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璐打开自家大门,就看到李为大包小包,活似准备搬家似的出现在她家门。
她傻了几秒,很直觉的说:“来了?是……是他来了吗?”
像是找到知心人了解他的无助,李为有些歇斯底里、双手夸张的抓着自己的头说:“欧买尬欧买尬……来了来了,他又来了,那个可怕的臭老头、冷血无情的老怪物、阿答玛控古力的老男人……他就不能乖乖留在美国操他那些徒子徒孙、擦他的厨师奖牌、研究他的厨艺吗?噢,噢,Shit!”
她有些傻眼,听着中、日、英文同时出现在一段话中。“请容我提醒你……你说的那个臭老头、老怪物、老男人,那是令尊。”
“那又怎样?”
“再容我提醒你,你说的那些——操他的徒子徒孙、擦他的厨师奖牌、研究他的厨艺……他每天都有在做。”在收容所咖啡馆混久了,她和遐龄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像了。
李为无力的一叹。“所以他要来这里找些他平常少有的‘乐子’,我根本阻止不了了,对不对?”人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要再把他原机遣返吗?
“是这样没错。”
他哀叹,“真不好意思,我反应过度了。”然后忍不住又碎碎念,“我以为去美国探望过他后,他今年应该不会出现了,谁知道他回日本探望好友、西点界名师白河贵明时,白河老师日前正好车祸住院。”
“今年白河老师受五星级饭店之邀,担任‘米其林三星饕餮宴’主厨,饭店广告打得那么大,预约不到一小时全满,如今他出了事,很难向顾客交代,要饭店临时再找一个和白河老师同等级主厨、同样名气的,老头是少数够格的,所以他就来帮忙好友了。”看她忙着替他搬东西,他也拖着行李进了门。“总之,我接到他电话时,他已经住在这里的饭店了。”
“这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于晓璐帮忙李为把东西移入她房间。“其实你大可以告诉我。”但即使她这样说,却也明白李为替她着想的心情,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不会找上她。在他的想法中,他宁可自己承担这份压力,也正因为这样,有件事就算想请他帮忙,她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进到她房间前,李为在不经意中细心的注意到客厅桌上一本书!
《新妈咪》?莫非……
他没回应于晓璐的话,倒是嘟囔的说:“害我差点没把胃药当饭吃……臭老头。”
“西川老师是为了工作来的,应该没有很多时间来吓你,你不用担心。”她到美国学习制作甜点时,曾在李为的帮助下到西川老师那里观摩了一个多月,后来又由西川老师引荐给他的朋友、法国蓝带西点名家肯恩派克,正式跟在肯恩老师身边学习。
在美国她都是住在西川老师家,因此对他们父子间的紧绷关系很清楚。
米其林三星饕餮宴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始,他这一星期其实是配合饭店宣传来的。像他这样的大厨,通常只有人家配合他的分,所谓的宣传,大概也只是他挑一两个人场合露脸一下这样就算数了。
“嗯,这很正常啊,你在怕什么?”
“我现在最害怕的是,臭老头不会闲得发慌,拿我逍遣打发他多余的时间吧?”
于晓璐微微一哂,她可以了解他为什么这么怕西川老师。李为实际上是西川凌的独子,父母离婚后他跟母亲,改从母姓。十岁那年,母亲空难走了,监护权又回到西川老师手中,从此开始他水深火热的日子。
西川老师一直希望有子承其衣钵,偏偏李为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父子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高中时期,李为还曾因为这样而得了忧郁症。之后虽然西川老师的态度软化下来,可对于已造成的伤害弥补效果有限。比较可喜的是,至少李为终于可以选择自己有兴趣的工作。
他们父子关系真正的修复,是在这四年李为和她一起离开美国后,时间缓和了彼此一触即发的关系,只是长年压力的累积,让李为即使是例行性回美国去探望父亲,焦虑和不安的情绪还是避免不了。
“……前几次他突然杀到台湾来,而且直捣黄龙到我们公寓,老天!那几次差一点就穿帮了!”
“是啊,他老人家可是行动派的。”于晓璐打开李为的行李,一件件替他把衣服拿出来,放进自己的衣橱。“我看呐,这一次我们化被动为主动,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他吧。我有好一段时间没陪你去看他了,他难免会觉得奇怪。”
李为没搭腔,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季蕴熙……会来这里过夜吗?”他和晓璐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晓璐有什么事总是第一个跟他说。之前他原以为晓璐和季蕴熙大概没希望了,还搬出他当“假男友”充数,幸好峰回路转,两人历经风雨总算又在一起。
“很少,几乎没有。”于晓璐的脸红了。她和季蕴熙两人都忙,很少有机会在彼此家过夜。即使有,也不是在她这里,而是他家。
“没关系吗?”
“咦?”
“我搬进这里,要是被他知道的话……”
“只是几天而已,这几天我尽量不让他到这里来就好。”这不是件难事,季蕴熙这阵子忙到连回自己家的时间都没有。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和她一起吃晚餐。
也许是前些日子终于在家人面前公开自己的恋情,他对这份感情守护得更严谨,三不五时就打电话给她,坚持问她过得好不好。离开饭店后的隔天晚上共餐时,他还把“红梦”交到她手中。
那时他感性的告诉她,如果女乃女乃当年把“红梦”给她是为了让她有去抓住幸福的勇气,而今他把它再度拿给她,就等于是把幸福交到她手上了。他问她,愿意收下吗了?
她当然满怀欣喜、感动不已的收下了,可也差点把心里的一个秘密说溜嘴……
李为摇着头道?“不好意思,老是给你惹麻烦。”
这不是麻烦,要真计较的话,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对。”他是她生命中的大贵人,因为他,她才有不同的人生。
话题怎么又转到这上头了?再说下去,这小妮子肯定又要满怀愧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顿了下,他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于晓璐的脸红了,尴尬得支支吾吾,“你……你怎么知道?”
“客厅的桌上放了一本《新妈咪》。”还以为近来她好像没那么呆了,看来是他想太多。
“……好像是。自己验是有,可我还没有上妇产科做进一步检查。”
之前季蕴熙带她去吃她最爱的夜市热炒,结果热腾腾的海鲜面一端出来,她只闻一下就差点吐了出来,因为症状跟原以为的感冒似乎不太一样,于是隔天她就自己去买验孕捧验了。
有了心爱的男人,照理来说,她怀孕的事应该会迫不及待和他分享,可是……
“季蕴熙知道吗?”看来自己和晓璐的事该做个了结了,李为暗忖。
“他最近很忙,等确定了……再告诉他。”这有部分是借口。季夫人反对成这样,她真的不想再有事端发生,现在一分享喜讯,只是更被看不起,也许还会被说成是为了进豪门的手段。她不想连怀了心爱男人的孩子这样开心、骄傲的事,都被说成耍心机,她有她的自尊。
她会再找一个适当时机,等季家二老怒火稍平,或者……等她肚子真的藏不住时再说吧。
而且最近季蕴熙忙着争取一个国外大案子,他有提过,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他们得到德国待个三、四年。
她看得出那个案子他很在意,如果知道她怀孕了,他八成会急着想在去德国前结婚,然后免不了又得闹家庭革命……想到这之间的混乱、你来我往的争吵,她头都痛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让他分心,公私两头烧。
“要是我,我会很期待两人一块上妇产科喔。季蕴熙……也会这样想吧?”李为的声音初始有着愉悦期待,末了,就显得有些落寞黯然。他……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了。
想到李为是那么喜欢小孩,天生孩子王的人,于晓璐月兑口说:“那你陪我去妇产科好了。”这是她欠他的。
李为怔了怔。“可……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那西川老师带给你的坏心情好些了吗?”
“……不准提那个臭老头。”
***
“于晓璐小姐,在下有幸邀你共度美好的夜晚吗?”季蕴熙边说边走入一家着名花店,好心情透过手机话筒那端传来。
于晓璐正提着一大包的各式零食往回家方向走,“晚餐时间一小时,我不要每次都看你来匆匆去匆匆的。”
“一个晚上,我今天有一整晚的时间。”
“为什么?”她停住步伐,大大的眼亮了起来。
“德国那案子的负责人今天下午亲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案子他们决定和我们合作了,这几天就会传真一些资料过来。下星期我要亲自到德国一趟,商谈合作细节,如果没意外,很快就可以签约。”他在心中有了个打算,如果案子成了,他就要求婚,他不想夜长梦多。
“真的?!”她也很为他开心。
“嗯。我们事务所的建筑师开心得不得了,方才已经拗了我请大餐,我告诉他们想吃什么别客气,我出钱,不过我今晚有事,等合约正式签订再和大家聚餐。”
“为什么不去?这么开心的事,今晚你该在场的。”
“我想要和你一起过。”最近他很忙,六、日在事务所加班也就算了,连吃顿饭都匆忙的像赶场。他明知道他们交往的事公开后,这段时间该是她最不安、最希望他陪在身边的日子,而他却只能挤出一点时间陪她吃顿饭,利用有限的几分钟打电话。“感觉好久没陪你好好吃顿饭了。”也没好好的看看她,甚至抱抱她。他很想念,真的。
于晓璐知道他的意思。“既然是陪我,那么就是以我的感受为标准喽?”当他忙的时候,她可以当个识大体的女人,可当他有空想陪她时,她也乐得当个被拥入怀中疼爱的小女人。
“是,都听你的。”季蕴熙一面笑着讲电话,一面在放高级花卉的冰箱里挑出一枝枝长柄红玫瑰,然后请店员包装起来。
岸了钱,拿着花走出花店,他高大俊美的外表加上手中的玫瑰,活月兑月兑就像偶像剧中走出来的男主角般,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他上了休旅车,把玫瑰放在副驾驶座,空间里尽是玫瑰优雅宜人的香气。
“你现在在干嘛?”
“嗅着幸福的味道。”
她笑了。“什么时候也分享一下吧。”
“等一下你就闻得到了。”看着象征爱情的红玫瑰,他真心的说。
“晓璐,虽然你喜欢的是满天星,可以后我不会再买满天星送你了。”上一次他无意间听到公司职员在谈论花语,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不可或缺的配角”。
“咦?”她的心跳得好快。他……知道她喜欢满天星的原因了吗?
“在别人的舞台中你或许是配角,但我想起码让你知道,在我的感情世界里,你是主角。”
她红了眼眶,感动到说不出话。“嗯……”
“于晓璐。”他愉快的轻唤她名字。“嫁给我吧?”
她屏气凝神的定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吗?不要太快感动,我只是在预演。”真的只是预演,戒指还在赶工。
应该说,他没料到德国这件案子会这么顺利,因为竞争者可是日本建筑界的当代大师,所以得到这件案子对他而言不仅是挑战成功,也是无上荣誉。
她又笑了,眼中闪着泪光,“这样就感动,不是太便宜你了?”
“说得好。”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时间。“我先回家换套衣服,六点半去接你。”
“好。”
结束通话后,季蕴熙发动车子,手机铃声又响了。他看着荧幕上的来电号码,犹豫了一会才接。“喂。”是家里的来电。
上一次不欢而散离开饭店后,隔天老妈就跑来公司,把他叫到总裁室重申她不会接受于晓璐,而当下他只淡淡的表示,如果有个女人他可以随时准备和她步入礼堂,那就表示这个女人无论家世、外表、长相、她曾经的错事……都已不是他会在乎的条件了。他在乎的就只有他爱这个女人,无论在任何情况都不会放弃她。
老妈因此气得脸色发青,甩门而出,足足有近十天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这一次会打来,他不认为是她想通了,抑或是像以往的关心电话这么简单。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状似愉快的声音。“蕴熙呐,听说德国那个案子你拿到?”
“嗯。”
“我叫刘嫂准备了一桌你喜欢吃的东西,晚上回来吃饭吧。”她手上拿着的这叠照片,征信社才刚送过来,内容可精采着呢。
“我和晓璐有约。”这种时候要他回家吃饭?他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母亲的性子一向别扭,脾气可不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洪玫瑰忍住心中怒火,吸口气、眯了眯眼,慢条斯理的把照片放回牛皮只袋。“挪个一小时回来。虽说早知道儿子养大了是别人的,可向你女友乞怜似的分个一小时不过分吧?”
犹豫了一下,他说:“我知道了。”然后他拨了手机联络于晓璐,告诉她自己会晚些去接她。