大哥被我所累?”他气昏了头,语带讥讽地反问。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已经将话带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她怎么解释,他始终不信她。她太了解他了,明白此时说得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浴室不再为自己辩解了。
“心虚了?”他字字含嘲带讽。
“大当家,你不能这样对我家小姐!”珊瑚难过得哭了,为慕淡幽大抱不平。
“为何不行?”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慕淡幽的心被他的字字句句刺得遍体鳞伤,子尧无情的言语对她而言就像是场最可怕的恶梦,吓得她心神俱裂,偏又无法转醒。
“既然话已带到,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他残忍地赶她走。
“大当家?!”珊瑚惊得倒抽了口气。天色已晚,子尧少爷居然要赶走她家小姐,完全不顾昔日情分!就算不管两人是否相爱过,至少他们是邻居,小姐是子尧少爷未来的大嫂,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子尧少爷岂能说赶人就赶人?实在是太绝情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赖在这里?”项子尧命自己狠下心肠,别去想天都暗了,她人生地不热能上哪儿去?反正有祥叔在身边,谁动得了她?
“不。大当家,这几日我们主仆三人叨扰了您,实在很抱歉。我们这就马上离开,小女子在此谢过您多日的款待。”慕淡幽深吸口气,不让自己死皮赖脸地留下惹人厌。
“小咀——”
“珊瑚,还不快去收拾行李?”慕淡幽的声音再冷也比下上她的心冷。
“是。”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珊瑚无奈地到内室去收拾行李。
虽然是他赶人走的,可是真听见她要走,他的心依然冷不防地疼痛着。他命令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绝不许开口留人,绝不!
慕淡幽异常平静,她站得直挺挺的,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两个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当家,关于先前我那不知羞耻说在意你的言论,就请您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小女子铭感五内。”她刻意不看他,注视着前方说。其实她连要珊瑚收拾的意思都没有,只想马上逃离这个令她心碎哀伤的地方,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落荒而逃,以至于必须不断地告诉自己,其实事情没她想的那样难堪,方能从容地立在原地。
“不用你说,我也会将所有不该记忆的事全忘得一干二净。”他说得冷然决绝,仿佛过去种种皆已成了过去,不值一提。
她僵硬地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曾经,他们两人无比亲密,视对方为自己的唯一,而现在即使两人靠得再近,也像是咫尺天涯般。连环闻风而至,从中调解,想当和事佬,结果话说不到三句就被项子尧火爆地轰出去。
由外归来的祥叔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唯一知道的是项子尧不识好歹地赶起人来。
祥叔本来要出手好好教训项子尧那个臭小子,但因慕淡幽不许,所以才忍气吞声,寒着一张脸,和珊瑚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囊,主仆三人没费事向项子尧道别,直接上路。
连环眼见情况不对,忙骑马追了过去,一路劝说,费了一番唇舌,好不容易才说服祥叔打消彻夜赶路的念头,顺了连环的意,到镇上的客栈暂住一宵,待明日天大白后再继续上路。
连环说服祥叔同意他的建议后,丝毫不敢大意行事,为免再起风波,没安排他们住进镇上最好的“富贵酒楼”,反而是安排他们住进次一等、但还算朴实洁净的“潇湘客栈”。
匆匆安顿好慕淡幽主仆三人后,连环便又马下停蹄地赶回“秃鹫寨”去。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