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丝绮在白玉城皇宫待了数日,已经稍微适应风国的生活,小红、小蓝和她总是被分配在一块儿工作,两个小女生很担心会在无意中被她传染到不该有的恶习,因此一直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江丝绮明白她们对她的疑虑,但与其说破嘴还没人肯相信,不如别白费唇舌,所以她不再坚持澄清自己并非狐狸精,只想尽力做好上头交代的事,只是每次想到天使交代的任务,她的头就又疼了。
阙竞天是风国之王,不是寻常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就算同样身在皇宫,可他们两人身分差距太大,除去头一天她不小心在“春泽轩”撞见他入浴,后来她想再潜入“春泽轩”时,就发现“春泽轩”外多了两名侍卫站岗了。不知是阙竞天担心她再潜入偷窥他沐浴,或是看穿她想泡汤的心思,总之,她根本就没法再见到他。既然见不到人,要如何说服他与他人友好?遑论阙竞天极为鄙视她,怎会听从她的建议?天使交付给她的任务,她实在是难以达成啊!
江丝绮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很想摆烂不理会,可是一想到雪葵与甜甜,她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因为她们三人的命运牵连在一块儿,不是她可以独断独行的。她满月复愁肠、有气无力,蹲在水井旁的地上刷洗着如小山高的衣眼。
忽然间,一名面貌姣好的女子神情高傲地出现,她身上同样穿着新芽绿衫,可上头的刺绣比起江丝绮衣衫上的更为精美,显示她的位阶与江丝绮不同。
“妳们三个挡到我的路了,给我让开!”胡琤趾高气扬地睨着三人。
小蓝与小红发现来人是胡琤,闷声不吭,马上乖乖让出路来。
江丝绮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蹲的地点恰到好处,且并未真的挡到她,所以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继续刷洗衣衫。
“喂!我刚刚说的话妳听见了没?我说妳挡到我的路了!”胡琤见她非但不让路,还一副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心下更为不快,怒声质问。
“听到了,不过我并不认为我有挡到妳的路。这里这么宽敞,随便妳要走哪儿都行,不是吗?”江丝绮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我偏要走这里,怎样?”胡琤挑衅地扬高下巴,非要她让路不可。
“我偏不让,怎样?”江丝绮模彷她被人宠坏了的口吻,回道。
“妳可知道我爹是谁?居然敢这么对我?!”胡琤恼火。她之所以会进宫当宫女,并非家境不好,相反地,她爹可是堂堂工部尚书,她是身分尊贵的名门千金。因为风国的大王尚未纳妃,众大臣提议将自个儿家中的闺女送入宫,让骁王择为妃,全让骁王拒绝了,于是她爹想出让她进宫当宫女这办法,好使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顺利进入宫中后,众人心知她是工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向来没有人胆敢不将她放在眼里,每个人都对她礼遇三分,所有能亲近骁王的好差事,能交给她的全交给她了,现下突然遇到视她如无物的人,要她如何下气得直跳脚?
“我不认识妳,对妳爹的身分更是没兴趣,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在这里洗衣服洗得好好的,不想随着妳起舞。”江丝绮凉凉地道。
“什么?!妳居然敢批评我?”胡琤气得双手插腰。要知道,如果现下不是待在宫中,她早命家仆将这目中无人的小小爆女给乱棒打死了!居然敢不知天高地厚教训她,简直是反了!
“妳的确是刻意找碴,不是吗?”江丝绮嗤笑她要使坏还怕别人批评的可笑行径。
“妳!”被说中事实,胡琤无话可反驳,气得浑身发抖。
小红与小蓝看得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江丝绮有胆子惹胡琤。她们可是没半点靠山的平民百姓,要在宫中生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是明哲保身,惹上官家千金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啊!但想是这么想,她们却不得不暗暗佩服江丝绮的勇气。
“妳可知道我怀中抱的是谁的衣衫?”胡琤及时忆起来到洗衣场的目的。
江丝绮耸了耸肩,完全没兴趣。
“这是骁王的衣袍,风国上下谁不以骁王为尊,妳还不快滚开!”胡琤抬出阙竞天的名号来恐吓她。
“既然风国上下以骁王为尊,狱祢L的衣袍怎能和其它人一样在这座水井边洗涤?”江丝绮故意狐疑地反问。
胡琤一愣,本来不觉得在这里洗有何不对,经她这么一说,才惊觉情况不对。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专门服侍骁王的长宫女珍玉,让珍玉骗她到这里清洗大王的衣袍,然后秘密向大王禀告,让大王误以为她是贬低他的身分,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宫,而背后唆使珍玉的人一除去她之后,便有机会和大王共效于飞吧?不行!不行!她想当骁王的妃子已经渴望了好久,绝对不能受到有心人士的破坏,她得跟珍玉问个清楚不可!
“妳还要和我们一块儿在这里洗大王的衣袍吗?”江丝绮深切渴望夺下被她紧揽在怀中的衣袍。待她夺下之后,要把它们全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做为小小的报复!
“咳!我告诉妳,我是有要事要办,并不是怕了妳,妳别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胡琤冷哼一声,高傲地甩头离开。
胡琤一走,洗衣场又恢复原有的宁静,江丝绮无聊地伸了下懒腰。
“妳好厉害,刚刚妳的气势完全压过胡琤。”小红鼓起勇气和江丝绮说话。与其说胡琤欺负江丝绮,倒不如说是江丝绮欺负胡琤。
“我是坏女人,岂能气势不如人?”江丝绮挑眉自嘲。
“难道妳不怕胡琤报复?她爹可是朝中大臣,听说势力很大呢!”小红不懂,她怎么会没半点惧色?
“势力大就大,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她家,难道真能由着她胡来?”管他胡琤的爹是否势如中天,是否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就是不喜欢胡琤的傲慢。
“妳真是太英勇了!”小红忍不住为她拍手,小蓝也跟着小红一道拍手。
“还好啦!”江丝绮毫不羞赧地接受她们的掌声与崇拜。
殊不知,她对胡琤的不以为然全落入立于暗处的阙竞天眼中。洗衣场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他很好奇江丝绮进宫后有何表现,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询问了内侍总管陈坚,得知她在洗衣场后,他便过来一探究竟,结果正好让他瞧见她削减胡琤气焰的场面。
必于胡琤,他已多次向工部尚书暗示兼明示,坦言他对胡琤没半点兴趣,可工部尚书就是不死心,认定终有一天他会改变主意纳胡琤为妃,让他颇为头疼,今日正巧撞见江丝绮和胡琤对峙的画面,其实颇为有趣。回想起胡琤被她耍的画面,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他清楚看见江丝绮的眼眸冒火,深信如果胡琤再胡搅蛮缠,硬要江丝绮让路,她绝对会给胡琤排头吃。
“大──大王?您在笑?”陈坚瞪大眼,惊讶地看着阙竞天难得的笑容。
“是吗?”阙竞天经由陈坚的提醒,才晓得自己笑了。
“什么事让大王您如此开心?”陈坚忍不住想问,阙竞天素来将重心放在国事及黎民百姓上,甚少有事能让他展露笑颜。
“陈坚,你觉不觉得她不仅是胆子大,其实也挺有趣的?”阙竞天以下巴指了指正努力洗衣服的江丝绮。本来以为她会偷懒,没想到她对长宫女交代下来的工作毫无怨言地完成。她的言行举止和风国的姑娘截然不同,可以在上一瞬间桀骜不驯,下一瞬间又装巧卖乖,彷佛是头无害的小搬羊。但他并没有被她佯装的臣服给骗过,她的性子挺烈的,对三番两次差点要她命的他,肯定是怀恨在心,却又奈何不了他。想到她会如何对他恨得牙痒痒,他忍不住又扬起一抹轻笑。
“呵呵!可不是。”陈坚心中有不同的见解,可阙竞天是王,身为内侍总管的他说什么都不能反驳王的话,唯有干笑认同。有趣?如果以身为坏女人而自傲是件有趣的事的话,那江丝绮的确是有趣。而且他害怕地发现,阙竞天一笑再笑,皆因江丝绮而起,向来不让女人萦挂于心头的骁王,不会是对坏女人有兴趣吧?!
“大王,咱们还要待在这里吗?”陈坚斗胆地询问,心下认为此地不宜久留,难保骁王愈看坏女人愈觉有趣,要是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糟了。
“不了,看也已经看够,还有正事要办,咱们走吧。”阙竞天心知不宜在此继续浪费时间,于是转身离开,一如他的出现,悄然地未被发现。
陈坚尾随于后,对他的不坚持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庸人自扰,骁王其实对江丝绮并无意,不过是因为她和国内其它女子有些不同,骁王一时觉得有趣,才会特地过来看看,如此罢了。
江丝绮再次夜不成眠地偷溜出房,来到御花园,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仰望硕大如白玉盘的明月,对月兴叹。“唉,好想念日光灯啊!”这里的夜太过空寂、幽静,每个人的作息太正常,以至于习惯繁华热闹的她,直到目前依然无法适应在风国的夜生活。
“如果能再潜入『春泽轩』不知该有多好,阙竞天真是太小气了。”江丝绮忍不住抱怨。想再次潜入“春泽轩”,当然不是想偷窥阙竞天那身引人遐思的结实肌肉,而是想舒服地泡个温泉,最好是能神鬼不知地留在“春泽轩”过夜,毕竟那里有成排的夜明珠点亮黑夜,可以让她安稳入眠。光想到自己得在此处待上六个月,她就头皮发麻。这里实在与她原来的世界相距太大,没有便利商店、没有快餐店、没有药妆店,甚至可说风国皇宫所在的白玉城的全貌是怎样,她都不清楚。
“唉……”她悠悠地长叹了口气。
“不许动!否则要了妳的命!”一道森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一柄锐利的剑已抵在她颈侧。
“侍卫大哥,刀剑无眼,您千万得小心啊!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是刚进宫的小爆女,因为睡不着才坐在这里,绝对没有图谋不轨!”江丝绮吓得正襟危坐,喊出成串求饶,声明自己的无辜。
“带我到骁王的寝宫去!”站在江丝绮背后的黑衣人厉声命令。
啊?有没有搞错?宫内的侍卫竟然不知阙竞天的寝宫,且还要她带路?这是不是太奇怪了?这人应当不是侍卫。她偏过头,想要偷瞄来人身分。
“如果妳还想要小命的话就别妄动,也别妄想高声呼救!”蒙面黑衣人低喝,倘若她胆敢不听从吩咐,他就让她血溅五步。
“是。”江丝绮无奈地叹了口气。人若倒霉,连喝口凉水都会被呛死,对于突然有人出现要她的小命这件事,对她而言已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在抵达风国后,她的性命一直受到威胁。
“站起来,带我到骁王的寝宫去。”蒙面黑衣人闯入皇宫大内,旋即被宫内众多华丽的宫殿与繁复的回廊、曲桥弄得晕头转向,正好撞见这小爆女坐在草地上,迫不得已只好命她带路,等她带他找到骁王的寝宫,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她的小命。
“这位大哥,我才刚进宫,根本就不晓得骁王的寝宫在何处。”江丝绮认命站起身,试着说服他找别人带路。
“妳是为了保护骁王才想说谎骗我吧?告诉妳,我不会轻易上当,走!带路!”蒙面黑衣人强硬地非要她带路不可。
“我和骁王又没感情,而且他对我不仁不义,我为何要为了他欺骗你?”江丝绮极力喊冤。说她为了保护骁王而撒谎,真是种侮辱。
“传言骁王俊美无俦,爱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看来传言属实。妳因爱慕他而撒谎欺骗我,我警告妳,妳最好想清楚,骁王值不值得让妳赔上一条命。”蒙面黑衣人威胁。
“见鬼了!谁爱慕他来着?”江丝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废话少说!带路!”蒙面黑衣人懒得听她说。
江丝绮气愤地翻了翻白眼。不管她怎么说,对方不相信她不晓得阙竞天的寝宫就是了!真是的,还硬是乱扪帽子,说她爱慕阙竞天!她承认她的确是垂涎过阙竞天肌理分明的胸膛,也好奇过她没能看见的地方会是啥模样,但那仅仅是单纯的遐想,就像肚子饿的人看到一块上好牛排,能不流口水吗?所以她并不是爱慕阙竞天,完全不是!
“妳还在犹豫什么?不会真的想拿妳的命换他的命吧?”蒙面黑衣人见她还在磨蹭,不快地出言威胁。
“我一点也没有为他牺牲的意愿!”江丝绮郑重澄清。
“既然没有,还不快走!”蒙面黑衣人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这不就要走了?”江丝绮一个踉跄,差点跌个狗吃屎,更加火大。不管了,她就带他四处随便乱走,再见机行事好了。蒙面黑衣人在她随意带领下,一路鬼鬼崇崇闪躲巡夜的侍卫,两人一路在御花园东拐西绕,始终没能远离御花园的范围。
“妳在耍老子是不是?”蒙面黑衣人愈走愈觉不对劲,以剑尖喝令她停止。
“没有啊!”咦?被看出来了?
“这条路老子刚刚分明走过,这可不是到骁王寝宫的路。”若不是他认出来了,真不知要被她耍多久。
“这……怪不了我呀,大哥您的剑那么锐利,功夫又那么高强,我吓都吓傻了,不小心走错路也很正常啊!”江丝绮随意编造借口,顺道吹捧他,哄他开心。
“哼!妳知道本大爷功夫了得就好!我告诉妳,妳最好从现在开始保持头脑清楚,带我找到人,否则我会让妳见识一下我的功夫是如何出神入化!”蒙面黑衣人对她的吹捧颇为满意,也不急着动剑。
“大哥,您千万别使出您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我好怕啊!”江丝绮语带讥讽。
“知道怕就好。”蒙面黑衣人自豪地挺起胸膛。
江丝绮发现其实挟持她的黑衣人挺蠢的,只要想办法摆月兑他就行了,于是她不再带着他绕着御花园打转,左躲右闪地走了一阵,随意来到位于梅花林深处的“烟雨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