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春回大地,在向栖霞山去的路途上,元旭日一行人在行走。他们的第一站是苏州。南方的春天比北方要温暖得多了,在北方的大片积雪初融之际,南方的草色已新绿,柳树也绽出新芽。
气象的更新表示新一年又开始了。
“梅儿,久居山中你大概没见识过何为‘水乡之景’吧?”元旭日与梅弃儿并肩而行,他说话时,侧首看着梅弃儿的表情。
“嗯。”梅弃儿应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梅儿?你想什么呢?”他停住步子,也拉住她前进的脚步,一双晶眸直视进她的眸中。他不喜欢她把事藏在心中一个人承担。
“我没什么——”本想瞒下去,但在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意后改变了主意。对他,她似是不忍也不能隐瞒他任何事啊!然而告诉他之后,她又怕他会担心。”
“梅儿,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坦诚以对。”轻易地看穿她隐在心中的顾虑,于是他斩断她的退路。他希望她坦诚对他。
“旭日,知道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梅弃儿无奈地低语。她不想他因她而受到伤害。因为她百分之百确定,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因为那些人都是阎门之人。
“梅儿,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只要有你参与,我一定会毫不犹疑地一同参与。梅儿,我愿与你同在,你知道了吗?”他似乎有些激动了,因为她的态度有些伤他。
梅弃儿感受到了,“旭日——我真的只是因为怕伤着你才瞒着你的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旭日!”不知该做何解释了,她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她又咬起了唇。
“梅儿!”已经习惯她此举的元旭日一如往常将手指塞人她面纱下的口中,“别咬自己,好吗?气我,就咬我好了!”
“旭日——”将他的手指拿开后,梅弃儿不顾忌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了,她扑到元旭日怀中,“好,我说。”
她闭上眼,有他如此关怀,她有什么顾虑呢!她曾有的那些想法似乎都是侮辱了他。他的胸怀是可以与圣人相媲美的啊!她有他相伴,何其有幸啊!
“几日前我发现有人在咱们四周来回窜动,且行动诡异。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他们竟是阎门的人——他们就是灭琼花宫、杀了琼花宫干条人命、伤了绯瑶的阎门。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既然他们可以为杀我而灭了琼花宫,那么同样也可以伤你。旭日,我不怕任何事,只怕你受到波及呀!”这就是她的顾忌,她若有所思的原因。
对于阎门之人的追踪、行动,她本来是很高兴的,因为如此她不用离开旭日就能为绯瑶报仇,可是细思之下却惊跳起来。
阎门之人既然能追踪到她,那么她和旭日的关系也一定已被他们知晓了。如若他们要害旭日——她防不胜防啊。
好怕有一天,她会亲眼看到旭日倒在她面前,就像绯瑶一样。如果旭日,她会生不如死的!她好怕!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
不会!她要以自己的生命去护卫他,必要时,她可以替他死。
于是,她又微笑了,安心地依在他怀中,所以她没看到,在听了她的话后,元旭日的眸中出现了怎样的光。
那一色如水的温柔中,那灿烂如阳的光芒深处,似乎是闪烁了阿修罗的青焰——阴沉的毁灭——又是一闪即逝。
也许是错觉吧!
迎面而来的碧琉使劲儿眨眼。
是她错看了吗?眼前这个男人温柔如水、灿烂如阳,他不可能会有那种眼神的。嗯,一定是看错的了。
瞧瞧自己!见到一身白衣男人就以为是薜峰,真是可笑极了!并且还直跑过来,然后又神经质地认为这个男人眼中闪过阿修罗之光。哎。想来一定是这些日子跟薜峰游山玩水的看花了眼了。看来得在此地休息几日了。嗯,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着薜峰才对!
不是说好去买甜点给她的吗?怎么一去就不见人影了呢?
擦肩而过,梅弃儿与元旭日又向前走去。
而碧琉走出几步,又回头向那一对白衣的相依之人看去。
她觉得那个白衣男子身边所依之人有点儿像宫主。
但宫主?可能吗?宫主不像是会依在男人怀中的人呀!可是又真的好像。而且那个女人似乎也蒙着面纱——
难道又是错觉?
嗯,一定是了,所以要赶快找到薜峰,他会医术,得替她诊诊才成。可是,薜峰到底去哪儿买甜点了嘛!
她急急地向前奔去,并且越跑越快,一双明眸更是不停地四下打寻。
跑了好一段路后,她终于累得不想动了。
“薜峰!”站在大街正中,她没有形象地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抚着胸口大喊,“薜峰!”她胸口有点痛,大概是跑急了岔气。
要是喊也喊不来,她就在这儿坐下好了。反正他买了甜点会找她的,到时候看她坐在这儿,听他怎么解释。
“琉儿?”身后传来了话声,“你喊那么大声干吗?”薜峰以一根手指挑着油纸包的系绳,将纸包在碧琉眼前晃动。
“你!”一回头便看到他将纸包晃在眼前,一副认定她饿极了的样子,她气得要死,“你真是气死我了!”
“怎么?你不是饿了呀?”薜峰很无辜地将纸包收回去,“这家的点心很出名的唷!”
“你——”嘴一撇,碧琉摆出一个要哭给他看的模样。
“好!好!好!”薜峰马上举起了手,“认错!我认错!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慢吞吞的,我有原因啦!”
“什么原因?”她白了他一眼,抢过甜点,打开纸包便吃了起来。才不管这个举动会不会损害她的形象哩!
薜峰包容地笑笑,带几分溺爱地刮了她鼻子一下,“说来话长,回客栈再说好不好?”他伸手牵着她另一只手一同向客栈走去。
“好。”贪吃甜点的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大吃起来。
嗯,这家甜点真的好好吃哦!嗯——突然,她停住吃的动作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因为贪吃甜点才让我一个人等那么长时间的?嗯?你好讨厌!都不管人家了!”不理他那连连作揖兼苦笑的动作表情,她又接着说:“人家很可怜呢!在客栈等好久都等不到你,所以就跑出来找你——哦,还差点把一个同样穿白衣服的男人当成是你呢!人家多可怜!人家——”
“琉儿——”他一声轻唤,打断了她接下来的指控,“我不是故意要慢的,相信我,我也很抱歉让你等,原谅我好不好?”他的口气好诚恳,不原谅他好像很过分哦。
“好吧!”点点头,她很大气地赦免他。
“琉儿,你说差点把一个男人当成是我,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有我帅吗?”薜峰很认真地看着她,打算从她嘴里掏出些赞叹的话。当然是赞叹自己的啦!
“你知道啦!在我眼中没有人能与你相比的啦。不过那人似乎也很俊美。而且那个男人的笑容柔如春水耶!还有几分灿阳的味道,不像你的笑容只会满不在乎的——”
误会已解除,她又吃起甜点了。
“这样啊。”他点点头,眸光直视前方的同时,心头也浮起了疑虑。
柔如春水、灿如朝阳的男人?
MAYMAYMAY
苏州的夜,同样是繁星烁烁。自然,星星特别繁多的夜晚是很迷人的,也是会引得很多人放着床不睡而跑到房外看星星的。
元旭日当然不会放弃这诗情画意的星夜之景的。他叫仆人在客栈的后院摆上香案,设好座椅,就偕同梅弃儿、元青来到了院中。望着点点星光,他的眸中也仿佛有了星的气息,星的光芒。
“梅儿,今晚夜色很美是吗?”
他拉着她坐在铺设的座位上,俊逸的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梅儿,在如此美好的夜里,我想为你弹奏一曲,好吗?”
“好。”梅弃儿乖巧地点点头,柔柔地笑着依在他身旁,“你想弹奏何曲呢?”
“此曲无名,因为它是我无意中谱写出的。不过这首曲子却有一个来历。梅儿,想不想听听它的来历?”他看她,眸中映射的是异常神秘的光。
梅弃儿好奇了,“看你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什么来历说来听听吧!没准听对了味儿,我会为它取一个曲名呢!”她开玩笑地说着。
没想到元旭日却点点头,“正合我意!这曲子也只能由你来赐名呢!因为这首曲子就是因你而来的。梅儿。”他轻唤,本已清朗低柔的嗓音在他刻意放低的情况下更显得温柔如水,其中隐含的绵绵柔情更是将梅弃儿层层包
秉。
她中邪了。中了元旭日布下的情蛊,似是醉酒一般,她星眸半掩,梦呓似的“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看她如此,元旭日似乎很满意,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在着迷于那柔滑触感的同时也开口低诉道:“在云中山上,一日偶然瞧见你在雪中练功。那衣袂飘飞凌空舞的情景,那似乎与雪同融的气质——实不相瞒,那一幕深植我心,使我为你心动。虽然不是一见钟情,可那时我的感觉你绝对无法想象。那一刻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她就是你终其一生所想求的,你那飞雪中所展露的清冷气息与面对我时的柔如春水更让我相信也坚定了自己信念。我深深地明白了,你就是我永远的眷恋。梅儿,我所要弹奏的这首曲子就是因你而来的。所以,在我弹奏的时候,你要用心去听,然后为它想个好名字。好吗?”
梅弃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琴摆到元旭日身前,以行动做出了回应。
元旭日看着她的举动,薄唇始终含着笑。他盘膝而坐,将琴放到了腿上,再侧头深深地看她一眼,唇边笑意更深。
低头视琴,修长的手指拨动了琴弦。琴音顿起,但见指拨弦动,琴音迂回婉转飘入耳中,仰头看天,繁星点点似也随音舞动。没有别的形容词了,因为那种绝纱的音感已无法以笔墨形容。
总之,人都醉了。
梅弃儿忽地飞身而起,和着元旭日的琴音,就在这万里无云的星空中起舞。说是舞也许不太恰当。因为生在琼花宫、长在琼花宫的她从未见识过何谓“歌舞”,自然也无从学起了。不过,她的即兴之“舞”却奇异地与元旭日的琴曲契合了,并且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衣在夜色中更显其纯无比,而那袅娜的身形姿态,那面纱之外的一双如水瞳——顾盼生姿。
人人为她而醉,人人为她而痴。
只可惜她眼中映照出来的始终只有一个元旭日。
一曲终,元旭日的手指刚离开琴弦,梅弃儿已经以一个天女散花般地回旋来到了他身边。
抬眸轻笑,一伸手便将那“绝代天香”揽入了自己怀中,再不容他人贪看。他在她耳边轻喃:“你把我的琴曲给盖下去了!”
她方才的美,竟似不是人间所有。看着因她的起舞而纷纷聚拢过来的人——男人,看着他们眼中那明明白白的倾慕之意,他嫉妒了!后悔呵!悔不该让她在众人面前展露。她的美本不该让他人窥见的!
梅弃儿依在他怀中,星眸在扫视一周后仍回到了起点。从不知晓,原来她也可以“颠倒众生”呀!只不过,那些众生在她眼中都是一群无谓的苍蝇罢了。她的眸与她的心早已给了元旭日,并且永世不渝。
靶受到那些“不速之客”的蠢蠢欲动,元旭日更加不快了。他猛地起身,顺带也将梅弃儿拉了起来,“我们先回房好吗?我不太舒服。:没错,就是不舒服。
乍闻此语,梅弃儿立刻顺从,并且步子比元旭日还快,“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舒服了呢?要不要请大夫?你知道我只会解毒、治伤,别的我可不行。旭日——”
眼见佳人愈行愈远,那一干人等虽明知那个白衣小于八成是装病却又无可奈何。
唉!真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可惜!可惜!可叹!可叹!可……
主子忽然就那么走了,元青也只好指挥仆人将座椅、香案收去。只不过再望向那一对相依的远行背影时,不知何故,他的眼神似乎古怪得很,还有丝丝忧心。
担心主子的“病”吗?似乎是这样了。
MAYMAYMAY
一路扶他回到他的客房中,倒杯热茶先为他暖暖身子,然后便又是一串问句:“你不要紧吧?还是很不舒服吗?我去请个大夫?还是冻着了,歇歇就好了?旭日……”
停一停,又看看他的神色,“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呢?问什么你都不开口。我看还是请个大夫好啊。”说着,她转身便要出门。
他似乎病得不轻呢!还是赶紧请个大夫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染病的呢?天天陪在他身边,自己真是太粗心了,竟一直没有察觉……真是的!他毒伤刚愈不久,身子本就虚着,自己又疏忽,若是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呢?
“梅儿,我没事。”她要跨出门时才听到身后传来这么闷闷的一句。
她头望着他,“真的?”
“嗯。”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她回到他身旁,“你真的没事?不用请大夫了?”她好认真地看着他,眸中没有遮掩地显现出对他的忧心。
他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我没病,只是不舒服。”
而源头来自于那些人对她的“惊艳”。
“不舒服?那还不是病吗?旭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吧。”她转身又要去了,却被他拉住了手。
“梅儿,我的‘不舒服’医士是治不了的。”他若有所指。
只可惜梅弃儿现在迟钝得无药可救。她一门心思只在他的“病”上,“医士为什么治不了?”难道——“你是不是又中毒了?”她的手腕一翻,纤指又按在他的脉上,“很正常啊!你没有中毒啊。”
“梅儿。”他忍不住要笑了。看着她,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终于让他大笑起来,“哈哈哈……”
“旭日。”她好担心。他到底怎么了?一会儿说不舒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笑够了——不过看到她又想笑了。他尽力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她太迟钝!“梅儿,你听我说,”他终于要解释了,再不解释只怕她会急死,也会想破头皮。“我没有中毒,”他先澄清这一点,“我也没有病。我的不舒服来自于——”他说着反手将她抱住,伏在她秀发上,声音便自发中传来,“来自于那些男人对你的惊艳与企图。”他的声音好轻好低。
“我没听清,旭日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她真的没听清。
“唔。”无奈,他又说了一遍,感觉上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也自觉像个要糖葫芦吃的小孩,手里已经有了,还一心怕别人抢。
她却很感动。因为这代表他在乎她。
她的手轻轻地回抱他。
他抬头看她,她也在看他。
于是,目光就此凝住。缕缕情丝自凝结的视线中逸出将二人层层包覆。正是两情缱绻时。
蓦地,一声阴恻恻的怪笑自窗外传来:“好兴致!竟然还在谈情说爱.嘿嘿嘿——”
梅弃儿一惊,身子立刻拦在了元旭日身前,她双手握拳,蓄势待发地准备应接来人的攻势。
“外面何人如此嚣张!”她太大意了!
“自然是索命之人了!梅弃儿你领死吧厂随着话尾的落音,几名黑衣人相继飞了进来,个个手持兵器目露凶光。
“阎门!”梅弃儿口中进出这两个字。她的眸子蓦地变得阴冷,其中似乎升腾了火焰——不温暖,只有毁灭。
她还没去找他们,他们便自个儿送了上来。哼!凭他们几个也想要她的命?她还没有这么无能!
她冷冷地盯着他们。
在她的视线中,他们开始感到一阵阵发冷。真是怪了,难道他们开始害怕?呸!不可能。他们六个人,她才一个,还得分身保护那个“小白脸”,梅弃儿这次是必死无疑的。
伸手缓缓地取出那道银光烁烁的“九连环”,她唇边开始浮上一层残酷的杀气,并且那杀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见清晰,清晰到连她身后的元旭日也有了感觉。
“梅儿——”
听到这声音,她似乎一震,不过并没有回头。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残狠的一面。背对他,她开口了:“什么事?”声音倏地变回低柔。对他,她永远温柔。
“没什么——小心!梅儿小心!”原本轻缓绵语在看到阎门之人向梅弃儿进攻的举动后突然尖锐起来。
梅弃儿眯眸,九连环荡了起来,闪着银光将砍向她的大刀甩向一旁。想趁她和旭日对话而无法全神贯注时偷袭她?没那么容易!想着,手下的九连环宛如活了一样忽左忽右地变幻着方位与招式将六人困住。
阎门派这几个人来就想取她性命,似乎太低估她了,她的命还不到如此便宜的地步!若不是顾忌到旭日,不想让旭日看到她血腥的一面,这些人早该尸横当地了!
人影一闪,元青掠了进来。
梅弃儿向他使个眼色,叫他保护旭日,而她也就全神贯注地对这六人了。
阎门之人苦战梅弃儿,也发现了他们不是她对手的事实,于是趁梅弃儿分心时一齐逃了出去。
梅弃儿见状,丢下一句:“旭日,我去追他们!”便追了出去。
此时天上的星星渐渐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云遮了,大地便显黑暗了。
梅弃儿很快便追上一人,九连环顷刻索命。她又向前追去。很快,有五个人在九连环下丧生了。
她唇畔的笑更明显了,阴残的气息将她包裹着。她不紧不慢地尾随那剩下的人一起穿越大街小巷。
不急于杀他是因为她想知道阎门弟子在苏州的落脚处,她要将他们尽数杀光。她要为绯瑶报仇,为琼花宫千条人命复仇。
越过一道道小巷后,那人逃进了一家宅院,她立在大门前,抬头看着那隐在黑暗中的匾额——“阎门分舵”。
好极了!
而宅子深处正举行酒宴,整个分舵的人都在举杯欢庆——
MAYMAYMAY
“舵主!想咱们阎门一共五个分舵,而门主却偏偏来到了咱们苏州分舵,还给了咱们一个好差事,嗝!”打个酒嗝,他又接着说道:“看来咱们分舵是要时来运转了!等贺老六他们提了琼花宫那个贱人的头回来,门主再赏了那一万两赏银。嗝!呵呵呵……舵主,这多好呀!嗝!对不对?嗝!呵呵呵!”
“麻三,说得好呀!本舵主没想也会因此得到门主的赏识而提拔去当大护法呢!到时候我这舵主的位子就让给你了!哈哈哈哈……为美好的明天干杯吧!”说着,他举起了大碗。
“好——喝!来,干杯!”
“对!为明天干杯!”
“来喝!”
“干杯!”
“……”
厅内笑声不绝,杯碗相撞,一片欢天喜地。
忽然,自厅外狼狈地窜进一个黑衣人。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嗯?”舵主定睛一看,又笑了开来;“贺老六,怎么样?回来没忘记割下那贱人的头吧?”他倒了一碗酒,“来,赏你的,你为本舵立了一大功啊!”
“舵主!”贺老六不敢抬头。
“嗯?其他人呢?怎么没回来?”
“他们——死了!”
“哦,那也没关系,只要是带了那贱人的头回来就行了,为立大功死几个算什么!来,喝了这碗酒!”他摇摇晃晃地自座上下来走到贺老六身边,“怎么没包裹?”他才发现一点儿不对劲儿,“你没带回人头?”
“人头怎么没带回来?你忘啦?”他抬脚就踢,“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儿记性也不长!”他张口大骂,“去给我再跑一趟,混账东西!还不快去?”
“舵主——”贺老六不动,他想说明情况。并非他不长记性,而是根本没本事杀得了琼花宫的梅弃儿啊!
不过不用他解释了,那舵主在看到厅门口立着的人时也明白了一切。原来,他们没能杀掉梅弃儿啊!
“要我的人头?”梅弃儿冷笑,眸中一片冷肃,“就怕你们没本事!”
说着,手中银光一闪,随着九连环的出击,她的身形也随之而来,那名舵主仓皇招架,还没来得及拿出兵器便已命丧黄泉,成为今晚第六个丧生于九连环下的人。
冷眸眯,银光起,在那被惊吓醒酒意而纷纷取兵器聚拢来围攻的人圈中,梅弃儿游刃有余。
九连环招招索命,几乎是光芒无挡,所到之处皆亡魂。
在这样的打法下,阎门之人便像是菜案上放的成堆鱼肉,在九连环的砍剁之下数量越来越少。
天也似乎阴了,风吹来,阴凄凄。
解决掉最后一条人命后,她依照惯例伸手取出一条白绢帕将九连环擦拭一遍,很认真很认真地擦拭。
擦完后,她将绢子随手扔在地上。
转身,向大门走去。旭日在等她回去。等急了吧?
MAYMAYMAY
梅弃儿走后不久,分舵中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罩白斗篷,头戴纱罩,另一人一身黑袍,眉目之间依稀可辨——竟是亢龙。
一见到遍地尸横,亢龙气急败坏,而那人却挥挥衣袖,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人都死了。”
亢龙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此仇不报非君子。若让我查出凶手是谁,我一定要灭了他全家上下!”
身旁的白衣人轻哼一声,自地上捡起一条白绢帕。他看过之后轻轻地笑了,“是她。”原来是她呀,早该想到的。既然他来了,那她没道理不来呀!哼,果然呀。
“是谁?”亢龙问道,大有得知人名后便杀去他处的意思。
“梅弃儿!”白衣人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梅弃儿?”亢龙重复着,“是她!她不是今日才到苏州的吗?怎么晚上就找到了这里?还灭了我的分舵!”梅弃儿,我一定要杀了你!
“答案并不重要,不对吗?重要的是结果,你想要的结果。”白衣人轻笑着,在夜风的吹拂下,他似乎有了一种若仙的飘逸之气。不过那只是幻象罢了。他本没资格成仙。
“我要的结果——就是她死!”亢龙狠狠地低吼着,心中犹自气怒着。梅弃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呵……”白衣人又笑了,他淡淡地开口:“堡主似乎也来了,亢龙,还不迎接?”说着,他已跪了下去。
亢龙一听也赶忙跪下。
“呵呵呵呵——”一阵令人发毛的笑声过后,二人身前出现了一个身穿宽大衣袍的男人,他似乎穿的是黑袍,但又不太像。
“焰!你的耳力似乎敏锐了许多呢!哈哈哈哈……”他的声音低哑却含着无穷的劲力。
“堡主过奖了!”焰恭敬地回答。
“嗯,”堡主轻嗯了一声,然后扫视着遍地横尸,“怎么,都死了?亢龙,你手下似乎没什么有用之才嘛!”
“是——”亢龙不敢抬头,对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堡主甚是惧怕。若是不为了给妹妹报仇,他才不愿与这堡主有什么瓜葛呢!一不小心惹毛他,他的命不就不再属于他了。不过说来也怪,阎门与啸堡素无交情,当日他准备向琼花宫挑战时这啸堡竟派人来帮他。若是为了他那赏金,不可能呀!啸堡富可敌国,怎会在意那区区一万两银子呢?但若不为赏金,啸堡又为了什么而助呢?
“亢龙,对于梅弃儿,你有什么主意吗?”低哑的声音又起。堡主的脸完全隐在暗影中,并且似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下会精挑高手去刺杀梅弃儿的。”是呀,他会倾巢出动,将阎门所有的高手都召集起来围剿梅弃儿的。
“哈哈哈哈……”堡主听完竟仰天大笑起来,许久之后才低骂:“蠢材!”
“是——”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话,他只能咬牙认了。谁叫那骂他之人是武林传闻中最神秘的啸堡堡主呢!
“哼!”不再理他,堡主又转向一旁的焰。焰比他要聪明多了,“焰,你有什么主意吗?”
“回堡主,属下虽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是属下知道以阎门之人的修为与那梅弃儿硬碰硬地正面交锋是讨不了便宜的。”他见识过梅弃儿的武功,自然在心中对她有了个底儿,也许他的功力才可与梅弃儿打成平手吧!
“嗯。”堡主似乎对焰的话很满意,他点点头又道:“与梅弃儿正面交锋虽不智,不过在过程中若动些手脚,形势就大不相同了。哈哈哈哈,懂了吗?”
“属下愚昧,请堡主明示。”焰的心中虽有了些谱,可是为防万一还得仔细求证。
“梅弃儿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也只说到这里,“明日黄昏,梅弃儿将到城外的观音祠。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说着他如来时一般迅速失去了身影。
夜空中徒留笑声,“哈哈哈哈……”
焰望着那漆黑的夜空沉思了。不去理亢龙的句句追问,他一径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似乎越来越不懂堡主了。
为什么?堡主若要梅弃儿死是举手之劳呀,何必费这么大劲儿来绕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