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妃纤牵着马走进涵天城。
十余丈高的城门上挂起了白灯笼和黑纱,城门处守卫松懈,出入相当自由,连例行检查都不必。
进得城内,行人大多神态悠闲,服饰精美——也许,过于精美了些。
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颇为诧异。
按理说,城主去世,涵天城应该全城戒严,百姓们披麻戴孝地痛哭哀悼才是,为什么她所看到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不是城门上还挂着白灯笼和黑纱,根本看不出此地城主戴茂孜刚刚去世。
戴茂孜一代英雄,惊才绝艳,但惟一的儿子戴柯渐却是个大笨蛋,贪杯荒诞胡闹,总之就是好事绝无坏事连连的那类败家子。这样的人,怎么能继承涵天城?
师父道:“总管淮素倒是个人才,可惜戴兄一死,涵天城里无人压得住他,恐怕会心生异端。”
师母当时在一旁撇嘴:“所谓能者居之,他当城主,总比戴柯渐当的好。茂孜什么都好,就是私心太重,还是传位给了他儿子,唉,虎父犬子,涵天城算是完了。”
师父道:“无论如何,我与戴兄相交半世,他临终写信来求,我无法拒绝。妃纤,你这就前往涵天城,辅助柯渐坐稳城主之位。”
就这样,神机阁主的首徒毕妃纤只身一人来到涵天城。
一条青石大道笔直地通往前方,两旁街市林立,井然有序地摆着许多小摊,见她走过,一老汉招呼道:“姑娘,来碗面吗?刀削面、拉面、转面、剔尖、搓鱼、莜面栲栳栳……俺这应有尽有!”
毕妃纤的确觉得饿了,便在桌旁坐下道:“那就来碗您最拿手的吧。”
“好,姑娘稍等。”老汉掀开锅盖下面,嘴里闲聊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是来游玩?还是投亲?涵天十景景色迷人,尤其是‘秋剪西淮’和‘夕照垂烟’两处最美,一定要去看看!”
毕妃纤道:“听闻贵城主刚刚去世,这个时候游玩……似乎不太合适吧?”
老汉叹了口气,“唉,俺们城主病了那么久,现在去了,也算是种解月兑。城主临终前吩咐,他死后不许铺张浪费大办丧事,城中一切照旧。所以四面八方来祭拜他的人虽然不少,但慕名来这游玩的也大有人在,姑娘只管放心。”
“戴城主真是体恤子民……”毕妃纤附和了一句,转移话题道:“不知你们的新城主又如何?”
老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低声道:“说起这个新城主……唉!你说老天是不是成心的?像戴城主那样的好人,偏偏生出个那么不成材的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骑马射箭就草包一个。幸好我们还有大总管!老城主去世后,城中事务都是大总管负责的,否则哪有现在这样的安定繁荣?”
毕妃纤微笑道:“大总管淮素之名,久闻了。”
老汉还待开口,长街那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毕妃纤扭头,看见七八名铁骑正在追赶一少女。少女身穿红衣,散着一头长发,发了疯似的往这边跑,身后铁骑纷纷叫道:“快拦住她!小姐,别跑了!快!拦住她……”
老汉看得直跺脚,“老天,黎小姐怎么又跑出来了!”
“黎小姐?”毕妃纤见那少女容颜极美,当即想起一个名字,“涵天城第一美人黎忧忧?”
说话间,少女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立刻被铁骑追到,少女不停地尖叫挣扎,领队只好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放上马背打马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老汉叹道:“唉,明知她有病,怎么不看好她呢?”
“病?她有什么病?”
“说起来也是作孽……”老汉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少城主想染指于她,她不肯,后来就不知怎的疯了。”
毕妃纤不禁一阵心寒,那个戴柯渐,竟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自己还要辅佐他,真是……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铁骑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扭头道:“老伯,请问此地最有名的客栈是哪家?”
☆
夜凉如水,御风而行。一眼瞥去,重重琉璃屋宇,灯火璀璨。
毕妃纤轻轻落下隐于柱后,两家丁提着灯笼走过,愣是没有发现她。四下春花灿烂,香味扑鼻,没想到戴府的后花园竟然种了这么多花,月色下连绵一片犹如锦毡。
她纵身朝灯光最亮的那幢小楼奔去,人还在半空中,忽地反手一剑刺向花丛。
“饶命!女侠!”花丛里立刻举起两只手,一人非常狼狈地坐了起来,头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花瓣。
毕妃纤的剑尖堪堪停在他咽喉处,冷眼打量,只见他非常非常年轻,也非常非常——邋遢。
头发犹如乱草,一双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还没睡醒,手里拿着瓶酒涎笑道:“女侠饶命,小人很听话的,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论你是盗窃偷窥刺杀报仇,小的都会当作没看见。”
毕妃纤扬了扬眉,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个没出息的,“黎忧忧被关在哪?”
少年眼睛一亮,“原来你是为她而来,她住在忘忧楼,就是西北角那个屋檐下挂了七盏粉红灯笼的地方。为了防止她再次出逃,周围已经加派了一倍的守卫,其中更以‘吹、拉、弹、唱’四大使者武功最高。不过你也不用怕,说起这个吹拉弹唱,只要你能先下手为强,不让他们拿出兵器来,以女侠的功夫一招解决基本上没问题……”
见毕妃纤露出惊讶之色,少年又道:“女侠进了忘忧楼后,会看见一扇美人屏风。你将屏风左边小几上的那盆兰花向左旋转三圈,就会露出一道暗门,女侠可带着黎忧忧从此门逃走,他们保准抓你不着。”
毕妃纤眨眨眼睛道:“若是碰上淮素怎么办?”
少年勾起唇角嘿嘿笑道:“太简单了,如果碰到他,你就大喊一声‘我要月兑衣服了’,我保证那位正人君子会马上转过身,看都不敢看你一眼。”
“这个你都知道?我的运气真是好。”
“哪里哪里,小人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老实、坦白、诚恳、热心……”他还待再说下去,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毕妃纤连忙将他压倒,隐入花丛。
两个婢女说说笑笑地走过。
毕妃纤确定她们已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接着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压在少年身上,更要命的是少年本来惺忪的眼睛这时却睁得大大的,明亮如星,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看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躺在我身上,软玉温香……”
他没说完,毕妃纤已“啪”的一掌打在他胸口,跳起来怒道:“放肆!你敢占我便宜?”
少年挨了那掌,也不高声呼喊,只是揉着胸口申吟道:“女侠,是你把我扑倒的,怎么成我占你便宜了?讲点道理好不好?唉呦,好痛……胸骨肯定断了……”
毕妃纤冷冷道:“我那一掌只是稍做惩戒,不可能损伤骨头。如果你非要说自己的胸骨断了,我不介意补上一掌满足你的愿望。”
少年立刻一个鲤鱼翻身跳了起来,“呀,我忽然觉得不痛了,不但不痛,而且全身舒坦,简直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的爽!”
“是吗?”毕妃纤一剑掠去,再度抵上少年的咽喉。
少年苦笑道:“女侠,大家这么熟了,不必还来这套吧?”
“带我去戴柯渐的房间。”
少年奇道:“你不是来找黎忧忧的吗?”
“少废话,带不带?”
毕妃纤手上用力,少年连忙道:“带带带!女侠要去哪,小人就领你去哪,坚决做一只出色的引路蜂!”
于是他就带她到了最北边的一处院落前。三五间竹舍依水而建,门前绿草如毯,开放着不知名的小花,屋后大片竹林,没想到戴柯渐的住所竟是这样雅致。
门上悬一匾额,灯光下看得分明,是“及时行乐”四个字,字体豪逸,本是极具韵味,但挂在这里,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少年道:“就是这了,女侠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戴柯渐的房间?”
“千真万确。”
“不要对我撒谎!”白光一闪,毕妃纤将剑慢慢伸到少年面前,剑尖上赫然挑着一颗纽扣,少年低头,发现自己胸襟处的扣子没了。
他摇摇头,叹道:“女侠,我知道你的剑很快,能割下我的衣扣也能刺穿我的心脏,但我真的没有骗你,这就是戴柯渐的住处。你为什么不先进去看看?”
毕妃纤看了他几眼,押着他往前走。四下静悄悄的,竹舍里没有点灯,惟有月光透过窗棂映入室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那个纨绔子弟肯定是在大堂那边寻欢作乐。
推门进去,一股幽香扑鼻,毕妃纤皱眉道:“天竺葵和苦橙花的香味,难道你们城主经常失眠?”
“哇,女侠,你鼻子真灵,一闻就知道了!”
毕妃纤不置可否,继续往里走,简单而精致的摆设,处处彰显出屋主品位高雅。越看之下越觉得古怪,然而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她扭头盯着那少年道:“你对黎忧忧的住处那么了解,看来是久居戴府了?”
少年笑嘻嘻道:“如果女侠是想问我这间屋子里有什么机关秘道的话,大可直说。我说过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我想问的是——”毕妃纤学他的样子笑,声音突然一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此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不正经,“女侠终于想起问小的名字了吗?其实我叫……”
他的话还未说完,毕妃纤已惊叫道:“不对!还有玉丁香和……”
空气中涌动着沁人的香味,不知不觉就麻醉了人的神经。可惜,她警觉得太晚。
毕妃纤身子摇晃,昏阙过去。少年一把揽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在地,摇头笑道:“还有玉丁香和醉东风。女侠,你真的很迟钝……”
一样东西忽然从她衣襟里掉了出来,少年伸手抄住,看见该物时整个人一怔,再望向毕妃纤时眼睛里多了很多复杂的味道,似惊喜,又似好笑,喃喃道:“原来是你!嗯,让我想想,送你份什么大礼好……”
就这样,神机阁首徒毕妃纤出师不利,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就中了别人的圈套,最最可恼的是,她连栽在何人之手都不知道!
☆
毕妃纤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一支摇曳的火把,那昏黄的焰火跳动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提不起什么精神。
这是什么地方?对了,她被戴柯渐房间里的奇香迷晕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妃纤挣扎着站起,看见前面的栅栏,栅栏上的锁,还有地上的稻草……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喂——”
她喊到第三声时,一个大汉啃着鸡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干吗?要喝水还是其他?”
“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居然还问这是什么地方。告诉你,这是涵天城的大牢,你夜闯官宅图谋不轨被现场抓获,等着明天开堂问审吧。”
不——会——吧?
毕妃纤差点没气晕过去,怒道:“我要见戴柯渐!”
大汉嘲笑道:“就你?俺们城主忙得很,哪有空见你。”
“那淮素也行。”
“得了吧,姑娘,你一个都见不着。你就老实安分点,等着明天上堂吧。”大汉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任凭她怎么叫喊都不再回来。
毕妃纤瞪着臂把粗的铁栅栏,真是小看她,就凭这区区几根废铁,能困得住她吗?她伸手往身上模去,佩剑没了,这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她还有法宝,就藏在贴身的小兜里。谁知她去掏小兜时,小兜竟是空的!
这下完全怔住,一时间冷汗如雨,不——会——吧?
第一个念头是哪个家伙居然敢搜她的身,连那么私秘的地方都没放过;第二个念头是完了完了,这下逃不出去了;第三个念头是不怕,开堂就开堂,只要她亮出自己的身份,还怕他们不放人吗;第四个念头是此仇不报非女子,混蛋,肯定是那个邋遢少年搞的鬼,再见到他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带着种种想法毕妃纤再度睡去,迷迷糊糊间还想到,这涵天城的牢房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挺干净的……
☆
第二天一早,就有两个衙役打开栅栏上的锁,喝道:“轮到你了,出来吧。”
毕妃纤整了整仪容,冷哼一声便跟着他们走出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迈出一道铁门后,外面站了很多人。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纷纷对她指指点点,依稀有几句对话飘到了耳边——
“就是她?挺漂亮的嘛。这年头,杀手果然一个比一个漂亮……”
“杀手?她不是小偷吗?其实我觉得城主家那么有钱,被偷点东西是应该的……”
“其实以她的姿色,她只要开开口,城主肯定会眼巴巴地送给她的……”
毕妃纤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是羞怒又是懊恼,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衙役带她走进大堂,两旁各站着四名衙差,个个双眼浮肿无精打采的样子,其中一个碰碰另一个的胳膊,“今晚继续?不杀你个片甲不留我就跟你姓!”
“拜托,咱俩同姓,都姓孙。”
另外一个插嘴说:“下棋有什么好玩的,今晚到霍师爷那打马吊吧。再找三个人来,咱们开三桌……”
忽地一声惊堂木起,一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高声道:“升堂!”
衙差们条件反射地应道:“威——武——”
威武声中,一人匆匆从内堂跑了出来,帽子是歪的,衣服的扣子还没扣全,还被台阶绊了一下,“砰”地摔倒在地。
外面围观的百姓们道:“大人又睡晚了。”、“这是他第九十九次摔交了,下次来没准就能看到第一百次。”、“老实说,俺觉得其实俺们涵天城的官服挺好看的,也就只有大人,可以把它穿得这么难看啊……”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那人爬起来坐到了官椅上,眯着眼睛说:“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的?”
师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夜闯城主府邸。”
“啊对!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城主家去干吗?”
“如果我说我是去拜祭老城主的,大人你信吗?”毕妃纤打心里瞧不起他,故而成心刁难。
没想到那人竟很认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倒是一片好心……”
话没说完,又被师爷打断:“大人,拜祭老城主不需要深夜偷偷模模地去。”
“啊对!你干吗不堂堂正正从大门投帖进去拜祭?”
“夜深三更,不好意思打搅太多人,不如自己进去的省事。”
眼看那糊涂官又要点头,师爷忙道:“那你为何去的不是灵堂,反而是新任城主大人的房间?”
毕妃纤想了想,道:“我对新城主慕名已久,所以去看看他是不是名不虚传。”
“啪!”该大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外面围观的百姓也起了一片唏嘘声。
半晌后那官儿才爬起来,万分惊讶道:“你——仰慕——他?”
毕妃纤扬眉,“不可以吗?”
那官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正待开口,堂外一人匆匆奔进,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顿时面色大变,从椅上站起身来。
而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散开,让出条道来。只见一顶轿子停在路边,锦帘掀起处,一白袍男子款款走了出来。
淮素!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淮素,但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定——此人就是有涵天城第一智者、第一谋士之称的淮素!也只有淮素,才有这样俊逸月兑俗的容颜,恬淡温雅的风华。
丙然!那个昏官和师爷连忙迎了过去道:“总管大人怎会来此?快请上坐。”
淮素目光一转,落到毕妃纤身上。
“啊,总管大人,这个就是昨夜私闯……”
淮素挥手,止住二人的聒噪,走到毕妃纤面前微笑道:“淮素迎接来迟,还请姑娘恕罪。”
毕妃纤抿了抿唇道:“我昨天的确是私闯戴府了,也的确去了戴柯渐的房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依涵天城的律法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淮素依旧温文如水地笑道:“即使是个普通人,都未必见得会怎么处置,更何况是姑娘。姑娘是涵天城的贵客,亦是少主的新师,这涵天城又岂有你去不得的地方?”
身后那官儿和师爷都听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女竟如此有来头。谁知毕妃纤脸上却半点喜色都没有,反而冷冷道:“像我这样一个监下囚,哪有资格做贵城主的老师。”
淮素解下左腕上系着的青巾,捂唇轻声咳嗽了几声,才道:“是我们的疏忽,误扣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毕妃纤凝望着他,从他的发根,看到他的指尖,缓缓道:“你……中了毒?”
淮素眼睛一亮,“看来姑娘颇得神机阁主真传,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妃纤反手为他搭脉,脸上疑云渐起:以脉相看,他不但中了某种很奇怪的毒,而且中的时间也已很久,起码在五年以上,若换了普通人早已死了,可他却还活着。
然而,身为涵天城的大总管,谁敢给他下毒?又为何外界一直没有这样的传闻?
淮素看出她的疑虑,趁机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是跟我回府吧。”
毕妃纤本来也就只是摆摆架子,而今对他中毒一事的好奇胜过之前的委屈,扫一眼旁观的众人——的确不是谈话的地方,便点了点头。
淮素请她上轿,她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四个轿夫抬起轿,行走间竟平稳至极,一点颠簸都没有,显见武功不俗。
涵天城真的好奇怪,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一方面它戒备松散,官员昏庸散漫,毫无纪律可言;但另一方面,它对子民出奇地宽容,就拿刚才的开堂问审来说,其他地方哪有人敢这样调侃自己的父母官?而且连抬轿的轿夫都有这样的好武功,难怪涵天城在老城主戴茂孜在世时,被江湖人公认为是第一名城。
大约盏茶工夫后,轿子稳稳停下,淮素亲自掀帘相扶,毕妃纤风光无限地再度踏进戴府。到得议事厅,已有数人在那恭候,淮素一一代为引见,皆是城中位高权中之人,但独独不见戴柯渐的人影。
淮素解释道:“城主外出踏青了,要戌时才能回来。”
毕妃纤暗哼,那个败家子,就只会不务正业。她一掠额前刘海道:“我有话要说。”
“姑娘请。”
毕妃纤将众人扫视了一圈,表情严肃地道:“我知道对于涵天城而言我是个外人,但既然戴老城主临终修书嘱托家师,而家师又命我前来,从今天起,涵天城的一切皆同我有关,我会竭尽所能协助新主。不过,我也有三个条件:一、任何人不得过问我的私事,要给我绝对的自由;二、我不会参与管理,但是你们要赐予我约束城主的权力,也就是说,我要一个身为老师所应有的实权;三、这项任命到我出嫁时为止。你们有异议吗?”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淮素拍了板,微笑道:“这三个条件都很合理啊,没问题。”
“那好极了,希望贵城主也能如此爽快。”毕妃纤勾起唇,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个地方需要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不仅仅只是一个戴柯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