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木兰 第四章
作者:染香群

??“剑卿,”新帝的声音没有太大变化,连表情也收敛起来,“你可知求得是谁?”

??“启禀皇上,微臣求得是监国公主、凰翼将军木兰。先皇长女,皇上骨肉至亲的皇姊。”

??面上依旧平和,新帝的手在龙椅上紧抓又放,“满朝文武百官闺秀,连石宰相朕都为你作主。郡主公主、后宫妃嫔,只要你愿意,朕都可以割爱,只有皇姊,万万不行。”

??剑麟不气不恼,昂首微笑,“微臣谢皇上厚爱。然监国公主为国已耽误青春,时年已二十有余,尚未婚配,岂不怪哉?既然皇上提起微臣婚事,微臣不敢不秉。”

??“你是说朕枉顾『君无戏言』?”他终露怒容。

??“臣不敢。”剑麟一派恭谨,看在他眼底却分外的令人气恼。

??不敢?他会有什么不敢的?小小一个侍读,居然妄想自己服侍的公主,还是东霖最尊贵,他心头的那抹银霞!

??但是唐剑麟那句“骨肉至亲”又刺痛了他,身为皇帝,不是什么事都能为所欲为的。起码现在的他不行。

??他很知道此刻的他还无权如圣帝,不顾御史大臣的劝谏娶了自己堂妹。此刻他羽翼未丰,地位还不稳,这些年积极参与政事,也为了这点。

??他要当东霖真正的皇帝!要当皇姊心目中仁民爱物的好皇帝!

??等到了那一天,他就要立皇姊做皇后,让她母仪天下,不让任何人敢非议她!

??再两年…只要再两年就够了…他有把握,两年后就能降伏眼下貌似恭谨心则轻慢的臣子。

??但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要跟他抢心仪这么久的皇姊!

??他勉强缓了缓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剑卿,若是别家闺秀,朕径自下旨,确无不可。”他语气和缓,“但是皇姊功在朝廷,中兴东霖,非比寻常。此事当由皇姊定夺,再议不迟。”

??“谢皇上恩典。”他笑笑,那点子讨厌的自信更让新帝扎心。

??皇姊朕谁也不让!

??***

??“门前马颁斌,客满红烛捷。独饮千里月,倚扉望凰归。”

??展开诗笺,发愣了一会儿,段莫言又蹦的一声冲进来,“公主公主,妳那小皇帝怎么教的?连我的阿钰都要嫁出去?真是够了~我的阿钰欸!那是我的阿钰欸!”

??她镇静的将诗笺收起来,“终究没嫁不是?你也忒紧张了。”

??“我不紧张?”段莫言跳得半天高,“我不紧张她要紧张谁?妳妳妳,赶紧回去要小皇帝戒掉这个赐婚当月老的坏毛病!快走快走!一个月后我把探勘图加急文件送回去,妳赶紧去教诲一下小皇帝!”

??木兰叹口气,望凰归…现在丽京乱成一团,她不归也不行了。

??“对了,”他又冲出去,捧了一个大包袱进来,“这不算公帐,是我自格儿要送的大礼。公主啊,妳容我这个不拘天也不拘地的顽劣泼猴,这几年帮我善后也苦得紧了,”他很大方的摊摊手,说不出多肉痛,一整年的薪俸欸!幸好做两件便宜些,要不说什么他也舍不得的,“赶紧嫁人去吧!妳和剑麟这些年眉来眼去,我们看的人都烦了,你们还玩不烦?快去快去。”

??解开包袱,喜气洋洋的大红嫁裳绣着金龙银凰,那抹艳红像是照亮了黯淡朴素的兵帐。

??嫁裳呢。她温柔的抚抚温凉的丝缎,心下有着柔软的感伤。

??“是不是也替阿钰做了件?”她不欲回答段莫言的问题,话锋一转,“做两件比做一件便宜些不是?我看你当商人当得很乐么…我能不能看一看阿钰那件?”

??他倒忸怩了起来,“什么嘛…”要待不给看,又觉得满心欢喜没处放,急着跟人分享,他不好意思的拿了石中钰那件嫁裳,“两件一样的啦,只是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龙凤,就绣了两只麒麟,工是一样的啦,我可没叫他们这件多用点工夫…”

??展开同样喜气的嫁裳,一对麒麟默默的相对,细心的缝着小玉石在上面…

??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么好啊…

??“我没什么大礼可送。”她微微笑,月兑下不离手的玉班指,“权充贺礼吧。什么时候提亲?”

??“本来…本来…”佻达的段莫言也红了脸,轻轻抚着这灿灿的嫁裳,“本来想宁耐几年,等我当了三品官回调丽京,请她辞官当我的娘子吧…再说。反正她也是老姑娘了,谁敢要?可…可一听到皇上的怪癖,我就觉得事情挺严重的。一整天吃不下也睡不着。若弄到那步田地才跳脚,还不如…不如现在赶紧娶了她了事。她…她还可以继续当她的宰相,我守我的边关…”悠然的看着帐外的月,“此情若长久,岂在朝朝暮暮?”

??岂在朝朝暮暮?

??木兰猛然抬头,心头说不出是苦是甜。浓重的凄楚侵袭整个心,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的确不在朝朝暮暮。

??“这礼,我收下了。”她笑笑,却含着寂寥,“你倒是早点托良媒求亲,迟了,石宰相嫁了人,你哭也哭不成。”

??“也对…”他刚放下心,又一跳,“不好!皇上可也到立后的时候了!天天朝夕相处,该不会日久生情吧?完蛋了完蛋了~如果情敌是皇上,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跟皇上抢心上人,是没有什么“如何是好”的。

??她英眉一敛,“明天我就回丽京。”

??***

??方进城门不久,服侍皇上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拦马,“公主!鲍主!请留步!”

??木兰诧异的在心底转了几个念头,功高震主?此行并无太显眼的行为。再者,这几年她已经刻意收敛,许多战功与内政都慢慢放给段莫言和石中钰,专挑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处理,这样还震主吗?

??端是心平气和,“王内侍,本宫刚进城,有什么事情呢?”

??“皇上有旨…”见这位声威远播的监国立刻下马跪在尘土,不禁觉得宫中传言篡位宛如幻影,定定心神,“皇上有旨,宣监国公主进宫见驾。”

??进宫?需要这么急?她却什么也没说,“谨尊圣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上了王公公准备的皇辇,牵着她的马的羽林卫面面相觑,“糟了,这么急着召将军见驾,会有什么事情?”李承序心里恐慌,宫变时主将留在皇宫等着殉国的不祥袭上来。

??“将马匹送回将军府,”他急急交代属下,“羽林卫全体戒备。”

??“队长!”属下疾呼,“您上哪去?”

??“我找唐剑麟去!”呼声渐远,他已疾马不见踪迹。

??***

??“紫微殿?”木兰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声,“皇上宣旨在紫微殿见本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

??“皇上是这样说的。”王公公恭谨的说。

??踏入紫微殿,王公公将门关上,她全心戒备着,担心内廷有变,手按剑柄,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兰爱卿。”她急转身,发现只有皇上一人,身穿白单衣襦裤,神情轻松自在。

??不是宫变?她舒出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放松了。

??“臣木兰,参见皇上。”

??“兰爱卿,朕命妳今日不许持皇家规矩。”他心口有些发烦,当皇帝万般不自由,连要打发内侍宫女都要花番口舌和脾气,“兰爱卿,这儿坐,今晚朕与妳秉烛夜饮。”

??木兰默默的坐下来,一面端详着皇上。这般喜色,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饮了一口酒,芳香扑鼻。

??“这叫合欢酒。”皇上开口,“爱卿,妳知道何人可饮此酒?”

??她不禁面红过颈。宫闱生活已久,她当然知道这是皇上与后妃交欢前喝的酒,为的是强筋健鼻,女子饮了能多生产。

??“臣僭越了。”她将酒推开些。

??新帝也鼓起莫大勇气,从小将她看成无所不能的天神,现在却要亵渎这位九天神人,他心下不是不怯,但是想到剑麟…他咬牙,“妳可听说唐剑麟求婚监国之事?”

??“臣略有耳闻。”

??“耳闻?”他冷笑一声,“朕绝对不会如他所愿。”他任性的抓住木兰的手腕,“今天起,朕不在放妳回将军府,朕要立皇姊为后,今晚就让妳成为朕的人!”

??木兰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皇上请自重。恕臣无法遵旨。”

??“妳若不愿意,手上青锋三尺是做什么的?”他少有的发脾气,“索性砍了朕的头,一了百了!这皇帝是妳要朕做的,这江山是妳要朕费心的,什么都是妳要的,为什么朕不能要了妳?”他将木兰扑倒在地,木兰啼笑皆非的将头一偏,才不至于撞痛了后脑勺,嘴里还劝着,“皇上,请珍重龙体。潮地里易生疾病…”

??“那床上行不行?”他轻轻的在木兰耳边说,见她靥生红晕,娇俏不可方物,和平时那副严肃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言,心下动荡不已,不等她说,一把将她连军甲配剑都抱了起来。

??“皇上不可!”原以为她要抗拒,她却只是苦心劝着,“皇上,臣身上这副铁甲不轻,皇上请为天下百姓珍重…”

??新帝将木兰往床上一拋,又好笑又好气,她哪里有一点要被强迫的样子?“妳说不可?朕偏说可以可以!”压着她生疏的寻找她的樱唇,她几次扭头不依,“朕命令妳不能动!”他生气起来。

??真的就乖乖不动了,全身僵硬端凝,比校军时还严整。

??吻了她片刻,看她不躲不闪,又对这身军甲伤脑筋。新帝向来自牧甚严,前几年还小,这几年心里又占满了木兰的倩影,对妃嫔没什么兴趣。这才让太后惊慌莫名,还调查他的太监有无不妥。

??谁也没有不妥,就不是木兰而已。

??吃力解下她的军甲,着实不轻。心里暗暗吃惊,这么重?皇姊走到哪都衣不解甲,这种日子…

??他心疼的抚过军甲摩擦过的小小的茧,在脖沿和胸前,甚至有刚愈合却翻着鲜红的伤疤,扯开她的前襟,严密的绑胸之外,几乎布满细小箭痕刀伤,在她皙白的娇躯上描绘着过往惊骇的生死。

??怜惜的亲吻着伤疤,动情的抚模她,木兰没有抗拒,却仍僵硬端凝。

??“妳…妳为什么不抵抗?”支起身子,他抚着木兰不曾阖上,谴责不赞成的眼睛,“妳不愿意,是不是?”

??“臣的确不愿意。”木兰淡然,一点也没有贞操即将丧失的悲感。

??“不愿意为什么不挣扎?”他生气起来,挣扎也比一段木头好,他干脆去抱战甲好了,战甲抱久还会暖。

??“皇上命令臣不可以动。”她的眼睛没有阖上,也没有娇羞。

??“妳…”他一把掐住木兰的脖子,从来没有这样狂怒过,“朕命令妳不能动就不动吗?若是要妳的清白呢?”

??她冷冷的眼睛宛如寒星,“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他的眼眶红了,发出一声怒吼。

??***

??“妳是不是…”龙床白纱半掩,帐后的新帝低落的问,“妳是不是已经失身给唐校尉?”

??正在整装的木兰停了一下手,继续穿上战甲,“不是。”

??“那为什么…”新帝激昂起来,“为什么…你们日夜相处,孤男寡女,妳知道宫中将你们传得…”

??“皇上。”她的声音如许镇定,“传言切莫轻听。为君者应善纳雅言,去谗远佞。臣与唐校尉的确日夜相处,然战事紧急,命悬一线,臣无暇思虑男女之私。且身在军中,无男女之别,更不能因为妊娠小事,延误军机。”

??他哗地拉开床帐,定定的望着坦然的木兰,小事?

??“对妳来说,什么才是大事?!”他的声音大了起来。

??“皇上,”她整装已毕,跪在新帝面前,抓着他的单衣,少有的激昂,面孔潮红,“皇上,您的安危才是大事。东霖的安危才是大事。皇上…我知道当初将这重担压在您肩上,实在是木兰愧对您。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托付家国,非您之仁德不可。木兰愿肝脑涂地,为君效劳!百死千亡,永生堕入炼狱亦在所不辞!只要皇上愿以天下苍生为念,木兰贱躯何足惜哉?万望圣上…”

??“妳愿意为朕死,”他的眼泪滴落木兰的手背,“却不愿意嫁给朕?”

??见他哭泣,木兰心内如刀割,“…木兰谁也不嫁!此身已许东霖,终生愿为东霖安危奔走,决意不嫁!”

??他张臂抱住木兰哭泣,“皇姊…妳爱我吧?不要皇上臣子那一套,妳爱我吧?…皇姊呀…妳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妳叫叫我的名字呀…”

??“璇…皇姊对不起你…”木兰掌不住也哭了,他到底还是个大孩子,若不是被迎进宫里当皇帝,他当是风流倜傥的世子王爷,无拘无束,乐享富贵,而不是这样万般束缚,日夜忧心国事,又恐性命之危,“璇,你是好孩子…这几年都是好孩子…皇姊爱你的,当然是爱你的…”

??爱你一如自己同胞所生的兄弟,爱你一如整个东霖。

??***

??“皇姊,更深露重,您要当心。”新帝一路送到紫微殿外,犹拉着她的手。

??木兰笑了笑,向来严厉的双眼朦胧着水气,眼皮粉融,徒增几许娇弱,“皇上请珍重留步,臣告辞。”

??恋恋的看着她的身影,流言已如星火,燎烧了整个三宫六院。

??一直步出皇城,谢绝了王公公的好意,她望着东方已鱼白的天色。好长的一夜。

??王公公还劝着,“公主,您金枝玉叶,今儿格…”他含糊半天,想监国多年虽谣言声嚣甚上,毕竟端凝自牧,今天清白被夺,又恐她想不开,“…皇上对您…呃…宠幸有加…终是会有交代的。夜风大得很,还是乘皇辇…”

??“王公公,”低沉的声音响起,剑麟看不出喜怒的容颜在灯下显现,“公主,属下接您回将军府。”

??木兰不再坚辞,微微一笑,“王公公,留步吧。我本军职,乘辇不成样子。”俐落的上马,“这就告辞了。”

??她缓缰而行,多月不见剑麟,见他气色完好,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安慰。

??“恭喜,”西沈凄迷的月光打亮了她半身,战甲一片闪烁,“文武双科状元呢。”

??他也凄苦的牵牵嘴角,“有什么妳要的,我没给妳?”

??木兰微微笑,一面嘱咐着,“既然已为朝臣,就当为国尽忠…”

??“如果妳要整个东霖,我夺下来给妳。”剑麟安静的声音却不啻一声惊雷。

??她勒住马,回头时眼神宛如冰窖,“这种谋逆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遍。不要逼我亲手毁了你。”

??剑麟却策马向前,想要拉住她的马缰,却被她的马鞭挥过去,他不避不闪,挨了一鞭后将她扯下马。

??无意又伤了他,大半夜的心力劳顿,木兰也焦躁起来,忿忿的与他交起手,剑麟势若疯虎,一味采攻势,这反而让木兰绑手缚脚,终是被这个不要命的男人制住。

??他用力扯开她的战甲,望见颈子上和前胸有着或红或紫的吻痕,怒气几乎涨破胸襟,“我定要杀了那侮辱妳的狗皇帝!”

??刚转身,冷冰冰的青锋轻轻咬进他脖子,“你敢动此念,现下就杀了你。”

??“我不怕死。”剑麟对自己巨大的心痛和怒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敢有害东霖王朝,我与你割袍绝义,此生永不再见!”

??他怔住,望着木兰冰冷却悲伤的双眼,不畏她手上的剑,一把抱住她。“…我还是要娶妳为妻的。”

??“还是要”?木兰凄迷的笑笑,或许,她对剑麟的期待太高了,终究男子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完璧。这坚定了她的决心。

??“皇上已经应允,我的婚事,自己决定。”她淡淡的挣月兑剑麟的怀抱。

??“那么…”他眼中现出炙热的渴望。

??“是,我决定了。”曾经为了决定的心痛不舍,因为那句“还是要”减轻不少,不知道该谢他还是该怨他,“我谁也不嫁。”

??“木兰!”剑麟的脸苍白了。

??她上马,回头凄绝的一笑,美丽宛如月下昙花,寂寞而华美,“我已许身东霖,没有别人的影子。”纵马而去。

??剑麟愣在原地,只有那张皎洁而凄凉的艳容,在脑海里驱之不去。

??***

??丽京谣言终日,新帝与监国间的“恋情”已经在说书人的嘴里翻了好几翻了。

??相对于官爵间对监国的敌意,百姓倒是对这个夙夜匪懈,救国于水火中的监国公主相当崇爱。原本当兵算是末业,但是能在这位严厉却仁睦的凰翼将军手下驱策,可是在街坊间抬得起头,连家人都能挺胸说话的。

??台上说书人口漠横飞,正讲到“新皇试情紫微殿,真龙三戏木兰花”的桥段,底下的百姓兴高采烈,说书人益发起劲,像是亲眼在紫微殿看到的一样。

??“兄弟,”段莫言清清嗓子,“兄弟。皇上下令不禁百姓谈讽时弊的,你千万千万…不能动手呀…”斜睇一眼说书人,看起来不太结实,恐怕挨不住盛怒的唐剑麟一拳半脚的。

??“我看起来是这么冲动的人么?”他冷笑,一面捏紧酒杯。

??他暗暗点头,看起来就像。“阿钰要我劝劝你,叫你别太伤心了…”

??这叫人家怎么劝?若是阿钰这样…

??昨日他跳了阿钰窗户,一如往常的大跳大叫以后,一番唇枪舌战,他才想起来不是来拌嘴逗乐子的。

??“阿钰,”他慎重的捧上大包袱,“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妳。”

??她狐疑段莫言莫名其妙的正经,“该不会是蛇或蜘蛛吧?”

??“这么大包?”段莫言没好气,“赶紧打开啦。”

??一打开,石中钰的嘴圆圆的张开,被那套红灿灿的婚裳吓呆了。“你…”她勉强挤出声音,“你看上哪门闺秀?虽然也算误了人家终生…你若需要我说媒,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就…”

??“妳说会是哪门闺秀?”他含笑的压住她的手,觉得她一惊,却没抽开。

??“我…我不知道。”她粉红的俏脸一转。

??“还会是谁?”他轻叹,“妳当我没事就喜欢当登徒子,随便跳人家小姐窗户?”

??“我是宰相。”她顶回去,轻咳一声,“为了国事,当然急如星火。”

??“妳觉得我像是为国事急如星火的人吗?”他炯炯的目光盯紧石中钰,“若不是妳我同朝为官,这么无聊的差事我早不想干了。回家当我的段家掌门不好?天不管,地不收的。因为妳在,因为监国那种认真,我才留下来为东霖拼命。”

??被他炽热的眼神瞧得有点招架不住,闪着他的眼睛,“喂,我多年为官,外面传得很不好听。你不怕…嗯…就像木兰…说不定我也…”

??“我娶妳。”他很决断,“拜托,妳嫁八百次我也娶妳娶定了!妳当然可以不嫁我,如果皇上看上妳,当皇妃好象很威风…”他的语气又可怜兮兮,“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到底皇帝有三宫六院,妃嫔三千欸,争奇斗艳的,妳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这么坏,大概不是对手…哎唷~妳怎么拿奏折打我~”他仓皇逃了一会儿,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你这笨蛋~嫌我老?放开我~”石中钰怒吼。

??“我不敢嫌。”他正色,“所以,请妳考虑。除了这个,我还得跟妳坦白…”他额间渗出汗水,“妳绝对不能生气。”

??莫不是…莫不是他在家乡已经娶亲?石中钰的脸苍白了。

??他严肃的附在石中钰的耳边,“我一时把持不住,十八岁那年跟怡红院的姑娘那个那个了…”

??“段、莫、言!”石中钰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耍我很好玩是不是?”她气得拿起奏折丢他,“你这猫生狗养的东西!”

??“不要生气嘛!我很少去那种地方的…人家定力不好嘛~”

??“去死吧你~”几个纸镇丢过来。

??“不要嫌弃我呀~虽然我不是完璧之身了,将来我会对妳好的~再也不去那种地方~”

??“谁管你去不去?!”石中钰气得抱起圣旨丢过去。

??“吼~妳把圣旨丢过来了~死罪喔~抄家灭族喔~”

??这让她冷静了点,气呼呼的坐下来。段莫言涎着脸,混乱中还找得出茶杯,讨好的倒了一杯茶给她,“好啦,嫁我啦…不要嫌我咩…我们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我是宰相,不嫁人。”她将通红的脸一昂。

??“那我嫁妳好了。”他很开心,“可不可以啊?”

??这家伙有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呀?她真是张目结舌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若嫁你,不是让你气死,就是让你笑死。”

??见她笑颜娇媚,段莫言心中一喜,一把抱住她,“嫁我啦嫁我啦,其它王孙达官多无聊!”

??待要应允,仔细想想,石中钰又颓然的摇摇头,“不成的。”

??“啊?!”

??“你…你不知道,虽然我天天嚷着要辞官,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我做到了。想想看,有几个女子如我这般做到宰相?宰相不难做,生对家世就有机会,再多点机巧就更简单了。但是要如我这般做到国富民安…”俏颜出现骄傲,“敢说没几个良相能如我这般。好容易将东霖整理的家成业就,我是舍不得就这样撒手的…”

??“谁要妳撒手呀?”段莫言笑开了,“东霖没妳不成,我也没妳不成。妳当妳的宰相,我还是守我的边关。等几年我把手下训练好,再…”他附在石中钰耳边细语,“我就调回京里,随便当个侍郎,天天抱着妳啦。放心,我也会帮着看公文。”这样阿钰就不用迟睡啦。

??“剑麟肯吗?”石中钰讶然。

??“怎么不肯?…”他又在石中钰耳边细语。

??“木兰肯吗?”石中钰更不敢相信。

??“包在我身上,”他得意洋洋,“这样可不可以啦?”他又露出那种小狈纠缠的样子,“好啦…”

??石中钰被他缠得没办法,“…你、你要娶我不会先去跟我爹娘提?连媒人也没有,烦我干什么?出去出去~”

??“那…”他开心得嘴咧得老大,“妳是肯了?”

??石中钰搂着嫁裳,心里甜丝丝的,轻轻的点了点头,咕哝着,“…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不会不会~我这种十八般武艺都成的好丈夫不多啦…我会打扫、洗衣、煮饭、烧菜,我还会刺绣呢…”

??“闭嘴!吵死了~”

??现在想起来,嘴巴还是大咧着高兴,一触及剑麟阴沉沉的脸,他忙把笑脸收起来。

??“剑麟呀…”他热情的拍拍他的膀子,“这样和公主僵着没意思。既然她说了,谁也不嫁,这么想好了,谁也娶不到,包括皇上,是吧?”

??他只阴沉沉的灌酒。

??“这么好了。我求皇上放你跟我去守边关。大家冷静一段时间再说。”他沉吟了一会儿,“有时候,求近的心,反而因为一心求热呼,反而远了。这会儿谣言这么盛,你也不安,公主大人又不想见你。有时距离远了,反而会思念起来。有什么不是,信里也好说是不是?”

??剑麟呆呆的想了起来。说书人的段子飘进来,“…可是呀,监国公主哪愿接受当王后?她辞谢皇恩,就说啦,『木兰身许东霖,愿终生为东霖安危奔走,万死不辞。』皇上留不住她啊,只能倚门相送哪~”

??底下几个姑娘都落了泪,茶馆里长吁短叹不断。

??“我去边关。”剑麟开了口,艰涩的一笑,“有什么她想要的,我没给过?”如果身许东霖是妳要的,我也许给这个东霖。

??“真是太好了!”段莫言狂喜的搭在他肩膀上,“好兄弟,听哥哥说,边关呢,其实什么都有…水草丰美,风吹草低见牛羊…真真是好地方!…”

??秋深了,他们行走过的地方都有一印印的霜迹。僻静角落有着一双含悲的温柔眼睛望着颓唐的文武状元,她的马不安的踢动。

??“玄风,”她安抚马儿,“这就走了。”她的眼睛仍是恋恋不舍,充满温柔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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