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控听得柳青风那双凤眼瞠得老大。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想当初她只差没说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让赫连家这样显赫的人家愿意接纳这个贫民窟出来的丫头成为童养媳。
瞧瞧她现在这白白女敕女敕的模样,不就是过着好日子的证据吗?
结果她竟然这样登门入室的来找她算帐,忘恩背义的到底是谁啊?
“我哪儿对不起你了,要不是我这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儿,就凭你一个城南的小丫头能过上这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要是没有你,可能我是真的无法过上这种富贵的日子。”对于柳青风的话,荆灵香状似赞同地点点头。
“既然你懂,那你今儿个气呼呼的前来,又有什么道理啊?”这会倒换成柳青风理直气壮的质问了。
荆灵香柳眉一挑,美目一扫,敛起笑容的她竟隐约地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我来,是因为我后悔了。”
当年她的确是自愿要成为赫连家的童养媳的,可是她并不知道两家之间还存在着难以消弭的仇怨,她原本想要改善家人生活的美意,反倒换来娘亲的不谅解,使自己陷入里外不是人的窘境。
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柳青风朝荆灵香瞪大眼,嘴一张,便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数落,“你这丫头,这种事能说后悔就后悔的吗?”
那赫连家哪是能让人耍着玩的人家啊?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后悔了,你既然是靠着我们三个童养媳才富贵发达的,自然要替我想办法。”
就算得搬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也要磨得柳青风替她办事。
“那你打算怎么着?”叹口气,柳青风有着无语问苍天的无奈,只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
“我要你想方设法让赫连家毁婚或是将我休离。”
哪怕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也豁出去了。
“都已经成亲了,要怎么退?”
“那我不管,就算真退不成婚,你也得想法子让赫连又槐休了我。”荆灵香语气强硬。
无论如何,她是再也不想待在赫连家,成为娘亲和赫连又槐中间的夹心饼,想到那种进退维谷的滋味,她就巴不得立刻离开赫连家。
这女娃是得失心疯了吗?
柳青风忍不住摇了摇头,当下决定不再与她磨蹭,脚跟一旋就要走人。
“你这么走人是不打算帮我的意思喽?”
连声气都懒得吭,柳青风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
“你不帮我也可以,但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儿子的酒楼最近好像经营得很吃力,我若去向赫连又槐讨,不知道他会不会弄来给我。”
气归气,但她其实心里明白,赫连又槐对她并不小气,这几年她能够这样一直接济娘家,他的默许是最大主因,对她,他即便谈不上是予取予求,但只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任何她开口索讨的东西,他从来都是眉头不皱一下的给予。
所以这威胁她绝对有办法达成。
“你……”霍地旋身,柳青风瞠目瞪着荆灵香,可下一刻就见她扬起粲笑,说道:“哎,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急性子呢,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行啊,那我就好好说,你不是说你有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那么我给你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之后,你不能为我弄来休书,我保证你儿子的酒楼绝对会易主。”话一撂,荆灵香一如来时一阵风般匆匆离去。
耳边回荡着她的威胁之语,柳青风心中蓦地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只怕,她这些年平静的日子,就要被这丫头给搅得乱七八糟了啊!
“夫人呢?”眉不抬,笔不顿,赫连又槐的眼飞快的扫过帐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数字多得让人头发晕,可是他却有着一目十行的功力,总能在最短的时间瞧清帐本上所载的数字,然后找出问题。
“夫人一早就带着牙儿上街去了。”
“去了哪?”目光依然落在帐本上,他语气闲凉的问道,但那沉沉的声调却多了丝教人不易察觉的紧绷。
打从那日她提了要离开,为了防止她开溜,他让人时时跟着她,但她却总有办法甩开那些跟着她的护卫。
偏偏,她愈想逃,他就愈想将她系在身边,所以他们之间开始了你追我逐的戏码。
虽然每次她都会被他找着,可她依然对“开溜”这档事,乐此不疲。
“去庙里参拜了。”
“然后呢?”那女人何时有了烧香拜佛的虔心来着。
向来不信神佛的她会这般勤奋的去庙里烧香拜拜……
只怕有鬼。
这样的念头堪堪闪过脑际,赫连又槐立刻神色一凛,抬头,睨望着管事何长枫问道:“那现在她人呢?”
“这……”何长枫暗自祈祷过主子不会问他这个问题,可显然这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望着眼前的那张苦瓜脸,赫连又槐的脸庞平静得宛若一面镜湖,但跟着他许久的何长枫却没有遗漏他那锐利眼神中闪过的丝丝火光。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交代过要掌握她时时刻刻的行踪的。”
“属下知道。”听到主子的话,何长枫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极点。
知道是一回事,但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赫连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少夫人的滑溜和绝顶的聪明。
在不能明目张胆监视的情况下,再加上她的刻意闪躲,想要彻底掌握她的行踪有多难啊?
“怎么,无话可说?”
“啪”地一声,赫连又槐手中昂贵的白狼毫笔霎时断成两截。
望着那枝笔的屍身,何长枫只觉得颈项一凉。
唉!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呵!
想他家主子,不但在商场上叱吒风云,就连朝廷的布政司都时常来向他讨教关于岁入、岁出的问题。
像这样威风凛凛的天子骄子,不都该目空一切吗?
偏偏他家主子的一颗心,都毫不遮掩地挂在少夫人的身上,居然紧张到要他们这些下人没日没夜的将人给看紧。
“爷儿,少夫人不让跟,我们这些护卫实在为难……”眼看主子的怒气又要窜升,何长枫全身寒毛不由得全部竖起。
“她不让跟,就不跟了吗?”冷凉的质问几乎是从牙关间迸出来,那声音刮得人心里直打突。
“不是不跟,只是爷儿也清楚少夫人一向滑溜得紧,如果她打定主意不给跟,属下们真的……”
话声未落,只见赫连又槐已经抿着唇,像踩着风火轮一般窜了出去。
“爷……”才张口喊了这么一声,何长枫便放弃地闭上嘴。
何必浪费力气呢?
任何事,他家爷儿都能够冷静以待,即使之前几回碰着攸关赫连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不见他眉头皱一下。
但只要遇上少夫人的事,偏偏就是沉不住气,真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