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活动还热络的进行着,和江夫人会面交谈之后,安亮晔迫不及待的上楼来到韩楚琳位于饭店三楼的办公室,打电话要部属确认一件事。也不想想,今天可是情人节呢!这个上司却在这种时候找部属的麻烦,真的很没人性。
他挂上电话之后,韩楚琳问:“江夫人说那块地早不是她的了,这是推托之词吧?”
“我不认为。江家在十几年前曾经差一点破产,端赖爱女和旭信集团联姻才免于一劫。那块土地在当时虽不值钱,却是江夫人的父母留给外孙女唯一的产业。我不认为江家会任由法院查封它。”江夫人如果只是推托,她会有更好的说词。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将土地登记在别人名下,或者以赠与名义避过查封?”
“那也不无可能,不过这只是猜测,我要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答案。”安亮晔嘴里虽说着公事,可脑海中却不断的被私事干扰——
向日葵离去前的表情,令他无法专心。
他其实也注意到她和一名男子有说有笑的,她说满聊得来的男人是洪明卫?一股酸意猛然涌上心口,浓眉忍不住的拢近了。
上楼前他在会场找不到她的身影,打手机给她她也没接。她先回去了吗?
韩楚琳定定的看着安亮晔,心里盘算着,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视那块地,那她得麻烦叔叔帮她,能让安祝晔欠她人情,有利无害。
他一回神,发觉她直盯着他的视线。“怎么了?”
“你的未婚妻……我看不出她有任何一点是符合你所憧憬的女性条件。”他应该也为了这件事很懊恼吧?方才在会场时,当向日葵转身离开时,他试图想去拉住她,这动作让她很在意。看来,安亮晔对这个被强迫接收的未婚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讨厌,这个想法对她而言,简直如同芒刺在背。其实昨晚见到向日葵时,她就察觉到安亮晔对她的不同。
他对她,没有他对一般人的疏离感,那距离是他所保持的,她无法跨越。可她却觉得他对向日葵收了那距离,允许了她的接近。
那令她十分嫉妒。
“那是我的私事,我没有必要和你讨论吧?”安亮晔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子前,看着外头的霓虹夜色。
“我以为凭我们的交情是可以聊聊的。”她也站了起来,走近他,竟大胆的由身后环住他,有些幽怨的说:“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并不憧憬爱情,可如果有一天你要娶一个女人回家过一辈子,或许像我这样的女人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告诉过你,我的婚姻家里已帮我决定了。”他拉开她的手。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是爱我的,心在我这里就好。”
这样的话对别的男人说不定会很心动,然而安亮晔在昏头前早洞悉一切,他转身看着她,“楚琳,你并不适合我,你太有野心了。”既然她把话挑明了,有些话说清楚也好。
“野心?我不在乎名份,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我只要你爱我,这样叫有野心?”
“一个没有野心的女人不会提醒男人她的委屈,也不会甘心当外面的女人。”
看着她闪避的眼神。“更何况,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他不会坐视她的委屈。”
“亮晔!”
“楚琳,我一辈子只会结一次婚,只有一个妻子。”
“即使娶了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也无所谓?”韩楚琳见他不语,她急了。“你爱她吗?你会爱上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不爱她。”起码目前为止,这股喜欢还称不上爱。
他喜欢和向日葵在一起的感觉,她想法天真,有时候又有些狡猾;她聪明,但不会耍心机;她个性大剌刺的,有时又显得敏感而纤细……她当然不是他所憧憬的完美女人,却是可以相对一生也不腻的选择。一想起她,他严肃冷硬的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韩楚琳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没爱上,她都还有机会,不过,她也该提高防心,毕竟他对向日葵太特别了,她有预感,她会是她最强的对手。“你不爱她,难保哪天你不会爱上别人。”
“现在不爱,不代表以后不会爱上。”他做任何事都有其规划,婚姻是第一件别人为他决定的事,却也是他第一次“性逆”爷爷的决定,只因为要完成向日葵的憧憬。可有时候他也不免困惑,他到底是为了向日葵多一些,还是只是换汤不换药的贯彻爷爷的遗愿?如果是后者,真的很卑鄙。
“你……”安亮晔这话是在预告吗?爱上向日葵是迟早的事?
“楚琳,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提及私事。”他看着她,眼神锐利,聪明如她该明白这意味着彼此之间是完全不可能。“今晚的事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
她苦笑。“你知道这些小忙我很愿意帮你。”
彼此间一阵静默,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接起,结束通话后她说:“我有些事要下楼处理,你再坐一下吧,我让人送杯咖啡上来给你?”她和安亮晔常在这里谈公事,她喜欢他出现在这里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像是拥有了他。
“不用了,我再打几通电话就好。”
她点点头,“我们这办公室虽是半开放空间,但这会大家都在下面忙着,你放心吧,不会有人上来吵你。”
韩楚琳离开之后,安亮晔打了几通电话,事情却有些不顺利,他烦躁得起身关灯,室内瞬间陷入漆黑,他喜欢在黑暗中思考。
最近很多大案子全挤在一起,他昨天回家后,还熬夜和美国分公司的主管开视讯会议,一直到天亮才就寝,休息不到几个小时又有另一个视讯会议。
江夫人这块地的问题不能再拖了,最近一定要一口气拿下来!只是如果拥有者真的另有其人,谈判的方式和条件说不定又不一样了,又得从零开始。
也许真的太累了,他一闭上眼,思绪越来越模糊,一直到有“东西”在他唇上一掠而过,他才倏地惊醒过来——
“谁?!”
“楚琳?”安亮晔被一吻惊醒,他以为是韩楚琳,毕竟这是她的办公室。
下一秒他的唇又遭袭击,而且这一次还不是“擦过边球”,对方打算撬开他的口“攻城略地”!
不过他已有了防备,不打算让对方轻易得逞,可这人显然也不放弃的追得紧,在闪躲间,他嗅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和一股隐隐约约可闻的淡雅气息。
向日葵?
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这感觉真的好像……
“向日葵,是你吗?”
没回答。
一闪神,他给对方可趁之机,整个软玉温香扑了过来,动作粗暴的捧起他的脸,让他无法闪躲。
“知……知道是我,你……你躲什么鬼啊?!”
“向日葵?!”她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醉意和大舌头,不过真的是她!“你怎么在这里?”
“对……是……是我啦!向日葵,不是楚……楚琳,你看……看清楚,我……没有她那么漂亮又……又有气质,还被你笑过像‘萝莉’!强吻你的人是……是我,不是你的楚琳……”说着脸一凑近,又是一阵胡乱亲吻。“我刚刚从露台上看到你们离开,忍不住就跟了过来……”但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她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内容。
即使是她,安亮晔也不想给醉鬼搭讪,他想推开她又怕她重心不稳的会摔跌在地,只得努力闪躲。
向日葵老吻不到目标,她气恼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吻你?”
“你喝醉了。”她的吻很暴力,像是在发泄什么。
“才没有!我要是喝醉,现在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生气?”
“少……少废话!你先让我吻一下再说。”她这个人很随兴,会让她在乎的事不多,也因为这样,对于她难得会在乎的事,她很记恨的,韩楚琳搂抱他的一幕像放大海报一样强占住她的脑海,她不得不做些让自己平衡些的事,如果不这样,她会受不了!
想到韩楚琳她又气呼呼的了,也不管安亮晔的答复为何,她先下手为强的捧住他的脸,一低头就狂吻,吻着吻着……咦?他这次没有闪躲钦!避他!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刻?难得他“弃械投降”,她当然要把握机会。
一吻再吻……越吻那股在心中翻涌奔腾的怒涛好像慢慢平息下来,他真的都没有闪躲钦,不过他不闪躲了,她这吻人的人倒是心虚起来,吻到后来还有点心不在焉的。
忽然,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安亮晔突然变成俯视的人,她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他的唇就压了下来,先是试探性的吻着她的额、鼻尖、唇角,见她没有拒绝,这才开启她的唇,亲密的与她纠缠,挑逗人心的法式热吻是情人间最浪漫的诗句。
一记长吻吻乱了彼此的心跳,向日葵更是脑袋瓜糊成了一片,无法思考,一直到长吻结束,她还没从飘飘然中抽离。“这才叫吻。”黑暗中,安亮晔低低的开口。
“咦?”
“方才……你的吻像小狈舌忝人。”
“我像小狈?”她正想发飙,可却听见他低沉的笑声,顿时让她的脸一阵灼灼的。
安亮晔接续方才的话题。“吻过我之后,你可以说了吗?”
“啊?”要她说什么?她现在脑袋瓜像中了毒似的当机,跑得很慢很慢。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喔!她想起来了,韩楚琳抱住他的事!
向日葵看着他,隐约只看到模糊的轮廊。“喂,我告诉你,男人真的不要乱做亏心事,举……举头三尺有神明,会被抓包的。”
她用力的把他推开,拉开彼此的距离,就算此时他看不清楚她有多不快,好歹得让他感觉得出来她很不爽。
“我被抓了什么包?”
“你不要以为那个叫什么楚琳的抱你,我没看到。”还嫌她的吻像小狈!她就是小狈也是西藏英犬,怎样!“男人……男人都喜欢热情的女人,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你八成心头小鹿乱撞,小心撞到出车祸!”
“那你呢?洪明卫不也对你大献殷勤?”
“哈!你那是什么语气?吃醋吗?应该不会吧!像你条件这么好,才不会为了条件不如你的一个男人吃醋,可是我会,你身边的女人随便一个都比我还……还漂亮,即使是那位冷得不太像人的李秘书都比我好看,更不用说是韩楚琳了。”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我啊,今天这样的打扮已经是极限了,美丽的极限,我心里还在想,你如果看到了,会不会赞美我呢?可是,当我看到你和韩楚琳一起出现,站在你身旁的她那种凡人无法挡的美一丽时,我自惭形秽了,你选择带她出席是对的。”她这么说可不是认输,纯粹就事论事。
“你今天这样很好看。”安亮晔发自肺腑之言的说道。向日葵和韩楚琳本来就不同类型,而且对他而言,向日葵反而比较能抓得住他的视线。“你又在放送‘
人情巧克力’了。”为什么她老是逼得他得送这样的好意?她看起来很可怜?很值得同情吗?
“我是说真的。”
“其实你又何必怕我知道?我听说你和韩楚琳很暧昧,也许,你到现在还喜欢着她。”
“我没有。”
“那方才在会场,韩楚琳损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她指控道。
“在场有很多外人,也有些记者在,感情这么私人的事情,你希望上八卦新闻吗?”真的上了八卦新闻,长袖善舞、习惯藉媒体炒作的韩楚琳会玩得很开心,可向日葵呢?她绝对是灰头土脸的那一个。他处于一个即使打了个喷嚏都会无聊到上八卦杂志的位置,在向日葵适应前,他得保护好她。
但她还是存疑。“那你还喜欢着韩小姐吗?”
“没有。”韩楚琳抱他时她看到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你……你有。”她睁大眼,努力的想把他看清楚,可却是徒劳。“如果没有,方才你就不会在我吻……吻你的时候叫错名字。人啊,真心是藏不住的,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的,还是她吻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想都不必想就认为是她?”
他本来想解释他根本没料到她会出现,被偷袭时,很理所当然的会猜比较有可能的人吧?不过,这时候解释她也不见得听得进去,他最好当个听众,偶尔开口套个话,也或许有所收获。
“那你喜欢我吗?”他反将问题丢了回去。
向日葵心跳得好快,吃醋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那……那你呢?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就要我让你追了,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又喜欢我哪里?”
“喜欢不就是这样?”她的话问得他有些心虚。在他的想法中,不讨厌、相处愉快就算喜欢了。
他以向日葵期待的方式追求她,可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是还是被爷爷的遗言给支配着?原来他对向日葵的喜欢有这么多杂质,他感觉到心惊,和……愧对。他迟疑了,而且他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所以,他真的喜欢她吗?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清醒,如果她真的醉了,让他蒙混过去,她的心里会好过些吧?
强打起精神,她说:“啧!没诚意,我和你可就不同了,虽然一开始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可我也想过,如果没有指月复为婚这件蠢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认识你,也许我会很快就喜欢上你吧?”叹了口气,“其实,在面对你时,我是有一点点的小自卑的,把我们两人摆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你出色,再说你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优秀,如果没有指月复为婚,大总裁和卖花的,怎么也不可能凑在一块吧?
“这种感觉真讨厌,以前不喜欢你时,还可以视若无睹,现在喜欢了,反而在乎。
“我和你不一样,我:……我很清楚自己喜欢你很多很多……”她再叹息一声,很深、很沉,很无奈,然后轻轻的又开口,细数着自己的心情。
“因为寂寞而把自己装成无敌铁金钢一样的安亮晔,我喜欢。
“因为和爷爷祖孙情深,勉强自己娶一个不认识、也不是你的菜的女人的安亮晔,我也喜欢。
“因为工作,把自己累得像条狗,一上车就呼呼大睡,任由那个女人载着你大街小巷的绕了两个多小时的安亮晔,我也喜欢。
“甚至……连欺负我,至今还是讲不出为什么喜欢我的安亮晔,我也喜欢。”
她眸中浮现泪雾。“安亮晔,我是不是没救了?才短短的时间,甚至是你先开口说要交往的,为什么我追上你的速度那么快?感觉上你以时速十公里的速度在追我,而我却以百公里的速度在前进……
“通常后来居上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这种后来居上,我却笑不出来,真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我一回头,你已经不知道在何时追丢了呢!”
是今天韩楚琳的事,才让她大胆的把这样的心情说出口吧,这简直像是大剌剌向安亮晔召告——
她是个弱者!她认输了!
毕竟,在爱情国度里,谁喜欢得多就是输的一方。可为什么她倒霉的就是输家呢
安亮晔感觉到她的不安,他也想回应她的心情。可他现在连自己对向日葵到底是什么感觉都理不清,他如何回应?敷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对她而言更是伤害吧。然而,她的独白,让他除了愧疚外,某种情绪也揪得他的心紧紧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话会叫他这样心疼,那么的想做些什么去安抚她?
叹了口气,他的唇再度寻获她的,吻去她羽睫上的热泪,吻去她这番扯动他心的告白,他真的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爱的人就是她。
他会加快脚步的,免得真把向日葵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