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干哑得像是火烧,浑身酸软得几乎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唉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轻烟,面对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唯一能做的只是从苍白的唇办中逸出几丝浅浅申吟。
“真是个娇弱的姑娘,搞不懂为什么关云扬会看上你这种女人,你根本不足以匹配他。”
罢醒过来,一入耳就是这种毫不留情的批评,弄得还搞下清自己人在哪儿的轻烟一头雾水。
她用力睁着自个儿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一入眼的不是昏迷时的树林,而是一间还算雅致的厢房。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姑娘,正冷眼地盯着她瞧。
“你……”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环境,轻烟第一件想知道的事,便是自己在哪?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终究还是拖累了关云扬?
可她才想开口,喉头那烧灼似的疼痛就毫不留情地再次袭来,让她只能闭上眼,等待那疼痛过去。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真是软弱。”
罗星月冷眼地看着她身体上的不适,甚至连杯水也不肯帮她倒,敌意完全不遮掩。
那是一种女人对女人的敌意,只会出现在两个女人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
这样的眼神她在皇上的后宫里瞧过太多了,所以她能够一眼就瞧穿那样的敌意。
可她不懂的是,她与眼前这位姑娘可以说是素昧平生,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存着这样的敌意呢?这样的冷漠其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像是以前她还在慕容家时,人人冷眼相待的日子。
为了不让她看轻自己,她勉强撑起虚软的身子,踩着踉跄的步伐,几乎是用扑跌的方式将自己移到屋子中间的圆桌旁,然后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已冷的茶水宛若甘霖,滋润她似被火烧灼的喉头,也让她能够顺利的开口说话。
“关云扬呢?”一开口,原本应该探问自己身在何处的她,最关心的却是关云扬的安危。
“呵,你倒是有情有义啊!还真不枉他这般为你牺牲。”
其实在胜利的感受褪去之后,她很清楚自己这一仗赢得侥幸,要不是这姑娘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依关云扬的性子,只怕宁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污辱。
“告诉我,关云扬他人呢?”
即使脸色苍白,身躯虚弱,声音嘶哑,但是没有得到答案的轻烟不愿就此放弃。
她浑身上下隐隐地散发出一股傲然,而也因为这样的坚持,让罗星月蓦地对她刮目相看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她会像全天下娇弱的姑娘一样,用眼泪来博取同情,但她并没有。
反而在她的冷言冷语中,自然地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质,一双眼睛更是写满坚持,仿佛清楚的告诉她,若是没有得到答案,她不会罢休。
“为什么只担心他,难道你都不担心自己吗?”因为她出人意表的表现,罗星月忍不住地竟也对她感到好奇。
“我……”轻轻地勾起一抹虚浮淡然的笑容,轻烟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对生死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爱的人已经离开人世,我活着不过是为了遵守对他的承诺罢了,若是你要我的命,拿走便是,我不希望你为难关云扬。”
“可是……你和关云扬不是相爱的吗?”她爱的人不该是他吗?
从出城后的一路上,不是瞧着关云扬对她呵护备至吗?那时她还妒火中烧,以为他们相爱。
也正因为心中的那一抹嫉妒,才让她不顾一切,发誓即使用绑的、用架的,也要逼关云扬和她拜堂。
怎么现在看来,事情却好像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姑娘不但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娇弱不堪,她和关云扬之间的关系,似乎亦不如她所想的那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含笑摇头,她诚实无讳的说道。
“那就是他爱你喽!”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一种情感是她和关云扬之间从来没有过的。
既然不是相爱,她已有所爱的人,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关云扬单方面爱着她。
“你真的是误会了,我和他之间,顶多只能算是他对我有恩。”
看着眼前这姑娘如此执着于她和关云扬之间的关系,很显然地,她对他一定有着独属于女人家的心怀。
“才不是呢,他若不是对你有情,怎可能对你那么好、那么温柔?”罗星月酸意十足的说道。
认识他那么久,别说是背了,就算要他出手扶她一把也是很困难的事,结果这些事情他都为她做了。
“只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
“责任?”罗星月水漾的眸中泛着浓浓的不解,为什么不是爱,而是责任?
难道说关云扬欠她什么吗?
“我只不过是旁人对他的一种托付,照顾我也是一种责任。”
“只是这样吗?如果只是这样,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你,甚至还愿意为你服下七日软筋散?”
她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一种责任的关系,至少关云扬对她的在乎已经超出了常理。
他们回到山寨后,她就拿了七日软筋散让他吃下,免得一旦他运气将沼气逼出体外,在成亲之前回复了功力,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曾听纪大哥说过,对于练武之人而言,武功是他们一生的心血,对他们很重要。
可是他竟然为了自己而服下七日软筋散,那么在这七日之中,他不就毫无自保的能力?
“所以就算你对他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但是他呢?”
再怎么英姿飒爽,举动再怎么像个男人,罗星月终究还是个姑娘,对这些事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必云扬对轻烟的在乎已经胜过曾经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任何女人,包括她这个与他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所以这段时间就要委屈你在寨里做客了,等我和他成了亲、拜了堂,我就会让你离开。”
事情已经进行了一半,没道理不继续下去,就算说得再多,她的决心也不会动摇,所以她也懒得再说,随意地交代了一番,便转身离去。
“你……”望着罗星月坚决而去的身影,轻烟的心竟起了圈圈的涟漪,那姑娘想做什么,以她的聪慧只消前后想想,马上就猜得出来。
是她拖累了关云扬。
这姑娘看起来是个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可是感情的事,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真的好吗?
再说,就算关云扬一时因为她而屈服,大抵也不会付出任何的真心,毕竟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啊!
看来,她似乎得做点什么才行,否则若眼睁睁地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那关云扬只怕真的要被她害惨了。
因为要不是她的存在,以他的身手和智慧,要避开这一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唉!”忍不住地,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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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蟒袍罩在关云扬顽长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英挺。
罗星月望着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甜蜜,只消过了今夜,他就会成为她的夫婿,这可是她盼望了几乎一辈子的事。
相较于她的喜悦,关云扬脸上的寒意和她的喜孜孜有着强烈的对比,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深沉的愤怒,让周遭的空气都凝窒了起来。
原本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的罗星月,看到他这一副爱理不理,且气愤难平的模样,向来心高气傲的她忍不住扬声抗议,“娶我真的那么难以接受吗?”
他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扬起,流露出一抹冷然,“的确是很难受。”
对她,他向来只当她是妹子,从来没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娘子,而且还是被打鸭子上架的那一种。
这种事,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侮辱,所以这样的屈辱他是怎么样也咽不下。
“我罗星月好歹长得还算美丽,你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英雄豪杰巴不得我能委身下嫁吗?”
只是打小开始,她的眼里瞧的、心里想的就是关云扬,一颗心全系在他的身上,所以才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那你大可以去嫁给他们。”他丝毫不在乎的说道。
“你……”对于他那冷淡到了极点的回应,罗星月不仅气结,一张美艳的脸庞更是燃着炽人的怒焰。
活像是气死人不偿命似的,即使明知道罗星月已经气得想杀人,他还是毫不在乎地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嫁给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甚至还可以替你打点嫁妆几牛车,当作我是在嫁妹妹。”
“你就真的对我那么不屑一顾吗?”
他的话让她的骄傲彻底的被折辱,明眸中带着浓浓的恨意瞪向他。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想一而再的重复,你或许真可以用轻烟的命逼我跟你拜堂,可是之后呢?你能一辈子这样威胁我吗?”
“我就不相信你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上我!”银牙紧咬,罗星月拒绝被他的冷漠所打败。
她总以为就算是感情也可以用努力的方式得来,所以她才怎么都无法放手,即使他对自己那么冷淡。
“我现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会。”
“你……”因为这坚决的回答,罗星月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她的手忽而扬起在半空中,然后想也没想就狠狠地往他俊逸的脸颊挥去——
对她的举动,关云扬没闪没避,不是没能力闪避,而是要表现他的坚定,就算他此刻功力尽失,但要闪开那巴掌,相信也不是一件难事,他深邃的眸子冷然地觑着她,那眸光瞪得罗星月心虚,可是若就此收掌,她面子也拉不下,所以牙一咬,眼一闭,那巴掌就这样落向他的颊——
“啪!”的巴掌声划破四周的沉静,一记属于姑娘家的闷哼紧跟着响起,罗星月觉得奇怪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被打的人并不是关云扬,而是那个慕容轻烟。
必云扬伸手扶住挨了一巴掌而重心不稳的轻烟,她那原本白皙粉女敕的颊,立刻烙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是想来瞧瞧关公子是否安好,并为他因我受累而致歉,没想到刚好碰见你们在争吵。”
仿佛刚才的那一巴掌完全不存在似的,轻烟沉静的解释着,完全无视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
“你既然对他无意,干么替他挡这巴掌,昨儿个你说的话是在骗我的吧!”眼见关云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罗星月原本充满怒火的眼眸,如今更显得狂怒。
“罗姑娘,你别误会,我真的没骗你,轻烟这辈子心已死,我是不可能会再对任何人动心,只是关公子终究对我有恩,我不忍见你这般折辱他,所以才会替他挡下这巴掌,你……”
面对她的误会,轻烟试着平心静气的向她解释,可是关云扬的手却一挥,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别跟她说那么多,她不会懂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那句“心已死”的话语,他此时心中充塞着莫名的愤怒。
“关云扬,你别太过份!”罗星月愤怒的低吼。“我这般全心全意的对你,你为什么要无情地伤害我?”
很多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他为什么不能明白,她的执着其实是因为爱他?
“过份的人不是我,我早就已经不只一次拒绝你了,而你却三番两次的要自取其辱,这能怪得了我吗?”
既然已经扯破了脸,关云扬也不想再为她留什么面子了,他的话尖锐得足以让任何有尊严的姑娘家想要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你……”一颗真心再次被撕碎,尤其又是在另一个姑娘面前,这样的难堪叫向来心高气傲的罗星月怎么样也忍不下去。
“关云扬!”罗星月恨声地咬牙喊道。“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可能爱我吗?”
“对!”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即使轻烟不忍地直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别再说,可关云扬却是铁了心地要让她清醒,不想再让这出闹剧继续下去。
“你欺人太甚!”罗星月怒吼一声,忿忿地抽出腰际的短匕,被怒气掩没的心一狠,就朝着武功尽失的他剌去。
面对她的攻击,初时,内力尽失的关云扬还能勉强靠着一些灵巧的招式应付,但时间一久,他已渐渐感到难以招架得住。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缠斗愈来愈带杀气,轻烟的心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尤其是当关云扬明显屈居下风时,她的心更是提着、吊着。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她试着想要开口阻止,可是盛怒之下的罗星月哪里听得进耳。
那亮晃晃的刀刀全都颅准了关云扬的要害刺去,一种既然得不到,干脆全毁掉的偏执心态全都在此时展现。
恨是烧灼她理智的火苗,尤其当她瞧见自顾不暇的关云扬竟然还有心思护着轻烟时,她更像是杀红了眼似的,执意想要取他的性命。
“你……可恶!”
狠戾地将刀尖对准了他的心房,她毫不犹豫地将刀子往前一送,准备送他上西天。
眼看着闪躲不及的关云扬就要被那刀刀取了性命,轻烟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纤细的身躯一闪,整个人护在他的身前。
刀子毫不留情的刺进轻烟的身躯,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也浸染了关云扬的幽眸。
一阵莫名揪心的刺痛开始窜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接住轻烟逐渐软倒的身躯。
“别……别这样伤她,她……只……只不过是一时失去了理智,她的出发点终究还是因为爱你啊……”
“你别多说话,我让人去找大夫,你……”向来面对任何事都冷静以对的关云扬,如今说起话来却结结巴巴。
“我没事的……如果真就这样……死了……”
“不,我不准你这样说!”一想到她可能就此香消玉殡,他的心更慌、更乱,“不过是个小伤而已,你会没事的。”
她缓缓地勾勒出一抹轻浅的笑容,那笑中带着无惧和满足的神情。
“无所谓了,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这样我也做到了对他的承诺,也算偿了你带我出宫的恩情,这样就够了……”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视线自轻烟血气渐失的脸庞移至了一旁呆若木鸡的罗星月身上。
“你还不快去请大夫,难道你真的这般蛇蝎心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他炯炯的目光中掺着一抹狠厉,饶是向来天地不怕的罗星月,在被那目光锁住时,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没用的,就算叫大夫也没用,那刀上喂了毒。”
“你说什么?!”
这话几乎是从关云扬紧咬的牙根中进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
“我那刀上喂了毒!”虽然有些害怕此时此刻的他,但她仍是硬着头皮再说一次。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匕首本来是她拿来防身用的,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江湖上行走,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她根本不知道。
所以她在匕首上喂了剧毒,若是真的遇到凶险,就算不能置敌人于死地,也可以用来了结自己的生命,以免受辱。
罢刚她真的是气疯了,才会不顾一切的用那把喂了毒的匕首来对付关云扬,她也不知道那看似柔弱的慕容轻烟会跳出来替他挡上一刀啊。
她不想伤人的,看着关云扬着急气愤的模样,她很后悔自己的冲动,也想挽救自己的错误。
可是那剧毒,连她都没有解药,那是她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得到的东西。
“你……”关云扬的眸光倏地变得森冷,他现在真的很想一把扭断罗星月的颈项。
但怀中人儿的一记申吟,让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轻烟身上。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当他瞧见她伤口上的血逐渐从鲜红转成深黑时,他的胸口一紧。
为什么偏偏他现在又武功尽失,否则若能渡些功力给她,至少还能多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必云扬暗暗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想也没想的,他俯身以唇就她月复部的伤口吸吮着。
“关云扬,你是不要命了吗?”他这骤然的举动,立即换来罗星月的惊呼,再也顾不得心头的害怕,她急匆匆地上前,想要拉开他,不让他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也可能会中毒!”
他没有抬头瞧她一眼,只是伸手推开她,固执地吸吮着轻烟那流着黑血的伤口。
“别……”眼前逐渐蒙上了一片黑雾,受了伤的轻烟虽然也想阻止他这么做,可是却无力开口。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不过是一个责任而已,不是吗?不过是因缘际会相遇的两个人,他没有理由这般在意她的死活。
他的心慌,他的心焦和他的执意,都是全然没有道理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