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真的变了好多!
雪初蕾提著行李,站在昔日老家前面,赞叹的看著周遭全然陌生的一景一物,几乎认不得了。
十四年前还算气派的两层楼洋房,已经全都改建成欧式的别墅,一家比一家气派奢华。
尤其是对面属於邵家的房子,更显得雄伟豪华,光看那道锻铁的大门就知道,里头有多气派。
她知道邵家一直没有搬家,眼前的规模,更可看出邵尔平兄弟在商场上,确实发展得很好。
忍著怦怦作响的心跳,她放下手里的行李,将紧张得直冒汗的手心在洋装上用力抹了几下,才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按门铃。
“请问找哪位?”一个好听的女声,自对讲机里传来。
“你好,我要找邵尔涛。”她赶紧说明来意。
“尔涛?”女声顿了一下,随即以充满歉意的声音说道:“抱歉,他现在不住这里耶,你是哪位?”
“啊?他不住这里?”霎时,她也楞住了,随即才想起该介绍自己。“喔,我是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我叫雪初蕾。”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女子很热心的说道。
“好啊!”雪初蕾也不懂得客气,开心的答应了。
不多时,一个清丽的女子亲自来替她开门。
“谢谢,你人真好!”雪初蕾满心感激的对著她笑。“请问你是——”她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女子。
“喔,我是尔平的妻子。”唐海优和气的朝她一笑。
“你——你是邵尔平的妻子?”雪初蕾惊讶的张大眼,结结巴巴说道。
她听人说邵尔平结婚了,却没想到能让他定下来的,竟是个这么纯真可人的女子,不是那种耀眼的美,但看起来却别有一种清新舒服的气息。
从小,邵尔平就是个很出风头的男孩子,身边也总围绕著不计其数的爱慕者,女朋友更是一个换过一个。
不过,现在她不禁要说,邵尔平的眼光总算进步多了。
好半晌,雪初蕾才回神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意外。”
“没关系,每个人看到我,都是跟你一样的反应。”唐海优不以为意的朝她笑了笑。
“那就好!”雪初蕾也跟著笑了。
同样属於天真率直型的两人,简直是一见如故,立刻聊了起来,直到邵尔平回到家。
一进门,邵尔平只见到一个女子背对他而坐,穿著洋装的背影很迷人,看得出有副窃窕的身材,一头长发乌黑如瀑,增添些许飘逸。
本能的,他在心里替女子打了九十五分,嘴里却还是平静的问了句。
“老婆,有客人啊?”
“老公,快来,你一定很久没见过初蕾了对不对?她才刚从美国回来。”
初蕾?这个名字著实让他怔楞了好一下,直到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转过来,他才恍然明白。
雪初蕾?小时候那个把尔涛缠到没处躲,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婆?
邵尔平震慑的上下打量著眼前这位耀眼的美女,尤其是她脸上那抹堪比蒙娜丽莎的轻浅微笑,以及身上那股端庄的气息,让他大张的嘴久久合不起来。
时间的魔力会不会太惊人了?她——她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知道雪初蕾自小就长得白净可爱,却没想到长大后竟然出落得更美,全身充满女人味,再也不见当年野丫头似的影子。
现在,他终於相信“女大十八变”这句话。
“邵大哥!”看到他,雪初蕾开心的唤了声。
“蕾蕾,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来找邵尔涛的。”她率真得甚至不仅掩饰。
哦喔,这下尔涛可惨了——邵尔平快乐的想道。
从小,每个人都看得出雪初蕾喜欢尔涛,偏偏就只有这个当事人没发现。他这弟弟谨慎心细,在这方面却迟钝得离谱。
其实,他觉得雪初蕾除了随性、大而化之了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可他这个龟毛的老弟却对她感冒得不得了,她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躲。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尔涛自美国回来后,一直都是阴阳怪气的,这下就连雪初蕾也跟著回来了,他们两个在美国的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不过他早就搬出去,不住这里了,这样好了,我带你到他那儿去。”做善事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出来的邵尔平,以前所未有的热心说道。
“真的?谢谢邵大哥!”雪初蕾喜不自胜的赶紧提起行李。“那我们走吧!”
“来,我帮你提,上车吧!”
邵尔平热心的接过她手里一大袋的行李,忍不住暗自窃笑。
把邵尔涛跟雪初蕾这两个冤家,送进同一个屋檐下——这下肯定有好戏看啦!
一回到家,多年来早已习惯被一屋子漆黑迎接的邵尔涛,竟发现客厅里点了盏小灯。
他的目光警戒的四下搜寻一圈,发现鞋柜旁多了双女人的凉鞋,而沙发里,还蜷缩著一个娇小的身影。
若说这个入侵者真是个贼,那她也未免太大意了。
娇小玲珑的身影睡得很熟,小手就放在脸颊旁,模样显得很放松,好像一点也没有防备似的,一头长发盖住了大半边的脸蛋,令人看不清容貌。
他来到显然已沉睡的身影旁,毫不客气的一把拎起那个显得过分轻盈的身躯。
“你是谁?是怎么进——”他凶恶的咆哮,在看清入侵者猛然惊醒的慌张脸蛋时,戛然而止。
他用力眨了下眼,几乎以为是自己劳累过度——但,不是,她是那么真实的站在他面前,用一双带著惺忪睡意且无辜的眸子看著他。
“雪初蕾?”他发出石破天惊的惊吼。“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初蕾急忙整理凌乱的头发、衣服,朝他扬起羞赧的微笑。
“我回台湾了。”
“我是问你,你该死的怎么会在我家里?”他终於彻底失去耐性。
“我考虑了几天,决定回台湾来——工作。”到最后,她勉强改了口。
“你要到哪儿工作与我何干?我要知道的是——你怎么会在我家里?”邵尔涛咬牙吐出一句。
他没想到一趟美国之行,竟会替自己惹来摆月兑不掉的麻烦。
“是邵大哥带我来的,他说你一个人住很孤单,要我陪你作伴。”她的表情很无辜。
陪他作伴?
可笑,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需要女人——一个像雪初蕾这种,让人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女人作伴?
“我不需要!”他恨恨的说道:“这间屋子的主人是我,只有我有权决定谁该住进来,不是我大哥!”就算是他大哥,也没有权力这样自作主张。
现在他终於弄懂了!
难怪大哥今天拼命打电话催他早点回家,原来是存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知道他对雪初蕾非常感冒,还偏偏把她送进家里!
邵尔涛看著眼前的雪初蕾,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了眼。
他从来没看过,有那个女人可以在经过这么长途的旅行、饱受高空压力与乾燥空气的摧残之后,还能这么动人的。
经过了将近三十个钟头的飞行,她的模样看起来依然那样清新粉女敕,就像清晨刚盛开的带露玫瑰,好像她刚刚不是从飞机下来,而是去美容沙龙似的。
他不得不承认,雪初蕾确实占尽了天生丽质的好处。
“那我可以住在这里了吗?”雪初蕾小心翼翼的觑著他阴沉的脸色。“我很会煮菜,可以帮你料理三餐,而且——”
“不必了。”邵尔涛无情的打断她。“我只要你离开我的房子,其他我什么也不需要。”他摆明了下逐客令。
“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她一脸可怜兮兮的瞅著他。
被她万般可怜的模样给激起了火气,他愤怒的咆哮道:“你有没有地方去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你滚出我的地方,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发完脾气,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
“求你不要赶我走!”她苦苦哀求道:“我会很规矩听话、很安分,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真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让邵尔涛竟无端想起离美那天,她不顾一切冒雨而来的模样——
在心底翻腾汹涌的情绪是什么,他不知道,却隐约警觉到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警讯。
他早就知道,只要跟雪初蕾扯上关系,就再也摆月兑不掉她,而他痛恨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的盯著她仿佛有一世纪之久,久得让雪初蕾几乎勇气全失,想拎著行李自动消失在他面前。
但终於,他的唇微微开启,以淡漠的语气道:
“你要住就住,但休想我会照顾你!”丢下这句话,邵尔涛便扭头上楼。
甭伶伶的站在客厅里,雪初蕾脸上没了笑,只有墙边的落地摆钟,低沉的钟声衬著她的落寞。
她不要他的照顾,她只要他——爱她!
雪初蕾在心底呐喊著,但邵尔涛从不曾明白她的心,只想把她排拒得远远的,最好远离他的生活。
她虽然粗枝大叶,但他好像忽略了,她的心也会受伤。
她看得出,他很不欢迎自己。从小时候就是如此,像在玩躲迷藏似的,她找,他就躲。
她委屈得鼻头泛起一阵酸,几乎想打退堂鼓回美国去。
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问她:雪初蕾,难道这就是你对邵尔涛的爱?区区一句话就让你打了退堂鼓?
不,这十四年来,时间、空间的阻隔,都没能改变她对他的感情,一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她几乎是打从懂事开始就喜欢他了,她不会放弃也不会退缩,除非邵尔涛亲口告诉她——他不爱她。
勇敢朝自己绽起鼓舞的一笑,她吃力的提起沉重行李,上楼替自己找房间。
经过楼梯边那扇紧闭的门扉,她不由得驻足。
她所深爱的男人就在里面,他曾经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活力的泉源,快乐的起点——
她为他等待了几乎有一辈子之久,为了他,她绝对会坚持到底,直到他愿意为她打开这扇门为止。
雪初蕾总算是如愿住了下来,但是,情况却完全不是她当初所料想的那样。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邵尔涛根本不理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每天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少得快让她以为,自己才是这栋屋子的主人。
为了等到他,她还故意配合他的时间早起晚睡,就为了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几次之后,她发现自己只是在自讨没趣。
邵尔涛不是勉强回了两句话就匆匆闪人,要不就是乾脆不理她,脸上仿佛就写著“生人勿近”。她虽然憋得痛苦,还是按捺下来不敢贸然硬闯地雷区,免得把他惹恼了,被他给轰出门。
在家闷得发慌,她实在很想出门四处逛逛,但她已经有十四年不曾回台湾了,这些年来台湾的变化又太大,密密麻麻的街道,跟满街乱窜的机车,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忍不住担心一出了门,就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想,一定是因为她不够迷人,邵尔涛才会不肯多看她一眼。
於是,她更加卖力的打扮自己,努力表现出最端庄优雅的一面,说话不敢张大嘴、走一步路要分成两步走,笑的时候还要掩嘴浅笑。
她是个好学生,在礼仪学校所学到的一切,全都用上场了,从小到大这最好的一面,她毫无保留给了邵尔涛,就希望哪一天他能正视自己。
但是,除了冷冷的一瞥,他几乎不会再多看她第二眼,好像她这些举动只是多余。
坐在沙发上,雪初蕾丧气的摊成大字形,看了眼墙边的大摆钟——三点二十一分,漫长的一天才过了一半。
但下一刻,她充满斗志的激励起自己。
别灰心,国父革命都得经历十次才能成功,眼前小小的挫折算什么?
她环视屋子四周,这间高级楼中楼公寓,摆设家具都很清爽简洁,总是维持得乾乾净净,一如邵尔涛的个性。
除了他的生活习惯好之外,每周还请人来打扫,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不,等等——她的目光往楼上一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兴奋的笑了,随即乒乒乓乓奔上楼,不一会儿便拎著一篮衣物冲下来。
邵尔涛果然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房间不但随时整理得一丝不苟,就连待洗衣服都没有,她勉强从他的更衣间里搜出几件牺牲者,才心满意足的下楼。
她知道邵尔涛很忙,这让还能随时保持良好生活习惯的优点更显难得,能够匹配得上他的,当然也要是个贤慧能干的女人囉!
她会让他知道,自己绝对适合当个贤妻良母!
拎著那几件衬衫跟西装长裤,她冲到后阳台,边哼著歌,边将衣服全丢进洗衣机里,洗完后又丢进烘衣机,不到一个钟头已经大功告成。
拿著衣服回到他房间,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折好,整齐叠放在他的床上,雪初蕾忍不住将小脸贴在他的衬衫上,想像曾经贴在他胸口聆听心跳的感觉——
红著张小脸陶醉了好半天,她才依依不舍的步出房间。
等晚上他回来看到她所做的,一定会改变对她的观感的!
好不容易,就在周公频频向她招手之际,邵尔涛终於回来了。
“你回来啦!”她有些紧张不安的朝他笑了笑。
邵尔涛扫她一眼没有答腔,迳自提著公事包上楼去了。
待在楼下,雪初蕾紧张的绕来绕去,兴奋不安的等他下楼,用一种全新而惊奇的目光看她——
“雪、初、蕾!”
丙然,楼上立刻传来他“惊喜”的叫声。
虽然声音听来显得有些紧绷,不过相信他肯定是意外到不行——雪初蕾开心的相i。
她火速奔上楼,准备去领他的夸奖。
“是你动过我的衣服?”一进门,只见他脸色怪异的站在床边。
“我看你很忙就随手替你洗一洗啦,你不用跟我客气,这没什么!”她还不明就里,大方的摆摆手。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你不知道这种质料的衣服一定要送乾洗,也绝对不能烘吗?”他不客气的吼声差点震聋她半边耳朵。
“我——我只是好意——”
“谢谢你的好意,这些衣服全完蛋了。”他就知道,雪初蕾这个人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抱歉的看著那堆衣服。
“这就是你的方式?总是强迫别人接收你的好意?从不问别人需不需要?”
看著那扇在面前遽然甩上的门,雪初蕾知道,她又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