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蹲伏在梁下,她的呼吸调整得悠长而静谧,将气息降到极低。
距离预告还有六个时辰,她已经耐性的在安放“假破棺真剑”的大殿守候多时。
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宁静的大殿。这次武当派将假破棺真剑出鞘,明晃晃的摆在大殿中间。四周没有任何人看守--表面上。
她算了一下,窗外的弓箭手、地板下的伏兵,梁上两人一组紧张的守卫……说这个大殿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但是这么多人精神紧绷的注视着那把剑,任谁也没办法熬过六个时辰保持精神面的锋利。
但是她可以。她让自己沉静下来,气守丹田,闭上眼睛。遮断虚伪浮面的感官,才能真正“看见”。
在黑暗中,她看得到每个伏兵的所在处,听得到他们细微的呼吸和接近气音的交谈。松风吹过这个悠久的道观,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她坐禅的时候,内在的感官反而如炬火般清晰,清晰到可以听见遥远山门外,武当入门弟子打水的声音……
和一声稚女敕的叫喊。
她倏然睁开眼睛,灵妙的眼眸闪了闪,更专注的倾听。只有无尽的沉默。
羽翼飞扬,宛如一片影子的母猎鹰飞到她胳臂上。
她在心里问着这只不受她豢养,却忠心耿耿的猎鹰朋友,“鹰儿,妳可听见什么?”
猎鹰偏着头,敛翅。
那声音非常微弱,并且马上被掩盖住了。但是,这不该属于武当道观里的声音。
她几乎把武当内外都勘查过了。没有儿童。
一阵悲风从树梢盘旋,将无助微弱的哭喊送进她灵敏的耳中,“娘……”
戛然停止。这种沉默,有死亡的气息。
盗剑不重要,神隐的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答应过娘的。尽她一点点的力量,就尽她能尽的力量。
悄悄的,她离开了大殿。
“鹰儿,血。”她咬破指头,让猎鹰看着自己涌出的鲜红,“血的味道,在哪?”
她那默契十足的朋友,展翅盘旋了几周,飞向后山。她拧眉,那是灵虚真人的闭关处。
踏遍武当勘查,她独独没有踏入灵虚闭关的所在。一来,灵虚内功已臻化界。
娴热天下所有武学的母亲,常讲江湖轶事当床边故事哄女儿们睡觉,耳濡目染,她对天下武学尽知七八分,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旁人夸她武学奇才,她很清楚自己就仗着一点天分,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实在内力囿于年纪,招式花俏唬人而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稚女敕得跟婴儿一样,无所遁形。
若是模到灵虚的住所,绝难全身而退。
再者,灵虚清誉在外,自束发为道以来,慈悲为怀,排忧解难,跟父亲一样都是侠者风范,父亲和他一直都是至交。虽然见面少,她还让灵虚真人指点过内功心法呢。
说什么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件强掳儿童的丑事,会跟闭关修练的道长有什么关系。
但是鹰儿不住的在灵虚的禅房盘旋。猎鹰不会说谎,跟人是不一样的。
她那和蔼的灵虚伯伯,房里有着血腥味。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潜入号称“天下第一侠”的闭关处。武当建在陡峭的崖上,而灵虚的闭关处,又在另一峰,濒临着千百仞的悬崖。
这陡峭的山路难不倒她,艰难的是,如何避开灵虚的耳目。
从来没有这么谨慎过,她宛如一道影子,鬼魅般飘到血腥味浓重的禅房外,小心翼翼的舐破了一小块窗纸,往里面张望……
“够了,别弄死了。”灵虚端坐在蒲团上,“这二十一个孩子不容易弄到。风声紧,弄死就没得找了。”
背对着窗的白衣男子抱着睡着的小孩子,懒洋洋的声音煞是好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森森寒意,“这样不够的。”
“不够也得够!”灵虚动怒起来,“你当我没看过太阴经?卯童血只是练功的引子,你给我当饭吃!去把孩子抱过来!敷上金创药,多吃些补血的补品,一个月后再换他!”
一门人畏缩的过去抱孩子,“……道长……没气了。”
“该死啊……”灵虚过去抢下孩子,“你几乎咬断他的咽喉了!云娘呢?去叫云娘过来,就算痴呆也没关系,救活他!”
那软垂的孩子咽喉上有着深深的齿痕。
唤做云娘的妇人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孩子的百会穴下了一针,那孩子立即苏醒,哭了起来,可怜一点声音也没有。
丽刚极力忍耐,屏住气息,但是眼泪不听话的落了下来,渗入她的面罩。
即使是这样轻微的声音……那白衣男子转过身,炯炯的望着她。
是怎样的视线--竟让她全身都冷得发抖?不是恐惧,绝不是。而是真正的,发寒。
那白衣男子面白如霜,除了头发和眉毛是黝黑的,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是雪捏的女圭女圭似的。美绝了……甚至可以说,比女人更美更艳……
但是他疯狂的眼神……野兽都比他有人性。
就这么一瞬间的疏神,这个错误几乎使她致命。
虽然已经机警的往后跃,她还是让暴风雪般的掌风隔窗袭击,像是个破女圭女圭般往后飞去,一直撞到古松才摔下来。
饶是应变迅速,避开了心脉,又隔窗受袭,但是她的右肩已经冻得举不起来,一阵阵极寒的刺骨疼痛,随着右肩扩散到全身。
“妳想去哪里?”白衣男子温柔的笑着,“妳是神隐吧?”
丽刚被冻得牙齿打颤,翻手抽出短剑。听得脑后风响,她在心里大叫不好,浑厚内力宛如排山倒海汹涌而至,她拚出尽生所学,重伤下依旧跃上松巅,避开灵虚的一掌。
望着拦腰断裂的古松,她的心里跟寒伤一样发冷。
不行了……她打不过,逃不过,不行了……
那孩子绝望的那一声“娘……”,在她耳边回响。
大叫一声,她将短剑刺在不能动弹的右手上,靠疼痛清醒自己。就算要死,也得让人去救这孩子。
他们的娘,可是在家里哭着等啊!
她势若疯虎的挥剑而上,招式变幻莫测,灵虚越看越惊。越女剑、峨嵋剑法、五虎剑、无双剑……滚滚滔滔,源源不绝。招与招之间无迹可循,却浑然天成,一时居然让她逼住了。
此女何人?若让她苦修十载,江湖岂有他立身之地?杀意更盛,出招更不留情。
然丽刚只求月兑身不求保命,居然使出武当金石俱焚的绝招“同归于尽”,这样接近疯妇的蛮勇,逼开了灵虚的攻势。
错就错在这是武当派剑法,灵虚十六岁入武当,这招式他看了一辈子,一托一送,短剑月兑手而出,丽刚虽勉力避去了割喉的一刀,面罩却被扯了下来。
映着月色,她秀绝的小小脸孔,泛着苍白的珍珠光。
“林丽刚?”灵虚不禁冷汗涔涔。是林双无淡泊名利,他深知若论武学,林双无在他之上;论武林声望,林双无亦在他之上。
若让此女走月兑……“墨阳,杀了她!”非让她尸骨无存不可!
白衣男子兴奋的飞奔而至,优雅修长的手指箕张,带着森寒的死亡气息……
力拒灵虚是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但是这股意志力,在这个冷得让人发抖的男子面前,像是融雪般迅速枯萎。
我办不到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绝望的想做最后的挣扎,无意识的模到背着的破棺真剑……她苦笑。剑气?她会什么剑气呢?
一把无锋的宝剑……
她还来不及抽出剑,死神的爪子就要搭上她的咽喉了。
来不及了!
凄厉的鹰啼夹着汹涌的气势飞扑,在墨阳的手上抓出淋漓的爪痕。
原来……这恐怖的人血也是红的。
“畜生!居然敢伤我!”墨阳大怒的扫开猎鹰,嘎的一声,猎鹰软绵的瘫在地上。
鹰儿……
她胸口涌出熊熊的怒火,其怒甚至可以溶解至寒的内伤。拔出破棺真剑,怒吼着,“你才是畜生!”
霭霭含光的破棺真剑居然像是被她的怒火点燃,烈焰般环绕着耀辉,她毫无章法的一剑居然划破了墨阳的前襟,逼开了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挥完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她发现自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再也举不起臂膀。
要死……也不容尸身被这群畜生侮辱!她拚了最后的力气,咬咬牙,从千百仍悬崖上,纵身一跃--
山风将她轻盈的身子托了一托,像是生命将尽的黑凤蝶,盘旋着坠入了深深的悬崖下。
好冷。
冷得像是脑子跟心都要冻僵了一样。
为什么……死了还这么冷?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娘……也觉得好冷吗?
微弱的鹰啼让她睁开了眼睛,鹰儿居然还在她的怀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全身伤痕累累,仰面几乎看不到天空,都让浓密的松林遮蔽了。这深谷,不知道几千万年没有人行走过,松针落得厚绵绵的,像是一大块毯子。
大咳一声,她吐出来的血居然冉冉的冒着寒气,看得心都灰了。她虽是林医府的女儿,只算粗通药理,不比三姊妙手回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寒伤沉重,而且侵入经脉。
这根本不可能活……而且她这么冷……冷得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左手,还有一点点暖意。
左手?
她望着左手,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破棺真剑。
艰难的将剑归鞘,抱在怀里。果然暖意是从剑身透过来的,她不禁泪下,“让我盗来,你还救我。”
她这和万物说话的老毛病是改不了了。娘说她娇憨,爹说她痴。恐怕……她再也没办法见到爹爹和姊姊们了。
“听说,宝剑皆有灵。”她将剑靠近鹰儿一些,“我没救了,剑灵……请你救救鹰儿。”抚模着鹰儿柔软的羽毛,她哭得更厉害,“我当初用银针度妳,不是要妳为我卖命的,傻鹰儿。咱们是朋友,妳也一样有夫有子……我命该绝就该绝了,妳干嘛扑下来……我怎么跟牠们交代……呜呜呜……妳别死啊……”
她昏了过去。
不久,醒来时居然觉得寒气稍退,只是喉咙干渴欲裂。听着水流声,摇摇晃晃的抱着剑和鹰儿,挣扎着半爬半走,一探手,居然是暖泉。
她喝了几口泉水,温润甘甜,胸口翻涌的苦寒稍稍却去。慢慢的月兑去夜行衣,只着小衫,自言自语着,“这衣服,不能穿在身上。万一将来爹爹来寻尸骨,发现了这夜行衣,他会怎么想呢?当我贪玩,跌入山崖吧。”
望着顺流飘走的夜行衣,山岚吹拂,寒伤严重的她抖得更厉害。就算死……也希望死得温暖点。
她走入暖泉,温热的泉水缓和了寒伤的痛苦。
“不要怕,鹰儿。很温暖的。”她半躺在山石上,乌黑的长发随着流泉飘荡,“我不会让妳淹着的。”像是祈祷一般捧着鹰儿,抱着破棺真剑,“……我好累。我想睡一下……我想爹爹,我想女乃女乃,我好想姊姊……”
娘不会原谅她吧?这个时候就去找她……娘一定会骂我的。不,娘舍不得骂,她会哭,我的心会好痛好痛……
珍珠似的泪从她雪净的脸颊滑下,落入暖泉,这泉……像是眼泪凝聚的,一样的温热。
神隐出了什么事情?
苞着武当门人守了一夜,神隐第一次失约了。
灵虚信誓旦旦要抓神隐,江湖为之沸腾,但是神隐却没有出现。
到处传说神隐怕了武当,所以收手,但是无拘不这么认为。
神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入宫如入无人之境,逼得皇上大放年长秀女,让妃嫔返乡探亲,复逼皇上停止扩建御花园,又阻皇太后修建大佛。
御林军三千与之对峙,他敢在紫禁城上现身,无人可以捉拿。若非万分没办法,他这个公门出身没有家世的人,也不会被召入宫当带刀侍卫。
追捕神隐经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那心细如发却又狂傲刚硬的性子。
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却只是狐疑的望望和蔼可亲的灵虚。虽然真人挽留他在武当多住几天,他并不觉得灵虚真心这么想。
有一种秘密的气氛,在武当里头。他长年办案的敏感让他怀疑,但是又抓不到头绪。
步出武当山门,其实他该回去复命……
停了一停,他抚模了一下下巴,神隐的控诉让他耿耿于怀。
神隐,从不做没有来由的事情。
他决定留下来几天,但是不是武当派。武当山大得很呢,又下是只有武当道观可以住人。
端详了一下路牌,他充满自信的往山镇走。但是他没有发现,那块路牌因为年岁深远,已经偏斜了方向。
他往深谷走去。
几个时辰后,他承认自己迷路了。日已偏西,恐怕要在荒郊野岭露宿。
他本豁达,倒也沿路欣赏壮阔松林,踏在绵软松针上,松香四溢,正是晚春时分,如此月夜,分外宜人。
懊寻个水源才好。他自备干粮足以果月复,这个水源比较难安排。听得潺潺溪流,他是雀跃的。人手发现是暖泉,更是惊喜。
掏了几口水喝,发现这溪流之上有大石环绕,形成一泉。泉上似乎有霭霭之光……
分叶拨径,他探向暖泉……
月光下,少女仅着小衫,衣袖在水里荡漾着,美丽的长发半入水,随着波涛上下,玉润似的脸庞沾着水珠,抱着剑,阖眼像是睡去一般。
是泉神抑是山鬼?呆了一下,看清她的面容,他整个心都发冷了。
是丽刚!
他哗哗地冲进只及膝的暖泉,将她横抱起来,“妹子?丽刚!妳为何在此?”
一离水面,丽刚娇弱的身躯宛如寒冰,一诊脉,大吃一惊。是谁忍心对这样的小女孩儿下这种毒手?
这种伤势……不可能活的。狠心伤她的人将她拋进暖泉,这才让她一息尚存。
说不出心里的愤怒与疼痛,几天前见到她,她那娇女敕如花瓣的唇,现在褪得跟霜雪一般。本来是那样娇俏可喜的姑娘,现在却死了八成了!
他轻轻的将丽刚放进暖泉里,思忖了一会儿,奔上岸去……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艰难的张开眼睛,眼前火光跳跃,她有些不明白。
我在哪?刚刚不是作了场恶梦吗?我应该在济南的家里,听着潺潺的水流声醒来,睡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
她咕哝一声,往温暖的地方靠紧些。
锦被长这样吗?这个感觉……
她模了两下,又模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胸口……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跳起来的。只是一仰头,就觉得天地为之旋转。
让她模得怪不好意思的无拘赶紧抱紧她,“妹子,妳觉得怎么样?”
“你……你你你……”老天啊,她裹在披风里居然穿得跟出生时一样--什么都没穿!而他居然也果着上身!一口气噎着,她面青唇紫的还没认出眼前是谁,“我、我杀了你……”一动气,突然觉得右肩僵冷,全身格格发颤,呼吸促急,心跳却越跳越慢。
“妹子,气守丹田。”无拘赶紧按住她的头顶,护住心脉,缓缓的将真气灌到丽刚的体内。
暖意压抑住了酷寒,她的颤抖停止;心脏像是针刺般疼痛。恐怖的记忆缓缓的回来,她慌了,“鹰儿?鹰儿呢?我是不是把牠摔在暖泉了?啊呀……”眼泪马上迸了出来。
无拘有些啼笑皆非,刚离鬼门关呢,这小泵娘就惦着自己宠物。
“这儿。牠伤还没妳重呢。”他指了指火堆边裹好翅膀的猎鹰,“翅膀折了,我刚帮牠接了骨。”
这时丽刚终于认出人了,“……燕大哥,谢谢你救了鹰儿。”
救她还得被她杀,救了她的宠物,这倒谢起来了。果然是个孩子……他有些狼狈的皱起眉,可刚刚……帮她宽下湿透的小庇……她,其实不是孩子了。
“方才……”他艰难的开口,“实在妳的衣服都湿透了。妳寒伤沉重,这荒郊野岭没有人家,妳耽搁不得……”
丽刚红着眼睛低头了一会儿,“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无拘听她突然掉文,愣了一下,忍住不笑,“礼也。”
她吸了吸鼻子,“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无拘咳嗽一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都『权也』了,你就不要提了。”她差点哭出来,挣扎着要离开无拘的怀抱,“现在我没事了,大哥,我自己睡就好。”
不忍心告诉她实情,“……这儿是山洞呢。地上硬着,大哥让妳靠着……”
“不要啦!”她真的哭了,“人家……人家……都被你看光光了,还让你搂得紧紧的,人家……人家……”
看她哭了,心里也难受,他取了自己的衣裳让她垫着。
她睡下没多久,只觉得眼皮沉重,心里却火炬般通亮。
这,可不是想睡哩。自己的心跳,越跳越慢,呼吸越来越短促……快陷入昏迷的时候,觉得一双强壮的臂膀紧紧的搂住自己,真气从雄厚的掌心传送过来,这才渐渐“苏醒”。
这……这……原来自己都靠无拘的真气度命。若离了片刻,可就死透了。
“大哥,你上身不穿,不冷吗?”她娇娇的声音带点哭声。
无拘搔搔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中了极阴寒掌,除了自己度真气给她,还得靠纯阳中和极阴。眼下没有医药,只能果着抱住她。
“……我也是医家的女儿……我知道的……”她眼泪又一滴滴的滴下来,“苦了你啦,大哥。只是我……我……呜呜呜……”
“怎么又哭了?”他慌张起来,“很痛吗?很难受吗?等天亮我就带妳去看大夫……”
“人家嫁不出去了啦!”她放声大哭,“被你看光光抱光光,人家……人家想穿一次新嫁娘的衣服啊!呜……反正我是半个死人了,干脆让我去啦!这伤没救了……我不要拖累你……”
“我娶妳。”无拘坚定的回答,“女孩子的清白重于一切,虽然是权宜……但是我会负责的!”
“我不要。”丽刚愤愤的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庞,“我才不要因为『负责』娶我的新郎!呜……你让我死了算了啦……反正医不好……”
“胡说!”无拘声音大到山洞嗡嗡直响,“不要胡说八道!谤本还没开始医,妳又知道医不好了?生命这样宝贵……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妳不想想妳爹妳女乃女乃会有多伤心?”
“可是……可是……”她少女的羞涩和气愤不知道怎么排解,明明知道不能怪救命恩人……但是嫁给他就算了结了吗?她可还有满月复蔷薇色的憧憬啊。
“……迫妳嫁给我,是我不对。”他声音放柔,轻轻拢拢她哭得汗湿的头发,“我绝对不会对人说出一字一句。这一生,我也绝不再娶妻。”对她温然一笑,“坏了妳的清白,是我不好,快别哭了。”
怔怔的望着他正气坚毅的脸庞,丽刚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忘了要哭。
这个人……实在是个很笨的、很笨的好人。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她小小声的说,“你当然还是可以娶妻的,因为……是『权也』。”丽刚低下头,“燕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无拘张了张口,还是选择沉默了。
等丽刚睡着,抱着娇软的她,无拘无声的叹口气。
他哪能再娶任何人呢?至于为什么不能,他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