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
一声意料之内的低喝声传来,爱爱的睑平静得彷佛眼前那些凶神恶煞全都不存在似的。
知道自己不会走得那么顺利,知道罗歆的歹念既成,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让她走人。
但即使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眼前的阵仗仍然让她的心微微一惊,但她却只是不动声色的望著。
心中兀自盘算著该怎么样才能让白总管安然月兑身。
“容爱爱,你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罗歆的脸上漾著一抹冷笑,从那大堆的人里步了出来。
“是没想到。”她懒洋洋的接口,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不过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到我店里捉人,扣了我个邪魔歪教的大罪名,还伤了龙天行,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
“你心里有数便好。”看著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罗歆忽然间觉得气恼。
事实上,除了捉住爱爱之外,他更想看的是她为了保住性命而求饶的模样。
可偏偏她却依然骄傲得彷佛不是在生人叩一父关的当头,就如同那时她在得知他已另行婚配之后,她却只是不发一言的离去。
那感觉就好像他——罗歆,是个毫不重要的小角色,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有数是有数,但只怕你取不了我的性命。”爱爱讪笑,一双水亮亮的眸直勾勾的盯著他瞧,眼底的嫌恶倒是一分一毫都不遮掩。︶
“哼,你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别说我这边有一群武林高手,就说这衙门的四周我也已经洒了油,埋好了炸药,就等著将你炸得粉身碎骨。”
“哦,那你为啥不快炸?还在这边废话!”爱爱懒洋洋的回答,显然完全没有将他的恫吓给放在心上。
“你……当真不怕死?”眯著眼,罗歆不死心的问道。
他想勾起她的恐惧,想要瞧她匍匐在他脚边求饶的模样,想要……她用她那雪白的身子,来换取自己的一条命。
就算爱极了荣华富贵,但他终归是个男人,或许也是因为心头那抹邪恶的欲念,所以他才会紧咬著爱爱不放。
怕她抖出事实,怕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理由罢了吧!
“我是怕的。”爱爱的脸上泛起了一朵迷离的浅笑,她大方的承认自己其实是怕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连累了白总管。
“既然你怕,那就求我!”以为她真怕死,罗歆心中有著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怎么求?”她微眯起晶亮的眼问。
“如果说你愿意让我和兄弟们乐和乐和,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真的吗?”骤然自她脸上出现的惊喜传神得紧。“只要这样你就愿意放过我?”
“当然!”几乎是立即的,他只差没有拍胸脯说道。
反正今日爱爱是死定了,但他倒真不介意在她死前同她乐和乐和,那算得上是美事一桩呵!
“可是……”爱爱咬唇犹豫,那我见犹磷的姿态,顿时让在场的几个男人全都心旌荡漾。
“可是什么?”罗歆色欲薰心,急切万分的问。
“可是白总管人在这儿,他就像我的爹一样,在他眼前我做不来放荡的事呢!”她的声调软软的,颇有几分酥人心骨的功力。“不如,不如你们先放了他,这样咱们才可以……”
未立见之语在那些男人的耳中听来甚是放荡,但白总管却心知肚明她要做什么,他连忙急急的喊道:“大小姐,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几位大哥生得强壮威武,而那个额驸爷可曾经差点成了我的夫婿,一定也不会亏待於我,弄不好,成了他金屋里藏的娇,那我也倒不必这般辛苦的护持生意了。”
只见爱爱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男人全都点头叫好,惟独白总管和邢贵天两人脸色郁郁。
“既然爱爱你这么说,我就先让白总管走了。”色欲薰心的罗歆立时应允,但旁观的邢贵天却开口反对。
“额驸,这样不妥。”
“怎么个不妥?”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罢了,更何况他留著他本来就是要钓爱爱的,现在鱼儿已经上钩,那饵再留亦是无用。
“这女子邪气得很,要失了白总管这张王牌,怕是要著了她的道。”邢贵天终究不像罗歆这般容易唬弄,他连忙提点道。
“怕啥?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罗歆自信满满的一笑,显然完全没有将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老家伙,你可以走了,记住出去别乱嚼舌根,否则有你好受的。”罗歆做主放人,虽然邢贵天不甚认同,可也没法再说什么。
只见爱爱眸中精光乍现,抬手,已经阻止了白总管想说的话。“白总管,你是知道我的能耐的,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快出去。”
可是……这周边埋的是火药耶!白总管怎么也不能放心。
“别操心了,快出去,别让我抱憾一生。”凝望著他那苍迈的老睑,爱爱几乎是用求的了。
“一……好吧。”他终於松口答应,可是其实心底另有盘算。
他的确不该在这儿碍手碍眼,他得去找帮手,那到底是要去找大少爷,还是二小姐呢?
对了,他怎么没瞧见龙爷呢,他不是该守护著她的吗,难不成大小姐的大业还未成吗?
几道身影快速在暗夜的屋顶上飞掠著,龙天行隐忍著胸日和大腿上的痛,终至落地,但身子仍忍不住摇晃了下。
龙天问见状,随即上前搀扶。“大哥,别勉强,这救人的事就交给咱们几个吧。”
也不知道大哥从哪儿找来身后那些高手,只见那些人个个对大哥惟命是从,待他宛若对待皇帝老子似的。
他这个大哥只怕有什么秘密,但现下可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因为此刻大哥的心情怕只能用心急如焚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我没事。”龙天行摆手,就要往衙门冲进去,就在这时,却见白总管那老迈的身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一见他们,立时连滚带爬的迎向他们,口里还不断嚷著,“你们快去救救大小姐,罗歆那贼厮,在四周泼了油,埋了炸药,一心只想要大小姐於死地……”
他的话声未落,身后的衙门却已窜起了熊熊大火,那火势来得既快且急,任谁都知道只要还身处里头,定无活路。
但惟独龙天行却不这么想,他强撑著剧痛的身子,无言的越过了白总管,像是对那些熊熊大火视若无睹似的。
早发过誓了,就算穷尽千山万水,他也要找她算帐,眼前的熊熊大火又算得上什么。
那是一股执念,这执念从何而来,是爱上了吗?他不知道,他此刻脑海中惟一的念头,便是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所以他固执的往前走著,眼见著他就要走进那火侮之中,龙天间连忙心急的拉住他。
“大哥,你疯了?就算爱爱在里头,只怕也成灰烬了,你进去做啥?”
“管她是不是灰烬,我也要找到她。”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著你去送死吗?”龙天问气急败坏的吼道。
怎知他的怒吼只换来了龙天行的回头,他沉静的说:“天问,这几年,我欠你和姨娘的债应该也算偿完了,那龙家的产业我本就打算让渡给你,也该是我好好过自个日子的时候了。”
本以为自个放不下,可这会为了再见爱爱一面,却全都放下了。
他交代完,便俐落地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朝著站在他们身旁的四大护法命令道:“拉住他,别让他阻拦我。”
这四人是他那皇帝兄弟拨给他的,说是只认令牌,誓死效忠。
丙不其然,他的命令一出,四大护法立时将龙天行从龙天问的身旁拉开,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龙天行步入了火光之中。
“你们快放开我,快去救人啊!”龙天问激动得大喊,努力想挣月兑著。
这时那四大护法才恍若如梦初醒般,找水的找水,找桶子的找桶子,可那火却是愈烧愈旺,烧得龙天问的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去。
一等白总管的背影消逝,爱爱心中的大石骤然放下。
脸上原本漾著的柔媚笑容旋即被怒气所掩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著罗歆和那群男人。
是该算算总帐的时候了!
“爱爱,过来!”色欲薰心,罗歆完全没有察觉她的转变,他兀自伸手朝她招著。
她闻一言,蛲首低垂,只是莲步轻移,然后在离他咫尺的地方停住。
罗歆伸手,轻佻的挑起了她的下颔,这一瞧,顿时全身冒起了冷汗,那只轻佻的手更是颤个不停。
“爱爱,你怎么……”
原本的美艳人儿怎会成了这个鬼样子?那双眸射出阵阵的森寒不说,就连原本好看的柳眉也硬生生的倒竖而起。
包别说那原是黑瞳水眸,如今却成了赤红红的血眸,看起来好不骇人!
“我怎么了?”爱爱往他趋去,让他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后退去。
怎么,恶人也怕鬼吗?她还以为有胆子杀人的罗歆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她都还没大开杀戒,他却已经怕成了这样。
“你的眼……”
“我的眼怎么了,不是黑的吗?”她阴恻恻的笑了,那诡谲的笑容更是让罗歆吓得直打颤。
“红…红的……”他被吓得几乎语无伦次“你……你不是人”
“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爱爱眯起了眼,原本的皓齿跟著转成了撩牙。“你不是想同我乐和乐和吗?来啊!”
她再次趋近他,顺道将睑转向了其他的男人,果不其然,一个个凶神恶煞如今全都成了软脚虾,只差没吓得尿裤子。
她莲步轻踩,几个旋身,朝著他们身上轻拂了一口气,只见原本粗壮男人就全软倒了下来。
“我……我!”罗歆见状,更惊得六神无主,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紧扯著邢贵天的手,寻求庇护。
“知道吗?我会成鬼都是你害的,当前年我本已心死回乡,打算终生不再提起你我的婚约,谁知你竟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月复,派人追杀我?”爱爱冷冷地说道。
“那…那是贵天做的,不关我的事,”他一句话就想把罪行推得乾净。
但那邢贵天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就觉得这女人有问题,幸好他早有准备,面对罗歆的指控,他也不急著反驳,只是悄悄的挪移著步伐。
说实在话,不是他不怕,但要说爱爱是鬼,他是怎么也不相信,要他以为,她只怕不知练了什么奇门邪术,所以才会成了鬼似的。
倒是罗歆这个没用的东西,竟是将事情推得一乾二净,既是这样,那他也不必太过客气了。
人才挪移到了门口,他随即掏出放在胸口的火摺子,然后对著爱爱阴狠的一笑,“容爱爱,要说你是鬼,我是不会信的,更何况就算你真的是鬼,那又如何?这衙门四周早已埋上了火药,还淋上了不少油,就算炸你不死,还不能烧死你吗?”
“怎么,你打算弃主潜逃?”她勾唇浅笑上双眸带著讪然的笑意看向罗歆。
只见罗歆原本吓得苍白的脸倏地涨得通红,一双眼恶狠狠的朝邢贵天瞪著。
“像这种富贵自享,有难属下当的主子有啥值得留恋的,等你们俩一同葬身火窟,那洋房商行和瑞堂洋行不都归我所有了吗?”
“你这算盘打得精,可惜的是……”爱爱的话未完,人已在眨眼间窜上前,伸手想要夺下邢贵天手上的火摺子。
开玩笑,她是要来报仇,可也没打算和他们同归於尽!
可谁知,邢贵天见她飘忽而来,吓了一跳,手上已经点燃的火摺子就这么跌落地面,熊熊的火焰顿时四起。
罗歆和邢贵天一惊,顿时谁也不顾谁的争先恐后想要逃出去,但那惟一能够逃出生天的路却被转瞬而起的熊熊大火占据。
他们回头,却只见爱爱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欣赏著他们惊慌的模样。
罗歆忍不住发著颤问:“你不怕死吗?”
“我可是鬼,不死的吸血鬼!”爱爱恶意的倏地张日露出了牙,作咬人状,摆明了就算烧他们不死,也要吓死他们,这样才能出出她心日的那股鸟气。
可所有的动作却在眼角瞥见一抹身影之际,愕然僵住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该在客栈中昏迷著吗?
那迷药可是她专程请大夫调配的,是药效最强的,饶是七尺以上的魁梧大汉也得昏上个三天三夜,而他竟然……
爱爱的目光惊异的在龙天行身上梭巡著,直到瞧见了他覆在大腿外的衣衫上的血迹后,她恍然大悟。
他竟然……爱爱的眸子倏地浮现了水光,早该知道了,他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屈服的男人,她竟然忘了这点。
“你何苦?”
“我说过了,我不会轻易原谅你这么待我的。”
“那也不必投身在这熊熊烈焰之中啊?”他会死的啊!
爱爱的心倏地揪紧,一双眼锁著他的,竟意外的在他的眸中发现了不再是鄙夷的深情目光。
她的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的一瞧再瞧,浑然忽略了在盛怒之中的男人会有多么的恐怖。
直到他逼近了她,那危险阴骛的气息跟著围拢,爱爱这才惊觉不对,想逃,但纤细的身子已经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
“忘了吗?穷山尽水我都会找到你的。”龙天行的气息轻缓的拂在她脸上,原该挣扎逃离的爱爱却不想逃了。
这样刚硬的男人不说爱,但那股执念她却可以清楚的感受。
可......
“我是鬼。你信吗?怕吗?”这是她在意的。
“本来不信,可现在信了,但……”龙天行的话还没说完,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往他们这边刺来。
被那种濒死的惊恐几乎逼疯,罗歆是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可一心巴望著出头天的邢贵天却是满肚子的怨恨。
一种同归於尽的执念让他拿著刀子朝爱爱他们冲了过去…
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害得他富贵梦碎,还得死在熊熊的大火之中,就算他要死,他也要杀了她。
几乎是下意识的,龙天行旋了个身,丝毫不在乎的以自己的肉身为盾,替爱爱挡下了那一刀。
爱爱听见他的闷哼,又见他伤口冒出的血像是泉涌似的流人个不停,当下怒气勃发,一手抓过了行凶的邢贵天,将他朝着熊熊火焰扔去,只听得一抹凄历的惨叫声入了他们的耳膜。
“提醒我,以后别惹怒你。”龙天行一手抢著伤处,吸著气忍著痛,笑著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爱爱急的眼泪直掉。
她当然可以救他,只要咬上他一口,他便可以不死,可是她怕他放不下,始终是要怨她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被桑老大咬一口,就有延续他人生命的功力,你有没有?”他脸上带着笑,但双眼却像见着了索命的小表正准备拘他。
要与他分离了?!
一抹打心里冒出的不舍让他心酸。
“有,但是一旦被我咬上一口,就代表你必须经历比别人更多的生死离别,你不会怨吗?”
“与你,有何怨?”龙天行反问,眼皮子沉重的往下掉。
一句话,便已足够,爱爱的心紧紧的揪著,她俯身在他颈项血脉处上咬了一口。
然后静静的等待著,四周的火焰就这么围著他俩烧著,可却不近他们的身。
终於,他的眼睁了,四周的索命小表不见了,龙天行炯炯的眸光锁著她的,几许怜爱尽在其中。
“你…不后悔吗?”紧咬著唇,爱爱犹豫再犹豫,但终究还是得问,毕竟他得放下的是他一生的心血,更是他惟一的至亲。
“本来我也觉得自己放不下,但终该放下的。”伸手握住了爱爱的纤手,清明的眸光中只有爱意,没有丝毫悔意。
“就这么永永远远?”爱爱的声音带著微颤,她原都要放弃了,因为知道他是多么的重视龙天问,可如今却让她的希冀成真,她著实不敢相信。
“永远!”
简单的两个字,甚过人世间所有的甜言与蜜语,她伸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回握住他的手。
脸上泛起了灿然的一笑,那笑依然带著点傲气和o口信。“就说你一定得爱上我吧!”
龙天行望著她,但笑不语,但他心里却知道,只差那么一点,如果他没有冲进来,那么爱爱是盘算著解决了罗歆和邢贵天之后,要永永远远的离开了。
他庆幸,他及时发现了自己的爱,否则终其一生只能悔恨。
“走吧!懊离开了,惹出了那么多的事,这京城桑老大、囡囡和我是待不下去了,所以…”
是啊,该走了,就让天问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吧!
或许自私了些,但爱爱却让他体悟到,人有的时候该o口私,否则失去的永远是最珍贵的。
熊熊大火中,龙天问心知龙天行应是生还无望,泊泊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后悔!
后悔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与大哥交恶。
后悔促成了大哥和爱爱。
后悔没替大哥看牢爱爱。
包后悔没能阻止大哥冲进火侮,只能眼睁睁的瞧著他去送死。
可后悔无用,现在他能做的,仅仅只是让大哥走得安心。
於是他圈起了手,放在自己的嘴旁,带著泪大喊,“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管理龙家的产业,让你、大娘,还有娘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那嘶吼随著风送到了早已避走的爱爱和龙天行耳里,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并一放不下的也己放下了。
这样就可以了。
伸手揽住了爱爱,他知道前面正有新的生活在等待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